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访谈录》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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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1-9
ISBN:9787563333110
作者:[法] 皮埃尔·卡巴纳
页数:211页

不可模仿的思想

思想只可认识、或仰视,而企图模仿,迟早会发现自己仍然是那个站在巨人肩上的尴尬矮人。“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这使得我得以长时间 地过着单身生活。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娶妻生子的通常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忧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我从来没有感到过类似这样的要求:早上画素描,中午或是晚上画草图,等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我是生而无憾的。”这被连岳同学时时引用,以安慰红尘中疲惫辗转而难以放弃世俗生活任何一片鸡毛的的无力男女、且让我时时念叨的一段话,即使每一个字倒背如流,却也不能改变我失眠的事实,而我的失眠正是“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的伪证,“我或许有轻度抑郁或神经衰弱”,而“生而有憾”的可能性也大致可以预见。大师的思想岂是我等凡人能够随意模仿的。

艺术人生,大美无言

如我所预期,这是一场令人心醉的阅读狂欢。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种堪为向导的精神,指引我一种值得一过的人生。我被许多思想巨人巍然的姿态和机智的文字吸引。阅读他们虽然不能说没有收获,但最后往往都导向同一个多少令我失望的结局:他们不过选择了一种或几种颜色来涂绘他们所见的世界。每一种颜色或许都取自自然,但单一取色和重复涂抹越来越遮蔽了生命的原色。每一种主义在一开始或许都揭示了部分真实,当它逐渐清晰成形,便会生发统摄一切的野心,终不免作茧自缚。越是完美无懈可击的逻辑形式越显示着内在的虚弱。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很难做到不试图去说服别人。(这种企图并不意味着别人于他有多重要,而往往出于坚守自己的需要。换句话说,真正有力量的内心是不需要向外求证的。)于是来自四面八方各种表白立场和兜售观点的声音嘈杂不堪、令人厌倦。一种绝无说服欲而能持续愉悦人的精神对话似乎遥不可及。我没想到还有一个杜尚。他从不自树,却吸引了无数人主动追随,对他顶礼膜拜;他的作品很少,但如投湖之石,每一件都是一场惊世的革命;他很宅,很少出门,很少见人,而且根本不去美术馆,依然成为改变西方现代艺术进程的人,影响之大只有毕加索可与比肩。尤其使我意外惊喜的是,杜尚所做的远比毕加索的那些视觉解放多得多。他在更深的地方藏着一个桃源。而他又是这样一个从不虚张声势的人,寻胜的人只有绕过那些倍受争议的作品,走近他才会发现别有洞天:在那里,杜尚安安静静地活着他自己,活出一种无滞无碍、纯净舒展的境界。为我们指向着辽阔无疆的人生自由,而不是使我们终然落入另一个陷阱。关于杜尚,很难几句话说清楚。他其实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人,我却没有见过比人们对他的解读更复杂的情形。西方现代艺术宗杜尚为父。生前死后,杜尚都是一个话题。有人极尽褒扬,称赏他彻底的反叛带领艺术冲出桎棝,走上了一条无限宽广的道路;有人嗤之以鼻,不满他撤掉了保持艺术纯洁的屏障,以致今天的艺术喧哗卑污、面目可憎。这些讨论显而易见地以艺术为中心。很少有人撇开艺术来谈杜尚,或比较多地关注艺术以外的部分(他的思想、他的人生)。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会沮丧地发现:艺术之于杜尚的重要性是如此微小,实在不能与杜尚之于艺术的重要性之大对等。如杜尚自己所言:“我对艺术本身真是没什么兴趣,它只不过就是一件事儿,它不是我的整个生活,远远不是。”也许只有了解这样一个事实,人们才能够真正走近杜尚——杜尚确实与艺术有关,但艺术却不是杜尚的唯一,更不是他最好的部分。杜尚之于艺术,毋宁这样来看:在那样一个时代,他刚好出现了,又刚好从事了艺术。艺术在古典时期就已建立起它唯我独尊的王国。这个王国以美封疆,禁绝任何不美的事物进入。到了杜尚的时代,无论朝哪一个方向,美的封疆没有哪一寸土地不是被深耕细作过的。艺术,这块曾经诞生过多少神奇的沃土因为精致已极的开发而失去肥力,几乎种植不出任何新鲜的东西。除非向外拓疆,否则,艺术的王国里只存近于腐死的美。所以这是历史的安排,杜尚便自然而然地担当了反叛传统的使命。于是他向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经典发难,轻轻几笔给蒙娜丽莎加上胡子(作品《L.H.O.O.Q.》,1919年)。美,不见了!艺术的宫殿被抽掉梁柱,摇摇欲坠,拿什么作它新的支撑?杜尚找来了小便池,签个名便当作艺术品送去展览(作品《泉》,1917年)。看,这就是美!它是可以被任何东西取代的,甚至是被丑取代。艺术的住所还在,只不过里里外外被彻底重建。宫殿变成了平房,杜尚要每一个人都能住进去。多么轻松又多么彻底,杜尚玩笑般地就拿掉了西方艺术背负的美和意义的包袱,使它忽然腾空,在新的篇章里欢快跳跃着前进。杜尚做的事情类似于开门。艺术之河从他打开的闸口倾泻而下,全面淹浸生活的原野。这大概是杜尚认为艺术本应该做的——灌溉生命。此后艺术之河朝四面八方奔腾纵横,成就了现代艺术波澜壮阔的一景。没有哪一个时代的艺术有如此纷繁复杂、百样不一的面目:把艺术拉出画框的装置艺术、以人为创作材料的行为艺术和偶发艺术、取消神圣意义的波普艺术、反对取悦视网膜的超现实主义艺术……方向不同、特征不同,但每一条追溯起来,都是发源于杜尚的流脉。这里面当然不乏泥沙俱下的情形,许多充斥血腥、暴力,专以制造视觉噩梦为务的现代伪艺术也都打着杜尚反美的旗号。但杜尚是不会辩解的。因为他早就看透了人性中这种把所从事之物无限膨胀然后自甘异化为奴的本能。在这一点上,非理性和理性一样,终难免被妖异化为某种法西斯,因为人类那根深蒂固的极端倾向。杜尚想必预见到了,没有一条发源于他的河流能最终回到他那里。所以,他从不把自己归入任何一个流派。他与超现实主义的领军人物布勒东相交甚深、彼此欣赏,布勒东盛赞杜尚是二十世纪最有才智的人,杜尚也引布勒东为同一类型的人。即使如此,杜尚也不参与超现实主义的运动;杜尚变成达达的招牌又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是他把画了胡子的蒙娜丽莎拿给他的朋友、达达派的皮卡比亚看,皮卡比亚要把它登在达达的刊物《391》上,就自己复制了一张,称为《杜尚的达达绘画》,遂成为达达精神的标志,杜尚甚至本没有公示这件作品的意图。这两个杜尚生前来往最密切的艺术团体尚且不能拉拢杜尚,更何况那些自己给自己贴上杜尚标签的艺术流派。说到底,杜尚是对系统化这种方式的信不过。一旦进入系统化,必然逃不过破坏-守成-排他-僵死的命运。历史上曾经解放人的力量最后莫不反过来束缚人。所以,很有意思,最智慧的人往往是最反智的。《庄子·胠箧篇》说:“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杜尚既反对受任何一种学说的影响,便不会读过庄子。但一种大智慧使两个自由的灵魂在不同的时空共同地洞悉了人类普遍的狭隘性,相契严丝合缝。对系统化的拒绝和警惕使杜尚对改变有一种本质的狂热。开始习画的时候,他学习过印象派,1906到1911年间,他在不同的观念里漂浮:野兽派、立体主义。但也不过四年的时间,1912年左右,他就已放弃了这些。《下楼的裸女》被巴黎独立艺术沙龙拒绝是一个契机,使杜尚坚定了与任何一种系统保持距离的态度。对这件事情他是这样评价的:“这样一个当时最为先进的团体,某些人会有一种近似害怕的疑虑!……那时立体主义不过才流行了两三年,他们已经有了清楚明确的界线了,已经可以预计该做什么了,这是一种多么天真的愚蠢。这件事使得我冷静下来。”纵观杜尚的创作,他从不把自己保持在一种建立好的模式里很长时间。因为系统正是通过重复也是为了供人重复而建立的。而重复自己,正是多数艺术家在做的。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杜尚的作品如此之少,每一件却都成为一场惊世的革命。另外一个引人注意之处是,1923年以后,杜尚从艺术抽身,潜心下棋。除了《手提的盒子》和秘密创作的《给予:1.瀑布2.燃烧的气体》之外,可以说,完全放弃了艺术。作为一个艺术家,这是不可思议的;作为一个人,这却没什么了不得,他只是不再感兴趣了而已。杜尚毫无疑问选择了做一个人,一个自在随心的人。对杜尚来说,艺术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旦成为束缚,就该抛弃。这一启示大概从他对艺术起源的追溯中获得:“‘艺术’这个词让我感到有趣。就我所知它是从梵文来的,它的意思是‘做’。现在,每个人都在做些什么事,而那些在画布和画框之内做东西的人就被称为艺术家。”“我不觉得艺术很有价值。艺术是人发明的,没有人就没有艺术。所有人造的都没有价值。艺术没有生物的来源,它只是一种趣味。”因此,艺术本质上同人类的其它活动,世俗的、军事的,都无不同,既不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部分,更不具有超越其上的意义。这才是杜尚反叛精神的精髓。他不只是反美、反经典、反偶像、反规则、反理性,他也反艺术。反艺术不是毁灭艺术,而是洗净人为的浓妆艳抹,显露出被艺术遮蔽的生命原色。这是杜尚不断被模仿,而始终无法被超越的所在。杜尚磨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现代艺术家借过来,开始全面破坏,无所不用其极,却忽略了重要的是心经,所以怎么耍都达不到杜尚的炉火纯青。他们反美,必要倡扬不美;把经典拉下神坛,必照样把庸俗放上去;反规则,必另建一套新秩序;反理性,必臣服非理性的奴役。反叛于他们,是非此即彼。而这正是杜尚所戒备着的:用一种系统取代另一种系统,走出一个陷阱落入另一个陷阱。并且,无论如何,他们的反叛始终是在艺术系统内部进行的。并没有谁像杜尚一样连艺术一起反。本质上,杜尚以外的艺术家仍对艺术心怀迷信,他们是长于艺术土壤的树,舍弃艺术便是舍弃根,精神必死。何如杜尚是一缕风,无形无嗅,来去自由,任谁也抓不住。就这样,每一代艺术家都在学习杜尚,又都在误读和扭曲杜尚。最终,现代艺术无论如何左冲右突,总要在杜尚座标的参照下回到被杜尚批判的位置上。但我们无可否认,正是有了现代艺术家对杜尚反叛的借鉴,才得以打碎一切神像和条框,各自劈开道路朝前走;正是人们对杜尚错综纷纭的误读和各种适己之用的扭曲,才促成了现代艺术百花齐放的繁荣景观。这些是于艺术有益的,而这些也都是由误读带来的。一个人在误读中永生,误读越深,越闪耀不朽的价值光辉,这也堪称神奇了。即使如达达般反叛一切的精神被认为最接近于杜尚,也并不同质。达达仍然有教条,反叛一切就是它的教条。达达反叛了一切,却没有反叛反叛本身。诚如达达的领导人查拉所说:“真正的达达甚至应该连达达本身也该反对的。”在西方二元对立的哲学思维模式下,达达主义做不到,但中国的达达借助禅宗思想的启发做到了。1986年“厦门达达——现代艺术展”中,黄永砯同厦门达达的艺术家们一起焚烧了他们的全部作品,以示同自己的决裂(见高名潞《墙——中国当代艺术的历史与边界》)。艺术之路,反叛是常态。自从尼采道出一句“上帝死了”之后,现代主义的呐喊带领人类灵魂冲出幽闭千年的封坛,来到潮湿冰凉的旷野。呼吸的是自由的风,眼见的是地平线上的冉冉升起的太阳……现代主义献给沉睡方苏的眼睛的,是多么令人可歌可泣的礼物。这是一场足够彻底的颠覆,但同时是永远赢不了的胜利。我们被解放了,但并没有获得自由。我们还没有拿到战利品,敌人却已经消失。太阳升起,我们才发现我们占领的旷野无边无际、那么寂寞。继起的后现代(如达达者)再也找不到一个同样值得一战的假想敌了,只好玩起杀死自己的游戏。——现代艺术整体是一场弑父行为,后现代艺术整体是一场自杀游戏——但,消解总是容易的。敌人杀了,封坛踏了,城堡拆了,纵然将最后剩下的自己肢解得尸骨无存,灵魂也只是更加寂寞无依而已。难的,是真正的重建,才是无量的功德。不灭的灵魂需要一个家。告诉我们去何方?还要流浪多久?正因此,即便反叛一切,达达也是走不远的。也无法企及杜尚的境界,因为杜尚的反叛本质不是消解,而是超越。我们可以注意到,杜尚的一生集合的许多耐人寻味的现象:杜尚对现成一切的嘲讽和挑战比任何人都激烈,却从未树敌,认识他的人无不喜欢他,这种奇异的魅力是否就是所谓的“大象无形”?杜尚的作品从来不是在什么公开展览上惊世骇俗,总是私下被朋友看见了,替他传布出去,世人震惊,历史改写,他的默默无闻效果却是振聋发聩,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大音希声”?杜尚的作品都是一些玩世不恭的恶作剧,绝找不到一点美的痕迹,但他本人却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以优雅著称,他的人生,则如初露般剔透澄明,绝找不到一点丑恶和庸俗,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大美无言”?当我们这样来看的时候,会发现,杜尚那些与美毫无关系的作品都有着双重生命。以往,人们只看到它们朝人类的狭隘性扮鬼脸的一面,觉得新奇;但这不是杜尚真正要我们看的。了解杜尚的人都熟悉这一段话:“如果你愿意那么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这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杜尚的作品全部指向的是他的生命。他用一个反美的手势,为的是牵引我们的目光不再胶着于色彩和形状,乃至于任何有限的事物,而指给我们看无限的大美——那无染无着、无滞无碍、自由翱翔于这一切之上的生命。作品不过是禅语,禅机隐于其后。舍禅语方能得禅机。无言的大美,只有用忘言的心,在一片空灵澄澈中去相遇。那么杜尚最好的作品、那个臻于大美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请容我收起个人性的解读,让杜尚的原话自我显现其大美:“首先,我很幸运,因为我基本上没有为了糊口去工作。我认为从实用的角度看,为了糊口而工作是挺傻的。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不必为糊口而生。感谢我的运气,使我不必‘下海’挣钱。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这使我得以长时间地过着单身生活。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娶妻生子的普通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抑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我从来都没有感到过类似这样的要求:早上画素描,中午或是晚上画草图,等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我是生而无憾的。”“我没有打算,也没有任何建设性的计划,我甚至都没有问过自己该卖画或者不卖画。这里可没有任何理论的根基。……活着、画画、做一个画家——从根本上说不意味着任何东西。实际上在今天事情还是这样。一个人想成为画家是因为他想要所谓的自由,他不想每天早上去坐办公室。”以及我最喜欢的这一段:“如果你愿意那么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这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美,不在于身外的创造,而在于活着本身,活出一种不对抗、不焦灼、无期许、无挂碍、安然自足的境界。在这里,杜尚精神和中国老庄与禅宗再一次不期遇合。这种遇合既是无心之巧,拿二者来细细地互作注脚便大可不必。因为我们已经获得最重要的启示:人生,是唯一值得倾心去雕琢的艺术品,此外,实在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和必需的。当人生臻于大美,连艺术也可以抛弃,又何需注解。那么,我这些长篇大论和溢美之辞也丝毫不会为杜尚增加光辉。它的意义,与其说为杜尚,倒不如说为我自己的人生。那该是一种除了以我名字命名的鲜明的个人印记之外,不贴任何标签的人生。她曾经借助杜尚的光芒照亮自己的轨道,当她继续前行,终将离开杜尚的笼罩;她希望可以不再借助他人的向导,自己成为力量之源;她期待她的光辉来自内心的燃烧,而不是任何一颗恒星光芒的投射。但,她会始终记得,她的生命曾穿越布满繁星的天空,遭遇杜尚,是一次最美的交汇。

