卡奴
出版日期:2012-12
ISBN:9787510436161
作者:谢络绎
页数:2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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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飞扬的“身体经济学”——读谢络绎的长篇小说《卡奴》王新民甲先生：我们做的事是我们给自己铸造的镣铐。乙先生：说得有理；不过我想，那铁还是社会给我们的。——乔治·艾略特《米德尔马契》一、卡奴——喜刷刷的快感与疼痛在谢络绎的长篇小说《卡奴》中，“卡奴”这个名字很准确地反映了厉飞扬这个人物所代表的一群知识女性，在我们这个消费暴力化时代的生存处境：生活时尚前卫、物质丰富优渥、灵魂无处栖身。厉飞扬与短平快的现实主义和充满毒药的“身体经济学”走得太近，而使自己缺少一种“为什么活着”的思考空间，但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人生捷径。就世俗生活而言，人的解放首先是感官的解放，其次才是大脑，这符合后工业化社会的基本要求。好在《卡奴》并不讲述那些高韬的“主义”，它只讲述一位聪明而热烈地扑进消费主义大潮里的时尚女性，它只提供一具活生生的“卡奴”的生理切片。厉飞扬和她的伙伴们，始终在理想与现实之间选择和挣扎，自我的理想和自我的现实永远矛盾。厉飞扬时时犯坏，但是她最怕心底的隐秘恋情被触动。她的每一天都为享乐而战，最终却毁于享乐之中。她胆大包天，出手凶狠，但她的善良与无辜，也会令人为之动容。时尚似乎是男人的短板，却是女人的春药。厉飞扬的基因中，似乎天生就具有这种成为时代前卫的激素。她敏锐地抓住了生活的要义，以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意志自由地支配着自己的身体，并一头扎了进去，哪怕在奢靡的享乐之中粉身碎骨。一种源自女性本能的对于虚荣的追逐，一种对于奢靡生活的渴望，一种极度的自傲也自卑，让厉飞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当下社会最时尚、最前卫的生活路径。她把爱情看作一间路边的屋子，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走。她从来也不曾想过，要像谢琳那样做一个有房有车，过一种安定生活的“好女人”。她的内心有一种激情永远在召唤她，使得她无法安于现状，她对于金钱和物质的巨大欲求随时都会爆发性的释放，她一直都在寻找在优渥的物质世界自由飞翔的那种感觉，她渴望燃烧地表现自己。在生活中不断高涨的消费激情，被她巧妙地表现为一种掠夺的机智、果敢、兴奋和张扬。而且她的高度自信，使她对于自己的恶行不隐藏，不伪饰，成为一种完全赤裸裸地呈现。厉飞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要得到她所想往的生活，在通向她想要的生活目标的路上，她不择手段，只要目的。她认为战胜男人的最强大武器是女人的身体，在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构架下，女人最佳的攻略选择是充分调动、巧妙使用自己的“身体资源”。充分把握性别差异，巧妙地操控男人。男人很强大，但他们的下半身是最脆弱的，对于一个上半身无懈可击的男人，你只能从他的下半身寻找他的弱点，这种策略的成功率最高，而且古今中外概莫如此。厉飞扬首先是用身体去制服并掌控爱她的，或者她爱的男人，这几乎是一种无往而不胜的“身体策略”。厉飞扬知道，自己向男人发动的每一场战争，都是祛道德化的、投机性很强的、纯动物本能的“战争”。厉飞扬坚信这种“战争”的正当性，因为她是一个“精神虚无主义者”，她并不认为除了金钱、物质和疯狂消费之外还有什么更让她崇拜的东西。厉飞扬同时也是一个“道德虚无主义者”，她不相信她的所有掠夺式的攻略在程序和方式上是不道德的。厉飞扬总是以错误的视角观察世界，她是那种不知道自己爱什么、怎样爱，而只知道“我要”的女性。她希望在放纵的情爱里游走，却又本能地逃避着自由的侵扰；在情感、人性的不断逃离与回归中，实现自我与男性的对峙与搏弈。她的内心有一种叫做“贪欲”的东西永远在召唤她，使得她无法安于现状，这种“贪欲”要释放，而且随时会爆发。