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书》章节试读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4
ISBN:9787532148042
作者:韩少功
页数:332页

《日夜书》的笔记-第89页

坦白地说,如果没有这种豪情憧憬,我的青春会苦闷得多。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有了候任铜像或石像的劲头,再苦的日子都会变得无足轻重,甚至还能放射出熠熠光辉--在日后某些观察者的眼里,宗教不就是这样么?在缺少宗教的地方,革命不常常就是这样吗?当今娱乐的、体育的、传销的、烧钱享受的诸多明星,作为宗教或政治的偶像替代,引千万追星族要死要活,甚至闹到自虐、自废、自残的程度,其实也没什么新鲜。在那些人身上,在那一片黑压压狂叫的人海里,不过是人类的激情渴求再一次失控地自燃。

《日夜书》的笔记-第12章 - 第12章

自传统的礼教或宗教坍塌,隐私渐成热点,涉性的文字满大街,几近狂轰滥炸和暴饮暴食的程度。可惜的是,很多人看了百部以上粉色的电视连续剧,听过无数粗痞话的黄段子,也不解决自己的问题,包括不知“泄点”与“醉点”的区别——这样说吧,作为描述高潮的概念,这里说的“泄点”,相当于饮食中的“吃饱”,与人的生物性更为相关;这里说的“醉点”,相当于饮食中的“吃好”,与人的文化性更为相关。一般来说,后者比前者更难抵达,也更具幸福感的指标意义。
人毕竟不是一般动物,其交配不仅仅取决于发情期。人的亢奋受到太多心理信号驱动,一般的情况是,对太熟悉的身体语言,如同面对陈词滥调,提不起什么兴趣;对太陌生的身体语言,如同聋哑对谈,又觉得勉为其难——这已暴露出人的困境之一,即无法像其它很多动物那样把任何异性都当作适配对象。换句话说,高智能生物的记忆功能,足以储存大量的文化信息,携带各种经历、知识、积习、想象、审美偏好以介入生理反应,在交配方面表现出丰富的差异性,形成人们特有的障碍或动力。
忽略这些差异,无视文化对情欲的深度影响与制约,把人描写成千篇一律的发情机器,是不少研究者和写作人的粗心——哪怕他们一直在疾呼“回到身体”,甚至有一种露阴癖式的文化兴趣。
对人体和人性的探索,包括对情欲黑箱的破译,不失为严肃甚至高尚的工作。昆德拉其志可嘉。只是他笔下的这种伟大发现差不多是逛窑子感言,充其量是偷腥猎艳的白领版和学术版,距作者所宣布的目标相去尚远。他的托马斯们,把情欲几乎当作了肉搏动作片,套路多不到哪里去的动作片,却大大忽略了人的内心感受及相应的生理反应,包括忽略了人们各不相同的“泄点”和“醉点”——这样说吧,这些概念近似人们的“笑点(笑点低是容易笑)”和“哭点(哭点低的容易哭)”——以及隐在这些“点”位后面的社会和历史,即当事人未必自觉的文化纵深。
不需要太高智商的人都能明白,情欲不仅是人的生物性行为。现代人尤其应该明白,情欲的动作片在一万张床上都有,在一百万张床上也有,但如醉如痴、极乐极狂、欲仙欲死、心身俱空、天塌地陷的高潮奇迹,却常常是可遇难求,需要特定的心理燃烧以便轰然启爆。情爱的动作片一万年前有,一万年后也有,但“泄点”和“醉点”常常表现为特定文化密码的蓄积和迸放,在不同的社会历史处境中,多见不同的剧情脚本。进一步说,其多样性和复杂度远非“希特勒与爱因斯坦”这样简单的道德尺子所能比量。一些调查材料披露:全世界从事色情业的女人90%以上从不知道高潮是怎么回事,与一般正常的女人情形大异。显然,她们的举腿或垂腿并无道德识别意义,倒是她们的不“泄”和不“醉”更值得震惊。