神坛上的剧毒——马歇尔.杜尚

我们都知道那个皇帝是故意没穿衣服的,这是他为引起国民关注而精心设计下的阴谋。前一阵子,我带着女儿去看姜明姬画展。展馆里静悄悄一片,正当人人都在为那些谲幻色彩与奇异构图而暗自唏嘘的时候,女儿忽然就指着她的《星空》系列大叫到:爸爸,她什么都没画呀!我来不及掩上她的嘴。所有观众都转过头来用几乎是震惊的眼神盯住我们。“可是他什么衣服都没穿呀。”皇帝将很高兴听到那个孩子揭穿真相,唯独这样,第二重阴谋才得以正常运作。这是绯闻机制,当代公众人物全都运用自如。我终于知道,小孩子是不宜涉足艺术展馆的。这里遍布着成人世界最险恶的阴谋,童真很有可能为之所利用。在《星空》这样的画作面前,我们最佳的观察姿态是托住下巴若有所思。如此一来作者反而会很失落,因为他(她)自己也知道:其实画面上什么都没有。于是,那个皇帝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端整纸笔,开始构思下一个阴谋。我知晓这些,是因为很早就见识过了马歇尔.杜尚。看过他的《大玻璃》与“现成品”之后,任何相似“阴谋”在我眼里都会变得很小儿科。没有人能做得像他那样彻底(不露痕迹)。他已经摸到了底线,而后这些仿效者们最多也只是假设性地“突破”而已。马赛韦尔说他是“绘画性艺术的敌人,是水果篮里的小毒蛇”。他显然低估了杜尚的毒性。我们现在知道他的神坛有多么高大,毕加索辛苦将现代艺术带出了“模仿现实”的巢窠,而他的一切努力到了杜尚这里就都变成了可笑的执著。任何艺术家都经不起他一个小小的揶揄。他用倒过来的小便池告诉我们天书原本就是没有字的(有的只是他的签名)。那些挠破头皮的艺术家不禁要问自己辛苦创作所为之何。只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杜尚的真髓——他的智慧、他的容貌、他的态度、他的独到眼光,还有就是让这些都得以最大化的机缘。一句话说,他看到了时机也想到了对策,接下来就必然是叫所有人意外。这期间的创意并不小于任何画家的任何画作——更何况他已决定用它作毕生的伪装。伪装:首先是为自己找到那抹超然于万物之上的微笑,以至高姿态哂然面对质疑者与挑战者。这在旁人看来是无言的讥讪,而在他自己则构成了最坚固的掩体,那一抹轻笑足以让所有攻击消化于无形——占定不争的位子,对面那些青筋毕露、声嘶力竭的面孔就只能彰显其愚钝、荒谬与可笑。他们找不到抵抗,也就无所谓胜利(一个人争吵是滑稽的,更加是寂寞的)。于是,人们很自然地回归于安静,并托住下巴若有所思:他为什么这样做?至此,杜尚已取得了自由出入于防线的身份证明。我并不认为杜尚的从容淡泊是与生俱来的。他说他“喜欢呼吸更甚于喜欢工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将呼吸视为自己最要紧的工作了。要保持微笑并不容易,更困难的是,他还必须为所有这些游戏态度找到针砭对象。聪明到像他这样,本没什么不可以拿来嘲笑的,但他真的很懒——懒得舍近求远去发掘新的课题,于是手边的“艺术”就成了最好的“现成品”。杜尚挑中艺术作为他玩笑的载体,这在“艺术”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巨大的荣幸与悲哀。他不断用狡黠敏锐的损招将“现行审美情趣”逼入绝境,直至后者退无可退、狼狈不堪。杜尚可以设计一切,包括他死后《赋予》所带来的反思(用二十年隐秘创作的最后阴谋)。从某种程度上说,《赋予》是杜尚留给这个世界的遗嘱,他通过这件作品最终坦白:我所说的所做的全都无关真诚,它们只是一个接一个的绯闻而已。于是他即便什么都没画也足以和毕加索齐名。“艺术”在他那里呈反角度扭曲。如果你真理解杜尚(懂得欣赏他的“无心用功”),就知道像安迪.沃霍尔这样的仿效者有多么幼稚了。用阴谋猎取的“名声”绝不能通过自己的嘴巴而一再宣扬、夸耀。创作者只需要微笑,然后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们为自己争得面红耳赤。这是最大的成功。值得一提的是,杜尚终其一生都在以极为优雅的姿态从事鄙俗视野的搜寻、引用,换言之,正因为他是那个“仙风道骨、圆融无碍”的杜尚,像《泉》、《折断胳膊以前》这样的作品才得以流传至你我眼前。这对仿效者而言是另一重的噩耗:原来只是不能触摸他碰过的东西,现在则必须绕道而行。没有第二个对弈者了。他只不过和“艺术”下了盘棋,结果他赢了,走了。“艺术”将不再和任何人下棋。杜尚发出的疑问是之前少有人真正思考的(更少有人像他一样直接站在对立面发问),而在他之后再发此问又会显得很多余。他选择的媒介是“一次性”的,这简直太狡猾了。萨尔瓦多.达利奉劝那些想像他一样不劳而获的人们:“第一个把女人的脸蛋比作玫瑰的无疑是一位诗人;第一个去重复他的人无疑是一位白痴。”杜尚用谋之奸诈、决绝正体现于此:他找到了“现成品”,为防止“现成品”成为造惠他人的“现成品”,他又很不厚道地为其加贴上了“取消审美”和“反艺术”的标贴:“现成品放在那里不是让你去慢慢发现它美,现成品是为了反对视觉诱惑的,它只是一个东西,它在那里,用不着你去作美学的沉思、观察,它是非美学的。”这样别人就不能步其后尘了(除非决意做“白痴”),杜尚将成为“利用漠视规则”的唯一。换过来想想,如果他不加贴标签呢?如果他默认现成品是一种“美的重新发现”,或者是“标题艺术”呢?马赛韦尔曾经说“杜尚选择的瓶架子比1914年出现的任何雕塑都要美。”如果他的说法成立,那艺术家们就有权去寻找“更美的瓶架子”了。可惜,杜尚再一次断绝了所有人的后路:“当我发现现成品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否定美……我把瓶架子、小便池摔到他们脸上作为一个挑战,而现在他们为了美却赞扬起这些东西来。”他用类似宣言告诫人们不要轻易去动“杜尚的奶酪”,尽管后者大明大方地摆放在全人类面前,却只有他一个人有权享用。这是最高谋略。本来的,连布勒东都说“杜尚是我们这个世纪最有才智的人”,我们既然不能企及他的智慧,又有什么资格去盗取他的“成果”呢?杜尚什么都不做也还是那个杜尚,除他以外,又有谁可以?我曾经这样想:如果马列维奇没有画他那个黑方块,或者杜尚未曾走过莫特牌小便池,并花六美元把它送去了美国“独立艺术家展览”,那么这两人在现代艺术史上的定位又会是什么样的?现在我知道自己这样想是错的。问题应该反过来:如果没有这两件作品的诞生,现代艺术本身会是什么样的?这是两件问号的作品,不同的是:马列维奇很认真地构思了问题,而杜尚则是用他贯有的稽诞随口问了一句。“艺术”被他们问呆了,问急了。更叫它恼火的是:前者的态度毕竟还算谦恭,这样总可以探讨、商洽;而后者抛下问题就笑着走开了,根本不给它任何辩解的机会。在杜尚的轻灵睿智面前,“艺术”被比得很笨拙、很无趣。它想问“你算什么东西”,但杜尚不会给它机会。是的,他翘起嘴角留下了一抹略带讥诮的笑容,然后远远避开艺术,“很高贵地停止了自己的游戏,并有远见的宣布另一些年轻人会在当代艺术的棋局里成为那些想法的专家”(达利语)。可是再没有第二个杜尚了。既然他抢先一步占据了神坛,那后来者们也就只能仰而弥高,徒呼奈何了。谁叫自己来晚了呢?这是杜尚的捷径,到处布满了杜尚的陷阱,追蹈他的足迹无疑是万分危险的(况且毫无意义)。那还有没有第二条捷径?我建议心存此问的人们去看看《白上白》,在“零的层面”以后还能有什么呢?马列维奇终于是一个谦逊用功、对“艺术”心存敬畏的画家。他也触摸到了底线——甚至可以说是抵达画架艺术的终点。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返程。就像人类勇士登月一样:可以欣喜若狂,可以号叫欢呼,却切不可自命“征服”——因为你终归要回到地球表面。于是他很认真地画起了《田间农夫》、《头发带梳子的女孩》,一直到最后那近乎于总结性的《自画像》。画架前的“工作者”明白,既然是“艺术”赋予他“抵达终点”的权利,那他就必须回报以“至上”的忠诚。马列维奇从未拥有过杜尚的不羁与洒脱,他的一生倒更像是对后者的奉劝与解答: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可以试探极限,你无权责难“艺术”本身。杜尚的拼图里包括睿智、戏谑、反规则、离经叛道等等等等这许多标签。用我们都听得懂的话说:他不是俗物,甚至压根就不是艺术的“池中之物”。所以也不会在意马列维奇的劝阻。我们还可以这样假想:杜尚并没有更多的艺术天赋,如果不是《大玻璃》,不是那些拿来就用的“现成品”,他什么也都画不出来(是的,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的《下楼的裸女》有受未来主义影响,但也没证据显示它未受)。或者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技巧很一般(相对同时期多如牛毛的画家),所以才设计了如许多的“姿态”。画不好还不如不画,反正别的都可以模仿、借用,唯有“姿态”是他独有的。不要谈什么“反艺术”,其实杜尚最大的成功是将“反艺术”借来作自己不断攀升的梯子——在避免露怯的同时还能够居高临下。所谓“超然之态”只是一个很有心思、很有技巧的阴谋。通过这一系列设计,他不用动手就可以凌驾于所有那些辛苦构思、积极创作的艺术家之上,成为对他们存在的至深讽刺。最最了不起的是:他做到这一切时也同样拥有着“艺术家”的头衔。以吞食同类维生——看清这点就知道杜尚究竟有多狠多毒了。在一个漂亮的转身之后,他成功逃出了所有观众挑剔的目光。帷布徐徐拉上,将“杜尚”两字永远定格在那高贵而又优雅的谢幕瞬间。然后他会说:“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如果这是真的,我倒很愿意紧跟着他说:杜尚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具象艺术家。只不过,这究竟是真的吗?

