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章节试读

出版社:岳麓书社
出版日期:1986版1991印
ISBN:9787805202778
作者:冯梦龙
页数:902页

《情史》的笔记-第103页


情私类——阮华 
  淳熙中,有阮生名华,美姿容,赋性温茂,尤善丝竹,时以三郎称之。上元夜,因会其同游,击筑飞觞,呼卢博胜,约为长夜之欢,既而相携踏于灯市。时漏尽铜龙,游人散矣。仰观皓月满轮,浮光耀采。华欣然曰:“见此景而归枕席,奈明月照人,孰若各事所能,共乐清光之下。”众曰:“善。”一友能歌,华吹紫玉箫和之,声入云表。近居有女玉兰,陈太常子也。灯筵方散,步月于庭,忽闻玉管呜呜,因命侍儿窥之。还曰:“阮三郎会友于彼。”兰颔之数四,凝睇者久之。因低讽一绝曰:
  夜色沉沉月满庭,是谁吹彻绕云声?
  呜呜只管翻新调,那顾愁人泪眼倾。
  遂怏怏而入。华等曲终各散去,明夜复会于此,如是数夕皆然。
  一夕,众友不至,华独徘徊星月之下,自觉无聊,乃吹玉箫一曲自娱。未终,忽一双鬟冉冉而至。华戏谓曰:“何氏子冒露而行?”鬟笑曰:“某陈宅侍儿也。因小姐玩月于庭,闻箫心醉,特遗妾奉逆一面。”华思曰:“彼朱门若海,阍寺守之。倘有不虞,何以自解。”因逊词谢之。侍儿去,俄顷复至,出一物曰:“如郎见疑,请以斯物为质。”华视之,乃一金镶指环也。遂约之于指,无暇疑思,心喜若狂,随与俱往。至三门,月色如昼。见兰独倚小轩,衣绛绡衣,幽姿雅态,风韵翩然,虽惊鸿游龙,不足喻也。方欲把臂诉衷,忽闻传呼声,兰即遁去。华狼狈而归,寝不成寐。因吟一词曰:
  玉箫一曲无心度,谁知引入桃源路。邂逅曲栏边,匆忙欲并肩。 一时风雨急,忽尔分双翼。回首洛川人,翻疑化作云。
  逐日彷徨于陈氏之居,而香阁深沉,无媒可达。日为羸疾,寝食皆忘。父母及兄百方问之,皆隐而不露。
  有友张远,华之至交也。闻华病,往视之,因就榻究其病源。华沉吟不答,惟时时以目顾其手,呜咽不胜。远因逼视之,惟指约一环而已。远会其意,因曰:“子有所遇乎?倘可致力,当力图之。”华支吾不答。苦问不已,华度其可与谋,因长叹曰:“异香空染,贾院墙高;翠羽徒存,洛川云散。更何言哉!”远得其曲折,因曰:“彼重门深锁,握手诚难。幸有此环,容仆试筹之可也。”透袖之而出,凝目于陈氏之门,以窥其罅。俄顷,一尼自其门出。迹其踪视之,乃避尘庵之尼。远喜曰:“吾计得矣。”遂尾尼至庵,出一白镪于前曰:“有事相烦,倘师能成之,当图重报。”尼叩其详,远曰:“吾友阮郎,钟情于陈太常之女。彼此相慕,会面无期。闻师素游其门,愿得良谋,以图一晤。”尼始有难色,远恳之数四,始曰:“俟有便可乘,当相报也。”遂收其环而别。次日,尼清晨至陈太常家。见兰着杏黄衫子,云髻半偏,从其母摘玫瑰于庭。见尼至,惊谓曰:“露草未干,梁燕犹宿,师何来若此早?”尼笑曰:“不辞晓露而至,特有所请耳!”其母问之,曰:“敝庵新铸大士宝像,翌日告成。愿夫人与小姐随喜一观,为青莲生色。”其母曰:“女子差长,身难独行。”时兰方抱郁无聊,正思闲适。闻母不许,颜微咈然。尼再四怂恿,夫人因许共往。遂延早膳,兼致闲谈。尼因耳目四集,终难达情。遂推更衣于小轩僻所,兰蹑其后,因与俱行。尼遂微露指环,兰触目心惊,即把玩不巳,逡巡泪下,不能自持。因强作笑容,叩其所自。尼曰:“日有一郎,持此铸(祷)佛,幽忱积恨,顾影伤心,默诵许时,遂施此环而去。”兰复叩其姓名,遂欷歔泣下。尼故惊曰:“小姐对此而悲,共亦有说乎?”兰羞怩久之,逐含泪言曰:“此情惟师可言,亦惟师可达,但摇摇不能出口耳!”尼强之,曰:“昔者,间窥青琐,偶遇檀郎。欲寻巫峡之踪,遂解汉江之佩,脱兹金指,聊作赤绳。蝶梦徒惊,鹊桥未驾。适逢故物,因动新愁耳!”尼曰:“小姐既此关情,何不一图觌面?”兰叹曰:“春台凤去,楚岫云迷;一身静锁重帏,六翮难生弱体。自非魂梦,安得相逢?”尼见凄惨情真,遂告以所来之故。兰喜极不能言,惟笑颔其首而已。因出所题《闺怨》,使作回音。
  其一日:
  日永凭栏寄恨多,恹恹香阁竟如何?
  愁肠已自如针刺,那得闲情绣绮罗!
  其二曰:
  清夜凄凄懒上床,挑灯欲自写愁肠。
  相思未诉魂先断,一字书成泪万行。
  其三曰:
  玉漏催残到枕边,孤帏此际转凄然。
  不知寂寞嫌更永,却恨更筹有万千。
  其四曰:
  朝来独倚绮窗前,试探何时了此缘。
  每日殷勤偷问卜,不知掷破几多钱!
  因更出一环,并前环付尼。临别曰:“师计固良,第恐老母俱临,无其隙耳!”尼笑曰:“业已筹之,小姐至庵,但为倦极思睡,某当有计耳。”尼因出别夫人,往复远信。未行数步,远已迎前。遂同至阮所,以诗及环付之。华喜不自持,病立愈矣。遽起栉沐,夜分以肩舆载至尼庵,闭于小轩邃室。次晨,夫人及兰果联翩而至。尼延茶毕,遂同游两廊。卓午,兰困倦不胜,时欲隐几。尼谓夫人曰:“小姐倦极思寝耳。某室清幽颇甚,能暂憩而归乎?”夫人许诺。遂送一小室中,更外而加钥。兰入其内,果幽雅绝伦。旁设一门,随手可启。兰正注目,华自床后忽来。兰惊喜交加,令其蹑足。两情俱洽,遂笑解罗襦。虽戏锦浪之游鳞,醉香丛之迷蝶,亦不足喻也。欢好正浓,而华忽寂然不动。兰惊起谛视,声息杳如。遂惶惧不胜,推之床壁,蹶然而起,遽整云鬟。母虽讶其神色异常,第以为疾作耳,遂命舆,别尼而归。舆音未寂,张远及华之兄至,谓尼曰:“事成否?”尼笑曰:“幸不辱命。”远问三郎何在,尼指其室曰:“犹作阳台梦未醒耳!”遂推门共入,唤之数四,近而推之,死矣。各相失色无言。因思久病之躯,故宜致是。遂归报其父,托言养病于庵而殂。其事遂隐,而人无知者。惟兰中心郁结,感慨难伸。凡寤寐之间,无非愁恨。乃续前之四韵。
  其一曰:
  行云一梦断巫阳,懒向台前理旧妆。
  憔悴不胜羞对镜,为谁梳洗整容光?
  其二曰:
  几向花间想旧踪,徘徊花下有谁同?
  可怜多少相思泪,染得花枝片片红。
  其三曰:
  一自风波起楚台,深闺冷落已堪哀。
  余烟空自消金鸭,那得芳心化作灰。
  其四曰:
  云和独抱不成眠,移向庭前月满天。
  别怨一声双泪落范,可怜点点湿朱弦。
  自此终日恹恹,遂已成娠。其母察其异,因潜叩。兰度不可隐,尽露其情,且涕泣而言曰:“女负罪之身,死无足惜!所以厚颜苟存者,为斯娠在耳。倘母生之,为阮氏之未亡妇,足矣!”母乃密白于太常。始犹恕甚,终亦无奈。遂请阮老于密室,以斯情达之。阮亦欣然。因托言曾聘于华者,遂迎之以归。数月而生一子,取名学龙。兰遂蔬缟终身,目不窥户。后龙年十六而登第,官至某州牧,兰因受旌焉。
  伪吴有国,中乐桥李卖线之女美,司徒李伯升之子悦之,日倚其门。一尼为定计,诱致之室。李子喜极,一交接即死。尼瘗其尸榻下,而置其所带大帽于床顶。未几屋漏,召匠治之。匠于穴中见帽,遂以告李。李执尼出,验之,得尸。诛尼,废其寺。
  又《夷坚志》:临安少年悦某氏妇,日倚其门。见一尼出入,随之至西湖庵中,施钱千万。尼讶之,以情告,遂为甘言诱妇至寺。醉卧登榻,则一男子伏焉。妇人仓皇索轿归。尼入视,其人已卒,盖喜极暴亡也。事露,尼受徒刑。尼之伎俩,亦可畏矣。避尘庵之尼,幸而免祸,亦陈阮之过于宽乎!

