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登档案》章节试读

出版日期:2014-4
ISBN:9787515510234
作者:[英] 卢克·哈丁(Luke Harding)
页数:280页

《斯诺登档案》的笔记-第15页 - 真实的呼哈

1
“真实的呼哈”
巴尔的摩附近
埃利科特城
2001年12月
“除却心灵的诚信,到头来没有什么可称得上神圣。”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爱默生随笔•自立》
2001年12月底,有个自称“真实的呼哈”(TheTrueHOOHA)的人,提出了一个疑问。“真实的呼哈”是一位18岁的男性美国公民,一个醉心游戏的人。他电脑技术出色,智商非常发达。他的真实身份不得而知。当时,每个在热门技术网站“阿尔斯技术网” 上发帖的人都采用了匿名发帖。他们大多是些年轻人,都热衷于网络。
“真实的呼哈”想征求建议:如何才能建立起自己的网络服务器?那是个周六的早晨,大约在当地时间上午11点之后。他发帖说:“这是我第一次发帖。请对我温柔一点。我有个难题:我想建立自己的主机。我该怎么办?”
不久,经常光顾阿尔斯网的网友们纷纷给他提供各种帮助建议。为自己的网络服务器建立主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事,但至少需要有一台奔腾200型电脑,要有足够的内存和适量带宽。“真实的呼哈”喜欢这些回答。他回复说:“啊,阿尔斯真是一个电脑知识的大宝库。”凌晨两点钟,尽管他已非常疲惫,但他仍然在线。他写道:“哈欠。该睡觉了,你知道,明天还得早起,研究更多电脑的事。”
尽管“真实的呼哈”只是一个“阿尔斯”菜鸟,但他的回复却非常流畅而自信。他写道:“如果我的语气让人感觉我好斗、自大,是个18岁的新手,对长者没有点尊敬,那么你差不多了解我了。”显然,他对自己的老师有比较负面的看法。他说:“你知道,社区大学没什么好老师。”
“真实的呼哈”有望成为一个多产的“阿尔斯”发帖人。在接下来的8年间,他写了约800个评论。他同时还频繁在其他论坛上发言,尤其是一个名叫叫做“#arsificial”的论坛。他是谁?他似乎在干各种不同的工作,在不同地方对自己的描述也不同:一会儿是“无业”,一会儿是“打败仗的士兵”,一会儿是“系统编辑员”,一会儿又是“一位有美国国务院安全许可的人”。
这是不是有点沃尔特•米提 的感觉呢?他的家在美国东海岸的马里兰州,在华盛顿特区附近。而25岁左右时,他已经是一个神秘的国际人物了。他不时出现在欧洲的不同地方:一会儿是日内瓦,一会儿是伦敦,一会儿又是爱尔兰——除了它的“社会主义问题”以外,爱尔兰显然是个不错的地方;一会儿到了意大利,一会儿又到了波斯尼亚。他还到过印度。
“真实的呼哈”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守口如瓶,但他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尽管并未取得过什么学位,但他却有着惊人的电脑知识。他似乎把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网络上,随后自学成才。从政治立场上看,他很像是个忠诚的共和党人。他坚信个人自由,譬如,他会替那些种植大麻的澳大利亚人说好话。
但有时,他会变得非常让人讨厌。比如,他曾骂另一位阿尔斯网会员,说后者是个“鸡巴”。在社会保障问题上,他坚持认为应依靠个人努力去解决,对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他则称他们是“他妈的智障”。聊天室很像个酒吧,人人都可以搬个凳子坐一坐。但即使是按聊天室“所有人均享有自由”的标准,“真实的呼哈”也算得上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家伙。
网友们对“真实的呼哈”的网下真名一无所知,但对他的长相他们确实有粗略的认识。2006年4月,离23岁生日没几个月的时候,“真实的呼哈”贴出了几张自己的照片,那是一位业余造型师的手笔。它们展示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有点心神不宁地盯着相机,皮肤苍白,双眼略有点肿,看起来有些像吸血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他戴着一只奇特的皮质手镯。
一位网友发帖说“真酷耶”。当有人说“真实的呼哈”看起来像个同性恋,他质问道:“你不喜欢我的手镯吗?”他坚持自己不是同性恋,并随口说:“我的女友是个摄影师。”
“真实的呼哈”的聊天话题五花八门,包括游戏、女孩、性、日本、股市,还有在美国陆军服役的灾难岁月、对多种族英国的印象、拥有枪支的乐趣等。(2006年,他曾写道:“我有一只瓦尔特P22手枪,那是我唯一的枪支,但我对它真是钟爱至极。”)这些聊天记录以其独有的方式,构成类似成长小说之类的东西,讲述着一些年轻时的经历,而作者正是伴随互 联网成长起来的第一代。
随后,到2009年,“真实的呼哈”的发帖数量日渐稀少。似乎出了什么事。早日的热情洋溢消失殆尽,最后的几个帖子显得有些阴暗和忧郁,流露出一丝辛酸的情绪。2010年2月,他留下了最后的几个帖子,提到一件让他很纠结的事情——政府无处不在的监控。他写道:
我们的社会,似乎的确养成了一种惰性,对各种鬼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
顺从。
我想知道,1750年、1800年、1850年、1900年和1950年的时候,那种在神奇
的联邦烛光之下会变透明的信封,当时销售得怎样?我们靠在一个滑溜溜的斜坡上
堕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们真的觉得这一切完全处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吗?或者,它
是一场陡然发生的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因无所不在的政府保密而不知不觉地来临的
呢?