像杜尚

杜尚很好。但有一点,即使他后来不自觉为一位艺术家,他的“反艺术”立场还是得到了他艺术家身份的庇护。他的这个身份始终是外人赋予的,他可以不领情,却还是受了惠。什么都不算什么——这就是杜尚的世界了。然而杜尚可以说的话,我未必可以说。一览众山小,登的得是高山。名利场的甜头,杜尚是尝过的。杜尚应该还懂软饭的滋味,又易过装,作为一名法国人却情牵美利坚。这些都是可以说说的,却很难说出什么。杜尚不当回事,别人再当事儿就不对。关键是,杜尚既然透露出一种不把艺术当事的意思,是什么人将他奉若神明呢?杜尚很好,解读得不好。杜尚是不该被解读的,但没有解读,杜尚就不存在了。每个人都是可以像杜尚的。问题就是如何做自己。杜尚说可以不结婚,不什么什么,但他结婚了,什么什么了,这也不是能借以攻击他的地方。王师傅说,我喜欢人甚于原则,我喜欢没原则的人甚于全世界。有相似的感觉。人生往往是作茧自缚。搞一些原则出来,残害同胞,断送自己。有些工农很好,付出汗水换取酬劳,没有剥削者的卑鄙,不为被剥削感到耻辱。怎么样就怎么样,堂堂正正,站着躺着趴着都好,跪着其实也没什么,但没必要跪谁。老庄的道很好,却不切实际,因为那是终极的。生何如,一死了之。唯物者们若不信服,也只能寄望于“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自己绝精了,子女夭折了,世界毁灭了,都是问题。杜尚送一个小便池参加艺术展。我的意思是,拉坨屎,拉到精美容器里,也是现成品。看你怎样解放思想了。但几乎是万分之一的人才能有杜尚的好运。没关系,我们虽然不是杜尚这种大腕,偶尔像一下,还是不难做到的。

与杜尚有关,诗一首

《室内剧》“别只走自己的一边,你得两边都走”──Marcel Duchamp山是你的马你在夜里疾书,它在白天将四平八稳、值得商榷的欲望送到平原,不论明日是否燃烧你我是否呕心沥血土终归于土,能动的将消亡泉不停流淌。一一年六月二十八日夜

Marcel Duchamp 。迷死偶了。

封面真的没有吸引力。算了。它是一本访谈录。如果那时有留声机。或有人像鲁豫一样的抓个名来聊聊做个节目。偶不会碰它。开始的随意翻翻到后来的两三遍追逐。(本人喜欢一本书会看好几遍:)四十多年前这男人走了。留下了很多艺术之谜。艺术观众说他伟大。真的吸引偶的是他的纯粹。纯粹的生活理念。纯粹的工作理念(艺术是一种正常的工作而已,偶爱这句话~)在年轻时虽是无忧,还是不忘耍点小聪明,躲过纷乱。喜欢他总是随意又包含深意的态度。(对任何事)有感情深的兄弟疼爱的妹妹宽容的父亲,让人绝望的是终身陪伴的红颜知己。这样的生活组合令人煞羡。他说了很多。让偶觉得感激。感激曾经有人愿意在成名后这样坦然的避开名利只看纯粹美好的生活,并终生以此出发。是啊。既然是他人认为的美好,若非己所愿何苦纠结于此。放弃画画,放弃婚姻。下棋。除画画外的语言。真正无框的爱情。。。。这些都是他生活的热情。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早的知道如何让生活得美好。如何更好的对待艺术。偶只能深怀感激的想这位可爱的先生。

脑海中的不一样的杜尚

作为一个接触过当代艺术的人来说,杜尚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最常听到的是说杜尚的出现改变了西方美术的发展轨道,今日的我们是按照杜尚的思想轨道来发展的。我本以为杜尚就是那个让什么东西都变成艺术品的人,但事实不然。是他在批判艺术,是他在呼喊着什么都不是艺术品,但我们误解了。如今,我们并不是沿着杜尚所提供的思想轨迹,而是沿着他提供的手段、材料来给艺术提供一条出路。

下楼的裸男

杜尚是个高尚的裸男,他一直向观者展示撕裂的,可笑的,行为的,后现代的美的境界.那口"小便池"看了吗?它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美术馆里,人们再也不敢解开裤子尿上一把,而开始膜拜这个司空见怪的难以拿上台面的装置.艺术成了非艺术.境界到了及至.也从来没有人把裸女画的如此形状,甚至看不到奶.像只机械的工具,又像无形的实木,包围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挣扎着不为人知的性欲和悲怆,无法看透.还有,我至今看不懂"大玻璃"说的是什么?也不想查清楚道理,因为杜尚的东西不是我这个年龄段,这个阅历可以读懂的.且不勉强.杜尚说: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他把艺术踢到了垃圾堆里,反对艺术的唯美与纯洁,反着艺术的调子生活,带来的是世界对他的侧目和欣赏.他真他妈的伟大,他在剥光自己衣服的同时,也剥光了你的.

无题

附录部分要比前面访谈部分让人看得清晰,看完全书,回过头来,又觉着译者写的附录有过于渲染之嫌,大约是出于爱之切吧。认识杜尚,了解了他的生活,是让人高兴的。试着去体会一些话。倒也无所谓道理,只是当你知道有这样一个叫杜尚的人存在,他的名气他的作为艺术家的身份是可以被忽略的,虽然事实上很难忽略。体味一句话“真水无香,真人无名”。开始学着做一个很难被伤害的人。

生活的导师——杜尚

脱离了生活的形式,但最懂得生活的人。身在尘世,却远离了世俗的人,以最淡泊的方式表现出追求自由生活的激情,以最个性的人身展示了生活的艺术。他的一生就是一件作品,直接穿透了物质生活的各种表象,拷问人性最深处的精神需求。了解杜尚,让我们发觉那些为形式而生活的是多么的愚昧,为追求成功而践踏自我的人感到可悲。体味杜尚,让我们深深震撼于他大自由、大自在的贯通人格。同他另类的艺术作品一样,他看似荒诞的人生选择,让我们不得不重新严肃的审视生命的意义。 杜尚——我们的生活导师。

听见大海的声音

没有风起云涌,也没有爱恨情仇,只是仿佛在幽静的房屋或者青翠的山岭前,一个闲坐夕阳里的老人娓娓述说着一些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琐碎的事情。这几乎就可以说是《杜尚访谈录》这本书的全部内容了。只是这个说话的老人叫做杜尚,那个永远以嘴角的一抹优雅微笑嘲笑人类认识和对待世界的狭隘和刻板的人而已。其实对访谈这一类的书,我一直都心存警惕。因为我一直都以为,一个人叙述出来的东西离事实本身就已经很远,而在访谈的名义下就更谬以千里了,就比如你走在街上,有人伸过一个话筒来请你谈谈对什么什么事物的看法,我很难相信你说的话能代表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一样。而你如果还是一个名人,那就更加不值一听,因为你越有名你的忌讳就必然越多,你所说的话就必然越是虚情假意。何况我还一直认为读名人的故事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你应该是这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个体,名人的故事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杜尚访谈录》这本书不一样,因为杜尚不一样。我对杜尚这个把小便池送到展览会当作品展出、在《蒙娜丽莎》的脸上画胡子的家伙在西方现代艺术史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地位毫无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个人本身。这个人据称“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这个闹哄哄的世界在堂而皇之的正经的表皮下具有的荒谬可笑之处,以及人类对自己慎重其事所带来的可怜和虚弱之处”,也是这个人,被认为“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心态,不让自己的心滞留在任何人与事上,不即不离,无滞无碍,活得如行云流水般自如舒展。在他看来,任何主义也好,女人也好,都是身外之物,他不把任何身外之物带进他的生命里去”,我想,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一个拥有这样的眼光拥有这样的心态的人说出来的话,哪怕只是絮叨,对我们这些生活在种种诱惑和羁绊里的人来说也必然会是饶有趣味的。事实上,听杜尚说话,是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感受的,我总觉得哪怕用睿智啊、深刻啊之类的词来形容杜尚都是对他本身的一种伤害和亵渎。这个人一生似乎做了很多事,又似乎没做过什么事,他所做的其实也就是他自己而已,他活在自己的意识里,就像关在火车车厢里一样,世界对他而言不过是车窗外逝去的风景,他的眼神似乎不时会变得飘忽或者说是捉摸不定起来,但绝对不是无心之失,相反,他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的方向,在漫长的旅程中,他的手一直牢牢地握着方向盘。像梭罗那样的人,终不免还要借一个瓦尔登湖来安静澄碧自己的心灵,而杜尚的高明之处却在于他是如此的圆融无碍,来自外界的因素一丝一毫都不能改变或者影响他,藉藉无名还是暴得大名,杜尚永远只是杜尚。他说过的两句话也许就可以概括他的整个生命,一句是“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另一句是“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这样的两句话或许就已经足够让脆弱的现代人窒息。叔本华早就说过人生下来就背负着重重的罪孽所以必然痛苦之类的话,我也一直都相信生活的本质是如此的悲伤,所以很少有人能活得不觉疲倦,除非是无欲无求或者纵其欲任其心的圣人和傻子。而在杜尚这样的人面前,我们都委琐得无话可说。所以,《杜尚访谈录》这样的书,最好的评论应该是沉默,沉默下来,我们听见的是大海的声音。

