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審判》书评

集权政治下的女权能否实现？

《她的审判》这本书读起来还是很有趣味的，我个人最喜欢的章节应该是郑萍如和川岛芳子两章，无非是因为对这两个人略有耳闻，而作者也不负我望，在郑萍如一章中专门就张爱玲的《色，戒》做了评论，川岛芳子一章中则事无巨细的进行了八卦，总之这两章充分满足了我的个人趣味。另外三个人因为不太了解所以一开始兴趣不强，尤其是最后一个贝安加，我只是略读了事；而李青萍则是最让我佩服的，因为她经历的磨难不少却活的最久，并且最终在一定意义上获得了结局的逆转，本身的戏剧性很难不让人喜欢。而关露一章中关于集权与女性关系的论述则真正引发了我关于本文题目的思考。关露在她的自传体小说《新旧时代》中塑造了一个三哥的形象，这个“‘三哥’自认尊重女性，可是他所谓的尊重必须由他来定义。他相信女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不能为男人而活。在他眼中，那些涂脂抹粉、衣着光鲜亮丽，一心只想吸引异性目光的女人，都不是真正的女人。当他用这个逻辑要求他那‘年轻、不美丽、但是漂亮而潇洒的’妻子穿着朴素，好让人们忘记他是女人时，却忘了问妻子的想法。他口口声声说尊重妻子，却不容许妻子与他意见相左，两性平等的游戏规则必须由他拟定。他认为‘正确’的要求，妻子必须服从。显而易见，这种号称进步、以男性为中心的两性平等观，其实依旧是传统中国父权男性沙文主义。(《她的审判》第78页)”以上是作者对“三哥”这一形象的介绍和描述，可以看出，“三哥”是一个受到西方自由平等思想影响的男性，但骨子里却仍旧是传统的男权思维，这样的形象即使在今天的中国社会依然屡见不鲜，最近兴起的“直男癌”一词就是对这种形象的讽刺。比如，很多男性认为女性不应该依附于男人，却也认为女性应该适当地表现出依附的姿态；很多男性认为女性应该独立自主，只不过是在某些有限范围内的独立自主（只要能不给男性添麻烦）；很多男性认为女性应该“为自己而活”，但是这个“自己”实际上却是“男性心目中的”自己；很多男性呼吁女性去追求自由，然而这种“自由”却是被男性圈定的自由。这种男权思维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已经被现代观念的外壳包藏了起来，很难察觉与发现，一不小心就会掉入这个华丽的陷阱，即便封建社会已经结束了一百年，改革开放也已经进行了三十多年，被现代思维观念浸熏多年的年轻人也经常不可避免的暴露出来。追溯这种男权思维，我们都知道它和两千多年的皇权政治密不可分，实际上，皇权和男权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皇权要求的是臣子对皇帝的无条件服从，男权则是要求妻子儿女对父亲或丈夫的无条件服从，都是一种服从和被服从的关系。这种相似性让我忍不住拿古典文学中的“闺怨诗”来略作比较。所谓闺怨诗，是指男性作者创造的女性题材的诗歌作品，在这些作品中，作者会创造一个女性形象，让这个女性形象作为抒情主体。那么，是不是说闺怨诗中就没有作者形象了呢？并非如此，作者形象只是被伪装在了女性形象下面，作者仍旧是有所托的。一般而言，闺怨诗的内容都是表达女性对男性的思念，这种思念更多的被体现为一种愁苦的单相思，而臣子对皇帝的渴慕崇仰也恰是一种单相思，所以说闺怨诗中的作者常常借由女性形象来抒发自己不被皇帝赏识重用的郁悒。可见，皇帝和臣子的关系与父夫和子妻的关系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并且这种相同已经被传统文人借象征的手段展示了出来。1911年辛亥革命后，封建皇权社会瓦解，男权随之瓦解是必然的趋势。此时的女性解放运动也开始兴起。然而，人民民主专政下的中国社会仍旧是一种实质上的皇权社会，党和党员就是一种绝对的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在这样的一种关系下，关露的女权主义就和党的男权思想产生了矛盾，这种矛盾更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关露心中的痛苦挣扎。并且，关露最终选择的是抛弃自身，而选择服从党，通过自我否定来实现自我肯定的方式近乎自虐，几乎让人想起了日本的武士道（关于这点作者在川岛芳子一章中有论述）。那么，在集权统治下的中国社会，女权主义能否真正实现呢？可以看到，今天的中国社会下的女性地位正在稳步飞速的提升，一方面这是外部大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内部公民的需要。但是传统的力量太强大了，一百年的时间远远不够，所以中国的女权主义势必要和传统的男权思维进行猛烈的交锋。要注意的是，不光是男性，即使是女性的头脑当中也是难舍男权思维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寄自身幸福于男性的例子，我们也将会看到女性和男性关系实现了服从与被服从的倒转，变成一种由女性主导的新的男权社会的状况。这状况恰如鲁迅所说：暴君统治下的臣民，可能比暴君更残暴。男权思维最大的恶果是造成了社会的恶性循环，反抗者只是由这个阶级跳到那个阶级，阶级本身并没有被打破。女权主义最应警惕的就是陷入到这种矫枉过正的状况中。另一方面，中国男性在观念方面的现代化速度远远落后于女性的进步速度，根本原因我愿意在读完这本书后把它归结到政治上的集权统治对人所造成的影响。两者发展速度的不平衡终有一天会造成更大的恶果。之前就有观点认为，决定生育率的关键因素在于女性受教育程度，现在的女性受教育程度大幅提高，男性的素质却普遍较低，大龄剩女越来越多，无非是不愿意迁就，而迁就了的是否幸福，我猜不言自明。家庭的瓦解，婚姻的破裂，似乎让我们看到了未来中国的“无缘社会”。但是反过来讲，女权主义的权利运动是否会成为推动政治平权的突破口呢？这一点还是让我们怀着些许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