2012年5月21日,“真实的呼哈”发出最后一个帖子。此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成为了广袤的网络空间中消失的电波。然而,我们现在知道,一年以后“真实的呼哈”(也就是爱德华•斯诺登)飞往了香港。
爱德华•约瑟夫•斯诺登生于1983年6月21日,朋友们都叫他“爱德”。他的父亲是朗尼•斯诺登,母亲是伊丽莎白,又叫温蒂,父母高中相恋,18岁结婚。朗尼曾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的一名军官。斯诺登早年在北卡罗莱纳州海岸城市伊丽莎白市生活,那里有海岸警卫队最大的空军和海军基地。斯诺登有个姐姐叫做杰西卡。跟其他美国军人一样,斯诺登的父亲有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立场,他是一个保守派,也是一个自由派。
但斯诺登的父亲同时也是一个喜欢思考问题的保守派。他是一个表达能力极强的、博览群书的人,喜欢引用诗人爱默生的作品。因为爱默生主张,个人要坚持原则,抵制国家的腐败和操纵。加入海岸警卫队之初,朗尼宣誓要拥护美国宪法和《人权法案》。他后来是认真这么做的。对他来说,誓言不只是空话,它构成了美国公民与国家之间庄严的契约。
斯诺登小时候留着一头浓密的金发,时常带着露齿的微笑。他很小就随家人搬到了马里兰州,从那里到华盛顿特区人们每天都可来回上下班。斯诺登的小学和初中在安妮阿伦德尔县的克罗夫顿镇。那是一个位于华盛顿特区与巴尔的摩之间的小镇,到处是各式漂亮的别墅。斯诺登在那里上过的这两所学校,外观都不是很诱人,看起来像是没有窗子的砖式堡垒。(不过,好歹第一所学校还有一个灌木花园,里面有蝴蝶翩跹;在停车场边上,还有一棵孤零零的法国梧桐树。)15岁左右时,斯诺登转学到了附近的阿伦德尔高中,在那里读了一年半。
父亲回忆说,斯诺登后来生了一场病,很有可能是腺热之类的疾病,之后他的学业就开始出现问题。他大概缺了“四五个月”的课。另外一个影响到他学习的因素,是他父母间的关系逐渐疏远。最后,当他们的婚姻摇摇欲坠时,斯诺登也就终止了高中学业。1999年,在他16岁的时候,斯诺登报名进了安妮阿伦德尔社区大学。尽管这所大学校园缺乏规划,却拥有自己的棒球馆和橄榄球馆,其运动格言是:“你不能掩饰那野猫一样的豪迈。”
斯诺登选修了电脑课程,后来获得了“普通教育发展证书”(GED),相当于高中学历。然而,由于未能完成高中学业,他时常会遭遇尴尬并需要自我辩解。2001年2月,斯诺登的母亲提出离婚申请,3个月后最终达成了离婚。
这场乱哄哄的离婚案之后,斯诺登先是跟一位室友住在一起,后来又跟母亲住在巴尔的摩西边的埃利科特市。他母亲的家位于林地村,那是一个具有独立系统的住房开发区,里面有游泳池和网球场。她家灰色的双层联排别墅,坐落在一个绿草成茵的土坡旁边。小区里有儿童游乐场,各家院子里种着天竺葵和玉簪花。时常有中年妇女牵着毛色光亮的大狗,在外面闲逛。那是个很友好的地方。邻居们回忆说,透过敞开的窗帘,他们时常可以看见斯诺登在电脑前忙碌。
他们所在的那个小城以安德鲁•埃利科特的名字命名,他是1730年从英国移民过来的贵格会教徒。18世纪晚期,埃利科特市非常繁华,穿城而过的河流东岸矗立着一些磨坊,城里的房屋是用当地暗黑色的花岗石砌成,非常结实。城里甚至还有一门英式加农炮。巴尔的摩市和港口也距此不远。21世纪以前,磨坊就已经消失很久了,变成了历史遗迹。某种程度上说,它们实际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现在,联邦政府是马里兰州最主要的雇主,因为这里到华盛顿特区上班距离很近。