从厦门杜尚酒吧谈起

2010年我在厦门呆了大半年,杜尚酒吧是那里比较经典的夜店之一。有时凌晨一点过去,门口都站满了人。那时我在想,杜尚这店名起得好,感觉跟艺术特沾边,如果再开一家店,干脆就叫毕加索,咱艺术到底。那时,我觉得艺术是一件牛逼轰轰的事情,所以去夜店,感觉就像是去从事艺术创作一般。直到前阵子读《杜尚访谈录》,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杜尚一生的行为和语言都在反复强调的一点就是:艺术其实没啥了不起,也就那样,不会太好,也不会太差,它一点都不值得咱们推崇。回顾书中杜尚对往昔经历的谈话,他不只是在语言上多次表达对于传统上所谓艺术的“漠视”,还有好几次逮着机会揶揄了艺术一把。在一次由先锋艺术家组织的展览中,杜尚在路上闲逛后随便挑了一个小便用的便盆,签上字并命名为《泉》,然后就寄给了展览评委。此次展览的宗旨正是要解放思想,扶持新艺术。为了反对学院派的清规和限制,刻意把这个展览的政策制定得极为开放:任何想要参加展览的艺术家,甚至包括外国人,只要缴纳6美元的手续费,无论做的是什么,水平怎样,都可以把作品送去展出。可笑的是,评委们被这作品给吓住了,这超出他们艺术消化的胃口,然后就把它给拒绝了。一方面,艺术家们的先锋性质,其实是伪先锋,这一点在那一刻就暴露无遗。一方面,这是杜尚思想的一个反映:不应该给艺术和生活划上界线,艺术可以是随便什么东西,应该无分别地对待人类的各种活动,如果我们能达到一种圆融统一的状态,这样我们就能从自造的牢笼中走出来。当然了,他还有其他的举动,如给《蒙娜丽莎》画上胡子,这被达达们称为是《杜尚的达达画作》。当然了,杜尚压根也没把自个当成达达主义的一分子。这哥们不爱热闹,不喜欢拉帮结派。以至于1920年在巴黎办的达达展览上,达达们写信给当时在美国的杜尚,希望他也能送一些作品来参展,杜尚给他们回了一封电报开玩笑说:“我操,给你妈个逼呀。”巴黎的达达们傻了眼,但过后又灵机一动,就把这封电报当成杜尚的达达作品照样拿出去展览。达达们五体投地地承认,只有杜尚才把抛弃一切的达达精神贯彻得最彻底。这彻底的程度就像达达的领导人泰赞拉说的:真正的达达是甚至应该连达达本身也该反对的。在年纪很轻的时候,杜尚就洞悉了这闹哄哄的世界在堂皇而正经的表皮下具有的荒谬可笑之处,所以他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谋生也不是重要的。人们总爱问他是如何谋生的,他说他也不知道,生活就是顺着走,也就那样,说不清。在纽约的时候,每个月的收入不多,过着一种道地的波希米亚式的生活。通常钱总是不大够,但那没关系。对于自己没有任何期待,对于工作没有什么建设性的计划,倒像蒙马特区的波希米亚似的风格——活着、画画、做一个画家——从根本上说不意味着任何东西。可能很年轻的时候,还有要接受艺术熏陶的欲望,但年老回忆起来,只道那是平庸的欲望。那些为了艺术而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在杜尚看来只是觉得可笑。他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不觉得应该做什么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对他来说,艺术可以是活着的: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于是后来,他也抛弃了画画,为什么绘画就要在画架上,为什么要用颜料来表现呢?杜尚开始转向用现成品来表达,他也不觉得现成品有啥意义,如果一定要给它意义,那么现成品的意义只是:漠视。漠视美、丑,漠视一切欣赏趣味。现成品放在那里不是让你慢慢去发现它美,现成品是为了反对视觉诱惑的,它只是一个东西,它在那里,用不着你去作美学的沉思、观察,它是非美学的。你必须扬弃美和丑的区别,扬弃高低的等级,因为所有美丑高下都是人为的相对标准,而人们又如此习惯于把相对性当绝对性去维护,后果必是让人心有了定见和成见,然后导致我们本来应该自由无碍的心被束缚住了。杜尚没有创造新的美的艺术风格,相比毕加索超越艺术对现实的简单模仿把艺术带向抽象变形的形式,杜尚最好的作品在于他的思想,而不是画作和雕塑。他嘲笑艺术的陈旧和拘泥,人类如何能通过一幅画或一个雕塑来认识世界的实相?这是人类认识和对待世界的狭隘和刻板,从他开始,艺术不再只是让我们能够画出一张美丽的画的技巧了。达达分子们没啥幽默感,他们出格的玩笑是他们在理想和绝望之间的摇摆。这样的一批人,当战争结束,社会恢复了过去的秩序,他们也就都没了脾气,又乖乖地回到原来的文明模式里,该干什么干什么。人年轻的时候胡闹可以,胡闹过了还是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是吗?可杜尚这哥们不是,他的批判嘲讽调侃却是持续不断的,活生生把自己的生活整成了行为艺术。所以呀,一个人做“坏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在做“坏事”。从这点上说,杜尚确实NB。

杜尚 我 人生

习惯了一个人去咖啡馆 在临窗的位置 要一杯咖啡 然后 开始阅读那样的时光是静谧的 一点点慵懒 一点点的迷醉 完全自我的空间 间隙 停下 望往来的人群 也会发呆 或漫无边际的思考 那样的时刻 是甚怕有人打扰的遇上杜尚的日子 是个雨天 星巴克 悠悠的灯光 似微弱的脉搏 一张一息的暧昧他英俊 儒雅 微微上翘的嘴角 带着一缕清高 一抹优雅 又有着几分玩世不恭 他的心态更似一个贵族 一个不沾尘埃的君主 特立独行 却又不失温和他是杜尚 那个给蒙娜丽莎添上小胡子的法国人 据说 他改变了西方现代艺术的进程他去世的时候 我还没有出生 而这一本《杜尚访谈录》却似乎带我穿越了悠悠时空我分明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坐在我的对面 平和宁静的诉说着他有过的生活是这么开始的 在他快八十岁的时候 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说“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 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 不必要有妻子 孩子 房子 车子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 这使我得以很长时间地过着单身生活这样 我的生活比之于娶妻生子的通常人的生活轻松多了 从根本上说 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 所以 我可以说我过得很幸福 我没生过什么大病 没有忧郁症 没有神经衰弱 还有 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我从来都没有感到过类似要求:早上画素描 中午或晚上画草图等等……我是生而无憾的”一句 生而无憾 一句 我这一生过的非常非常幸福 让我感动 震颤 差点流下眼泪来有多少人可以在老了的时候 由衷的从 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冠 地位 金钱 都不能给予的东西 杜尚 他怎的就得到了 这一点 我非常的着迷杜尚的生活 一直是平静的 最直接的享受生活 是杜尚的主要原则来什么 他就接受什么 无名的时候 散散淡淡 安安静静 出名以后 还是散散淡淡 安安静静他觉得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很多东西都不必有 他说 仅仅是那样活着 会很累他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 衣食住行都相当简单 断不肯为了物质的需要去役使精神 行所当行 止所当止 恬然自适 他的一生就这么如愿而行 就这么无功利的循任自己 不肯强迫自己做任何事情他无视规则 否定藐视我们习以为常奉为真理的东西 譬如 爱国 譬如 意义但他的这些格格不入 却又是温和的 没有传说的惊世骇俗 他只是不照世俗标准做而已是啊 多数人怎么做 我就得怎么做了吗 人得按自己想的去生活 否则 迟早会按你生活的去想有些时候 有些想法 未免自私 可对得起自己最重要对得起自己就是对得起全世界 为什么要那么在乎模式 他们不该只是用来衬托我们的吗是的 不再有任何顾虑 人生应尽其自我 我的人生 只有一次 那么珍贵杜尚 多么有魅力的一个人 没有人会活的像他那么好 大智大慧我看不懂他的画 他的艺术品 可这并不妨碍对他的喜爱 他的思想精神 是能深入你内心的 不仅打动你的心 还会在你心中发酵 起作用他最好的作品 便是他的人生 他亦称 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少有的幸福的艺术家 源于乐在享受最简单的生活他的身上一直保持着卓尔不群的气质 他的心似乎从来没有离开那种于身俱来的定与慧杜尚是颠扑不破的 他给我们展示了自由的最高标准 在这个人欲横流的世界里 贪婪可以使一切美丽的东西改容失色唯其如此 杜尚对我们便越显得珍贵在满世界焦灼进取的状态中 他独自向我们呈现了一种轻松幽默的无为人生做一个身心自由的人 活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舒展人生我非常的幸福 访谈录以这么一句而终了某些决定已愈发坚定 我开始坚定不疑的相信 不会再有任何放弃弱水三千的寂静和哀怨突然间流光异彩 走自己的路 让别人说去吧也许 这么一路走着 便走到了幸福的终点老去的时候 我会像他一样说 我这一生过得非常非常的幸福 我生而无憾

猫眼看情人杜尚

连续两夜和杜尚在床上度过,他是一个无法复制,无法效仿,无法超越的男人,充满性诱惑的魅力,摆脱一切俗事,用幽默看待世事。这是一本以问答,闲聊的方式记录下杜尚的访谈录,像一只安放在现代艺术大门上的猫眼,透过它,你可以看见杜尚的思想,性情,生活,但始终有局限。出身富裕中产阶层,终身接受父亲的经济援助,为逃避兵役,选择当艺术家,杜尚的艺术之路似乎是天意的安排。1906年,进入法国巴黎艺术圈,广泛接受各种流派熏陶,从中学习各种技艺,所处的年代给予他丰富的创作养分。1912年,画出一张下楼的裸女,参加巴黎沙龙被拒,只因举办沙龙的皆是法国立体主义者,而画中的动作风格像极了当时的意大利未来主义风格,立体与未来的对立,让杜尚的画不被接纳。而正是这幅画红遍了美国,让杜尚成名,也让他终身不再介入任何的流派,完好地保全了思想上的独立。1917年,他创作了争议性极大的泉,匿名投展,再度被拒,此后过了近二十年,人们才意识到他的地位。对于艺术,杜尚说凡是人创作的都没有价值,同时期的毕加索仅是反传统,他却反艺术,甚至无艺术。私以为,杜尚应该是个绝妙的情人,他的作品从视觉到意义都充满色情,不羞愧谈色情,却巧妙隐藏起来,更具想象的趣味,有性表达力是做为好情人的先决条件。情人如杜尚,当然不应被婚姻束缚,回顾其情史,40岁时结了半年的婚,因沉迷于棋盘,胜过新婚妻子,导致分手。而后与一个女友保持长久的恋爱关系,直至对方离世,67岁时再次结婚,理由是对方已50岁,没有生育的危险。对待婚姻的态度,正是他对待人生的态度,恰是最适合的情人范本。

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

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因此,如果你愿意那么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的,那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我喜欢杜尚,喜欢他的观点

杜尚认为:什么都是艺术,什么都不是艺术。他的一生就是艺术,他一生都在逃避艺术;当人们把杜他称为艺术家时,他很痛苦,当人们把他称为艺术家时,他跑去下棋;当人们以为他不搞艺术时,他从未停止。