她身上所呈现出来的女性心理状态、脸谱、肢体、服装以及女性所处的生活环境，如别墅、沙滩、海滨、花园等，都具有文学上的意义和铭写女性从属文化的内涵。女人是男人永远也读不懂的无字天书。普通的女人把男人向她献上结婚戒子的那一时刻，看成是自己一生中最满足的时刻，但厉飞扬却不是，哪怕是与男人在床上玩耍得最疯狂的巅峰瞬间，她也没有忘掉自己要从这个男人口袋里榨取最多物质资源的“伟大使命”。普通女人的成功是找到一个理想的丈夫，而厉飞扬的成功目标是俘虏到一个成功的男人，并控制这个男人。厉飞扬的快感，来自于她算计男人，击败男人的全部实施过程。当她看到男人在自己设计的圈套中挣扎、呻吟、沮丧的时候，她获得的肆虐快感就会达到高潮。但是，厉飞扬胜利了吗？在一个男权主义社会里，厉飞扬虽然可以一时占据驱动性的位置，但她无力改变父权社会对于男女两性秩序的文化编码。女人绝对不是这场争夺战中的最终赢家。二、厉飞扬——一个并不成功的“身体经济学”家“身体经济学”是天下女人无师自通的热门学问。女人对“身体经济学”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超强理解和实践能力，女人对身体本质的认知比男人通透而且深刻，对女性身体价值的判断极为精确。厉飞扬以独特的悟性，用她的全部心血和智慧，执着地研究、开发上帝以鬼斧神工般的创造，恩赐给她的一尊妙不可言的身体。她最懂得一个曼妙的女性身体的经济意义，最透彻地理解到身体与幸福之间的特殊联系并殚思竭虑、穷其心智，彰显和延展身体的经济价值。漂亮聪明的女人决不求助思想、知识和智慧的力量，她们自信自己的优质身体就是最强大的征服力量，她们能够在物质需求的最大满足与女人身体的经济价值之间寻找到最本质、最隐密的联系。打造美丽，让魅力增值是“身体经济学”的核心，不要认为厉飞扬以最大的兴趣，倾注最大的热情，花费最大的成本，强化自己的青春与靓丽，仅仅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原始天性。在一个男权社会中，厉飞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女性相貌的黄金值，她不惜一切代价美容、瘦身，就是为了使身体的经济利益最大化，使自己从男人那里获得最丰硕的回报。厉飞扬是白领阶层，是知识女性。她的生活精致、唯美、优雅、浪漫，看上去很诗性，而实际上却徒有诗的形式而缺乏诗性内涵。她像精心修饰自己的身体一样修饰生活，但无论是修饰自己还是修饰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日益物质化、空洞化、格式化的生命，获得某种精神上的贷偿。厉飞扬压根儿没有那种“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但她却是一个玩弄“身体经济”的行家，一个能够娴熟地实施性别操控的女人。依赖男人和操控男人成为厉飞扬寻求自立的吊诡方式。她总是以极其现实的姿态，也是生活本身为女性准备的理性姿态生活着，疯狂地消费着、时尚地“爱”着。对“爱情”的阴谋、对生活庸常的穿透，她有着一种东方式的狡黠。“身体经济学”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当下先锋派女性倡导的一场“粉红色革命”。然而，颠覆一个承传千年，固若金汤的男权社会，仅仅靠一些先锋派美媚曼妙的身体、漂亮的脸蛋和熟练的调戏技巧来完成一场关系女人命运的革命，可能是一部分涉世不深的年轻女人对革命的误读。不管这场以“身体经济学”为教旨的“粉红色革命”来势多么凶猛，也不管它能够持续多久，在本质上，它仍然只是女人以自己的青春和美貌作为战争资源，与男人展开的一场毫无取胜指望的阵地争夺战。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它只是一场概念游戏。女人的青春和美貌、身体和性，在某些时候的确可以成为女人征服男人的强势战争资源，然而，在人类多元化的生命需求中，这种传统武器只能袭击男人最低层次的生理欲望，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女人对男人在精神版图上的从属位置。一个没有独立人格价值观念支撑的女人，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同时控制多个男人，也可以在床上体验某种“拿破仑皇帝式”的骄傲与辉煌，但是，当男人们一旦离开了“席梦思”，女人依旧还是男人的人格附庸。