对斯诺登来说,他可说是在某个政府机构的硕大影子里长大的。从他母亲家的前门出发,开车15分钟就可以抵达那里。这家机构位于华盛顿与巴尔的摩的中间,严禁外人入内,显然是一家具有秘密功能的机构。掩映在树阴之中的,是一栋大型绿色方形建筑,屋顶上满是各种奇怪的天线。区域内有一个宽阔的停车场、一台庞大的发电站和一个白色高尔夫球形的雷达天线罩,里面是碟形卫星信号接收器。管理区周围建有通电的围栏,弥漫着一种戒备森严的气氛。巴尔的摩与华盛顿之间连接着一条大道,大道的一处入口旁竖有一块路牌,上写着:“国家安全局,下一路口右转。仅限雇员进入。”
这个隐秘场所,就是美国国家安全局总部所在地,1952年以来,它就是美国对外国信号的监控机构。十几岁的时候,斯诺登就对国家安全局非常熟悉了。他所在的那所大学差不多就在国家安全局的隔壁,他母亲的很多邻居都在那里上班。他们每天早上驾车出发,穿过马里兰州绿草茵茵的乡下,前往工作的地方;晚上又从那个位于米德堡军营占地1000英亩的工作区赶回居住地。人们熟知的那个“迷宫” (又称“信号情报城”)雇佣了4万名员工。这是美国雇佣数学专家最多的单位。
然而,对斯诺登来说,加入这个神秘的政府机构几乎是不可能的。20岁出头时,他大体上更关注电脑世界。对他来说,互联网是“整个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明”。他在网上跟人聊天,“这些人有着形形色色的观点,他们是我在实际生活中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邂逅的人”。他日复一日地在网上冲浪,玩一种叫做“铁拳”(Tekken)的日本角色扮演游戏。他不仅仅是个技术怪胎,也会做健身、练武术。按他在阿尔斯网上的说法,他还“泡亚裔妞”。
然而,他意识到,这一切并不会给他本人的职业生涯加分。2003年,他发帖说:“我住在马里兰州,是一位没有学位、没有证书的‘微软认证解决方案专家’ ,算是无业游民吧。”
与此同时,斯诺登的父亲搬家去了宾夕法尼亚州。他就要再婚了。
2003年,美国领导的多国军队入侵伊拉克,这促使斯诺登认真考虑去军队谋职。他父亲在美国海岸警卫队里服役了30年,他说他有一种冲动,希望像父亲那样为国效力。“我想参加伊拉克战争,因为我感觉,是人就有义务,去解救那些遭到压迫的人。”他的动机似乎很理想化,跟乔治•沃克•布什总统当时提出的目标如出一辙,就是要推翻萨达姆•侯赛因。
斯诺登想过加入美国特种部队。军方提供了一个乍看起来很有诱惑力的计划,按此计划,毫无经验的新兵也可以摇身变为精英战士。2004年5月,他毅然报名参了军。他在佐治亚州的本宁堡军营(Fort Benning)报了到,那是美国的一个大型军事训练基地。该计划包括8—10周的基础训练,而后进入高级步兵课程,最后再经考核决定是否适合加入特种部队。
短暂的军营生活对他来说是一场灾难。斯诺登身体素质很好,却不是块当兵的料。他眼睛近视,两眼视力只有-6.50/-6.25 。他曾发帖说:“我的眼睛最远只能看到4英寸远的物体,我的眼科医师每次见我都会哈哈大笑。”他的脚也出奇的小。他在阿尔斯网上说:“本宁堡军营的文职人员花了45分钟的时间,才找到适合我穿的作战靴。”这最终导致了一场不愉快:他被负责操练的中士训斥了一顿。
他始终认为,他在军队里的那些新同事,少有跟他志同道合的人,少有像他那样愿意帮助受压迫者摆脱锁链的人。相反,他的上司只想着射击杀人,尤其是穆斯林。他说:“大多数训练我们的人,都一味鼓噪着要杀死阿拉伯人,而不想怎么去帮助别人。”
在随后的步兵训练中,他摔断了双腿。经过一个多月的犹豫之后,军队最后决定让他退役。
回到马里兰后,在马里兰大学高级语言研究中心,斯诺登谋得了一个“安全专家”的差事。那是2005年。(他最初好像是干保安工作,后来才回归到了信息技术行业。)在那里,他为校园内国家安全局的一家秘密机构工作。或许是由于其短暂的军事经历的缘故,他得以闯入美国情报圈,尽管级别很低。这家语言研究中心跟美国情报界有紧密的合作,为其提供高级语言培训。