《情史》的笔记-第32页


○关盼盼
   徐州张尚书建封,有爱妓关盼盼,善歌舞,雅多风态。尚书既殁,旧第中有
  小楼名燕子,盼盼念旧爱不嫁,居是楼十馀年。有诗三首,其一云:“楼上残灯
  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其二:“适看
  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瑶慧玉箫无意绪,任从珠网任从灰。”其三: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自埋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二十年。”白
  乐天爱其诗,和之云:“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香消拂卧床。燕子楼中更漏永,
  秋宵只为一人长。”“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
  教红粉不成灰。”“细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起即潸然。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
  空箱二十年。”又赠绝句讽之:“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四五枝。歌舞教成
  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盼盼得诗,反复读之,泣曰:“自我公薨背,妾非
  不能死,恐千载之下,以我公重色,有从死之妾,是玷我公清范也。”乃答白公
  诗曰:“自守空房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去随。”
  旬日,不食而死。
   东坡尝夜登燕子楼,梦盼盼。因作小词云“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
  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愁
  新怨。异时对、南楼夜景,为余浩叹。”

《情史》的笔记-第363页


情媒类——杨越渔
  越渔者,杨翁女也,容貌美丽。为诗不过两句,或问:“何不终篇?”答曰:“无奈情思缠绕,至两句,即思乱不胜。”有谢生求娶。父曰:“吾女宜配公卿。”谢曰:“谚曰:‘少女少郎,相乐不忘。少女老翁,苦乐不同。’安有少年公卿耶?”翁曰:“吾女词多两句,子能续之,而称其意,则妻矣。”遂以女诗示谢。女诗云:
  “珠帘半床月,青竹满林风。”
  谢续云:
  “何事今宵景,无人解与同。”
  又诗云:
  “春尽花随尽,其如自是花。”
  谢续云:
  “从来说花意,不过此容华。” 女览诗,叹曰:“天生吾夫也!”遂为夫妇。多引泛江湖,唱和为乐。后七年春日,杨忽题诗二句云:
  “明月易亏轮,好花难恋春。” 谢讶曰:“何故作此不祥语?”女曰:“君且续之。”谢应声云:
  “常将花月恨,并作可怜人。” 女曰:“逝水难驻,千万自保!”即以首枕生膝而逝。

《情史》的笔记-第110页


情私类——阮咸 
  阮仲容咸,失幸姑家鲜卑婢。及居母丧,姑当远徙。初云去当留婢,既发,定将去。仲容借客驴,着重服自追之。累骑而返曰:“人之不可失也。”婢即遥集(孚)之母。
  情主人曰:“人性寂而情荫。情者怒生,不可閟遏之物,如何其可私也!特以两情自喻,不可闻,不可见,亦惟恐人闻,惟恐人见,故谓之私耳。私而终遂也,雷雨之动,满盈。不遂,而为蝉哀,为蛩怨,为盍旦之求明,为杜宇之啼春。有能终閟人耳目者乎?崔莺有言:“必也君乱之,君终之。”是乃所谓善补过者。微之薄幸,吾无取焉。我辈人亦自有我辈事,慎勿以须臾之欢,而误人于没世也。

《情史》的笔记-第223页


情感类——寄内诗
朱滔括兵,不择士族,悉令赴军,自阅于球场。有士子容止可观,进趋淹雅。滔召问之曰:“所业者何?”曰:“学为诗。”问:“有妻否?”曰:“有。”即令作寄内诗,援笔立成,词曰:“握笔题诗易,荷戈征戍难。惯从鸳被暖,怯向雁门寒。瘦尽宽衣带,啼多渍枕檀。试留青黛着,回日画眉看。”又令代妻作诗。答曰:“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合是归时底不归?”滔遗以束帛放归。

《情史》的笔记-第124页


○严蕊 薛希涛
天台营妓严蕊,字幼芳,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唐与正仲友守台日,酒边尝命幼芳赋红白桃花。即调《如梦令》云: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仲友赏之双缣。其后,朱晦庵以使节行部至台,欲摭仲友罪,遂指其与蕊为滥,系狱月余。蕊虽备受捶楚,而一语不及唐。狱吏诱使早认,蕊答曰:“身为贱妓,纵与太守有滥,罪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于是再痛杖之,仍系于狱。两月间,一再受杖,委顿几死。然声价愈腾,至彻阜陵之听。未几,朱改除,而岳霖商卿为宪,怜之,命作词自陈。蕊口占《卜算子》云: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岳喜,即日判令从良。而宗室纳为小妇,以终身焉。
严幼芳尝七夕宴集,坐有谢元卿者,豪士也,固命之赋词,以己姓为韵。酒方行,而已成《鹊桥仙》云:
碧梧初出,桂花方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想天上方才隔夜。
元卿为之心醉,留其家半载,倾囊赠之而归。双缣之赠,薄乎云尔。况此缠头常例,而文公必以为罪,何耶!
长卿氏曰:“严蕊云:‘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不意斯言出于风尘妓女之口,而入于圣贤大学之耳,犹不免于笞,何也?然声价愈腾,至彻阜陵之听,倘所称‘石压笋料出’耶!”
熙宁中,祖无择知杭州,坐与官妓薛希涛通,为王安石所执。希涛榜笞至死,不肯承伏。
幼芳之于仲友,干也;希涛之于无择,湿也。然晦翁与荆公,皆有所寄其怒。妓何与焉?卒也,幼芳生而希涛死。非晦翁之心慈于荆公,而道学之权终不敌宰相耳。

《情史》的笔记-第88页


情私类——梁意娘
   五季周时,潇湘梁公女名意娘,与李生有姑表亲。李往来甚熟,因中秋玩月,
  与意娘潜通,恋恋不去。久之事露。舅怒逐之,由是阻隔三霜。时遇秋日,意娘
  寄歌曰:“花花叶叶落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欲断兮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
  痕。我有一寸心,无人共我说。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携琴上高楼,楼高月
  华满。相思弹未终,泪滴琴弦断。人道湘江深,未抵相思半。江深终有底,相思
  无边岸。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相思不相见,同饮湘江水。梦魂飞不到,欣
  欠惟一死。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思,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
  如此挂人心,悔不当初莫相识。”李生得歌,悲咽。因托人进公曰:“令爱才华,
  贤甥文藻,天生佳偶,幸未议婚,公不若妻之,以塞外议。”公乃许焉。

《情史》的笔记-第368页


情媒类——于祐
  唐僖宗时,于祐于御沟中拾得一红叶,上有诗云: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祐亦题一叶,置沟上流,宫中韩夫人拾之。
  后祐托韩泳门馆,置帝放宫女三千人,泳以韩氏嫁祐。成礼之后,偶开笥见叶,异之,各出所得相质。叹曰:“事岂偶然。”泳开宴庆之,曰:“二人可谢媒矣!”韩氏作诗曰:
  “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侣,方知红叶是良媒。”
  王伯良作《题红》传奇。
  唐小说记红叶事有四:《本事诗》云:顾况在洛,乘间与一二诗友游苑中,于流水上得大梧叶,有诗云: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况明日于上流亦题云:
  “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
  后十余曰,有客来苑中,又于叶上得诗,以示况,曰:
  “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
  一说明皇时,贵妃宠盛,宫娥皆衰悴,不愿备掖庭。尝书落叶,随御沟流出,云:
  “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接流人。”
  况从而和之(和诗同前)。既达圣聪,遣出禁内人不少。
  又《云溪友议》载:宣宗朝,卢偓舍人应举之岁,偶临御沟,见红叶上有诗,“流水何太急”云云。又《北梦琐言》所载,与《云溪友议》同,以为进士李茵事。惟刘釜《青琐》中有《流红记》,易其人为于祐,妄也。又,别书载:进士李茵,襄阳人。尝游苑中,见红叶自御沟流出,上题诗云,“流水何太急”云云,茵收贮书囊。后僖宗幸蜀,茵奔窜南山民家。见一宫娥,自云宫中侍书,名云芳子,有才思。茵与之款接,因见红叶,叹曰:“此妾所题也。”同行往蜀,具述官中之事。及绵州,逢内官田大人识之曰:“书家何得在此?”逼令上马,与之前去。李甚怏怅。其夕宿逆旅,云芳复至曰:“妾已重赂中官,求得从君矣。”乃与俱归襄阳。数年,李茵疾瘠,有道士言其面有邪气。云芳子自陈:“往年绵州相遇,实已自经而死。感君之意,故相从耳。人鬼殊途,何敢贻患于君!”置酒赋诗,告辞而去。此说更异。

《情史》的笔记-第361页


情媒类——秾芳亭
  巨野有秾芳亭,邑人秋成报祭所也。一日,乡耆谋立石其中,延士人王维翰书“秾芳亭”字,久之未至。有妓谢天香者,问云:“祀事既毕,何为迟留不饮?”众曰:“伺维翰书石耳。”谢遂以身衣当笔,书“秾芳”二字。会维翰至,书“亭”字以完之。父老遂刻之石,王、谢遂成夫妇。后王戏谢诗云:
  “昔日章台会舞腰,行人无不折枝条。”
  天香曰:
  “从今已付丹青手,一任狂风不动摇。”

《情史》的笔记-第175页


情豪类——唐寅
唐伯虎(名寅,字子畏),才高气雄,藐视一世,而落拓不羁,弗修边幅。每遇花酒会心处,辄忘形骸。其诗画特为时珍重。锡山华虹山学士,尤所推服,彼此神交有年,尚未觌面。唐往茅山进香,道出无锡。计返棹时,当往诣华倾倒。晚泊河下,登岸间行。偶见乘舆东来,女从如云,有丫鬟貌尤艳丽。唐不觉心动,潜尾其后。至一高门,众拥而入。唐凝盼怅然。因访居民,知是华学士府。唐归舟,神思迷惑,辗转不寐。中夜忽生一计,若梦魇状,被发狂呼。众惊起,问故。唐曰:“适梦中见一天神,朱发獠牙,手持金杵,云:‘进香不虔,圣帝见谴,令我击汝。’持杵欲下,予叩头哀乞再三,云:‘姑且恕尔,可只身持香,沿途礼拜,至山谢罪,或可幸免。不则祸立降矣!’予惊醒战悚。今当遵神教,独往还愿。汝辈可操舟速回,勿溷乃公为也。”即微服,持包伞奋然登岸,疾行而去。有追随者,大怒逐回。潜至华典中,见主柜者,卑词降气曰:“小子吴县人,颇善书,欲投府上写帖,幸为引进。”即取笔书数行于一纸,授之。主者持进白华,呼之入。见仪表俊伟,字画端楷,颇有喜色。问:“平日习何业?”曰:“幼读儒书,颇善作文。屡试不得进学,流落至此,愿备书记之末。”公曰:“若尔,可作吾大官伴读。”赐名华安,送至书馆。
安得进身,潜访前所见丫鬟,云名桂华,乃公所素宠爱者。计无所出。居久之,偶见郎君文义有未妥处,私加改窜,或为代作。师喜其徒日进,持文夸华。华曰:“此非孺子所及,必倩人耳。”呼子诘之,弗敢隐。因出题试安,援笔立就。举文呈华,手有枝指。华阅之,词意兼美。益喜甚,留为亲随,俾掌文房。凡往来书剳,悉令裁复,咸当公意。未几,主典者告殂,华命安暂摄,出纳惟慎,毫忽无私。公欲令即真,而嫌其未婚,难以重托,呼媒为择妇。安闻,潜乞于公素所知厚者,云:“安闻主公提拔,复谋为置室,恩同天地。第不欲重费经营,或以侍儿见配可耳!”所知因为转达。华曰:“婢媵颇众,可令自择。”安遂微露欲得桂华。公初有难色,而重违其意,择日成婚。另饰一室,供帐华侈。合卺之夕,相得甚欢。居数日,两情益投,唐遂吐露情实,云:“吾唐解元也。慕尔姿容,屈身就役。今得谐所愿,此天缘也。然此地岂宜久羁,可潜遁归苏。彼不吾测,当图谐老耳!”女欣然愿从。遂买小舟,乘夜遄发。天晓,家人见安房门封锁,启视室中,衣饰细软,俱各登记,毫无所取。华沉思莫测其故。令人遍访,杳无形迹。
年余,华偶至阊门,见书坊中坐一人,形极类安。从者以告,华令物色之。唐尚在坊,持文翻阅,手亦有枝指。仆尤骇异,询为何人,旁云:“此唐伯虎也。”归以告华,遂持刺往谒。唐出迎,坐定。华审视再三,果克肖。茶至而指露,益信为安无疑。奈难以直言,踌躇未发。唐命酒对酌。半酣,华不能忍,因缕述安去来始末以探之。唐但唯唯。华又云:“渠貌与指颇似公,不识何故?”唐又唯唯,而不肯承。华愈狐疑,欲起别去。唐曰:“幸少从容,当为公剖之。”酒复数行,唐命童秉烛前导,入后堂,请新娘出拜。珠珞重遮,不露娇面。拜毕,唐携女近华,令熟视之。笑曰:“公言华安似不佞,不识桂华亦似此女否?”乃相与大笑而别。华归,厚具装奁赠女,遂缔姻好云。事出《泾林杂记》。
又《耳谈》载陈玄超事,与此绝类。陈玄超,名玄句,吴人。父侍御,疏论严氏,谪死。玄少年,倜傥不羁。尝与客登虎丘,见宦家从婢姣好姿媚,笑而顾己,悦之,令人迹至其家。微服作落魄,求佣书焉。留侍二子。自是二子文日奇。父、师大惊,不知出玄也。已而以娶求归,二子不从,曰:“室中惟汝所择。”曰:“必不得已,秋香可。”即前遇婢也。二子白父母以娶。玄既娶,婢曰:“君非虎丘遇者乎?”曰:“然。”曰:“君既贵公子,何自贱若此?”曰:“汝昔笑顾我,不能忘情耳!”曰:“妾昔见君服丧,表素而华其里。少年挑挞可笑,非有他也。”玄谓不然,益两相欢。会有贵客过其主人,玄因假衣冠谒客。客与欢甚,从容言及白吏部。盖玄之外父吏部,正柄国尊显。主人闻,大骇,始悉玄始末。亟治百金装,并婢赠之。二事若出一辙。然华学士怜才,而陈之主人未免势利矣。他书亦有以秋香事混作唐子畏者。
※今人以秋香许唐寅,原系错配鸳鸯耳。

