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上海滩》章节试读

《出卖上海滩》的笔记-第19页 - 第二章 擅自行动的英国人

中国这个国家，社会组织是很完备的，但政治则很腐败，地方的政权很大。它向来以具着世界上最古的文明自傲，人民的上层阶级生活很舒服。中国的最上层阶级是官场，而不是商人，数千年以来，始终公认只有做官才能发财。贿赂是公开的，或至少是上下所容忍的，这又和英国人的见解格不相入。
中国的国内商业原已很为发达，不过它的制度却和西方完全不同。它的制度很完密，是完全以信用和放账为基础的，因此能够克服彼此距离遥远这个困难。中国的商人在交易之时并不用现钱，不论整千整万都凭着一纸汇票去支付货款。货主对于主顾大都是向来熟识，详知他的底细和信用，所以都肯放账，而这种专凭信用的汇票即原来数千里之外，也可以兑到现钱，从无纠葛。
在这个极为文明的制度里，英国人插身进入了。他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商业规则和手续，他们限定不论大小交易都须用黑墨写在白纸的上面，才可作数，他们对于不论大小事情都须预先仔仔细细的约定，他们专注重界说和法律上的技巧，但中国人则只知道重视人格。他们拟下了条款繁多的约章，硬要中国人在点线的上面签字。中国人稍微表示不愿意时，他们便将战舰开进长江。中国人虽因碰到了三十二磅的炮弹不能不逃走，但心理始终是不服的。
西方的概念已和中国的委婉概念发生了正面的冲突，客须从主这个简单的人类信条，因为中国尚是一个“未开化的国家”而竟被抛弃了。西方人坚持着：西方概念是对的，东方概念则都是不对的。起初，中国人不过觉得洋鬼子都很可笑，但渐渐地开始怨恨。他们因为受了逼迫，不能不在点线上签字，不能不和许多个外国注意订立条约，把“治外法权”和最惠国条件的权利给予他们，但怨恨则从此日深一日了。
至于外国人对中国的感想呢？有一位美国教士在上海开埠五年之后所说的几句话很为切当，他说，外国人那时都十分看不起中国人，以为这个民族终究要被外国人所征服，虽免不了要多杀死几个人，也是无关紧要的。
当时到中国来的外国人，他们的感想未必个个如此，但他们从不肯以朋友看待中国人确是事实。他们对于中国人的一切举动都不过远远的旁观，他们从不肯学习中国的文字语言，他们对于中国人的宗教视为是野蛮的，对于中国人的一切习俗视为是近乎儿戏的，他们对于一切商业上的交接都委托一个买办经手办理，因此他们始终是外国人，是和当地的人民隔离得很远的外国人。他们对着自己家里边的仆役和苦力能说几句洋泾浜英语，已算是十分中国化了。

《出卖上海滩》的笔记-第10页 - 第一章 洋鬼子

美国所注意的虽在商业，但第一批到上海的美国人则都是教士。他们一到之后，就在城里城外住了下来，立刻把目击的地方情形报告他们本国的总机关。“中国人是一个极有希望的民族，“他们的报告里边说：”只需一些基督教义的训诲，便可以使他们开化而成为亚洲最优秀的分子。他们的性情仁慈和平，乐于学习，虽因习俗之所积偏于迷信，但在实际上并没有过分的重视它。”
但是中国人的举动之中有许多确使这般教士非常之惊骇，例如：过端午节，拜太阳菩萨的生日，拜火神菩萨，拜灶司菩萨之类，尤其是新塑的佛像之开光，用鸡血去点这佛像的眼睛，中国人在举行这种节日的时候都是兴高采烈，十分起劲，酒肉杂陈，锣鼓喧天，香烟缭绕，熏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有一天，正碰着某庙里的菩萨开光，圣公会的两位牧师赛尔和斯堡庭拿了些小册子走进去分派给那些来拜菩萨的民众。不料大家竟抢着要这小册子，第一批所带去的片刻分完，两位牧师只得重新回去拿了许多份，再来分派。庙里的和尚当中，有几个也来套取这种小册。两位牧师很是得意，这时已有了一大群民众围住了他们两人，在庙前的空场中七张八嘴的纷纷议论，两位牧师便想趁此机会向众人讲一些教义。他们先向一个站在旁边的中国人询问：他是否真正相信这些异端的举动？那个中国人立刻回说：他并不相信，他所信的只是吃饭罢了。再向别人问问，所答的话也大致相同，有些并还加些亵渎之词，使两位牧师听了，怀着一肚皮疑惑回家。
从广州来的英国人对于这个地方觉得很为满意。他们觉得上海人比广东人来得和气，举动较为文明，走过街上的时节，不像在广州一般时常要受到当地人民的侮辱。尤其是在鸦片之战以前的时代中，他们简直不敢在街上自由行走，最不便的是：外国人不许坐轿子，男女不许在街上并肩同行。但在上海便大不相同，美国教士罗威里和英国人洛克赫德博士，每逢星期日，如若天气晴朗，能够很安适地走到英国领事公馆去做礼拜，博士的太太和小姐每是坐了轿子先走，毫无拘束。“除了几只狗还没有和我们习熟，见了我们总要吠叫之外，其余的一切差不多已和住在本国时相仿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