尽管斯诺登并没有获得学位,但2006年年中,他却在中央情报局揽得了一份差事,干的是信息技术方面的活。他很快认识到,他在信息技术方面的特异才干为他开启了所有有趣的政府大门。“首先,学位这个东西就是个狗屎,至少在这个行内是这么回事儿。如果你‘真的’有10年扎实的、可以证明的信息技术从业经历,那你完全可以获得一份高薪工作。” 2006年7月,他写道,“我没有学位,也没有高中文凭,但我挣得却比你多,尽管我只有6年的经历。要进入这个行业很难,但一旦揽得一个‘真正的’职位,你就算成功了。”
斯诺登发现,美国政府机构能够提供一些很刺激的岗位,借此可以出国旅游,并获得慷慨的福利。不需成为詹姆斯•邦德,只要申请一份“标准信息技术专家职位”就行。他把美国国务院称作“现在就得打入的地方”。
其中一项福利是可以接触密级信息:“是的,在国务院的信息技术部门工作,可以保证获得接触绝密信息的资格。”他还提出求职方略一类的建议。国务院“现阶段缺少人手”。他接着说:“欧洲方向的岗位竞争激烈,但如果有意前往近东那些多灾多难的地方,你就能更轻松地获得入门资格。一旦入了门,捱过一次在这些烂地方任职的经历,你就能够挑选自己更喜欢的职位了。”他后来还说:“感谢上帝制造了战争。”
斯诺登频繁跳槽的经历使他受益匪浅。2007年,中央情报局派他前往瑞士的日内瓦,那是他第一次去国外。当时他只有24岁。他的新工作是维护中央情报局电脑网络的安全,同时负责美国驻日内瓦代表团的电脑安全(虽然外交官很有权力,但很多人对互联网却只有皮毛认知)。他担任的是电讯信息系统官,同时还负责维护暖气和空调。
瑞士之行是令人开眼,也是历险之旅。那是斯诺登首次在国外生活。日内瓦间谍云集,有来自美国、俄罗斯和其他国家的间谍。它是个藏匿商业秘密和外交秘密的地方,是银行家聚集之地,也是若干联合国秘书机构和跨国公司总部集中的地方,城里约三分之一的居民是外国人。这个城市文明、宁静而有秩序,多数居民都很有钱,但一些下层移民也生活在这里。斯诺登曾经感慨地说,他发现,那些落魄的尼日利亚人很快就学会了瑞士的各种语言。
斯诺登以美国代表团人员的名义获得外交掩护身份。美国代表团驻地位于日内瓦市中心。那里有一座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玻璃和混凝土大楼,入口处是一道铸铁大门,周围有篱笆和高墙的保护。俄罗斯代表团驻地也在附近。斯诺登住在一间舒适的有4张床的屋子里,是美国政府提供的公寓。这里位于圣吉恩法莱西斯街道苏叶码头16号,可以俯瞰到罗纳河。就生活方式而言,这份差事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往东几个街区之外是日内瓦河,美国大使的官邸就坐落在那里。不远处是阿尔卑斯山,人们可以上那儿接受挑战,去爬山、滑雪和远足。
阿尔斯网记录着这位年轻人的形象。斯诺登至少一开始甚至迄今仍然用美国乡下人的眼光,在透视这个世界。首先,他对瑞士人有着一种复杂的心态。在一次聊天中,他抱怨瑞士的物价太高(“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这里的狗屎有多贵”),讨厌餐厅里没有自来水,还对15美元一个的汉堡发牢骚,觉得价格高得太离谱。
除此之外,他还经历过其他形式的文化冲击,比如使用公制计数,还有瑞士人的富裕生活。他惊叹说:“天啊,瑞士人真有钱。他妈的,麦当劳职员挣的钱都比我多。”但总体而言,他还是逐渐习惯了这个风景如画的新环境。有一次,他与网友是这么交流的:
真实的呼哈:路面只有35英寸 宽
真实的呼哈:上面停了9000辆汽车,有两个有轨车道,一个公交车道
真实的呼哈:还有一个自行车道
真实的呼哈:我一直在想,后视镜会被刮掉
真实的呼哈:担心会撞上人,会赔钱
网友3: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移民在从事一些低级工作?