《情史》的笔记-第58页


情缘类——韦固
   杜陵韦固,少孤,思早娶妇,多歧,求婚不成。贞观二年,将游清河。旅次
  宋城南店,客有以前清河司马潘女为议者,来日期于店西龙兴寺门。固以求之
  意切,旦往焉。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巾囊,坐于阶上,向月简书。觇之,不识其
  字。固问曰:“老父所寻者何书?固少小苦学,字书无不识者;西国梵字,亦能
  读之。唯此书,目所未觌,如何?”老人笑曰:“此非世间书,君问得见?”固
  曰:“然则何书也?”曰:“幽冥之书。”固曰:“幽冥之人,何以到此?”曰:
  “君行自早,非某不当来也。凡幽吏皆主生人之事,可不行其中乎?今道途之行,
  人鬼各半,自不辨耳。”固曰:“然则君何主?”曰:“天下之婚牍耳。”固喜
  曰:“固少孤,常愿早娶,以广后嗣。尔来十年,多方求之,竟不遂意。今者,
  人有期此,与议潘司马女,可以成乎?”曰:“未也。君妇适三岁矣。年十七,
  当入君门。”固问:“囊中何物?”曰:“赤绳子耳,以系夫妇之足,虽仇敌之
  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君之脚已系于彼矣。
  他求何益!”曰:“固妻安在?其家何为?”曰:“此店北,卖菜家妪女耳。”
  固曰:“可见乎?”曰:“妪陈姓,常抱之来,卖菜于是。能随我行,当示君。”
  及明,所期不至,老人卷书揭囊而行。固逐之。入米市,有眇妪,抱三岁女来,
  敝陋亦甚。老人指曰:“此君之妻也。”固怒曰:“杀之可乎?”老人曰:“此
  人命当食大禄,因子而食邑,庸可杀乎?”老人遂隐。固磨一小刀,付其奴曰:
  “汝素干事,能为我杀彼女,赐汝万钱。”奴曰:“诺。”明日,袖刀入菜肆中,
  于众中刺之而走。一市纠扰,奔走获免。问奴曰:“所刺中否?”曰:“初刺其
  心,不幸才中眉间。”尔后求婚,终不遂。
   又十四年,以父荫,参相州君,刺史王泰,俾摄司户掾,专鞫狱,以为能,
  因妻以女,可年十六七,容色华丽。固称惬之极。然其眉间常贴一花钿,虽沐浴
  闲处,未尝暂去。岁馀,固逼问之。妻潸然曰:“妾郡守之犹子也,非其女也。
  畴昔父曾宰宋城,终其官,时妾在襁褓,母兄次殁。唯一庄在宋城南,与乳母陈
  氏居。去店近,鬻蔬以给朝夕。陈氏怜,不忍暂弃。三岁时,抱行市中,为狂贼
  所刺,刀痕尚在,故以花子覆之。七八年间,叔从事卢龙,遂得在左右,以为女
  嫁君耳。”固曰:“陈氏眇乎?”曰:“然。何以知之?”固曰:“所刺者,固
  也。”乃曰:“奇也。”因尽言之,相敬愈极。后生男鲲,为雁门太守,封太原
  郡太夫人。知阴骘之定,不可变也。宋城宰闻之,题其店曰:“定婚店”。

《情史》的笔记-第127页


情侠类——裴晋公
元和中,有新授湖州录事参军,未赴任,遇盗,攘剽殆尽。告敕历任文簿,悉无孑遗。遂于近邑行(求)丐故衣,迤(辶里)假贷,却返逆旅。族舍俯逼裴晋公第,时晋公在假,因微服出游,偶至湖纠之店,相揖而坐,与语周旋。问及行日,纠曰:“某之苦事,人不忍闻。”言发涕零。晋公悯之,细诘其事。对曰:“某住京数载,授官江湖,遇寇荡尽,唯余微命,此亦细事耳。某将娶而未亲迎,遭郡牧强而致之,献于上相裴公矣。”裴曰:“子室何姓氏?”答曰:“姓某,字黄娥。”裴时衣紫袴衫,谓之曰:“某即晋公亲校也,试为子侦。”遂问姓名而往。纠复悔之,此或中令之亲近,入白当致祸也。寝不安席。迟明,姑往侦之,则裴已入内。至晚,忽有赭衣吏诣店,称令公召。纠闻之惶惧,仓卒与吏俱往,延入小厅,拜伏流汗,不敢仰视。既延之坐,窃视之,则昨日紫衣押牙也。因首过再三。中令曰:“昨见所话,诚心恻然。今聊以慰尔憔悴。”即命箱中取官诰授之,已再除湖纠矣。喜跃未已。公又曰:“黄娥可于飞之任也。”特令送就其逆旅。行装千贯,与偕赴所任。出《玉堂闲话》。
以裴晋公之人品,而郡牧犹有强夺人妻以奉之者,况他人乎!一分权势,一分造业,非必自造也,代之者众矣。当要路者,可不三思乎!

《情史》的笔记-第81页


情私类——晁采
   大历中,有晁采者,小字试莺,女子中之有文者也。与母独居,深娴翰墨,
  丰姿艳体,映带一时。有尼常出入其家,言采美丽,为天下冠,不施丹铅,眉目
  如画。尝见其夏月穿单衫子,右手攀竹枝,左手持兰花扇,按膝上,注目水中游
  鱼,低讽竹枝小词,若黄莺学啭,真神仙中人也。性爱看云,故其室名“窥云
室”,馆名“期云馆”。一日,兰花始发,其母命赋之。采即应声曰:“隐于谷
里,显于澧浔。贵比于白玉,重匹于黄金。既入燕姬之梦,还鸣宋玉之琴。”其敏
  
慧若此。
   少与邻生文茂笔札周旋,每自誓言,当为伉俪。及长而散去,犹时时托侍女
  通殷勤。茂尝春日寄以诗曰:“晓来扶病镜台前,无力梳头任髻偏。消瘦浑如江
  上柳,东风日日起不眠。”又曰:“旭日瞳瞳破晓霾,遥知妆罢下芳阶。那能化
  作桐花凤,一集佳人白玉钗。”采得诗,因遣侍儿以青莲子十枚寄茂。且曰:
  “吾怜子也。”茂曰:“何以不去心?”侍者曰:“正欲使君知其心苦耳。”茂
  持啖未竟,坠一子于盆水中。有喜鹊过,恶污其上。茂遂弃之。明早,有并蒂花
  开于水面,如梅英大。茂因喜曰:“吾事济矣。”取置几头,数日始谢,房亦渐
  长。剖之,各得实五枚,如所来数。茂即书其异,托侍女以报采。采持阅,大喜
  曰:“并蒂之谐,此其征矣。”因以朝鲜茧纸,作鲤鱼函,两面俱画麟甲,腹下
  令可以藏书,遂寄茂以诗曰:“花笺制叶寄郎边,的的寻鱼为妾传。并蒂已看灵
  鹊报,倩郎早觅买花船。”荏苒至秋,屡通音问,而欢好无由。偶值其母有姻席
  之行,采即遣人报茂。茂喜极,乘月至门,遂酬宿愿焉。晨起整衣,两不忍别。
  采因自剪в发赠茂,且曰:“好藏青鬓,早缔白头也。”茂归藏于枕畔。兰香郁
  烈,馥馥动人。因以诗寄之曰:“几上金猊静不焚,匡床愁臣对斜曛。犀梳金镜
  人何处,半枕兰香空绿云。”绸缪之后,又复无机可乘。时值杪秋。金风渐栗。
  采无聊之极,因遣侍儿以诗寄茂曰:“珍簟生凉夜漏馀,梦中恍惚觉来初。魂离
  不得空成病,面见无由浪寄书。窗外江村钟响绝,枕边梧叶雨声疏。此时最是思
  君处,肠断寒猿定不如。”茂答曰:“忽见西风起洞房,卢家何处郁金香?文君
  未奔先成渴,颛顼初逢已自伤。怀梦欲寻愁落叶,忘忧将种恐飞霜。惟应分付青
  天月,共听床头漏渐长”。自兹以后,间阔弥深。采抱郁中怀,遂凋素质。母察
  其异,苦询侍儿。侍儿因微露其情。母叹曰:“才子佳人,自应有此。然古多不
  偶,吾今当为成之。”因托斧柯,以采归茂。
   贾子《说林》云:“陈忠有女,名丰。邻人葛勃,有美姿。丰与村中女子戏
  相谓曰:‘得婿如葛勃,无恨矣。’自是丰与勃,屡通音问。七月七日,丰以青
  莲子十枚寄勃。勃啖未竟,坠一子于盆水中。明旦开并蒂花云云。自此乡人改双
  星节为双莲节。其事相类,疑《晁采传》仿陈丰而作者。怜子苦心,亦借汉女子
  舒襟私于元群事。