一场风起云涌的“粉红色革命”之后，厉飞扬们究竟能够得到什么？这场“革命”会不会只是遗留给未来回忆中的一串串粉红色的泡沬呢？在市场经济的当下，女性自觉被充当男人欲望的对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身体经济”使女性被利用、被消费、被贬损。女性被包装得连自己都迷惑了，而男性在消费女性的过程中却得到了某种想象的满足。男人除了能够自由消费汽车、啤酒之外，消费女性也成了这个时代的一大快感。女性的自由之路已经走了几百年，走来走去，前面似乎总是看不到尽头，彼岸在哪里呢？女人为什么总走不出被她们自身以外的力量所设计的附庸性的阴影呢？中国女性的解放，仅具备主体的表演性而没有真正的主体实质性，在厉飞扬娴熟地实施性别操控的背后，骨子里仍是传统女性思潮的混浊泛起，厉飞扬显然缺乏走出灰暗的生存地带，建立一种新的生存界域的启义、目的和能力。在长篇小说《卡奴》中，谢络绎对女性身体的认同对象，是她模拟和凝视女性自我所需要的原型。在相当程度上，作者的书写是把女性身体当作集体想象来处理的：女性身体在总体压抑中所汇聚到的力比多，被阐述为焦虑、歇斯底里甚至疯狂的状态。小说现场的各种女性形态，事实上都可以在厉飞扬这一视角中获得更进一步的解读。我们与萨特的时代愈来愈远，而与他“存在即荒谬”的论断却愈来愈近。在现代商品社会，当人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加大时，便会产生一些模糊的或骚动的遐想，在遐想中，将自己所缺少的各种品质或权力赋予自己。厉飞扬最后的疯狂，也可以理解为男权阴影下的女性身体、欲望与权力的挣扎、对峙和反抗。在实际生活中，女性主体性探寻和建构的全部困难、全部复杂性和难以言说性，都凝聚在“女人是什么”这个类似同义反复的判断句里面。没有谁能说清楚作为人的女人究竟是什么？即使是意识到了人之为人的女性，也不一定能够说清楚“我是什么”和“我不是什么”。女人是什么？这不仅仅是谢络绎的困惑,也是人类社会的困惑。三、讽世——灵与肉的缠绕和龃龉在有关人类堕落的神话里,夏娃不仅由于她的过失导致了人类祖先被逐出伊甸园而备受谴责,而且被认为她生性就低劣于亚当。这个隐寓女性生来就低劣的故事，不只反映了那个时代男性对女性的看法,也反映了女性对自身的认识。经过千年时光的淘洗，经过无数智者的清污，遥远古老的故事，渐渐被漫长岁月所淹没。但是，关于女性的社会位置、社会属性和社会权力版图与边界的讼争，至今依然困扰着现实中的男人和女人。至于女性文学边界的话题，几乎贯串于西方女权主义者奋力抗争的全部历史。百年以来，也吸引着中国无数觉醒女性的目光，尤其是女性作家的注意力。然而，就在人们已经看到地平线上那一抹金色曙光的时候,随着一个商品消费时代空降在中国大地，女性文学的边界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模糊。婚姻、爱情、性，或者光荣地披上金钱的华彩，或者幸福地戴上了权力的蓝宝石戒。关于婚姻的自由、爱情的自由、性的自由，其实说到底是女性支配自己身体与意志的自由，沦陷在商品消费的强大诱惑之中。金钱与爱情，这一对原本对垒千年的宿敌,怎么就在一夜之间怨气顿消，冰释前嫌了呢！也许男性世界过于强大，女人很难在其中开辟女性的乐园，即或是在今天，既成的社会结构依然不可能完全摆脱男权中心。更多地去审视女性本身的情感世界，关注她们被历史、被男人、甚至被女人自己所忽略了的精神生活。长篇小说《卡奴》让我们触摸到了一个消费、拜金时代，部分白领阶层的生存态势，听到了来自作者心灵的深沉叹息与高声呼喊。反映到作品中，则是不即不离的视角和不动声色的叙述。在寻找女性权力边界的漫漫征程中，谢络绎尽管无力独自一人去颠覆旧有的男性故事结构，扭转传统的男性叙述脉络，但至少，她还是为当下处于混沌、迷乱状态下的中国女性文学，带来了一股别样的、生机勃勃的女性气息。纪德之所以认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思考深度，复杂性超过了巴尔扎克。托马斯•曼之所以把陀斯妥耶夫斯基视为揭露病态良心的人。是因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心理小说，以其对内在感受、对心灵冲动的深刻描绘体现了一种施虐和受虐的倾向。