艺术这件小事

《杜尚访谈录》读后感一篇。这本书的作者严格来说,应该是杜尚和皮埃尔。译者的序和跋都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她对杜尚的推崇,难免带上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物传记风格。所以她写的《杜尚传》我并没有看。作为一个生活在艺术之外,或者说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艺术之外的土包子,对“艺术”这个词一直抱有抵触和敌意。原因只是一种模糊的偏见:太作了。而这种感觉却是由美国现当代艺术中的行为艺术和波普艺术激化的。怪模怪样的人和雕塑,想要表达什么又不明说,在蒙娜丽莎脸上画胡子算个什么东西?谁不会弄?看看梵高的色彩,看看毕加索的棱角,看看塞尚的线条,看看齐白石,看看咱们的壁画,那才叫艺术。许多年后,少年的偏执和自卑渐渐开始散去,我才发觉,我这其实是在羡慕嫉妒恨。那些非技术性的,简单的,生活的,明明什么都不是却给人以震撼和不安感的,我满心羡慕。可惜是的现当代艺术的主旨,许多人还没看明白就已经开始排斥。就我现在的理解而言,他们是想说,“艺术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的记忆没错,书上说艺术是从祭祀活动开始的。宗教是艺术产生的土壤。所以艺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生活的。经过许多年,艺术变成了一门单独的学问,成为了色彩缤纷的虚无的花园。那时的艺术,离开生活很远很远,是美的,是镜子,是遥远的星辰。再后来,积淀到一定程度,总是要有一次变革,借以更换血液。艺术突然被七零八落的解构了。呼啦啦一片砍伐声。在这次破坏行动的前后,有两种看上去截然不同的艺术形式,而对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人们有着相当分裂的态度。只从我自己的感官上来说,对前者,身边人的看法往往是羡慕嫉妒恨。喜爱,欣赏,无从把握。可望而不可即。喜欢用小资,奢侈来形容。喜欢用“切”来表达不稀罕。对后者,身边人的看法往往是鄙夷和不屑。看不懂,懒得看,觉得荒谬。喜欢用装B,庸俗来形容。喜欢用“切”来表达不服气。后者的作品,总是很难用“艺术”来形容。国内对它们总是不能欣赏,我想也许和我们本身文化积淀的丰厚有一些关系。有趣的是,我们国家本身也经历了这样一次解构和冲击,在此之前我们崇尚阳春白雪,礼数周到,华丽高贵。然后我们语调一转,摈弃一切“小资产阶级作风”,不爱红妆爱武装,知识分子上山下乡。大概这也是人们如此分裂的原因吧。我们的昨天是辉煌美丽的,然而在不遗余力的对昨天进行毁灭之后,今天却如此让人恍惚。变革总是泥沙俱下。在我看来,无论是西方美术史的这次变革,还是我们的这场翻天覆地,都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灵魂,偷换了概念。杜尚夹在的中央,虽然看似启蒙了年轻派的艺术,却其实身在这场漩涡外。他的作品实在不能代表什么。他的确不算一个艺术家,而是一个思想者。他的人生就是他思想的注脚。初次看到蒙娜丽莎脸上的胡子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周星星的电影。恶搞,庸俗,但是里面还有些什么是无法言喻的。又像卓别林黑色幽默的喜剧。又像老庄无为而治,大象无形。所以我对他充满了好感和亲切,看他的所有表达,都仿佛正在和他面对面的会心一笑。你看,这就是艺术,我就是这样成为了一个艺术家。再把这变革的前后合起来看,抛弃表象。其实艺术的真面目,真的是非常简单。艺术是我们在机械的为自己生命的存续做功的时候,忽然有那么几个瞬间,充满感情的感受到了我们的生活。这句话可以简化成艺术就是感受生活。它可以是肃穆的,神秘的,欢乐的,悲戚的,色彩缤纷的,黑白的,运动的,静止的,祥和的,暴力的,神圣的,庸俗的,高贵的,卑贱的,轻松的,劳苦的。是心的反照。或许是被“艺术”这个词攫住了。我们已经习惯用它来表达严肃艺术,阳春白雪,忘记了本来的意义。谁说吃喝拉撒不是艺术呢。咱们中华饮食,是多么伟大的艺术。杜尚的态度是很明显的,他不迎不拒,顺其自然,生活在规矩和条款之外。也许他是想说,别太把“艺术”当回事,我们记住了太多不该记住的,却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什么艺术不艺术!好好生活才是王道。所以,他不是一个可以师承,或者学习的艺术楷模。他最适合不言不语的存在着,让我们时不时看见,就一阵悸动,不知所措。也许这种怀疑,就是他给我们留下的最大财富。有一次一个朋友来我这里住,早晨起来我给她打了黑豆豆浆,买了红豆吐司,蒸了香葱鸡蛋糕。她安静的吃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也活的太小资了。我愣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很久不能释怀。要怎样才是正常的生活?我们不应该时时刻刻都对生活充满热情吗。再说回我们近百年的坎坷,我是个不懂得政治的小人物,但我总觉得我们的失误,不在于误信了一个思想一个领袖。而在于我们太把政治当一回事儿了。所以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这种政治思想所到之处,将一切都夷为平地。国家是怎么回事,生活是怎么回事。越靠近真理,事实理应越简单。扯远了。只是觉得,“艺术是我们八分之二的生活态度”这句话很好。好像是唐宁书店提到的。就这样。

《杜尚访谈录》:生活即态度

更新语言还是更新态度?毕加索选择的是前者,而杜尚选择的是后者,即使他也给蒙娜丽莎画过胡子。语言和态度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从语言到态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就是为什么整个美国现代艺术不论多么千奇百怪,其初衷都逃不开杜尚取消生活与艺术界限的主张,却最终又走回到毕加索那条路上的原因。或许毕加索式的艺术语言的更新,更符合西方物我两分的传统,而杜尚那种圆融无碍、浑然不分的态度则更接近东方式的禅的境界。在某种程度上,杜尚的不少作品当然也很容易被归入语言更新的那一类,比如那些现成品,比如他那封回给达达主义者们的信:给你个逑!但杜尚的独特之处、也是高明之处在于,他真正从态度上将艺术从生活中取消了,把自己的生活做成了一个高超的艺术品,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最好的艺术,就是我的生活。杜尚的一生,几乎从未被任何形式的东西束缚住生活和思维的脚步,除了不被职业、家庭、房子、汽车、金钱所拘束外,他甚至也不被艺术本身所拘泥。早在自己的《下楼的裸女》被画展所拒绝之后,他便了悟到所谓标新立异、不断突破的现代艺术,本身也只是某种观念和成见的产物,并且其本身也在不断地建立某种规则、成见和人为的藩篱。正是从这时起,杜尚远离了所谓的艺术圈,他去当图书管理员,教法文,下国际象棋……总之自觉地和艺术及艺术家保持距离。不止于此,杜尚还像远离艺术圈一样,直接把艺术从自己的生活中取消掉了。套用登月宇航员的那句经典名言来说,杜尚跨出了一小步,是整个西方艺术跨出的一大步。生活和艺术的界限,被杜尚轻而易举地涂抹掉,长着胡子的蒙娜丽莎,签了名字的小便池,甚至那句被达达主义者们大肆展出的“给你个逑”,无一不在放肆而深刻地嘲笑着西方传统的艺术观念。在杜尚看来,艺术不应当是生活中独立出来、高高悬置的东西,艺术家进行创作和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在性质上是一样的,艺术不应当和其它行业有什么不同,更不应当与生活有什么不同。这并非幼稚的民粹主义激情,杜尚的一生已经再好不过地说明,与艺术相圆融的生活,本身不过是一种态度而已,杜尚具备了这种态度,并践行了它,这让他与那些仅仅理解他的思想表层却不明就里的人拉开了距离。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杜尚用自己的生活告诉我们,生活即态度,只要你能真正从根本树立一种对于生活的态度,而不是人为地在生活里树立什么局限、藩篱,那么圆融无碍的境界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是可以达到的。这也是近似中国文化中禅的境界。杜尚一生,没有为名利和生计所羁绊,更没有在所谓的生存和理想间挣扎,他始终活得豁达洒脱,有所创造。他终生都在嘲笑和反叛僵化的传统观念,却从来没有一个敌人,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喜爱甚至崇拜他。他从不高声宣扬什么主张、主义,也从未开宗立派、坐地收徒,却对整个西方现代艺术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或许在这个意义上,杜尚可以向他对卡巴内所说的那样,自豪地宣称:我非常幸福。

靠意念让自己变强大

艺术家们是有一套自己的话语系统。所指并不明确而靠意会的概念性的名词。充满个人意志但似是而非的形容词。等等。由于这套话语系统是在小范围的讨论内约定俗成的。所以。大众一开始就被区隔在外。这造就了艺术家的孤傲。他们越走越远。而实际上并不是高端的常人无法进入的境界。只是愿不愿意接受。愿不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来熟悉这套话语系统的问题。这个世界不存在一部分人与生俱来的光环和另一部分人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远方。归根结底。艺术并非高雅。而是掌握了话语权的一小部分人从话语系统和仪式上将其陌生化和神圣化。

马歇尔杜尚,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

马歇尔杜尚的蒙娜丽莎。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因此,如果你愿意那么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那是不留痕迹的,不可见也不可想的,那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杜尚近日在看马歇尔杜尚的访谈录,对这个伟大的艺术家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第一次上当代艺术史,老师讲课的第一位艺术家就是杜尚。在不了解当时艺术背景,看他的艺术品,有种不只所为的感觉,不懂,不明白,不晓得,不清楚。即使后来上网查了一些关于他的资料,琐碎地也不成体系,对于他的思想也未能理解多少。慢慢地行走在艺术史的路程上,看着历史的发展,内心深处对杜尚的尊重就越发沉重,量是积累式的,尊重与敬佩也随之加重。之所以他是当代艺术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之所以他是20世纪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之所以称他为现代艺术之父,之所以他终其一生赢得无数赞扬者的无限崇敬,是因为的他的思想,他的智慧,他的作品,涉及现代艺术家所能及的一切事情。他是艺术者,却”反对艺术“,造反的对象是西方传统绘画的写实主义,杜尚的种种创作被艺术史家划归达达主义(Dadaism)的范畴,它们是杜尚反美学、反传统、反艺术的观念的体现。的确,杜尚观念的本质是取消艺术,而他的追随者却不但没有取消艺术,反而用杜尚的反艺术观念扩大了艺术的范畴,这是杜尚始料未及的结果。他崇尚艺术,但也嘲弄艺术,他讥讽沙龙,便在现成品“小便池”取名《泉》并签上R. Mutt和1917的字样作为作品送交展览会,竟成了艺术史的“佳话”,不敢说杜尚是观念艺术的始祖,但他确实为观念艺术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对观念艺术后来的蓬勃发展影响深远。杜尚在给朋友汉斯·里希特的信中写道:“当我发明现成品艺术时,我原本是要否定美,而新达达主义者却拣起我的现成品,还从中发现了美。我把瓶架子和小便池向他们的脸上扔过去表示挑战,而现在他们竟认为这些东西就是美而赞赏不已。”杜尚的“现成品”艺术,人们开始意识到现成品也可以成为艺术品,这就是杜尚艺术思想的高妙之处,他通过把现成品摆进展厅,来打破只有一幅画或一个雕塑才是艺术的传统狭隘的艺术观念。他参与艺术画展,沙龙,却与艺术群体若即若离,探求属于他自己艺术的世界,他放弃自己享誉一时的名气,可以从容学上8年的游泳,他可以花上45年的时间与国际象棋对话,研究与棋子的对话艺术;他花上8年的时间,做一份与玻璃有关的艺术品,他告诉大家,除了画布,透明的材质一样也可以进行绘画,甚至更加有趣。他寻找探究艺术形式的表达,在跃跃欲试,得新应手之后,这些被艺术界称为魁宝的创新方式,也似浮云般过去,绝大多数艺术家在追寻自己的绘画语言时,杜尚已经辗转在印象主义、野兽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直到抽象主义问世,可以说是大功告成大获全胜了。杜尚说:“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就本质而言,杜尚给世人带来的不是形而下的流派风格,而是一种人生态度,一种看待世界看待万物的立场。“什么都是艺术,人人都是艺术家”的主张在现实中未必能完全兑现,但这一艺术观念所揭示的理想却是十分美好的,这就是众生平等、万物平等的无差别境界。杜尚告诉世人,当艺术家不必画画、不必做雕塑,因为世界和生活本身就是艺术。艺术可以是有形的物体,更可以是无形的观念。杜尚对于艺术史不只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创作了伟大的艺术品,他的名字就是一个符号。JANICE-TENE。