《情史》的笔记-第59页


  情缘类——○孟光
   梁鸿,字伯鸾,势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不受。同县孟氏有女,肥丑
  而黑,力举石臼,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
  而聘之。始以妆饰入门,七日而鸿不与语。妻跪床下请罪。鸿曰:“吾欲裘褐之
  人,可与俱隐深山者。今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
  志耳。”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字之
  曰德耀,名孟光。欲相与入霸陵山中,以耕织自食。初至吴,依皋伯通,居庑下,
  为人赁舂。妻具食,举案必齐眉。伯通异之曰:“彼佣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常
  人。”乃舍之于家。
   长卿氏曰:“夫以肥黑而丑之女,衣绮缟,傅粉墨,设以身当之,将何如乎!
  夫有所受之也。钟离春黄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胸,
  皮肤若漆。行年三十,无所容入,衤票嫁不售,乃自诣齐宣,乞备后官。乃说王
  以四殆,王拜为后。此丑妇求夫诀也。此法一传而为桓少君。少君归鲍宣,妆送
  甚盛。宣不悦曰:‘少君生富骄,习美饰,而吾食贫贱,不敢当礼。’少君曰:
  ‘大人以先生修德守行,故使贱妾侍巾栉。既奉承君子,惟命是从。’乃悉归侍
  御服饰,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拜姑。礼毕,提瓮出汲。再传而为
  袁隗妻马伦。伦是融女,家势丰豪,妆遣甚盛。隗问曰:‘妇奉箕帚而已,何乃
  过珍丽乎!’对曰:‘慈亲垂爱,不敢逆命。君若欲慕鲍宣、梁鸿之高,妾亦愿
  从少君、孟光之事矣。’此富家女降夫入门诀也。”

《情史》的笔记-第131页


情侠类——宋仁宗
宋子京祁与兄公序郊,人称为大宋、小宋。子京过御街,逢内家车子中有褰帘者曰:“小宋也。”子京归,遂作《鹧鸪天》云:
宝毂雕轮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帏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其词传达禁中,仁宗知之,问内人第几车子,何人呼小宋。有内人自陈:“顷侍御宴,见宣翰林学士,左右内臣曰:‘小宋也。’时在车子中偶见之,呼一声尔。”上召子京,从容语及,子京惶惧无地。上笑曰:“蓬山不远。”因以内人赐之。
钱简栖山人云:“‘黄鹂久住浑相恋’,及‘侯门一入深如海’,二诗皆自成篇咏,博得佳丽无忝。至‘刘郎已恨篷山远,又隔蓬山几万重’,则唐人李义山《无题》诗,非子京作也,子京偶记而入之词中耳。传达大内,致动天听,以此宫人赐之。人主怜才,一至是乎!”子犹云:“子京改坏《旧唐书》,反博一修史佳名。抄李义山诗,又博一深深宫佳丽。一生有造化人也。然唐之玄、僖,以宫人赠兵士,亦能致其感泣。而小宋受特达之知,一以奢侈盘乐为事,文人无行,其不逮兵士远矣。”

《情史》的笔记-第72页


情缘类——崔英
   至正辛卯,真州有崔生名英者,家极富,少工书画。以父荫补浙江温州永嘉
  尉,携妻王氏赴任。道经苏州之山,泊舟,赛于神庙。既毕,饮于舟中。舟人
  见其饮器皆金银,遽起恶念。是夜,沉英水中,并婢仆杀之,谓王氏曰:“尔知
  所以不死者乎?我次子尚未有室,今有事往杭州一两月,俟归,与汝成亲。汝即
  吾家人,无恐。”言讫,席卷所有,而以新妇呼王。王佯应之,勉为经理,曲尽
  殷勤。舟人私喜得妇。然渐稔熟,不复防闲。
   将月馀,值中秋节,舟人盛设酒肴,雄饮痛醉。王氏伺其睡沉,轻身上岸。
  行二三里,忽迷路。芦苇菰蒲,一望无际。王既艰步履,又虑寻蹑,于是尽力狂
  奔。久之,东方渐白。遥望林中有屋宇,急往投焉。候其启门,乃一尼院。院主
  问王来故,王绐之曰:“妾真州人也。舅宦游江浙,挈家皆行,抵任而良人没矣。
  孀居数年,舅以嫁永嘉崔尉为妾。正室悍戾,棰辱万端。近者解官,舟次于此,
  因中秋赏月,命妾取金杯酌酒,不料失手坠江,必欲置之死地,遂逃生至此。”
  尼曰:“娘子既不敢归舟,家乡又远,孤苦一身,将何所托?”王惟涕泣而已。
  尼曰:“此间僻在荒滨,人迹不到,娘子若舍爱离痴,悟身为幻,被缁削发,就
  此出家。禅榻佛灯,晨餐暮粥,聊随缘以度岁月,岂不胜于为人宠妾,受今世之
  苦恼,而结来世之仇雠乎?”王拜谢曰:“是所志也。”遂落发于佛前,立法名
  慧圆。王读书识宁,写染俱通。不期月间,悉究内典。大为院主所礼待,事必谘
  而后行。而复宽和柔善,从皆爱之。每日于白衣大士前礼百馀拜,密诉心曲,虽
  隆冬盛暑弗替。即罢,即身居奥室,人罕见其面。
   岁馀,忽有人至院随喜,留斋而去。明日,将画芙蓉一幅来施。老尼张于素
  屏,王过见之,识为英笔,因询其所自,院主曰:“近日檀越布施。”王问:
  “檀越姓名,今住甚处?以何为生?”曰:“同县顾阿秀,兄弟以操舟为业,年
  来如意,人颇有道其劫掠江湖间,未知诚然否?”王又问:“亦尝往来此中乎?”
  曰:“少到耳。”即默识之。乃援笔题于屏上曰:“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
  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岂知娇艳色,翻抱生死冤。 粉给凄凉馀幻质,只今流落
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其词盖《临江仙》也。尼皆
不晓其所谓。
   一日,忽在城有郭庆春者,以他事至院。见画与题,悦其精致,买归为清玩。
  适御史大夫高公纳麟,退居姑苏,多慕书画。庆春以屏献之。公置于内馆,而未
  暇问其详。偶外间忽有人卖草书四幅。公取观之,字格类怀素,而清劲不俗。公
  问:“谁写?”其人对:“是某学书。”公视其貌,非庸碌者。询其乡里姓名。
  蹙额对曰:“英,姓崔,字俊臣。世居真州。以父荫补永嘉尉,挈累赴官,不自
  慎重,为舟人所图,沉英水中。家财妻妾,不复顾矣。幸幼时习水,潜泅波间,
  度既远,遂登岸,投民家。举体沾湿,身无一钱,赖主翁见怜,易衣赐食,复赠
  盘费而遣之,英遂问路出城。陈告于平江路,令听候,一年,杳无消耗。惟卖字
  以度日,非敢谓善书也。不意恶札上彻钧览。”公闻其语,深悯之。曰:“子既
  如期,付之无奈!且留吾西塾,训诸孙写字,不亦可乎?”英幸甚。公延入内馆
  与饮。英忽见屏间芙蓉,泫然垂泪。公怪问之。曰:“此舟中失物之一,英手笔
  也。何得在此?”又诵其词,复曰:“英妻所作。”公曰:“何以辨识?”曰:
  “识其字画。且其词意有在,真拙妇所作无疑。”公曰:“若然,当为子任捕盗
  之责。子姑秘之。”乃馆英于门下。
   明日,密召庆春问之。庆春云:“买自尼院。”公即使宛转诘尼:得于何人?
  谁所题咏?数日,报云:“同县顾阿秀舍,院尼慧圆题。”公遣人说院主曰:
  “夫人喜诵佛经,无人作伴,闻慧圆了悟,欲礼为师,愿勿却也。”院主不许。
  而慧圆闻之,深欲一出,或者可借此复仇。尼不能拒。公命舁至,俾夫从与之同
  寝处。暇日,问其家世之详。王饮泣以实告,且白题芙蓉事,曰:“盗不远矣,
  惟夫人转以告公,倘得缚罪人,以下报夫君,某死且不朽。”而未知其夫之故在
  也。夫人以语公,公属夫人善视之,略不与英言。公廉得顾居址出没之迹,然未
  敢轻动。惟使夫人阴劝王蓄发,返初服。
   又半年,进士薛理溥化为监察御史按郡。溥化,高公旧日属吏,知其敏手也。
  且语溥化掩捕之,敕牒及家财尚在,惟不见王氏下落。穷讯之,则曰:“诚欲留
  配次男,不期乘间逃去,莫知所往。”溥化遂置之极典,而以原赃给英。
  英将辞公赴任。公曰:“待与足下作媒,娶而后去,非晚也。”英谢曰:
  “糟糠之妻,同贫贱久矣。今不幸流落他方,存亡未卜,且单身到彼,迟以岁月。
  万一天地垂怜,若其尚在,或冀伉俪之重谐耳。别娶之言,非所愿也。”公凄然
  曰:“足下高谊如此,天必有以相佑,吾安敢苦逼!但容奉饯,然后起程。”
  翌日开宴,各官及郡中名士毕集。公举杯告众曰:“老夫今日为崔县尉了今
  生缘。”客莫喻。公使呼慧圆出,则英故妻也。夫妻相持大恸,不意复得相见于
  此。公备道其始末,县出芙蓉屏示客。方知公所云“了今生缘”,乃英妻词中句。
  而慧圆则英妻改字也。满座感叹,服高公之盛德。公赠英奴婢各一,津遣就道。
  英任满,重过吴门,而公薨矣。夫妇号哭。如丧其亲。就基下建水陆斋三昼
  夜以报而后去。王氏因此长斋,念观音不辍。
   使贼奴无意得妇,王必死。即有意得妇,而无杭州之行,王亦必死。使崔生
  不识水性,与汨俱没,即不然而天涯隔绝,更无消息到空门,王虽生亦犹之乎死。
  乃芙蓉屏之施,贼奴自出供案,而又展转入于有力者之家,呈于有心者之门,仇
  雠授首,夫妇重圆,中间情节奇幻,绝好一部传奇骨子。崔,义夫;王,节妇;
  主翁,善人;高御史,侠士。无一不可传也。

《情史》的笔记-第224页


情感类——楚娘
  三山林茂叔,官建昌。闻名妓楚娘,以资学自负,遂与之厚,携回家。其妻李氏,稍不能容。楚娘题诗于壁以寓意,诗云:
  “去年梅雪天,千里人归远。今岁梅雪天,千里人追怨。铁石作心肠,铁石刚独软。江海比君恩,江海深犹浅。”
  李氏见曰:“人非木石,胡不能容。”遂长枕大被,三人共寝。

《情史》的笔记-第131页


情侠类——唐文宗
唐文宗御宴,宫妓舞《河满子》,是沈翘翘。其词云“浮云蔽白日”。文宗曰:“汝知书耶?此是《文选》第一首。”乃赐金玉(臂)环,遂问其由(从来)。翘翘泣曰:“妾本吴元济女,自因国亡,没入掖庭,易姓沈。因配乐籍,本艺方响,乃白玉也。(愿赐臣妾。敕取赐之。)以响玉为槌,紫檀为架,制度精妙。乃奏《梁州曲》,音韵清绝。上喜谓曰:“卿欲归宫,欲适人?”翘翘不对。上知其意,乃选金吾判官秦诚聘之。出宫之夕,宫人伴送。花烛之盛,皆自天恩。
按:翘翘归诚数年后,诚奉使日本,久而不返,翘翘执玉方响登楼,自制一曲,名《忆秦郎》。声音凄怆,闻者凄然。方响,应二十八调。