《日夜书》的笔记-第111页

人们肯定都希望往事干净一些,温暖一些,明亮一些。清明时节,知青网上也有祭奠活动,挂上了一些亡友的照片、简介、悼文以及追怀者们献上的电子花篮。我在这些照片里发现了没入洪水中的那五位花季少女。她们不失满脸朴拙,如一棵棵白菜天使,水淋淋的动人,与时下的卡通少女、野蛮女、职场女、奶油女、豪华女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化妆品以及敌视化妆品的时代,一个生活尚未精装化的时代,一个更靠近泥土的时代。

《日夜书》的笔记-第226页

一切成功者或失败者、快乐者或悲伤者、富贵者或贫贱者之间最为平等的长假,就是死亡的到期归零。一个人没理由对此愤愤不已。

《日夜书》的笔记-第143页

“其实,我并不怨他们,不想说这些,不愿意想这些。我还想过的,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意与他们成为一家子。”
“你愿意?”
“我想过了。我愿意。“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们……“
”也许是吧。假如有来世,我还会去找他们,满世界地找他们。我说不出什么理由,但我认识他们,熟悉他们,因为他们脸上有爸爸的影子,有妈妈的影子,还有我的影子。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东西,很容易辨别的。“

《日夜书》的笔记-第150页

烟瘾、酒瘾、棋瘾、赌瘾、钓瘾、球瘾、网瘾、诗痴、色痴、钱迷、购物狂、微博控……所有的”瘾(别称为痴、迷、狂、癖、控等)“,无非是某些感官发达,又有某些感官关闭,对某些事物高敏度,同时对某些事物低敏度,从而变异了人们的心理,画像理性的瓦解--假如存在这个理性的话。哪怕是最寻常的事例来看,很多女人逛街购物成癖,癖深近狂,多是快意于自己的开支权,满足一种生存安全感。很多男人外出聚众成癖,重癖入魔,或饭局,或牌局,或球局,多是维持自己哥们儿不少的盛况,在意一种社会承认感--其下意识里,通常是把回家独处当作自我贬值的险情。

《日夜书》的笔记-第98页

这种对话就像打牌,各方都决心压队方一头,四联炸,同花顺,一个个都争相拍出大牌。对方读过的书,那就没什么好谈了,没读过的才应该成为话题,才是缺口、软肋以及决战机会,必须一举发现,狠狠抓住,穷追猛打,打得对方晕头转向。相比之下,关于辩证法、辉格党、汉代土地制度一类辩题,是一些难分高下的死局,说起来比较费事,聪明人最好不要去那里纠缠。可以想想,如果他们还懂一点儿英文或法文,那么各种版本都抡上来秀一把和搅一把,正事就更没法谈了。

《日夜书》的笔记-第69页

显然,很多东西已开始变得很昂贵,就像她妈出国前的那些折腾,弹钢琴,养藏獒,学法语,沿长江旅行……没一件不是要放血的,不是逼他军哥砸锅卖铁的。现在好,自己的好光景没了,女儿却偏偏犯上快乐这种毒瘾,中了快乐这种邪魔,其节目清单吓得父亲屁滚尿流。问题是,如果无力购买商家们开发出来的高价快乐,包括不断升级换代的流行美食,生活还有何意义?还算是生活么?在很多人看来,现代生活不就是一个快乐成本不断攀高的生活,因此也是快乐必然相对稀缺的生活?