真实的呼哈:是的。有很多身份不明的东南亚人和东欧人,他们不会说法语和英语
真实的呼哈:但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
真实的呼哈:就仿佛生活在明信片中一样
真实的呼哈:只是物价贵得跟噩梦似的,人们的等级观念重得吓人
网友4:真实的呼哈,你在哪儿?瑞士?
真实的呼哈:对,瑞士日内瓦
网友4:邪门
真实的呼哈:是的,不过迄今为止还算不错
在日内瓦,斯诺登接触了各种不同的思想,包括一些激进的思想。梅尔•卡尔达鲁是爱沙尼亚人,在一次声援西藏文化的活动中与斯诺登相遇。在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来临前,“自由西藏运动”在城里组织游行。而国际奥委会的总部就在附近的洛桑市。
斯诺登参加了几次声援西藏的活动。好笑的是,他后来却被指控是中国的间谍。他曾随同武术俱乐部参加了几次中国的新年庆祝活动。马万妮•安德森是他在日内瓦的另一位朋友。她曾在田纳西州《查塔努加时代自由报》发表过一篇文章,其中写道:“他曾经一对一给我上过武术课。我对他的能力很惊讶,但同时又觉得好笑:他似乎不懂该如何对新手手下留情。”
有一次,斯诺登顺路驱车带歌手朋友卡尔达鲁去慕尼黑。在空荡荡的德国高速公路上,两人聊了好几个小时。他们谈到中国、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两国,以及美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作用。斯诺登认为美国应该充当世界警察,但卡尔达鲁不以为然。后者曾这样评论说:“爱德的确很聪明,可能有一点点小固执,他很直率,喜欢争论,思想独立,凡事有自己的想法。”
这位爱沙尼亚摇滚歌星曾和这位中央情报局技术员一起聊天,谈到亲西藏活动分子在获得中国签证方面是多么艰难。斯诺登对北京举办奥运会有些疑虑。卡尔达鲁则说以色列占领巴勒斯坦,在道义上是有问题的。斯诺登对此表示理解。他同时认为,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不是最糟糕的”选择。卡尔达鲁这要采取“解构性”方法进行分析。两人同时还讨论了“世界新秩序”问题:在飞速发展的数字时代, Facebook和其他社交媒体的发明,会怎样影响民主以及人民自治的方式。
斯诺登是在美国东海岸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长大的,但是他现在到了欧洲,能跟一个聪明的、有左翼思想的吉他手兴奋地谈话。(斯诺登曾用文字这样评价卡尔达鲁:“最好笑的是,他是个超级呆子。”)这一切当然都是拜美国政府所赐。他在中央情报局的这份工作还有另一项特权。要是因为乱停车收到罚单,他并不需要支付罚款,因为他有外交豁免权。另外,他还有很多机会到欧洲各地去看一看。按阿尔斯网的记录,斯诺登曾去过萨拉热窝,在那里的酒店房间里听到穆斯林通过电话祈祷的声音。他也去过波斯尼亚、罗马尼亚和西班牙,对这些地方的食物和女人做过评价。
在卡尔达鲁面前,斯诺登只字未提中央情报局,但他的确谈起过他的工作。卡尔达鲁说:“我知道他是在美国使馆负责信息技术的保障。他说他的工作需要到处跑,在各地的使馆必须保持通讯畅通,也需要有安全的平台……他以略带嘲讽的口吻谈起外交官的电脑技术水平。他说他需要给他们安装MSN聊天软件,但事实上他的本领比这还要多很多。很显然,他有着丰富的信息技术从业经验。”
有时,斯诺登也纳闷,瑞士是不是有点儿种族主义色彩?同时,他对瑞士人对待个人自由的态度印象深刻,对那里色情业的合法化感到惊讶。斯诺登还是一个飙车狂。他有一辆崭新的深蓝色宝马车,在前往慕尼黑的路上,他的时速高达180公里。他直言他把车上的电子限速器给拆了,这样就能跑得更快。他还说想要到职业赛车道上去开车。另外,他还在意大利参加过摩托车比赛。
斯诺登的确表现出性格上的多样特色,但他却狂热信任资本主义和自由市场。他的信念很实际,也很教条。在瑞士期间,他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玩股票。2008年,当全球经济大崩溃,当美国和欧洲双双被拖入了漩涡时,他还毫无悔意地杀跌,结果只能惊恐地看着股市一路走低。有时他也挣点钱,但多数时候都在亏钱。
斯诺登会在网上聊他的事迹。他捍卫金本位,但对高失业率不以为意。根据阿尔斯网的记录,他觉得高失业率是“有必要的”,是“对资本主义的修正”。当有人问“你觉得如何处理12%的失业率”时,斯诺登回复说:“1900年以前,几乎所有人都是自我就业的。12%的失业率有什么好怕的呢?”