《情史》的笔记-第56页


情缘类——侯继图

   蜀尚书侯继图,本儒士。一日,秋风四起,偶倚栏于大慈寺楼,有大桐叶飘
  然而坠。上有诗云:“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此
  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向秋叶上,愿逐秋风起。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
  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侯贮小帖,凡五六年,
  方卜任氏为婚。尝讽此诗,任氏曰:“此是妾书,争得在君手?”曰:“向大慈
  寺阁上,倚栏得之,即知今日聘卿非偶然也。”侯以今书较之,与叶上无异。
   五六年前,任氏已解相思,其风情必有过人者矣。韫玉不售,卒归拾叶之人。
  赤绳系定,不可强也。

《情史》的笔记-第362页


情媒类——陈孚
陈孚,字刚中,台州人。至元年(中),曾以布衣献《大一统赋》。初尝为僧,以避世变。忽一日,大书所作于其父执某之粉墙上,云:
  “我不学,寇丞相,地黄变发发如漆。又不学,张长史,醉后挥毫扫狂墨。平生绀发三十丈,几度和云眠石上。不合感时怒冲冠,天公罚作圆顶相。肺肝本无儿女情,亦岂惜此双鬓青。只忆山间秋月冷,搔首不见(上髟下聿)鬓(鬙)影。”
  父执见之笑曰:“此子欲归俗矣!”即命养发。经半年余,以女妻之。刚中虽获佳偶,自妻母以至妻之兄姊弟妹皆薄之,遂携家入京。馆阁诸老,交章荐举,竟入翰林。尝摄礼部郎中,副梁尚书曾使交趾。至交州,赋诗曰:
  “老母越南垂白发,病妻塞北倚黄昏。蛮烟瘴雨交州客,三处相思一梦魂。”

《情史》的笔记-第125页


情侠类——杨素
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后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以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斯永绝矣。倘情绦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乃破一照,人执其半,约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及陈亡,其妻果入越公杨素之家,宠嬖殊厚。德言流离辛苦,仅能至京,遂以正月望日访于都市。有苍头卖半照者,大高其价,人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设食,具言其故。出半照以合之,仍题诗曰:
照与人俱去,照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陈氏得诗,涕泣不食。素知之,怆然改容。即召德言,还其妻。仍厚遗之。闻者无不感叹,乃与德言陈氏偕饮,令陈氏为诗。口占一绝云: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遂与德言归江南,竟以终老。
不追红拂妓,放乐昌,俱越公大豪杰事。大将军开门放妓,一般胸襟。彼石太尉,小家子耳!

《情史》的笔记-第100页


情私类——姚月华 
  姚氏女月华,少失母。忽梦月轮坠于妆台,觉而大悟,不习而能。生未尝读书,自此搦管成篇,词意双妙。时随父寓于扬子江。端午,江上有龙舟之戏,月华出看。近舟有书生杨达,见其素腕褰帘,结五色丝于跳脱,鬒发如漆,玉凤斜簪,巧笑美盼,容色艳冶。达神魂飞荡,因制曲序其邂逅,各曰《泛龙舟》。一日,月华见达《昭君怨》诗,爱其“匣中纵有菱花镜,羞向单于照旧颜”句,情不能已,遂私命侍儿乞其旧稿,杨出于非望,立缀艳体诗以致其情。自后遂各以尺牍往来。月华每得达书,有密语,皆伏读数过,烧灰入醇醪饮之,谓之“款中散”。
  一日,达饮于姚氏,酒酣假寝。月华私命侍儿送合欢竹钿枕、温凉草文席,皆其香阁中物也。达虽心荡,亦无可奈何,怅然而归。次日,达奏笺送不律隃糜致谢。二女侍在侧,问曰:“不律隃糜,何也?”曰:“楚谓之‘聿’,吴谓之‘不律’,燕谓之‘弗’,皆笔名也。汉人有墨,名曰龙糜。”月华巧于丹青,然以自娱,人不可得而见。是日,适画《芙蓉四鸟图》成,遂以答赠。达见其约略浓淡,生态逼真,爱玩不释。觅银光纸裁书谢之。月华复以洒海刺二尺赠达曰:“为郎作履,凡履霜雪,则应履而解。乃西蕃物也。”又贻诗曰:
  金刀剪紫绒,与郎作轻履。愿化双仙凫,飞来入闺里。
  盖达与月华虽文翰相通,而终未一睹。至是见诗,心醉若狂,乃赂女侍而得一会焉。自是往来无间。凡久会,谓之“大会”,暂会,谓之“小会”。又,大会谓之“鹣鹣会”,小会谓之“白鹢会”。欢恰正浓,忽其父有江右之迁,已买舟于水畔。彼此仓皇,无计可缓,遂怏怏而别。月华思念为之减食。乃效徐淑体,缀成一词,以寄达曰:
  妾生兮不辰,盛年兮逢屯。寒暑兮心结,夙夜兮眉颦。
  循环兮不息,如彼兮车轮。车轮兮可歇,妾心兮焉伸。
  杂沓兮无绪,如彼兮丝棼。丝棼兮可理,妾心兮焉分。
  空闺兮岑寂,妆阁兮生尘。萱草兮徒树,兹优兮岂泯。
  幸逢兮君子,许结兮殷勤。分香兮剪发,赠玉兮共珍。
  指天兮结誓,愿为兮一身。所遭兮多舛,玉体兮难亲。
  损餐兮减寝,带缓兮罗裙。菱鉴兮慵启,博炉兮焉薰。
  整袜兮欲举,塞路兮荆榛。逢人兮欲语,鞈匝兮顽嚣。
  烦冤兮凭胸,何时兮可论。愿君兮见察,安死兮何瞋。
  达读之,呜咽不胜。后达复至其旧院,惟见双燕交飞,落英满地而已。曾整装向江右踪迹之,而竟不可得。每为友道及,辄呜呜泣下云。

《情史》的笔记-第178页



情豪类——鸳鸯寺 双飞寺
李煜在国,微行娼家。遇一僧张席,煜遂为不速之客。酒令讴吟弹唱,莫不高绝。见煜明俊蕴藉,契合相爱重。煜乘醉大书右壁曰:“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持风流教法。”久之,僧拥妓入屏帷里。煜徐步而出,僧、妓竟不知也。煜常密谕铉云。
相国寺星辰院比丘澄晖,以艳娼为妻。每醉,点胸曰:“二四阿罗,烟彩释迦。又没头发娘子,有室如来。快活风流,光前绝后。”忽一少年,踵门谒晖,愿置酒参会梵嫂。晖难之。凌晨,但见院牌用纸漫书曰:“敕赐双飞之寺。”

《情史》的笔记-第28页


○戚大将军妾
   大将军戚公继光,其夫人威猛,晓畅军机,常分麾佐公成功。止生长嗣一人,
  亦善战,置在前队。军法:反顾者,斩。偶与敌战败,反顾,公即斩之。于是将
  士胆落,殊死战,复大胜。夫人以是不无少恚,而妒亦天性。公每入幕,目无旁
  瞩。或教以置妾别业者,果匿数姬,生三了。夫人每握刀突至其地,绝无影响。
  盖于曲房通别室,其扉墙砖,巧于合缝,见墙不见扉。惟公独人之耳。久之,以
  一子托言某孝廉子,丐以继嗣,即令孝廉处以西席。夫人大安之。一日念无子,
  涕出。有小妮子发前事,夫人大怒,纳兵往攻之,而一卒不令出,恐有泄者。孝
  廉急嘱一卒逾重墙报公。公召诸将问计。或曰:“愿以死迎敌。”或曰:“早避
  之便。”公曰:“皆非也。”乃自袒跣跪迎夫人。诸姬披发席藁,各抱其子请死,
  而请以子尝刃。夫人令抱儿起,皆送还家,曰:“首祸是老奴。”令杖之。公即
  伏受杖数十。门外将卒喊声大举,乃已。棰挞诸姬最毒,罢归。由是公不得轻出。
  既与姬绝,令尽箧其所有,各从所适。诸姬计曰:“弃妾非主人意,何忍违之。”
  乃轻装适他郡,披剃为尼,匿女僧家,梵诵至十馀年。夫人殁,始归,各拥其子。
  然诸姬子,夫人皆子之,亡恙。
   大将军为妾受杖,妾之棰挞为不痛矣。能夫其夫,竟克子其子,节义亦何负
  于人哉。