《日夜书》的笔记-全书 - 全书

许多人物描写挺生动的,一些感悟也很到位动人,在此摘录一点:
他最快乐的事就是找女知青谈话,东敲一句,西打一下,时不时翻动自己的笔记本,抖落一点有关当事人的告密材料,享受对方恐惧万分的等待。在这种时候,他有一种老猫戏鼠的饶有兴趣,慢条斯理,拖腔拉调,讲话留半句,笑声掐半截,后半截压在舌根下的某个位置,挤揉出一丝奇怪的尖声。
有一次,是三工区一个新来的农民往家里偷运了三根木头,被他派人一绳子捆上了台,跪在一层碎石上。   
“你老实交代,家里到底是什么成分?”杨场长这样大声喝问。   
“成分?”那个盗木贼满头大汗,“哪有什么陈粪(成分)?队上每个月上门收几轮,粪池都被他们刮塌了。”   
“胡说!‘成分’你不懂?成分就是阶级!”   
“阶级?我家就两间茅房子,连门槛都没有,哪有什么阶级?”   
“你小子装疯卖傻?‘阶级’就是……”   
“我懂呵。”   
“你懂个屁。这样说吧,你和刘老四走得那样近,就是他们一伙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纲领?”
“纲领?”
“对,你们的政治纲领。”   
“纲领?缸(纲)倒是有一个吧?”   
“谁搞的?是你,还是刘老四?”   
“当然是刘老四。我劝他不要搞,他硬要搞,说这家伙比木桶好,还借了我五角钱。结果有什么用呢?他家的娃仔太调皮,上房揭瓦的货,一个石头就把它打烂了。”   
“打烂了也要交出来。你们想隐瞒罪证?”   
“就在他家后院里,已经不能装酒了。你们去看一下么。”   
“你说什么?你是说瓦缸吧?我们问的是纲领,你同我们哩咯啷,东扯葫芦西扯叶。告诉你,你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今天不挤出你的屎,你不晓得东南西北是吧?”  
“你们刚才不是说缸么?我是交代缸呵。”  
“纲领不是水缸,不是酒缸,你猪耳朵打蚊子去了?”   
这里简直是鸡同鸭讲,折腾得双方都满头大汗。很多人忍不住笑,大甲一笑就大嘴哈哈欢天喜地,又拍手,又跺脚,一不留神往后翻,只能到板凳后面去找人了。
坦白地说,如果没有这种豪情憧憬,我的青春会苦闷得多。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有了候任铜像或石像的劲头,再苦的日子都会变得无足轻重,甚至还能放射出熠熠光辉——在日后某些观察者的眼里,宗教不就是这样吗?在缺少宗教的地方,革命不常常就是这样吗?在革命退场的地方,商业消费不常常也是这样吗?当今娱乐的、体育的、传销的、烧钱享受的诸多明星,作为宗教或政治的偶像替代,引千万追星族要死要活,甚至闹到自贱、自废、自残的程度,其实也没什么新鲜。在那些人身上,在那一片黑压压狂叫的人海里,不过是人类的激情渴求再一次失控性地自燃。
我把呼叫抛出去,扔入一大堆机器声、铁板撞击声以及竹竿颠簸声里,连自己也不大能听见。
书是一个好东西,至少能通向一个另外的世界,更大的世界,更多欢乐依据的世界,足以补偿物质的匮乏。当一个人在历史中隐身遨游,在哲学中亲历探险,在乡村一盏油灯下为作家们笔下的冉·阿让或玛丝洛娃伤心流泪,他就有了充实感,有了更多价值的收益,如同一个穷人另有隐秘的金矿,隐秘的提款权,隐秘的财产保险单,不会过于心慌。
女人大多是地下矿藏,是需要慢慢发掘的东西,特别是像她这样的懂懂,不那么奔放,相当于石头里的玉石(不是宝石),车灯里的近光灯(不是远光灯),丢在人群里不大抢眼。只有在足够长的时间之后,才会有一个浅笑,一个微偏的回头,一次轻盈的跳跃,一回生气时的噘嘴,一条腰身线条的妖娆,一种悄悄拉扯衣角的羞涩,一种下蹲时大腿挤压出来的丰满曲面……渐入男人的心头。这些来历不明的性别语法,涵义模糊的身体邀请,不会是一举惊艳的绝句,却可能是长篇小说里陆续的发现,形成某种缓慢的积累。
所有的“瘾(别称为痴、迷、狂、癖、控等)”,无非是某些感官发达,又有某些感官关闭,对某些事物高敏度,同时对某些事物低敏度,从而变异了人们的心理,滑向理性的瓦解——假如存在这个理性的话。
人生是一部对于当事人来说延时开播的电影。与其说我眼下正在走向未来,不如说一卷长长的电影胶片正抵达于我,让我一格一格地严格就范,出演各种已知的结果。我可以违反剧本吗?当然可以。我可以自选动作和自创台词吗?当然可以。但这种片中人偶然的自行其是,其实也是已知情节的一部分,早被胶片制作者们预测、设计以及掌控——问题是,谁能告诉我下一分、下一秒的情节?