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文学作品关注的是单个的人、有罪的人。尼采在1887年2月看到《地下室手记》时说：“唯有从这位心理学家那里，可以学到一颗亲近的心灵。唯有从这位心理学家那里，可以学到一些有关罪犯的心理、奴隶的精神状态、仇恨的本性等方面的知识。”当我们阅读这位具有既是心理学咨询师，又是小说作家谢络绎的长篇小说《卡奴》时，同样也不能不惊诧她那种深入厉飞扬的灵魂深处，发现人的本性的恶的文学穿透力，正如陀斯妥耶夫斯基所说：“每个人身上都潜藏着野兽”（《卡拉马佐夫兄弟》），“刽子手的特性存在于现代人的胚胎之中”（《死屋手记》），人永远处在各种本能的支配之下，而理智往往无能为力。陀斯妥耶夫斯基所说的，不正是谢络绎在她的小说《卡奴》中所要表达的她对于灵与肉的哲理性思考吗？中国文化的现世取向，使厉飞扬把生存的意向集中在世俗的享乐之中，她摈弃了所有“超越”、“拯救”与“忏悔”的精神因素。拯救的定义是一种灵魂的扩张，亦即是使个人趋于完善。但是，厉飞扬不惜一切所追逐的是如何在这个世俗的社会，满足自己贪婪无厌的物质诉求。厉飞扬现象，是中国文化的产物。而中国文化是一种没有超越，没有拯救的文化。一般的老百姓只有“福、禄、寿”的诉求，“寿”就是在这个世界中的长生，完全是一种“身体化”的理想；“禄”就是享尽富贵荣华；至于福则更是享受天伦之乐。正是这种世俗的诉求，使中国人成了世界上最“形而下”的民族。厉飞扬的现实感，使她只着眼于实现自己的世俗享乐最大化，体现于她的生活意向中，就是倾向于排除一切影响她实现世俗理想的障碍，这就使她在自己所有行为的背后，都有一种“享乐的神圣性”作为强大的驱动力。当然，在厉飞扬的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灵与肉的冲突，但她绝然没有原罪意识，甚至连道德罪感也是苍白的。长篇小说《卡奴》，是一部寓言式的讽世小说，作家把自己最痛苦的思考、最严峻的谴责和诅咒，都藏在一种戏谑和黑色幽默的背后。其实，文学的真实性，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卡奴》的深刻意蕴就藏在作家的谴责止于了犹未了之中。正是因为如此，这部小说才在作家的无意经营中，具有了陀斯妥耶夫斯基式的隐喻性和尼采式的寓意色彩。当我们阅读小说《卡奴》的时候，似乎感觉到谢络绎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噬咬、被撕裂着，作家的心是疼痛的，但是她的笔下却充满着生命的激情，充满着复杂而饱满的情感。正是这种情感，使她的作品也充满了鲜活与灵气。谢络绎是近几年才走进文坛的青年作家。她出手不凡，仅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出版了32万字的长篇小说《外省女子》（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和这部33万字的长篇小说《卡奴》（新世界出版社）。她是我们武汉作家协会的签约作家，同时还是一名出色的高级人力资源管理师、心理咨询师。她是一位美丽端庄、温文优雅的知识女性。记得她曾参加过武汉作协两次长篇小说笔会，在这两次笔会中，她总是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勤勤恳恳、扎扎实实地写作，而她笔下却诞生了一个个云涌星驰、百花争艳的世界。在凤翔岛笔会结束时，她曾即兴朗诵了自己刚刚写就的一首诗，结句令我至今难以忘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属于我们的棺木/没有可以从我们身上逃亡的春天。我相信这种坚韧的情怀能让她的文学之路越走越宽。2012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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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透了物欲时代的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