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

在一个月之前我甚至没听说过杜尚这个名字,更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然而在读完了卡巴内的《杜尚访谈录》之后,我似乎了解一点,杜尚是一个怪诞的美术家,一个我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的艺术家,尽管他并不承认自己是艺术家。我讨厌一切自以为是的家伙,而杜尚无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给蒙娜丽莎画胡子,拿小便池当作品送展,类似举动在我看来只能归于荒谬,然而要是叫杜尚知道我这么想,好像正中他的下怀,因为他就是要告诉人们“艺术什么也不是”,我说他的小便池就是垃圾狗屎。但是我钦佩他精神的自由和思想的独立,他拒绝接受一切现成的东西,在世俗纷扰中,看穿了所谓的主义和运动,始终不受任何派别的约束,不断地尝试着改变。他的作品以及他的生活融为一体,这种人生哲学在我的生活中多少有一点影子,我不懂艺术,但是却艺术的打点着自己的生活,记得汪国真有句话说“如果我的生活是一首诗,那我宁肯不写诗”。文学、音乐、舞蹈、绘画、雕塑……所有的艺术表现形式都源于生活,离不开生活。但是在狭义上讲,杜尚轻视艺术的思想也非完全合理,毕竟艺术不等于生活,二者不能混为一谈,艺术是对生活的提炼、升华和再现。小便池,即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泉》,它也最多只能是一个作品而不是艺术品,即便签上“Du Shang”而不是“R.Mutt”。杜尚的人生态度是令人赞赏的,他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更叫后人望尘莫及。凡是跟杜尚接触过的人无一不被他平和快乐、幽默机智的性格所吸引,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深爱他、不崇拜他。他终生反常规反习俗,却终生没有一个敌人。他没有家室之累,没有财产之累,没有追逐名利之累。他说:“我什么也不期待,什么也不需要,我很长时间什么也不做感觉好极了。”他活得如闲云野鹤,无一丝挂碍,实在难得,实在叫人羡慕。“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生活。”杜尚自己说:“如果你愿意,我的艺术就是我的生存,在每一个瞬间、每一次呼吸之间都是一个作品,一个不露痕迹的作品,那既不诉诸视觉,也不诉诸大脑。那是一种持续的快乐。”一种持续的快乐,这种快乐源于何处,是艺术还是生活?梁启超说“独立其精神,自由其思想”,陈寅恪说“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我想快乐的源泉正在于自由与独立本身吧。——2006年3月

工作的惯性让大部分人变得平庸

上个世纪初,当大家认为艺术还是视网膜的刺激的时候,杜尚来到巴黎,他用日常的器具来做艺术品。引起关注的不是他用器具来做的艺术品,而是他这种行为带来的新观念:哦,艺术还可以这样做,艺术和生活还可以这样结合。杜尚的艺术作品很少,但他却是现代行为艺术的鼻祖,因为他改变了艺术的创作方法,不是仅仅停留在一块画布上,这儿画得不美,那儿应该加几笔。杜尚的艺术创作在视网膜的刺激之上,影响了人们思维的转变,有了观念传播的价值。工作的惯性容易让大部分人变得平庸,少部分的人能够跳出习惯的窠臼,去质疑为什么要这样工作。

《大玻璃》等作品的一些解释

我随便写点,因为这本书还是很好的,值得记下一些东西。前半部分是访谈,其中杜尚谈到了他的几件作品。关于《大玻璃》有这样一段:“由于我发现人可以从三维空间得到一种投影,无论是什么样的物体都可以——如太阳的照射在地球上造成了两维投影——我通过这思路,运用简单的智力推理,那么四维可以把一个物体投射成三维的,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们习以为常的任何三维物体是一种我们不熟悉的四维的东西的投影。”这段对《大玻璃》做出了一些解释,我觉得是令人感叹而精妙的想法。这种思维很有力量性与个性,也终于明白他是想做个什么东西。【=。=谈到艺术以及反视网膜态度:“从库尔贝以来,人们就一直认为绘画是作用于视网膜的。这是一个人人都犯的错误。视网膜是瞬间的!在这之前,绘画有着其他的功能:它可以是宗教的、哲学的、道德的。有时我逮着了机会采取反视网膜态度,却只可惜并没有让绘画改变太多。我们整个这个世纪都完全是有涉视网膜的,只有超现实主义除外。他们打算超然世外,然而,他们也没有走得太远!尽管普吕东从超现实主义者的立场判断来说,他相信超现实主义已经离开。但在更深的层次上,他还是对作用于视网膜的绘画有着很大的兴趣。这是相当荒谬的,这必须被改变,事情不能总是老像这样。”这段话中,杜尚明确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即使在现在,反视网膜也是非常有革命性的想法。当这种态度被“艺术”领域接受之后,“艺术”变得不可教了。所以去学习艺术也永远只能流于“视网膜作用”?《秘密的声音》:“他把两个盘子取下来放了点东西进去,把他们重新用螺丝拧上之后,那东西就在里面发出声音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声音对我来说是个秘密。”“我认为绘画死了。""我已经有20年不去卢浮宫了,它不能吸引我。因为我压根儿怀疑评价的标准,”“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请注意,对我来说强调观念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出现很多观念,我所不能接受的是没有任何观念在其中,只是诉诸视网膜的作品。”所以在杜尚这儿,明确地表现出了观念至上的理念。这本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访谈录,第二部分是作者的个人观点。作者的个人观点很强烈,所以读起来十分容易被影响【=。= 所以大家不要被影响。。】,只读前半部分也可以。书后谈到禅宗与艺术的关系,同时联想到克莱因蓝,尽管作品是在追求极致的和谐,但同时却又有些无聊。艺术是什么?从杜尚开始,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如果说艺术可以让我们以另外一种视角看待世界,这本访谈录也称得上是件艺术作品。杜尚说,如果愿意,可以将他的每一次呼吸视为一个作品。而这的确是件伟大的作品,至少每个人都能从他那儿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种生活态度

正如他说的,他只是在游戏,在自娱自乐,在怀疑,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生活就是艺术,他活着,并且快乐的活着,做着他喜欢的东西...............................................................................................................................................

大不了一事无成一个人过

杜尚说:“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幸运的是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相当早,这使得我得以长时间地过着单身生活。这样,我的生活比之于娶妻生子的通常人的生活轻松多了。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忧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绘画对于我不是要拿出产品,或要表现自己的压力。”这是最近看过最美妙的话语,对于我真是醍醐灌顶。在中国这个传统压力大、家族压力大、思维定式压力大、虚荣压力大、个人存在价值小的“四大一小”的社会中,不人云亦云真TM恐慌。可一个人的自由与快乐绝对应该高于一切,对啊,大不了一事无成一个人过。所以对于生活,我想每个人都必须有点自己的态度,才能不被局限在别人给的藩篱之中。杜尚的如此禅境,真对了东坡先生的“一蓑烟雨任平生”了。哦,还有这句。“我的艺术就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同理可得,我们最原始的爱就是活着,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别忘了爱自己。

杜尚还是杜尚

从他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20世纪最叛逆的人。一个棋手,一个思辨的前卫艺术家。毕加索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他不在乎别人给他的名誉,也不在乎是不是寂寞。一个本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最后成了所有后现代艺术家的导师。事实上他没有成为巨星,但是现在也时常有人把他提起。如果说他是一个艺术家,也可以。但是最终他打破了艺术的概念。

Duchamp is Duchamp is Duchamp

从根本上说我不相信艺术家的创造功能,他和其他任何人是一样的人。他的工作是要做某种事情,那么商人也是做某种事情……“艺术”这个词让我感到有趣。就我所知它是从梵文来的,它的意思是“做”。现在,每个人都在做些什么事,而那些在画布和画框之内做东西的人就被称为艺术家。起先他们都被称为工匠,我更中意这个称呼。无论在世俗的、军事的或艺术的生活里,我们都是工匠。——《杜尚访谈录》有些话说得过于精准到位,我羞于篡改和评论,直接引用是最静默的力量和崇敬,就像上面这句。一本书会随着读者的成长而被重新发现,我找出八年前的那个版本,毫无意外地,我当时全然没有在意这段话,而直奔那些不管是否耳熟能详的艺术家词条——那些脚注,搜寻与杜尚的“痞”对应的段落,看到即验证,欣欣然乐此不疲。当然,年少轻狂时读书功利也势利得很,生怕漏了知识点,填不饱肚子,这是条必经的路。而用这心态看这本书,是种浪费。王朔在一次接受《三联生活周刊》采访的时候,和记者谈到他看的书,称他的思想武器不过寥寥几件:《金刚经》、《六祖坛经》、《时间简史》、《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还有就是《杜尚访谈录》。谈及杜尚,熟悉现代西方艺术的人通常将其与毕加索相提并论,后者贡献给艺术史的是速度时代风格的裂谷,真实是艺术史永恒的议题之一,立体主义的真实对应着二十世纪初科学革命引导的观看方式的剧变,而杜尚的真实,其实只对其本人负责,至于之后西方艺术史因之而起的波澜壮阔,不过是此种真实背后的三六九等,在本来面目之前,都是同语反复。我想王朔把《杜尚访谈录》和其他那几本书搁在一块儿是有道理的——关于世界和人心的“武器”,认识如何坦然直面世界(自我),从容和力量自此生发。访谈带着某种植物生长的特性,我们在阅读之前期盼能发现那些“预知的未知”。话题就如散播开的种子,明明知道在合适的土壤中(通常是谈笑中对细节善意的追索)它会生根发芽,却又无法预料藤叶枝蔓最终会伸向何处。当然这是我们期望的理想状态。更多时候,访谈是一种博弈,采访者“照料”话题的方式决定着受访者愿意拿出多大气力去对付它的生长,如果是智识相当的对谈,那么果实总不会太差。这种状态不可多得,受访者太容易构筑并加固他的心理防线。有太多不可知因素影响着访谈,一个我认为很会组织访谈的好友,曾经在采访一位国内知名地产广告人的时候,为了打开话题,谈到了他奋斗时期在美院唱歌换馒头的往事,结果气氛急转直下,受访者后来的回答变得冷漠而混乱,最后,他翻转着手里紫色的打火机,以一句答非所问的“你知道么,我喜欢紫色。”结束了谈话。这是好友所经历的最恍惚也最令她气馁的一次谈话,而在我看来,原因并不在她,只能说受访者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睿智淡泊,虽然这也是一种看清,却不是受访者本人愿意提供的真实。传统的写作是作者隔着纸面向读者述说,纸提供了一座供隐蔽的城堡,它容纳着也庇护着写作的真实。而面对活生生的作为信息世界灵媒的采访者,受访者若非圣贤/痞子,就很难自在从容,更多时候他宁愿放弃播种,而献上一束永远干燥枯萎的假花。所以我们看到的是那么多不痛不痒的访谈,没有信息更遑论洞见。一本甚至一篇好访谈不可多得,几乎可以用天时、地利、人和来概括。《杜尚访谈录》算是其中一本。杜尚这辈子就写过一本棋书,他从未为人们眼中他的本行——艺术——著书立说。卡巴纳1966年对杜尚的采访是他唯一一次面对艺评家谈论他的作品以及艺术以外的生活,此书刚出版后不久的1968年10月1日,杜尚在其巴黎公寓安然辞世,《杜尚访谈录》就这样几乎完整地记录了他的一生。杜尚的作品以及对杜尚的阐释我无意赘述,译者王瑞芸女士是华文界屈指可数的研究杜尚的艺术史论家,本书的附录收录了她两篇精彩的论文,一篇是对杜尚其人的系统研究,另一篇是对杜尚、禅宗和美国现代艺术关系的研究。文章虽好,但建议初读《杜尚访谈录》的读者还是在看完访谈正文后再细细咂摸。一部期盼的电影是不应该在观看之前先看详细剧透的,对一位艺术家的理解也不应该被他人的理解引导、束缚,若此,访谈就失去了前文所述的“植物性”。杜尚有的是话语间肆无忌惮的坦荡,这个为了免服兵役而走上艺术道路的青年,画着不赖的画儿却在1920年代后不再画画,乐此不疲地做起了图书管理员;沉湎象棋而视新婚妻子为无物;放弃几近成名,抱着《下楼的裸女》离开立体主义和未来主义争风吃醋的沙龙;将小便池倒过来写上R.mutt来掂量美国独立沙龙的胆识;给达达主义者一封“给你个逑!”的电报……要理由?给你:“我对艺术本身真是没有什么兴趣,它只不过就是一件事儿,它不是我的整个生活,远远不是。”杜尚不嬉笑怒骂,他很正经地跟你谈艺术这事儿,轻蔑得很正经。他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从而底气十足地诘问艺术何德何能。一切形而上的东西都容易陷入纷扰和假象,就如圣严法师挂于大雄宝殿匾额之上的那块“本来面目”,是否这半个世纪之后的今天,艺术更需要杜尚为它挂一块儿这样的牌匾?杜尚花八年时间做了《大玻璃》,被搬运工碰碎了之后也不可怜巴巴,反而觉得它更美了;杜尚在人生的最后二十年偷偷地做《给予:1瀑布 2燃烧的气体》,他从未告诉他人“哎!我最近在弄一个创作,我给你讲讲。” 这作品直到他去世才揭晓;杜尚晚年去西班牙度假的时候想在海边造一座小房子,当被问及这是否是他最后一个艺术作品时,他反驳:“扯~那叫手工!” 那么杜尚是埋头苦干的死脑筋?当然不是。他在波普艺术家横空出世之前已经深谙媒介对艺术的影响,或者说,对信息世界媒介成为促成艺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了然于心。“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或者竟是个天才——生活在非洲心脏地带,每天都画出非常出色的画来,却没有任何人看到它们,那么他等于不存在。换句话说,一个艺术家必须被人知道他才存在……我坚信艺术家作为一个媒介的作用。这个艺术家做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有一天由于大众的、观众的介入他被承认了,然后他又被后代承认了。你是没法阻止这个过程的,简而言之,这是由两点构成的产物,一头是做出这东西的人,另一头是看到它的人。我给予后者和前者同样的重要性……一件作品是由它的赞扬者造成的。”知道归知道,做归做,杜尚明白这事儿不属于他该劳心的范畴,明白不纯粹对人心的破坏力,1916年一个画商要高额买断他的创作时,他宛然拒绝:“我已经29岁了,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了。”对于艺术家来说,看清(轻)艺术和看清自己不知哪个是前提,但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前者无疑为后者提供了契机。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时隔八年后再次拿起《杜尚访谈录》,在他从容、犀利、狡黠、坦荡的言谈中,我对话了八年的时光,而抬笔时却搜肠刮肚捉襟见肘,直面智慧我任何的赞扬和感慨都躲到犄角旮旯自惭形秽,阐释和描述无力面对思想,当那个秀骨清像的智者坐在你的对面,你所有的崇敬惟有转化为倾听。套用Gertrude Stein 在《Sacred Emily》里的那句: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对于杜尚,我只能说:Duchamp is Duchamp is Duchamp。