《日夜书》的笔记-第184页 - 27

他們其實不是影子,是人。他們不想下崗,也不想上街,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使自己稍微稍微寬慰一點,輕鬆一點,能有勇氣活下去——哪怕這個理由是一枚假傷疤。

這有什麽過分?

正因為這樣,他們才從四面八方奔赴初四聚會,奔赴一張友情的老照片,在一張立體化與活動型的照片里,在一張褪色發黃的集體留影里,在每年一度定期出演的溫暖定格中,給自己的神經鎮痛。他們的抱怨是相互溫暖的一部份。

顯然,對於他們來說,謊言是必要的鎮痛劑。在這個時候,謊言是另一種形式的真理,不真實是真實的一個面具,正如真實也可以是不真實的一個面具。

我連這一句也說不出口。

《日夜书》的笔记-第35页

“小子,你屙尿没干胯,卵毛没长齐,晓得什么?等你牙齿落了,蚊子都拍不中了,就会明白人生一世,没多大意思的。我告诉你一句大实话:锅里有煮的,胯里有杵的,就这么两条。”……
"你们这些喜欢刷牙的家伙就是啰嗦,就是心大了碍肺,架起梯子想上天。你上呵。你小子,陶小布,是一个。还有你们这一伙,偷偷摸摸搞什么,以为我不晓得?尽搞些没用的东西,不着肉不粘骨的东西。一朝当皇帝,还想做神仙;坐了神仙位,还想蟠桃会。人家几句戏文,你听听就好,莫当真。我看你一顿吃得下两三钵,公分没少赚,早点儿找个对象把肚子搞大,还算一回事。”

《日夜书》的笔记-第63页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个世界里大凡读过一些洋书的女子,谁没几个关于爱情的梦,关于艺术的梦,关于英雄的梦,关于欧美化都市或田园的梦?……穷国的梦想也许更炽热,闷骚小资们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在高高云端中顽强梦游,差不多是下决心对现实视而不见的。“米”不是大米的米,首先是米开朗基罗的米;“柴”不是柴禾的柴,首先是柴可夫斯基的柴;至于雨,万万不可扯上灌溉或涝渍,不可扯上水桶和沟渠,只能是雪莱或海涅的茫茫诗境,是浪漫男女们聆听的沙沙声响和触抚的霏霏水珠--她就是这样一路梦游而来。问题是,哪一个男人能伴飞这永无终点的梦游?
生活中首先有米,首先有柴,首先有掏得出来的钢镚……在这一点上,比起小安子这样的超级梦女来说,在英雄的男人也会显得庸俗不堪。

《日夜书》的笔记-第8页

怎么看都觉得是写我的朋友贺大田啊

《日夜书》的笔记-第93页

书是一个好东西,至少能通向另外一个世界,更大的世界,更多欢乐依据的世界,足以补偿物质的匮乏。当一个人在历史中隐身遨游,在哲学中亲历探险,在乡村一盏油灯下为作家们笔下的冉-阿让或玛丝洛娃伤心流泪,他就有了充实感,有了更多价值的收益,如同一个穷人另有隐秘的金矿,隐秘的提款权,隐秘的财产保险单,不会过于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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