与斯诺登标新立异的右翼思想最为接近的是罗恩•保罗。此人是美国最为有名的自由主义倡导者,在草根阶层尤其是年轻人中有很多拥趸。保罗断断续续在国会服务了30年时间,他挑战共和党的当权者和政治理念。他是社会主义、凯恩斯经济学和美联储的激烈反对者。他还反对美国进行对外干预,憎恶政府的监听行为。
斯诺登曾对2008年保罗参加美国总统竞选表示支持。他同时对共和党候选人约翰•麦凯恩有过好感,称他是“杰出的领袖”、“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人”。他算不上是奥巴马的支持者,但也并不反对后者。大选期间,斯诺登说,如果奥巴马能够跟麦凯恩联手,他有可能会支持他,然而当时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真实的呼哈”在阿尔斯网发帖说:“我们首先需要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觉得,希拉里•克林顿是美国的一粒暗疮。”
奥巴马获选总统后,斯诺登慢慢开始表现出对他的极其不喜欢。他批评白宫试图禁止攻击性枪支的举措。在当时以及后来,指引斯诺登思想的都是美国宪法,而在枪支问题上具体指引他的是宪法第二修正案以及其规定的持有枪支的权利。他对赞成禁枪的行为没有好感。另外,他还反对政府的公共福利计划,认为个人不应该跑去向国家求助,即使是在有困难的时候也不应该如此。
一些网友因此骂他,一个帖子说,“是啊!让老人见鬼去吧!”
“真实的呼哈”气愤地回复道:“你他妈的智障啊……我奶奶今年都83岁了,你知道吗?她还靠理发来自己养活自己……或许等你长大了,真正开始缴税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还有一个让斯诺登更为愤怒的话题。2009年,对那些把密级信息泄露给报纸的政府官员,他曾厉声谩骂。盛怒之下,他称其为最恶劣的罪行。同年1月,《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报道,涉及以色列打算秘密袭击伊朗的计划。报道说,以色列请求美国提供专用反地堡炸弹,以便执行这一颇具风险的任务,但布什总统拒绝了这一请求,并通知以色列说他已授权采取“新的隐蔽行动”以破坏伊朗可能的核武器计划。
《纽约时报》称这份报道是15个月来采访在任和前任美国官员的结果,也包括欧洲和以色列的官员,以及其他专家和国际核检察员。
“真实的呼哈”在阿尔斯网上发表了他上述报道的反应,值得在此全文引用:
真实的呼哈:什么臭狗屎啊
http://www.nytimes.com/2009/01/11/washington/11iran.html?_r=1&hp
真实的呼哈:《纽约时报》,什么玩意啊
真实的呼哈:他们在试图引发一场战争吗?天啊,他们就跟维基解密 一个德行
网友19:伙计,他们不过是报道情况而已
真实的呼哈:可他们报道的是有密级的玩意儿
网友19:(表示“耸肩”)
真实的呼哈:以色列不受欢迎,被处于战争状态的敌人所包围,而现在还报道我们
跟这个国家间合作计划侵犯另一个国家主权的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好弄到报纸上去
网友19:哦
真实的呼哈:另外,他妈的,谁是泄露这些情况的匿名线人啊?
真实的呼哈:这种人真该一枪给毙了
真实的呼哈:“但这种紧张的交流也促使白宫加大与以色列的情报共享力度,向以
色列官员通报美方打算暗中破坏伊朗核设施的企图。这是个重大秘密计划,布什正
打算把它交接给下任奥巴马总统。”
真实的呼哈:喂,这现在还算什么秘密呢?谢谢
网友19:哦
真实的呼哈:我不知道,有多少亿美元的努力就这样全泡汤了
网友19:你反应过度了吧。不会有事的
真实的呼哈:这不是反应过度。他们过去也干过这种屁事
网友19:(表示“送上鲜花和蛋糕”)
真实的呼哈:他们就是那些暴露“我们能够监听到本•拉登手机”信息的泄密者,
同样他们也坏了我们的事,使我们不能反复窃听。感谢上帝,他们就要关门歇业 了
网友19:是说《纽约时报》吗?