《情史》的笔记-第86页


情私类——薛氏二芳
   吴郡富室,有姓薛者。至正初,家于阊门外,以鬻米为业。二女兰英、蕙英,
  皆敏秀能诗。父遂于宅后建楼居之,名曰:“兰蕙联芳楼”。适承天寺僧,善水
  墨,乃以粉灰四壁,邀请绘兰蕙于上。登之者,蔼然如入春风之室。二女日夕其
  间,吟咏不辍。有诗数百首,号《联芳集》,好事者往往传诵。时会稽杨铁崖,
  制《西湖竹枝曲》,和者百馀家,镂版书肆。二女见之,笑曰:“西湖有竹枝曲,
  东吴独无竹枝曲乎!”乃效其体,作《苏台竹枝诗》十章,曰:“姑苏台上月团
  团,姑苏台下水潺潺。月落西边有时出,水流东去几时还?”“馆娃宫中麋鹿游,
  西施去泛五湖舟。香魂玉骨归何处?不及真娘葬虎丘。”“虎丘山上塔层层,静
  夜分明见佛灯。约伴烧香寺中去,自将钗钏施山僧。”“门泊东吴万里船,乌啼
  月落水如烟。寒山寺里钟声早,渔火江枫恼客眠。”“洞庭馀柑三寸黄,笠泽银
  鱼一尺长。东南佳味人知少,玉食无由进上方。”“获芽抽笋楝花开,不可河豚
  石首来。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杨柳青青杨柳黄,青黄变色过
  年光。妾似柳丝易憔悴,郎如柳絮太颠狂。”“悲翠双飞不待呼,鸳鸯并宿几曾
  孤。生憎宝带桥头水,半入吴江半太湖。”“一纟呙凤髻绿如云,八字牙梳白似
  银。斜倚朱门翘首立,往来多少断肠人。”“百尺高楼倚碧天,阑干曲曲画屏连。
  侬家自有苏台曲,不去西湖唱采莲。”铁崖见其稿,手题二诗于后,曰:“锦江
  只见薛涛笺,吴郡今传兰蕙篇。文采风流知有日,连珠合璧照华筵。”“难弟难
  兄并有名,英英端不让琼琼。好将笔底春风句,谱作瑶筝弦上声。”自是名播远
迩,咸以为班姬、蔡女复出,易安、淑真而下,不足论也。
   其楼下瞰官河,舟楫皆经过焉。昆山有郑生者,亦甲族,其父与薛素厚。生
  兴贩抵郡,至此,日泊舟于楼下,依薛为主。薛以其通家子弟,往来无间也。生
  青年韶秀,性复温和。夏月于船头澡浴,二女在窗隙窥见生之具,乃以荔枝一
  双投下。生虽会其意,然仰视飞甍峻宇,缥缈霄汉,自非身具羽翼,莫能至也。
  既而更深漏尽,月堕河倾,万籁俱寂,生企立船舷,如有所俟。忽闻楼窗哑然有
  声,顾盼顷刻,则二女以秋千绒索,垂一竹兜,坠于其前。生乃乘之而上。既见,
  喜极不能言,相携寝室,尽缱绻之意焉。兰口占诗与生曰:“玉砌雕阑花两枝,
  相逢恰是未开时。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蕙亦吟云:“宝篆香销
  烛影低,枕屏摇动镇帷垂。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生至晓乘之而
  下。自是无夕不会。二女吟咏颇多,不能尽记。生耻无以答。一夕,见女书箧内
  有剡溪玉叶笺,遂濡毫题一诗于上曰:“误入蓬莱顶上来,芙蓉芍药两边开。此
  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二女得诗甚喜,藏之箧笥。
   一夕,中夜之后,生忽怅然曰:“我本羁旅江河,托迹门下。今日之事,尊
  人罔知。一旦事迹彰闻,恩情间阻,则乐昌之镜,或恐从此而分;延平之剑,不
  知何时再合也。”因哽咽泣下。二女曰:“妾久处闺闱,粗通经史,非不知钻穴
  之可丑,韫椟之可佳也。然而秋月春花,每伤虚度,云情不性,先于自持。曩者
  偷窥宋玉之容,自献卞和之璧。感君不弃,特赐俯从。虽六礼未行,谅一言已定。
  方欲永同欢爱,奈何遽生阻疑。妾虽女子,计之审矣。他日机事闻彰,亲庭谴责,
  若从妾所请,则终奉箕帚于君家;如不遂所图,则求我于黄泉之下,必不再登他
  门也。”生闻此言,不胜感激。
   未几,生之父以书督生还家。女之父见其盘桓不去,亦颇疑之。一日登楼,
  于箧中得生所为诗,大骇。然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顾生年少标致,门户亦正相
  敌,乃以书抵生之父,喻其意。生父如其所请,仍命媒氏通二姓之好,问名纳采,
  赘以为婚。生年二十有二,长女年二十,幼女年十八矣。《剪灯新话》有《联芳
  楼记》。
   《西厢记》郑郎忒薄福,《联芳楼记》郑郎忒造化。

《情史》的笔记-第78页


  情私类——张幼谦
   浙东张忠父与罗仁卿邻居,张宦族而贫,罗崛兴而富。宋端平间,两家同日
  生产。张生子名幼谦,罗生女名惜惜。稍长,罗女寄学于张。人常戏曰:“同日
  生者,合为夫妇。”张子罗女,私以为然。密立券约,誓必偕老,两家父母罔知
  也。年十数岁,尝私合于斋东石榴树下,自后无间。

   明年,罗女不复来学。张子虽屡至罗门,闺院深邃,终不见女。至冬,张子
  书词名《一剪梅》云:“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石榴树下事匆
  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
   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
  成双。”伺其婢,连日不至。又成诗云:“昔人一虽恨悠悠,犹托梅花寄陇头。
  咫尺花开君不见,有人独自对花愁。”一日,婢至,与之云:“斋前梅花已开,
  可托折梅花递回信来。”去无报音。
   明年,随父忠父馆寓越州太守斋,两年方归,罗女遣婢馈笺,箧中有金钱十
  枚,相思子一粒。张大喜,语婢,欲得一会期。且复书一诗曰:“一朝不见似三
  秋,真个三秋愁不愁?金钱难买尊前笑,一粒相思死不休。”尝掷金钱为戏,母
  见,诘之,云:“得之罗女。”母觉其意,遣里妪问婚。罗父母以其贫,不许,
  曰:“若会及第做官则可。”
   明年,张又随父同越州太守候差于京。又两年方归,而罗氏受里富室辛氏聘
  矣。张大恨,作词名《长相思》云:“天有神,地有神。海誓山盟字字真,如今
  墨尚新。
   过一春,又一春。不解金钱变作银,如何忘却人。”遣里妪密送与女。女言
  受聘乃父母意,但得君来会面,宁与君俱死,永不愿与他人俱生也。罗屋后墙内,
  有山茶数株,可以攀缘及墙。约张候于墙外,中夜,令婢登墙,用竹梯置墙外以
  度。凡伺候三夕而失期。赋诗云:“山茶花树隔东风,何啻云山万万重。销金帐
  暖贪春梦,人在月明风露中。”复遣里妪递去。女言三夕不寐,无间可乘,约以
  今夕灯烛后为期。至期,果有竹梯在墙外,遂登墙缘树而下。女延入室,登阁,
  极其缱绻。遂订后期,以楼西明三灯为约。如至,墙外止一灯,不可候也。自后
  无夕不至,或一二夕,或三四夕,明三灯,则墙外亦有竹梯矣。月馀,又随父馆
  寓湖北帅厅。先数日,相与泣别。女遗金帛甚厚,曰:“幸未即嫁,则君北归,
  尚有会期,否则君其索我于井中,结来世姻矣。”
   其年,张赴湖北留寓,试毕归里,则女亦拟是冬出适。闻张归,即遣婢订约
  今夕,且书《卜算子》词一阕云:“幸得那人归,怎便教来也。一日相思十二辰,
  直是情难舍。 本是好姻缘,又怕姻缘假。若是教随别个人,相见黄泉下。”张
  如约至。女喜且怨曰:“幸有期会,奈何又向湖北,又不务早归。从今若无夜不
  会,亦只两月馀矣。当与君极欢,虽死无恨。君少年才俊,前程未可量。妾不敢
  以世俗儿女态邀君俱死也。”相对泣下。久之,张索笔和其《卜算子》云:“去
  时不由人,归怎由人也。罗带同心结到成,底事教拚舍。 心是十分真,情没些
  儿假。若道归迟打棹篦,甘受三千下。”自是遂无夜不至。
   半月馀,为罗父母所觉,执送有司。女投井不果,令人日夕随之。张到官,
  历历具实供答。宰怜其才,欲贷其罪,而辛氏巨资,必欲究竟。张母遣信报其父,
  父恳湖北帅,关节本郡太守。未几,湖北帅寓试揭晓,张作《周易》魁,旗铃就
  圄中报捷。宰大喜,延至公厅贺之,送归拜母。申州请旨,邑方逮女出官,中途
  而返。太守得湖帅使书,而本县申文亦至。辛氏以本县擅释张子,赴州陈诉。太
  守晓辛曰:“罗氏不廉女也,天下多美妇人,汝焉用此为?当令罗氏还尔聘财。”
  辛辞塞。太守令吏取辛情愿休亲状,行移本县,追理聘财。密书与宰,令为张罗
  了此一段姻缘。宰具札招罗仁卿公厅相见,即贺其得佳婿,盛礼物筵,具道守意。
  罗归,招张来赘。张明年登科,仕至ヘ。夫妇偕老焉。
   生之及第做官人,不先不后,恰在圄中。文昌主婚,朱衣人做媒,一场丑事,
  反为美谈。向使罗父母不觉,两人者终当以情死。颠之倒之,造物真巧于簸弄哉。

《情史》的笔记-第154页


情豪类——吴主亮 (疑为孙权子,三国时期吴国皇帝)
吴主亮,作琉璃屏风,甚薄而莹澈,每于月下清夜舒之。常与爱姬四人,皆振古绝色:一名朝姝,二名丽居,三名洛珍,四名洁华。使四人坐屏风内,而外望之如无隔,惟香气不通于外。为四人合四气香,殊方异国所出。凡经践蹑宴息之处,香气沾衣,历年弥盛,百浣不歇,因名曰“百濯香”。或以人名香,故有朝姝香、丽居香、洛珍香、洁华香。亮每游,此四人皆同舆席。来侍皆以香名,前后为次,不得越乱。所居之室,名为“思香媚寝”。
《烟花记》云:“吴主亮命宫人潘芳作琉璃屏风,镂祥物一百三十种,各有生气,远视若真。一日与夫人戏,触屏,坠其一凤,顿之飞去。”
情豪类——东昏侯 (萧宝卷谥号,南齐第六代皇帝)
帝为潘贵妃起神山、永寿二殿,皆饰以金壁,内作飞仙帐,四回绣绮。窗间尽画神仙,椽桷之端悉垂铃珮。江左旧物,有古玉律数枚,悉裁以钿笛。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又凿为莲花以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涂壁皆以麝香,锦幔珠帘,穷极绮丽。执役工匠,自夜达晓,犹不速副,乃剔取诸佛寺刹殿藻,并仙人骑兽以充之。武帝兴光楼上施青漆,世人谓之“青楼”。帝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用,用贵市人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琥珀钗一只,值百七十万。
情豪类——陈后主叔宝
张贵妃名丽华,发长七尺,鬓黑如漆,其光可鉴。聪慧有神采,每瞻视盼睐,光彩溢目,映照左右。后主于光照殿前,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其窗牖栏槛,皆以沉檀为之,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瑰丽,近古未有。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杂植奇花异草。临春,自居;结绮,张贵妃居之;望仙,孔贵妃居之。贵妃常于阁上靓妆临轩槛,宫中望之,飘飘若神仙焉。每饮酒,使诸妃嫔及女学士(宫人袁大有等为女学士)与狎客(江总、孔范等文士十余人侍宴,后庭谓之狎客)共赋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选宫女千余人,习而歌之。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略皆美妃嫔之容色。君臣酣饮,自夕达旦,以此为常。后主自制《后庭花曲》云: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自古多情累美人,皆因尘俗惹是非。

《情史》的笔记-第22页


○美人虞
  项五籍,有美人名虞,常幸从;有骏马名骓,常骑之。及军败垓下,诸侯兵
  围之数重。夜闻四面皆楚歌,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歌数阕。歌云:“力拔山兮气
  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和云:“汉
  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王泣数行下,谓姬曰:
  “善事汉王。”姬曰:“妾闻忠臣不二君,贞妇不二夫,请先君死。”项王拔剑,
  背而授之。姬遂自刎。姬葬处,生草能舞,人呼为“虞美人草”。
  卓稼翁题苏小楼辞云:“丈夫只手把吴钩,欲断万人头。因何铁石打成心,
  性却为花柔!君看项籍并刘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着虞姬戚氏,豪气都休。”
  余谓以籍之喑哑叱咤,千人自废,而虞能婉顺得其欢心,虞真可怜人哉!籍之雄
  心,已先为虞死矣,虞特以死报之耳。死为舞草,为谁舞耶?杨用修谓其柔细可
  爱,名娱美人,讹为虞耳。龙子犹有诗云:“陈平逃去范增亡,独有虞兮伴剑ぅ。
  喑哑有灵须讼帝,急将舞草变鸳鸯。”