有趣的部分是,杜尚是个被消极成就的天才

访谈部分非常精彩。即使没有成体系的东西(所谓体系也是杜尚所终身反对的),但得益于杜尚空前的思维能力和幽默、自在并近乎裸露(只偶尔用一条遮羞布挡住阴部)的表达方式,以及卡巴内巧妙的提问功夫,问答的形式和内容中还是包含了很多极其有分量的东西,甚至让人大吃一惊、世界观可能为之改变的东西——简单来说——一种全新的东西——很难想象,一本半个世纪以前的访谈录,还是能给人以如此的新鲜感、冲击感和晕眩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读完后,将要走向向杜尚朝圣的道路(事实上他的一些观点在我看来即使对于最不功利的艺术家来说也未免过于消极),也可以想象那些选择向他朝圣的人势必也最终走向了杜尚所反对的。杜尚的模式(如果可以让他那自由不羁的一生屈就于这个充满工业意味的单调名词)确实是不可重复、不可模仿的。但他的一生的生活方式、对待艺术(用他的话说就是“做”点啥)的方式、以及对待世界的方式,仍有很多让我心惊肉跳并心向往之的地方。杜尚在24岁时(真是一个早地难以置信的年龄),决定和传统绘画决裂,那是一种根本上的决裂:摒弃那种依赖于“视网膜”(视觉)的绘画观念,彻底让艺术的存在脱离过去千年都被纯“感官和感观”束缚的状态。他认为传统的绘画,作为一种个人表达的方式已经破产了,用他的话说,“一幅好画必须要有让人震惊的成分”,但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绘画作品了。他决定寻求全新的表达方式。假定访谈中这个79岁的狡猾老头说的一切都是实话(至少有一种真诚的倾向),那么他终生的艺术创作,除了“有趣、好玩”,在目的上没有更高的追求(譬如审美追求、意义追求)。他在玻璃上作画,用数学、物理的方式作画,用工匠的方式制造出一些人们看来是失败的生活用品或者莫可名状的科技产品的玩意儿,或者就地取材用现成品稍加加工就得到作品,然后不假思索的就去卖掉,换一段时间的生活费。终其一生,与其说他在追寻表达的结果和意义,不如说在追求表达本身的乐趣,如果要升华,即探索人,以及人的表达方式的无数可能性。从青年时代开始,他就以一种极大的勇气(更确切点说,是一种近乎满不在乎的漠视)摆脱了世俗的既定道路,从此一生过着一种波希米亚式的生活。这不同于儒家所谓的安贫乐道,儒家的箪食壶饮里有一种沽名卖直的虚伪成分,安贫乐道的目的还是为了兼济天下;杜尚的自由、简陋、懒惰(他原话)、随意的生活,并不试图自我拔高,并且其本身也就是其目的。在杜尚的所有个人作品中,他本人应当是最大、最别具一格的一件,一件创作了80年之久的作品。最后。书的后半部分,即译者王瑞芸的一篇评传式的文章《杜尚》,以及其后附带的硕士论文一样的东西,都和译序一样是些粗制滥造、可怕并过于激动的产物,与其说是评论,不如说是情书,可读性不强,并且充满不高明的说教。当然,倒是充满一种女人陷入爱情后非常天真、热烈并且莫名其妙的打动人心之处。

杜尚与美国当代艺术

最近入手了王瑞芸写的关于杜尚的书。杜尚最初对我而言,就是仅仅知道拿了一个小便器换了一下摆放的位置,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后来就成了西方艺术史上的杰作。看了《杜尚访谈录》,我可以从字里行间里清晰地感受到作者对杜尚的推崇。其实本人是不喜欢“推崇某个人”的态度,这很容易走到造神的道路上去。不过再往后看看作者的阐述,认为杜尚这人确实值得记上浓重的一笔。因为杜尚的思想可以作为美国当代艺术思想的起源。我一直对当代艺术不了解,或者说是看不懂。就觉得忽然冒出各种艺术形式,行为艺术、装置艺术、身体艺术,材料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塑料玻璃金属木头纸张,哪个都可以拿来做艺术品,然后可以摆在艺术画廊里展览,随即标以极昂贵的价格售出。相对于西方传统艺术:油画、水彩、版画、雕塑等艺术门类来说,目前的艺术市场无疑是远远过于兴盛,同时艺术家对光感与物质的质感和绘画雕塑的技术追求已经和目前的展品渐行渐远。这就导致了过去的审美判断标准已经无法用来审视当前的作品。当一件作品无法被轻易解读的时候,它的艺术价值就无从判定。于是杜尚的思想就显得很有意义。按照作者的分析,杜尚犹如中国的老子,在西方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之间起到了“零”的作用。即传统艺术到这里暂告一段落,而当代艺术由此而兴起。当杜尚把小便器放到了展览区,它既是一件日常用具,也是一件艺术品。过去的艺术品如绘画雕塑,都不是日常用品,而仅仅是用来欣赏,随后抬到了很高的地位,这里面包含着艺术家的技术追求美学追求色彩质感等等,且不是外行人所能触及的领域。而小便器是不需要很高的技术,甚至不用艺术家去做的日常用品,突破了所有以往艺术品在人们心里形成的固定概念。相对于人们思想中根深蒂固的艺术品标准来说,它无疑是突破了这个界限,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跨越。其实艺术的发展与社会发展是一样的,有个规律就是随着外界发展而发展。当通讯工具从驿站到信鸽再到电报电话,再发展到了手机的时候,人们的交通工具也会从马匹到自行车再到汽车飞机,那么艺术就不能一直是油画油画还是油画,必须要有变化和发展,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毫无生机。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性格想法着装相貌没任何变化,那人不就成了石头做的么,何况石头经过风化也会有变化的。所以当代艺术自然要有变化,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油画了。中国的艺术有个特点就是巅峰来的太早,晋朝的王羲之王献之,唐代的欧颜柳虞褚,元代的赵孟頫,直接将书法艺术达到了最高峰。现如今的人们仅是用指尖点点手机来传达信息,所以不要幻想能超越前人。书法家们若是继续因循过去的道路那就是在重复昨天的故事而已,且不会有建树了。当然在书法艺术的传承上这是值得的。同中国的书法一样,油画雕塑已经被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们推到了极致,那么再走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文艺复兴的年代环境一去不复返,如今也无法重现当时的氛围。因为历史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可以回顾但无法重现的。于是传统艺术的晚期就是新艺术形式的开始,正如当下花朵的枯萎就是新花朵孕育之时。此时杜尚来了,这人的确有才。当年西方各个艺术派别林立,他却不加入任何派别。别人都用分析技术的手段突破传统,他直接拿着现成品就去了。虽然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是这个“没做”和其他艺术家的“做”比较,那就是突破性的“做”。首先他把艺术从崇高的位置降到与人生活平等的高度,另外消解了传统的技艺,突出了当代的物质:小便器,瓷制品,工业化的产物,这个信息就透露了一个时代的特点,即工业化,生活化。并且与众人对艺术品的心理期待来说,这件作品无疑是令人意外的,不会带来抬头直视端详分析等这些习惯动作与内心活动。我猜想这就是艺术家的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他选择的物品让我想起庄子的一句话:道在屎溺。与生物学的进化一样,杜尚的“无为”正如当代艺术思想的源泉,从什么都没有的“零”开始往后就有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我们现在看到的装置行为涂鸦波普就都来了,再也不是过去传统的样子,而是一个新的时代。当然坚持传统仍然有市场,道理很简单,新培养成功一个狗种不意味着大熊猫不能活在世上,大千世界本来就是五彩纷呈丰富多彩的。犹如杜尚的“零”,因为零不代表任何数字,所以就蕴含了所有数字的可能,加一笔可能就是10,加两笔就是100。去艺术展的朋友一定有这个经验,即在一些作品下面标有作品的名称、作者的姓名,创作年代与价格。当你走到一个仅仅有作品名称、作者姓名和创作年代,唯独没有标价的时候,价格才是最拿不准的。作品没有标价就失去了衡量价值的金钱标准,正因为没有了衡量价值的标准,所以心理开什么价都是未知的,正因为价格是未知的,所以蕴含了价格变化的无限可能。而面对一件价格有无限可能的作品的时刻就是考验一个收藏家艺术价值判断与眼力的时候。您说对不?