真实的呼哈:希望他们今年最终会破产倒闭。哈
几分钟后,聊天继续:
网友19:他们报道这些东东,是件好事呀
真实的呼哈:如果是符合道德的事,我倒是会喜欢
真实的呼哈:政治腐败,肯定喜欢
真实的呼哈:丑闻,也行
网友19:报道政府的阴谋就不道德了吗?
真实的呼哈:危害国家安全呢?不行
网友19:哦
网友19:国家安全
真实的呼哈:嗯,是是是是是的
真实的呼哈:这种狗屎事情加密是有原因的
真实的呼哈:不是因为“哦,我们希望公民不要发现”
真实的呼哈:而是因为“要是伊朗知道我们在干啥,这种狗屎事情就行不通了”
网友19:(表示“耸肩”)
真实的呼哈:“任何人都不得谈及这些记录,因为有关伊朗的情报极其需要保密。”
真实的呼哈:直接引用
真实的呼哈: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给记者说起这些事情呢?!
真实的呼哈:“那些秘密行动,以及以色列是否会对伊朗采取除常规打击以外的其他手段,此类问题需要奥巴马先生即刻果断做出决定。”
真实的呼哈:这些不再有“秘密”可言了
真实的呼哈:哦,你他妈一定是跟我开玩笑。现在《纽约时报》要决定我们的外交政策吗?
真实的呼哈:那奥巴马呢?
真实的呼哈:奥巴马刚刚任命了一个他妈的政客来管理中情局!
网友11:是的,跟以前所有中情局局长都不一样
网友11:哦,等等,不对
真实的呼哈:我现在很生气。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这位“他妈的政客”就是利昂•帕内塔,奥巴马于2009年任命他做中央情报局局长,尽管他显然很缺乏情报工作背景。应该说,这一任命是要跟布什时代的情报丑闻——包括犯人引渡、中央情报局秘密监狱以及非法窃听等划清界限。
斯诺登显然对维基解密有所了解,这是一家在提高政府透明度方面处于领先位置的网站。斯诺登没想到的是,这个网站的以后会跟他的故事交织在一起。斯诺登当时并不喜欢这个网站。那时候,斯诺登对《纽约时报》的厌恶是基于这样一个认识:“他们比维基解密还坏。”但后来,他对这家报纸还会有更多指责,认为它出版速度不够快,认为它拖着不刊发那些揭露白宫违法行为的确凿证据。他的这些看法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
斯诺登当时对泄密行为的批判与其以后的行为相抵牾,十分令人惊讶。但是,《纽约时报》泄露的是秘密行动的敏感细节,它有别于2013年斯诺登所做的事。现在,斯诺登解释说:“中央情报局的大部分秘密都是关于人的秘密,不是机器和系统的秘密,因此我会因为我的爆料会危及别人而觉得不安。”
事实上,斯诺登对政府间谍行为的不满,早在他与中央情报局官员在瑞士工作的那三年时就已经开始。他的朋友马万妮•安德森是一位法律专业实习生,那期间在美国驻联合国日内瓦机构的代表团工作。她对斯诺登的印象是,他是个很安静、爱思考、比较内向、凡事都会小心权衡后果的人。她声称,斯诺登在其日内瓦任期行将结束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良知的危机”。
斯诺登后来谈到过一件事,揭示了中央情报局招募人员的策略。他告诉格林沃尔德,有一次,中央情报局特工想要招募一位瑞士银行家,以便取得秘密金融信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设法把银行家灌醉,然后怂恿他开车回家。那人愚蠢地照做了,随后遭到瑞士警察拘捕。秘密特工帮银行家解决了此事,并借机跟他交了朋友,随后成功将他招募于麾下。
斯诺登说:“我在日内瓦的所见所闻,让我对美国政府所做的事,以及给世界造成的影响有了认识,也因此真有幻想破灭的感觉。我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个机构的一分子,而这个机构做的坏事比好事要多得多。”