《情史》的笔记-第23页


○随清娱
   清娱,姓随氏,平原人,从太史令司马迁侍姬也。年十七,归迁。迁凡游名
  山,必以清娱自随。后随至华阴之同州,而迁召入京师,留清娱于同。已而,迁
  陷腐刑,发愤著书,未几病卒于京。清娱闻之,遂悲愤而死。州人葬之于某亭子
  下,忘其名。厥后,唐褚遂良刺同州,清娱乃感梦于遂良,具言始未,云:“上
  帝悯其年寿未尽,因命为此州之神,庙食一方,然图籍未载,世人莫有知者。以
  公为一代文人,求志其墓,光扬幽懿。”遂良欣然从之。
   长卿氏曰:随娱为龙门姬,甚艳。十七,随龙门游名山,甚韵。独处同州,
  悲愤而死,甚冷。千百年而魂现于文士之手,甚香。清娱至今如生也。龙门于是
  乎不腐矣。

《情史》的笔记-第19页


徐君宝妻
  宋末,岳州徐君宝妻某氏,被虏来杭,居韩蕲王府。自岳至杭数千里,虏数
  欲犯之,而终以巧计脱。盖某氏有令姿,主者弗忍杀之也。一日,主者怒甚,即
  将强焉。度不可脱,乃谓曰:“俟我祭谢先夫,然后乃为君妇未晚也。君奚怒焉。”
  虏喜而许之。遂严妆焚香,祝毕,取笔题《满庭芳》一阕于壁上,赴池水死。其
  词云:“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沟。一旦刀
  兵齐举,旌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
  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情史》的笔记-第98页


情私类——刘尧举
刘尧举,字唐卿,舒州人也。淳熙末,父观官平江许浦,尧举从之行。是年,当秋荐,遂僦舟就试嘉禾。及抵中流,见执楫者一美少艾,年可二八。虽荆布淡妆而姿态过人,真若“海棠一枝斜映水”也。唐卿心动,因窃访之,知为舟人子。乃叹曰:“有是哉,明珠出此老蚌耶!”唐卿始碍其父,不敢频瞩。留连将午,情莫能已。驾言舟夫行迟,促其父助纤。父去,试以眼拨之,少艾或羞或愠,绝不相怯。及唐卿他顾,则又睨觑流情,欲言还笑。唐卿见其心眼相关,神魂益荡。乃出袖中罗帕,系以胡桃,其中绾同心结,投至女前。女执楫自如,若不知者。唐卿慌愧,恐为父觉,频以眼示意,欲令收取,女又不为动。及父收纤登舟,将下舱,而唐卿益躁急无措,女方以鞋尖勾掩裙下,徐徐拾纳袖中,父不觉也。且掩面笑曰:“胆大者,亦踧踖如此耶!”唐卿方定色,然亦阴德之矣。越明,复以计使父去。因得通问曰:“以子国色,兼擅巧能,宜获佳偶。但文鹓彩凤,误坠鸡栖,诚令人不能无慨。”女曰:“君言差矣。红颜薄命,岂独妾哉,而敢生尤怨!”唐卿益为叹服。自是,两情虽洽,然终碍父咫尺不能近体。及抵秀州,唐卿引试毕,出院甚早。时舟人市易未还,遂使女移舟他处,因私恳曰:“仆年方壮,秦晋未谐。倘不见鄙,当与子缔百年之好。”女曰:“陋质贫姿,得配君子,固所愿也。第枯藤野蔓,难托乔松。妾不敢叨,君请自重。”唐卿负其肩曰:“噫!是何足较。两日来被子乱吾方寸久矣,恨不得一快豪情。今天与其便,而子复拒执如此,望永绝矣。英雄当激而死,何惜此生。即当碎首子前,以报隐帕之德。”言毕,踊跃投身于河。女急牵其衣裾曰:“姑且止,当自有说。”唐卿回顾曰:“子真怜我乎?”遂携抱枕席间,得谐私愿。女起自饰其髻,且为生整衣曰:“辱君俯受,冒耻仰承,一瞬之情,义坚金石。幸无使剩蕊残葩,空付余香于游水也。”唐卿答曰:“苟得寸进,敢负心盟,必当贮子金屋。”两相笑狎而罢。是夕,唐卿父母梦二黄衣人突报曰:“天门才放榜,郎君已首荐。”忽一人掣去,云:“刘尧举近作欺心事,宜殿一举。”父母惊觉。及揭示,果见黜落。少艾以为失望,怏怏泪下,唐卿抚慰,久之方已。及归谒父母,诘质以梦。唐卿匿不敢言。至次举,复领舒州首荐。唐卿感女夙约,遍令求访,竟莫能得。盖或流泛他所,而唐卿遂及第。
  同一胡桃也,潘用中屡掷而不效,刘尧举一掷而即谐。然不谐者,卒为夫妇,而捷效者如浮萍断梗之不可复问。既损阴功,徒增感念,亦何轻此一掷为哉!
  唐卿挑一未字之舟女,且与期婚,未为薄行之甚也,而冥中遂夺一举。莫生以老脸撒泼,强夺人妇,而功名反无梗,何耶?岂此女合为夫人,特令丑始而令终与?然天道亦僭赏矣。

《情史》的笔记-第2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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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媒类——白头吟
  司马相如尝悦茂陵女子,欲聘为妾。文君作《白头吟》四解以自绝。
  其一曰: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两决绝。”
  其二曰: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其三曰: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其四曰: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又与相如书曰:“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亲,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再与书曰:“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毋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相如乃止。
  唐张跂欲娶妾,其妻谓曰:“子试诵《白头吟》,妾当听子。”跂惭而止。夫情至之语,后世诵之,犹能坚人欢好,况当时乎?相如能为人赋《长门》,而复使人吟《白头》,又何也!
  赵松雪欲置妾,以小词调管夫人云:“我为学士,尔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答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松雪得词,大笑而止。

《情史》的笔记-第360页


情媒类——马光祖
  有士人逾墙偷人室女,事觉到官,府尹马光祖(号裕斋)面试《逾墙搂处子》诗,士人秉笔云:
  “花柳平生债,风流一段愁。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谢玉应潜越,韩香许暗偷。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不负秦楼约,安知汉狱囚。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光祖判云:
  “多情多爱,还了生平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合当。杰才高作,聊赠青蚨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媒人是马公。”
  文士既幸免罪,反因以此得佳偶。
  此事不可为训。风流太守,偶示一奇,亦何不可。

《情史》的笔记-第130页


情侠类——唐玄宗 僖宗
开元中,颁赐边军纩衣,制于宫中。有兵士于短袍中得诗曰:
沙场征戍客,寒苦若为眠。战袍经手作,知落阿谁边。
蓄意多添线,含情更着绵。今生已过也,重结后生缘。
兵士以诗白于帅,帅进之。玄宗命以诗遍示六宫曰:“有作者勿隐,吾不罪汝。”有一宫人自言万死。玄宗深悯之,遂以嫁得诗人,仍谓曰:“我与汝结今生缘。”边人皆感泣。
僖宗自内出袍千领,赐塞外吏士。神策军马真,于袍中得金锁一枚,诗一首,云:
玉烛制袍夜,金刀呵手裁。锁寄千里客,锁心终不开。
真就市货锁,为人所告。主将得其诗,奏闻。僖宗令赴阙,访出此宫人,遂以妻真。后僖宗幸蜀,真昼夜不解衣,前后捍御。
去一女子事极小,而令兵士知天子念边之情,其感发最大。所谓王道本乎人情,其则不远。

《情史》的笔记-第91页


情私类——紫竹
   大观中,有紫竹者,工词,善于调谑,恒谓天下无其偶。一日,手李后主集,
  其父,玄伯问曰:“后主词中,何处最佳?”答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
  一江春水向东流’耳。”玄伯嘿然。有秀才方乔,乐至人也。偶与紫竹野遇,后
  不复睹。昼夜思之,中心郁结。每入,见卖美人图者,辄取视,冀其有相似
  者。或狭邪妓馆,无不留意。用计万端,竟无其人。终日悲慕,几成痼疾。有寄
  情诗曰:“眉如远岫首如螓,但得相思不得亲。若使画工图软障,何妨百日唤真
  真。”
   一日,遇道士持一锦囊,内有古镜。谓乔曰:“子之用心,诚通神明。吾有
  此纯阳古镜,藏之久矣,今以奉赠。此镜一触至阴之气,留影不散。子之所遇少
  女,至阴独钟,试使人照之,即得其貌矣。然后令画工图之。”又戒乔不可照日,
  一照即飞入日宫,散为阳气矣。镜背有篆书云:“火府百炼纯阳宝镜。”乔遂以
  白玉盘螭匣盛之,嘱妪往售。紫竹顾镜,影遂留焉。怪以问妪,妪云:“此镜得
  之方生,宜还询之。”生为解说,因以镜献。使妪婉致狂慕之意。遂是以诗词往
  来,互致欣慕。
   长夏,乔读书于种梅馆,怀思紫竹,至于忘食。忽紫竹遗以书,其大略云:
  “泣珠成泪,久比鲛人;流火为期,聊同织女。春风鸳帐里,不妨雁惊寒;暮雨
  雀屏中,一任鸡声唱晓。”乔所晓词,亦多玮丽,柬尾附以《玉楼春》词曰:
  “绿阴扑地莺声近,柳絮如绵烟草衬。双鬟玉面碧窗人,一纸银钩春鸟信。佳期
  远卜清秋夜,梧树梢头明月挂。天公若解此情深,今岁何须三月夏。”紫竹复寄
  《卜算子》词曰:“绣阁锁重门,携手终非易。墙外凭他花影摇,那得疑郎至。
  合眼想郎君,别久难相似。昨夜如何为枕边,梦见分明是。”遂约于望云门暂会。
   及期,紫竹先至,徘徊墙下,久之寂然。俄闻人语,遂归绣闼作《踏莎行》
  词纪根云:“醉柳迷莺,懒风熨草,约郎暂会闲门道。粉墙阴下待郎来,藓阆印
  得鞋痕小。玉漏方催,月光渐小,望郎不到心如捣,避人归倚小园屏,断魂还向
  墙阴绕。”乔至无所遇,憾惋而去。反以尺牍责其失约。紫生戏为《菩萨蛮》词
  解之曰:“约郎共会西厢下,娇羞竟负从前话。不道一睽违,佳期难再期。郎君
  知我愧,故把书相诋。寄语不须谎,见时须打郎。”乔复为词,戏答云:“秋风
  只拟同衾枕,春归依旧成孤寝。爽约不思量,翻言要打郎。鸳鸯如共耍,玉手何
  辞打!若再负佳期,还应我打伊!”紫竹遂设誓于书。乔答以《踏莎行》云:
  “笔锐金针,墨浓螺黛,盟言写就囊儿袋。玉屏一缕兽炉烟。兰房深处深深拜。
  芳意无穷花笺难载,帘前细祝风吹带。两情愿得似堤边,一江绿水年年在。”后
  因复寻旧约,遂得谐缱绻之私。
   自此两情相得益甚,蹉跎时景,忽复青阳。其父稍有所闻,遂召乔以紫竹妻
  焉。紫竹词甚多,不能毕录。犹记一词云:“晨莺不住啼,故唤愁人起。无力晓
  妆慵,闲弄荷钱水。 欲呼女伴来,斗草花阴里。娇极不成狂,更向屏山倚。”
  宝镜的是异物,作传者不着下落,何也?

