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角荣的昭和时代》书评

历史课本之外的田中角荣

朱科微信公众号：书评之乱1971年7月15日，基辛格秘密访华结束后，中美两国同时发表公报宣布尼克松将在1972年访问中国。而当时的日本首相佐藤荣作依然奉行反共立场，在中日关系上持消极态度。不久，佐藤在自民党内部斗争中失势而被迫下台，而将中日关系正常化视为重要工作的田中角荣成为了新首相。1972年9月，在上任仅两个多月后，田中进行了历史性的访华，为推动两国邦交正常化做出了重大贡献。这些都是中学历史课本上都能学到的知识，可是课本之外田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保阪正康的《田中角荣的昭和时代》（田中角栄の昭和）一书，在实地采访的基础上旁征博引已有研究成果，试图还原一个复杂的、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田中。1.投机失败的父亲，严于教子的母亲田中角荣1918年（大正七年）出生在新澙县刈羽郡二田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上有两个姐姐，下有四个妹妹，角荣是长子，也是唯一的家族继承人。父亲角次虽是农民出身，但是不专心于农业，乐于经营牛马生意，善于洞察社会变动、巧妙读懂人心，拥有“投机家的性格”。角荣年幼的时候，父亲角次为了实现在札幌郊外建立牧场的梦想，卖掉了代代相传的山林，拿出全部家当，并向朋友、熟人借钱，购买了三头进口奶牛。但是奶牛先后病死，全家的经济状况十分越困难，父亲也从此一蹶不振。田中的母亲FUME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起早贪黑下地干活，饲养牛马，还要照顾孩子们的起居生活。FUME虽然是见识不广的农妇，但是对子女教育从来不马虎。一次，田中偷偷的从祖父的钱包里拿了50铜钱，买了一箱橘子，分给附近的小朋友们。父亲角次看见了却没有责备田中，还说：“你是长子，家里所有的东西以后，反正都是你的，没事。”但是，母亲却一副严肃的表情，严厉地说：“你再也不许那样乱拿钱，如果再做这样的事，我就和你一起跳进越后铁路的轨道里。”母亲认为，如果自己的长子是个随便偷人东西的孩子，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但是，母亲毕竟是母亲，对子女严格要求是责任，包容与理解却也在情理之中。当田中出任首相后被指责金钱政治，母亲就安慰他说：“你是大哥，随时可以回乡下，做个老百姓。”2.曾参加侵华战争，后装病回国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田中也在1938年（昭和十三年）应征入伍，编入盛冈骑兵第三旅团，驻扎在满洲北部的富锦。在入伍之前，田中已经有很丰富的社会经验，不甘于横尸战场，便想尽办法离开军队。他巧妙地与军官们交涉，在军中找到一份事务性工作，避免被派往前线。两年后（昭和十五年），田中要被派遣到苏满边境最前线金刚台守备队，但是正在这时他患上了肺病。他在自传中说：“我那时担任酒保，有一天早上，因肺炎在庭院里摔倒，直接被担架送到医院。”随后，田中被宝清的陆军医院确诊为“结核病”。1941年2月，田中终于从大连港乘船回国，“回到大阪后，并很快好起来，那时，每天都觉得对不起在满洲分别的战友们”。而田中所属的骑兵第24连队，在1945年（昭和二十年）8月9日被苏军攻陷时全军覆没。如果田中那时没有“患肺炎”，没有离开军队，就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保阪正康称，这是“田中亲手打开了命运之门”。田中并不崇高，既不是反战主义者，也不是非反战主义者，而是仅仅是为了活命、求得自保，用他的话来说“人活一世不能死在战场”。当美军对日本本土进行轰炸时，田中庞大的不动产几乎没有受到损害，幸运地保留了下来。日本战败后，他并没有同辈人那样的“帝国被打倒的虚脱感，也没有为国家的将来而担忧、苦恼”。因为，当时27岁的他坚信，无论时代和历史如何，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和幸福。3.自创政治炼金术，在政坛呼风唤雨在保阪正康看来，田中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超强的记忆力，有“人类电脑”之称。田中的讲话中经常穿插各种时间、地点、人名以及许多离题很远的细节。其内容越细枝末节，似乎就越有说服力，随着他的讲述，人们似乎就能看到“现实”在眼前展开。在田中因洛克希德事件被起诉时，一位辩护律师问他是否像传闻那样“记得官厅科长以上所有人的学历家族背景？”田中还略带保留地回答说：“全部记得太极端了，那些人的毕业学校、简历、夫人的出身、家庭情况等，在拜托那些人做特定的工作时，是很必要的。”也就是说，传闻基本属实。通盘掌握政坛大小人物的背景、极为注重说服大众的艺术、在巩固家乡票仓的同时竭力讨好所有选民……如果以上只是田中作为政客的基本素质的话，那么用钱生权、再用权生钱便是田中在政坛呼风唤雨的厚黑核心。以揭露田中金权政治闻名的立花隆，在《田中角荣研究》中指出，昭和三十六年（1961年）田中将日本电建揽入手中，一跃成为“虚业家”，将土地作为投机的对象，由此产生的巨额资金作为拉拢政客、扩张势力的政治资金。而保阪正康则认为，田中的金权政治之路几乎是一种“必然”。田中既没有学阀，也没有派阀，是个白手起家的政治家，在与其他政治家对决的过程中，需要一定程度的金钱。安德鲁•戈登（Andrew Gorden）在《二十世纪的日本 从德川时代到现代》（A Modern History of Japan: From Tokugawa Times to the Present）一书中说，这种“前现代”的金权政治模式的威力过于强大，以至于在田中下台后的20年中，田中派仍在幕后掌握政局。他的两个派系成员竹下登及桥本龙太郎，先后在1987-1989年及1996-1998年担任首相一职，而其他手下也是在田中派支持下才能出任首相，其中以中曾根康弘最明显。1982年当自民党选出中曾根康弘为首相继任人选时，中曾根便感叹地说：“这是我以前从没想过，田中大军会把我带到目的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田中最后的失势也是因为金权政治被揭发，而且因为涉嫌受贿5亿日元被逮捕、起诉。从万人拥戴的“庶民宰相”沦落为腐败保守政治的象征，由杰出的政治人物到“充满争议”，尊严尽失、颜面扫地。立花隆觉得，田中“暴发户”的处世哲学在战后日本社会中很具有的代表性，“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念扭曲了民主主义，迎合了人们贪婪的欲望。当然，国民对田中的抛弃，与“田中角荣现象”拉开距离，也是社会的一种进步。【约稿转载请豆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