于是,斯诺登有了把美国政府的秘密抖搂出去的念头,但那时还不够成熟,直到后来才在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现在看来,他当时还没有见到后来想要曝光的那些最有争议的文件。斯诺登说,他先要给奥巴马总统做“无罪推定”——首先选择相信他,期待奥巴马能够扭转布什时代犯下的侵犯公民自由的惊天错误。比如关塔那摩 监狱,那是个用来关押战俘的地方,其中一些人跟极端主义或“基地组织”没有任何关联,但却不经审讯而被痛苦监禁在那里多年。
斯诺登希望奥巴马将布什班子中那些该为此负责的人绳之以法:“奥巴马的竞选承诺和成功当选使我相信,他会带领我们去解决他在竞选时所罗列的问题。很多美国人都颇有同感。不幸的是,上任之后不久,奥巴马就关闭了调查系统性违法事件的大门。不仅如此,他还深化、扩充了几项滥用权力的计划,并拒绝将政治资本花费在终止像关塔那摩那样侵犯人权的事件上面,仍旧让里面的人不经审判而被拘押着。”
斯诺登的上司们对他愤愤不平的心态是否了解呢?2009年,斯诺登跟他同在日内瓦的一位同事发生了争吵。他曾对《纽约时报》的詹姆斯•莱森讲过这件事。莱森说,斯诺登很想得到提升,却因为质疑上司的判断里,而与对方进行了一场小小的电邮口水仗。几个月后,在填写中央情报局年度自评表时,斯诺登发现人事部网上申请部分有些问题,于是就给上司指出来了。上司让他别管,但最终还是让斯诺登测试一下,看系统是否会遭到黑客攻击。
斯诺登“并无恶意地”在上面加入了一些代码和文本,以证明他的观点。他的直接上司签字表示了同意。但随后,此前跟斯诺登吵过架的、级别更高的上司发现了他的改动,因此大发雷霆。这位上司在斯诺登的档案里加入了一份贬低他的报告——以间谍的行话叫“差评”。
这件事并不起眼,但有一个方面非常重要:它让斯诺登意识到,通过内部渠道投诉是没有用的。他可能得出一个结论,向上投诉只能招来惩罚。但当时,他却发现了一个新的渠道,这需要他去尝试。
2009年2月,斯诺登辞职离开中央情报局。他的个人档案,无论什么内容,都没有移交给他的下一任雇主:国家安全局。在那里,斯诺登的工作是到远在日本的美军基地的国家安全局机构担任承包商。
“9•11事件”以来,承包商的机会应运而生,因为各种迅速发展的美国安全机构将情报业务分包给了私营企业。高级官员如国家安全局前局长迈克尔•海登之流,毫不费劲地在政府和企业间交叉任职。这就是一扇旋转门,一份肥缺。斯诺登随后上了戴尔电脑公司的工资表。他履历表上早期的缺项在此阶段已经无关紧要。他享有接触绝密材料的许可,还具有出类拔萃的电脑技术。不管他此前的中央情报局同事对他有过什么样的担心,此时系统中已不再留有任何痕迹。
斯诺登少年时代曾对日本很有感情。他曾学过一年半的日语。他早期在阿尔斯网的聊天中时常使用诸如日语“谢谢”之类的词汇。有时,他会用日语发音读自己的名字,称自己为“E-do-waa-do”。2001年,他写道:“我一直梦想着去日本。我想在那里谋一个轻松的政府职务。”他对“铁拳”游戏有些过于痴迷。他后来说,这种普通战士对战恶魔的体验塑造了他的道德观。2002—2004年间,他曾担任Ryuhana出版社的网络管理员,那是一家日本动漫网站。
斯诺登热切盼望能够提高自己的语言技能。2009年,他报名参加了一个暑期班,是马里兰大学东京分校开办的。
然而,在日本期间,斯诺登的网上活动减少了很多。他差不多不再到阿尔斯网发帖。日本是他的一个转折点。那是斯诺登从梦想幻灭的技术员,过渡到准揭露者的一段时间。对反映国家安全局数据挖掘规模的绝密文件看见得越多,他对奥巴马政府的不满就越多。有了日本的这段经历,斯诺登说:“我目睹了奥巴马推进那些政策的过程,这些政策刚好是我认为要加以约束的。于是,我越来越坚定了信念。”
斯诺登说,2009—2012年间,他开始发现国家安全局的监控活动无孔不入:“他们热衷于知道世上所有的对话和行为方式。”他同时察觉到另一个让他不安的真相:美国制度内在的、旨在制衡国家安全局的国会监督机制已经失效。“你不能再等着别人去采取行动。我一直在寻找领袖,但我意识到,所谓领袖实际上就是敢为人先。”
2012年,离开日本之前,斯诺登已差不多快成为一名揭露者了。


 斯诺登档案下载 更多精彩书评


 

外国儿童文学,篆刻,百科,生物科学,科普,初中通用,育儿亲子,美容护肤PDF图书下载,。 零度图书网 

零度图书网 @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