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圆》书评

晚风拂柳

晚风拂柳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这样的歌，中国人唱了多少年？据陈星在《弘一大师》一书中考证，李叔同填《送别》词，是在1914年，正是李叔同任教于浙江一师的时候。四年后，李叔同遁入空门。多少年了，中国人“送别”了多少人和事？　　 《送别》，堪称20世纪的《阳关三叠》。　　遥想世纪初，在学堂里，在风琴声中，有先生在教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样的歌，其实是会催学生早熟的。“一斛浊酒”（斛，有的版本亦作“瓢”），对学生而言当然有些过量。“知交半零落”，零落的是友谊之花；在梦中泪洒残花的，是飘零的人。《送别》，本是老师的饮酒歌，学生们传唱开来，却成了他们的毕业歌。离愁别绪，学子们早晚会饮下这一杯。　　劝君更进一杯酒，从此天涯若比邻。不管是否出口，这样的祝酒辞是符合离别的情绪的。举杯时刻，扯来两句古诗并不难；同在歧路，今人体会古人的临别之意也并不难。难的是自己加上“从此”——从此“再见”，竟或再也不见。此情此景，多少人曾置身其中。离别，人生舞台上的一幕诗剧，演得多了，几乎成了一种仪式。　　《送别》以“古道”接通了古人的“歧路”。“晚风拂柳”，此“柳”也曾经被“渭城朝雨”洗新了颜色——柳枝，充当着离别这一幕诗剧的经典道具。为什么选中柳呢？这大概跟“柳”“留”谐音有关，但既然是折柳赠别，留是留不住的，就让远行人带着柳枝远行吧。　　李叔同填《送别》歌词，与古诗通了血脉，但《送别》的曲子，则是外来的，所以歌曲《送别》可谓中西合璧。这一首曲子本是美国人J•P•奥德威所谱，原作叫《梦见家与母亲》。日本人犬童球溪曾采用此曲填写《旅愁》。李叔同应当是在留日时期听到这首曲子的。从西洋到东洋，再入华土，这首曲子就这样带着“愁”来了。　　《送别》在中国，首先是作为学堂乐歌传唱的。几十年后，电影《早春二月》采用它作了插曲。笔者听到这首歌，则是在80年代前期看另一部电影《城南旧事》的时候。《送别》是《城南旧事》的主题歌，其旋律贯穿影片始终。这是怀旧的旋律，但我当时并不在怀旧的年龄。我那时处于高中毕业前夕，便在心里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毕业歌。　　“晚风拂柳笛声残……”　　我现在开始怀念那种笛声中的残缺之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