《情史》的笔记-第35页


○朱葵
   朱少姬,名葵,字心阳,其先姑苏人。母梦人以犀钗投其怀,感而孕,乃小
  字犀。生四岁,父客宛洛音,不返,母又善病,值岁饥,展转乃徙之就李。就李
  富人王姓者,与其母故中表,稍周贷之。已而,富人又以赀入京,贫益甚。母利
  人金,卖为俞家姬,故又名俞葵。时姬年十二,玉肤雪理,风骨媚人。喜闭户焚
  香鼓琴,为哀凤之音,闻者莫不凄绝。久之,乃人武林。闽郑翰卿方侨居西湖,
  夏日偕友人陈伯孺坐长堤绿阴中,见小艇载红妆者,知为葵。招与语,悦之,葵
  亦慕郑名士,遂与俱归。陈伯孺赠葵诗云:“相逢刚道不魂销,抱得云和曲未调。
  莲子有心张静婉,柳枝无力董妖娆。春风绮阁流苏帐,夜月高楼碧玉箫。莫忆西
  陵松柏下,断肠只合在今宵。”居月馀,葵缱绻不舍。郑乃出犀簪为赠,葵见之
  曰:“此吾母梦征也,或者其天乎。”郑乃出重赀聘之。葵既嫁,遂屏去艳饰,
  亲作劳工女红,与郑居吴山之麓。且半载,值月妓周丽卿者,以宅事被逮。周恐,
  匿不出。翰卿与杭令皆雅交,乃以二绝为之从臾,卒得脱。诗云:“不扫蛾黯自
  伤,谁怜多病老徐娘。腰肢剩有梅花瘦,刺史看时也断肠。”“妾家朱楼垂柳边,
  闲人湖上逗春烟。使君打鸭浑闲事,一夜鸳鸯飞上天。”
   及翰卿携家人苕溪,俞之假父素无赖,窥郑逆旅,乃募恶少数十人邀诸途,
  夺姬归,闭之幽室中。葵断发矢曰:“吾宁有死,不受辱。”人卒不敢犯之。翰
  卿鸣之当道。檄下,二令君杂治之。令曰:“曩君为他人居间,乃有打鸭惊鸳鸯
  语。不意遂成奇谶。”因捕治诸恶少,置之法,而断还归郑。遂断词云:“俞氏,
  良妇也。丽籍期年,愿得好逑而偕老。郑卿,才士也。倾赀三斛,将携淑女以于
  归。何期枭獍之无良,几致凤鸾之失偶。相如涤器临邛,令其耻之;襄王行云巫
  峡,梦不虚也。凌霄琰气,幸逢合浦之珠;向日葵心,堪并章台之柳。鸳鸯谐波
  面之欢,行看比翼;鬼蜮潜水中之影,敢复含沙。任将一片云帆,携作入闽春色。
  苏长公原自风流,只借数言为三尺;韩夫子岂长贫贱,用联双璧以百年。”后十
  年,葵生三子,皆韶秀。徐曲公寄之诗云:“秋叶何须倩作媒,画堂红拂肯怜才。
  荥阳公子遗鞭过,湘浦佳人解来。绣户星稠杯合卺,玉闺春蚕镜安台。只缘十
  斛明珠换,掌上于今有蚌胎。”斐阉高太史曰:“朱少姬义不辱,卒归郑生。身
  名俱完,即烈丈夫奚让焉!令君翩翩,有‘裴哉其文’之辞也。”
   情主人曰:自来忠孝节烈之事,从道理上做者必勉强,从至情上出者必真切。
  夫妇其最近者也,无情之夫,必不能为义夫;无情之妇,必不能为节妇。世儒但
  知理为情之范,孰知情为理之维乎。男子顶天立地,所担者具咫尺之义,非其所
  急。吾是以详子妇节,而略于夫义也。妇人自《柏舟》而下,彤管充栋,不可胜
  书,书其万万之一,犹云举例云尔。古者聘为妻,奔为妾。夫奔者,以情奔也。
  奔为情,则贞为非情也,又况道旁桃李,乃望以岁寒之骨乎!春秋之法,使夏变
  夷,不使夷变夏。妾而抱妇之志焉,妇之可也。娼而行妾之事焉,妾之可也。彼
  以情许人,吾因以情许之。彼以真情殉人,吾不得复以杂情疑之。此君子乐与人
  为善之意。不然,舆台庶孽,将不得达忠孝之性乎哉!

《情史》的笔记-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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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私类——章文焕
   天历已巳,建康富人窦时雍,有女及笄,名羞花,貌美,尤长于诗。溧水士
  人章文焕,少年聪俊,与窦为中表亲,自幼每过窦家,时雍甚爱重之,尝戏指女
  曰:“长必以妹配汝。”生女亦觉留意。生私为诗聘曰:“春风连理两枝梅,曾
  向罗浮梦里来。分付东君好调护,莫教依傍别人开。”羞花踵韵曰:“庚岭清香
  一树梅,凌寒不许蝶蜂来。料应一点春消息,留向孤山处士开。”自是情好甚殷,
  或对酌灯下,或吟眺花前。时雍不之禁也。
   一日,会于迎晕轩下,相与象戏。文焕吟曰:“纷纷车马渡河津,黑白分明
  目下真。”羞花续曰:“莫使机关争胜负,两家人是一家人。”生女大笑。又铺
  紫氍毹于中庭,摊牌较胜。文焕笑曰:“但要合着油瓶盖。”羞花笑曰:“只恐
  贪花不满三十耳。”文焕兴发求欢。羞花变色曰:“既为正配,岂效淫奔。”文
  焕跽而言曰:“人心翻覆,势若波澜。倘事在必谐,先之何害;万一有变,如尔
  我相爱何?”羞花嘿然,遂任其意。文焕低吟曰:“鸾凤相交颠倒颠,武陵春色
  会神仙。转回杏脸金钗坠,浅蹙蛾眉云鬓偏。”羞花续曰:“衣惹粉花香云散,
  帕沾桃浪嫩红鲜。迎晖轩下情无限,绝胜人间一洞天。”羞花脱臂上金钏一双与
  生,曰:“此钏即主盟也。”文焕拜受。未几,时雍觉之,召生谓曰:“汝宜速
  回请媒求聘也。”文焕拜谢将行,羞花私贻馈赆,且叮咛早来。饮泣而别。
   文焕回见父母,备陈其情。父母悦从,卜日下礼。羞花因念生之故,寻命家
  人致缄。文焕启视,乃集古绝句十首,今存其四云:“绣户纱窗北里深,灯昏昏
  烬拥寒衾。故园书动经年别,满地月明何处砧!”“嗟君此别意何如?闲看江云
  思有馀。愁傍翠蛾分八字,酒醒孤枕雁来初。”“风带潮声枕簟凉,江流曲似九
  回肠。朱门深闭烟霞暮,一点残灯伴夜长。”“寒窗灯尽月斜辉,桃李阴阴柳絮
  飞。春色恼人眠不得,高楼独上思依依。”文焕得诗,随即择期入赘。命卺之夕,
  时雍欲试生才,使口占催妆诗。生吟二绝云:“红摇花烛二更过,妆就风流体态
  多。织女莫教待久,速乘鹤驾渡银河。”“笙歌鼎沸满华堂,深院佳人尚晕妆。
  懒得早乘云驭降,张郎久待杜兰香。”生女唱和甚多,好事者辑之,号《金钏集》。

《情史》的笔记-第115页


情侠类——梁夫人
韩蕲王之夫人,京口娼也。尝五更入府伺候贺朔,忽于庙柱下见一虎蹲卧,鼻息齁齁然。惊骇,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众,复往视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问其姓名,为韩世忠。心异之,密告其母,谓此卒定非凡人。乃邀至家,具酒食,卜夜尽欢,深相结纳,资以金帛,约为夫妇。蕲王后立殊功,为中兴名将。梁封两国夫人。
梁夫人不为娼,则不遇蕲王。不遇蕲王,则终身一娼而已。夫闺阁之幽姿,临之以父母,诳之以媒妁,敌之以门户,拘之以礼法,婿之贤不肖,盲以听焉。不幸失身为娼,乃不能择一佳婿自豪,而随风为沾泥之絮,岂不惜哉!

《情史》的笔记-第153页


情豪类——魏文帝(薛灵芸)
魏文帝所爱美人薛灵芸,常山人也。父名业,为酂乡亭长。母陈氏,随业舍于亭旁居。生穷贱,至夜,每聚邻妇绩,以麻藁自照。灵芸年十七,容貌绝世。闾中少年多以夜来窃窥,终不得见。咸熙元年,谷习出守常山郡,闻亭长有美女,而家甚贫。时文帝选良家子女入宫,习以千金宝赂,聘之以献。灵芸闻别父母,歔欷累日,泪下沾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盛泪,壶中即如红色。既发常山,乃至京师,壶中之泪,凝如血色矣。
帝以安车十乘迎之。牛皆镂金为饰,粉丹画其毂,轭前有杂宝为龙凤,衔百子铃,锵锵和鸣,响于林野。驾青色骈蹄之牛,日行三百里。此牛尸涂国所献,足如马蹄也。道侧烧石叶之香,此石叠叠,状如云母,其光气辟恶厉之疾,乃腹题国所献也。灵芸未至京师数十里,膏烛之光相续不灭。车徒噎路,尘起蔽于星月,时人谓之尘霄。又筑土为台,基三十丈,列烛致于台下,名曰“烛台”,远望如列星之坠地。又于大道之旁,一里量一铜表,高五尺,以志里数。故行者歌:
青槐夹道多尘埃,龙楼凤阙望崔嵬。
清风细雨杂香来,土上出金火照台。
此七字是妖辞。为铜表于道侧,是土上出金之义;以烛致台下,则火在土下之义。汉火德王,魏土德王,火伏而土兴也。土上出金,是魏灭晋兴也。
灵芸未至京师十里,帝乘雕玉之辇,以望车徒之盛,嗟曰:“昔者言‘朝为行云,暮为行雨’,今非云非雨,非朝非暮。”因改灵芸之名曰“夜来”。入宫承宠爱。外国献火珠龙鸾之钗,帝曰:“明珠翠羽尚不胜,况乎龙鸾之重。”乃止而不进。夜来妙于针功,虽处于深帏重幄之内,不用灯烛之光,裁制立以。非夜来所缝制,帝不服也。宫中号曰“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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