他最好的作品是他度过的时光

法国艺术批评家皮埃尔·卡巴纳和杜尚一问一答那部分,也就是书名所曰《杜尚访谈录》部分,好到不忍释卷。杜尚,这位“二十世纪最有才智的人”的智慧,令我一再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感。访谈录之后的《附录》,除了《杜尚年表》,还收入了王瑞芸的《杜尚》、《禅宗、杜尚与美国现代艺术》及《后记:杜尚与我》,加上其《中文版序》——293页的书,她的文字占去89页(当然她也是此书的译者)。这一部分读起来越读越慢,为了读完而读完。“在这十年里,我为杜尚写下些文字,用尽了我能想到的赞美之辞。”赞美之辞之外,那些关于杜尚生平、艺术、影响力等等的介绍与分析,好比是给一个刚刚享受过美味大餐的人,递上一盒盒饭。穷尽一切词汇的赞美,与杜尚的冷静超然大相径庭。关于杜尚与禅宗那篇,虽然也算有趣,但说杜尚的“精神实质全然迥异于西方一贯的传统而特别地接近东方,接近禅。”我想,杜尚怕是一样不认帐的。把他往哪个筐里拉,都费力不讨好。简单说吧,读完一本书,不喜欢被人耳提面命:你要这样理解这本书,你要这样理解这个人物。要是有一本单纯的《杜尚访谈录》,薄薄的,读起来感觉会更好。看完采访稿,杜尚说:“这些都是我的原话。”而这才是这本书的价值所在。还有两篇英文版序,分别出自马塞韦尔和达利。三篇序中,马塞韦尔的明显技高一筹。“这位当代艺术中最多姿多彩、最扰乱人心的发明家(他称杜尚为发明家!)愿意这样深入地、长篇大论地对人阐述并解释他的行为、他的反叛、他的感受和他所作的选择,这还是第一次。作者告诉我们:杜尚在采访中始终保持着伴随他终生的平静,这种平静使得杜尚所持有的原则染着一种无法否认的壮观:一个超凡入圣的人不仅让我们很难企及,而且这本访谈录给我们的是出人意外的精神启迪。”杜尚对所有问题的回答,“没有脱口而出、不经思索的陈词滥调”,而是“句句用心,语言准确”。真是精准!读时我也一再为这个采访的长度和容量称奇,它自然是分若干次完成的,但阅读起来无滞无碍、神流气鬯。访问者卡巴纳所提的那些问题,对采访节奏的把握,含而不露的锲而不舍;杜尚超强的记忆力、睿智与平静、用语的精炼与准确……正是这部访谈录给我的最强烈的感受。王瑞芸在序中建议读者先读《附录》,因为“在访谈录中,有较多的部分涉及作品的制作技巧和艺术流派之间的纠葛过节,可能会让不熟悉艺术的读者感到陌生,从而影响对杜尚思想和人生的感性把握。”谢天谢地我最后读到这个忠告。否则若是遵嘱先读了《附录》,只怕读访谈的兴趣都没了,而如果因此错过了杜尚,噢,买嘎的!那将是多大的损失!看来读书最后读《序》的习惯还得保持下去。“由热中绘画,学习先进流派,后来却又放弃绘画,甚至放弃艺术构成的。”这是王瑞芸对杜尚一生的简要归纳。所谓“放弃艺术”,又是极不准确的。马塞韦尔在序中写到:“杜尚对我们有过一次‘欺骗’,一个存心的隐瞒。当他被问到他已经在二十年的时间里(1946-1966)全然放弃了艺术时,他绝口不提一件事:他在这二十年中一直在做一件大作品《给予:1.瀑布2.烯烧的气体》。”http://www.douban.com/photos/photo/1360889457/这件作品直到他去世后才公之于众,他说过“一个艺术家应该悄悄地创作。”卡巴纳对杜尚这个访谈,进行于1966年,杜尚当时79岁。不到两年,1968年10月1日,81岁的杜尚去世。卡巴纳第一个提问中的“回顾您的一生,什么让您最满意?”于是成为一个极为及时的问题。杜尚答:“首先,我很幸运,因为我基本上没有为了糊口去工作。……我从某个时候起认识到,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不必要有妻子、孩子、房子、汽车。……从根本上说,这是我生活的主要原则。所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没生过什么大病,没有抑郁症,没有神经衰弱。还有,我没有感到非要做出点什么来不可的压力,……我是生而无憾的。”卡巴纳不死心,他可能不相信人能一生无憾,追问:“那么,什么是您最大的遗憾呢?”杜尚平静重申:“我没有任何遗憾,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在我的晚年甚至比我的早年还要走运。”访谈录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您好吗?”老先生说:“我好极了!我的健康不坏,我动过一两次手术,在我的年纪是很正常的手术,就像治虚脱什么的。我在破坏那些所有在干扰79岁老人们的麻烦,小心!”“我非常幸福。”“这个访谈录已远远超出了简单的采访,这是一个关于杜尚的写照。它给我们提供的是二十世纪我们所拥有的一个最了不起的艺术家的自画像。在这里我们真要感谢杜尚睿智、无懈可击以及对委琐的不屑一顾。”(马塞维尔)杜尚1887年7月28日出生在法国布兰维尔一个殷实的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公证人,有充足的经济能力援助子女,六个孩子中后来有四个成为了艺术家。“在你的家庭里有领会艺术的气氛吗?”“十分明显,是的。关于这一点毫无问题。”杜尚在早期也接受正规的艺术教育,学习各种流派,但他在不同的观念里漂浮,“从不把自己保持在一种建立好的模式里很长时间,去模仿,去受影响。”他对改变有一种狂热,“不要被定型在美学的形式里,不要被定型在形式或某种色彩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支配着您?”“绝对的好奇心。”他说:“我总是由‘好玩’的想法导致自己做事的。” “我经常向自己问许多为什么,从这样的提问里产生怀疑,怀疑一切。”他一直走,走到反艺术。“艺术——在这个词在社会意义上来说——没法让我来情绪,”“我不觉得艺术有价值。艺术是人发明的,没有人就没有艺术。所有人造的都没有价值。艺术没有生物的来源,它只是一种趣味。”“我不相信艺术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领域。”他“反”的,远不止艺术。当卡巴拉说:“您具有一种众所周知的反女性的态度。”时,他更正并推进道:“是反结婚,不是反女性,……事实上,我具有的其实是反社会的态度。”他反对所有小心翼翼的盘算,所有逻辑化的选择。他说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张画前感到过眩晕、震惊或好奇。他认为任何一个天才,一生的作品中数得上的东西也就四五件,“剩下的就是一些填充物了。”他几乎不去美术馆,包括卢浮宫,因为“压根儿怀疑评价标准。”“‘评判’这个词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大有问题,而且也无力。一个社会决定接受某些作品,然后建一个卢浮宫,让它一直存在几个世纪。说到真理、真实、绝对的评价——我决不相信这些。”他也羞于说“创造”,他认为艺术家的工作只是做某种事情,跟别的职业的人是一样的,“艺术家”最早的称呼“工匠”更令他中意。“活着、画着、做一个画家——从根本上说不意味着任何东西。”他总是用“东西”称呼他的作品,用“做”表述他的创造行为:“做这个很有趣。”“我总是避免把东西做得太实。”“我每做一件东西都要求细致,做得很费工夫。”“我做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被马上接受的。”“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我很喜爱我做的东西。”“我不觉得艺术家是那种必须做出什么东西来的社会角色,好像他欠了大众什么似的,我讨厌这种想法。”“动手做的事是很有趣的。”他不相信的词还有“地位”、“信”、“个体”等等,他认为世界建筑在“信”和“判断”之上,是很可怕的观念。他甚至不相信“我是”、“自己”。1927年,40岁的杜尚结了婚,“我发现婚姻和其他的事情一样没劲,”六个月后,两人平和地离婚。保持单身至1954年,67岁的他第二次结婚,“因为在我妻子的那个年纪已经不可能生孩子了。”他反对婚姻,因为“家庭迫使你放弃自己真正的理想。”他被下棋吸引了四十多年,“下棋是一种视觉的和变化多端的游戏。”他说下棋的形式“好看”——“好看就是移动。”同时,迷迷瞪瞪疯子似的棋手们也比艺术家更令他好受。最后,忍不住还要摘录几条采访问答,马塞韦尔所说的“出人意外的精神启迪”比比皆是:问:“您从不为明天担心?”答:“不,当然不。”问:“您一直被认为是榜样,但却是很难仿效的。”答:“你们为什么要仿效呢,又不能从中挣到钱。”问:“趣味对您意味着什么?”答:“习惯。对已经接受了的东西的重复。如果你把一些事重复若干遍,这就形成了趣味。好的或坏的,都是一回事,那都是趣味。”问:“谁是您最好的朋友呢?”答:“有很多人。我没有敌人,或者说几乎没有。”问:“您对政治有兴趣吗?”答:“不,一点也不,让我们别谈这个。……我得说那是一种很愚蠢的事,它最后是一无所获,……没有什么办法能判断政治观念,正像没有办法判断艺术一样……”问:“您信上帝吗?”答:“不。完全不。别谈这个!对我来说,这个问题不存在。上帝是人的创造物。为什么来谈这种乌托邦。……我没有对你谈过星期天蜜蜂的生活吗?这是一回事。”问:“您想过死吗?” 答:“几乎没有。当你是一个无神论者的时候,你会被这样的事实吸引,你将完全消失。我并不要另外一次生或者轮回什么的,这有多麻烦。了解了所有的这些就很好,人会死得很幸福。”(请勿转载)杜尚与杜尚作品:http://www.douban.com/photos/album/62498201/

圆融无碍

杜尚说: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在西方的艺术家中,杜尚是绝无仅有的。“无为”在东方,特别是在中国算不上什么新鲜的想法,几千年前的老子就已经把无为解释得清清楚楚,只是,后人中真正能做到“无为”的寥寥无几。去年认真的读了半本《道德经》,在我看来那更像是给一门“统治”的学问,以为离得自己很远,于是放下——杜尚,却让我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了“无为”,不仅是“无为”还有“无不为”,那样一个圆融无碍的人生,美满得让人嫉妒。没有什么必须做,也没有什么必须不做;不承认什么,也不求得承认,“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他就像一片漂浮在天空上的云彩,不需要保持固定的形状,不需要遵循预订的路线,而我们,只能仰视,与他,连“争”的念头都没法动……我说,杜尚是个“狡猾”的人。这个狡猾在于:尽管我们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仅仅是他获得了这样的圆融,但杜尚无疑是一个最懂得用什么方式把这样的领悟传播和引导众人的一个——那让他像一个“神”所做的。这一本访谈,非常精彩!

如此冷静 对待艺术

大美无言,大象无形。你的行为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一个是人定义的世界,阶级,是非,对错,等级,规则,等等一个是自然的世界,各种原本和谐,与生俱来的美就在那,只是你没开智。我喜欢呼吸,甚于我的工作--杜尚

我的艺术偶像

对美术史我知之甚少,凭第一直觉我最喜欢的画家是基里科,他的画中有一种类似傍晚光线稍纵即逝般的情感,和我在蒙昧少年时期的幻想和恐惧很接近。他似乎有这么一种本事,将人脸,一张人脸(包括那些带点小丑意味的表情)放大,大到能连接起地面和天空的程度。那种孤独无助和诡异宁静的气氛十分刺激。好象我们能体验到的真实情感全部被抽空了,人像幽灵般地去乞求大地和时空的安慰,连那些几何形的建筑,也被涂抹上森严的虚幻色彩。接着我在书店翻这本访谈录,其中一页上,杜尚说他最喜欢的“超现实”意味的画家,是基里科。我立刻决定买这书。买回去以后,并没认真读。当然,这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后来,喜欢写点诗。写诗的时候,太多的观念,在脑子里争吵,我经常沮丧地陷入思维混乱之中。这种状态中,偶然又端起这书,一看就丢不下手。在我看来,杜尚是为数不多的、凭借自己的觉悟而拥有了大智慧的艺术家,而这本访谈录,你完全可以当故事来看,很多杜尚生活中的小事情,以及他待人接物的透彻和超然的态度,都是极有趣的人生体验。杜尚谈话中闪现的睿智和超凡脱俗的判断力,以及他的艺术观点,无一不打动我的心。甚至在读完之后,我觉得我一直在误会生活,在误会我自己。

杜尚毁灭艺术,达尔文毁灭情感

杜尚的艺术态度我很有感触。杜尚对艺术的嘲讽、践踏背后,是对艺术骨子里的荒谬的深刻洞见。杜尚之前,从未有人敢于否定艺术本身。我想,基于激素的情感很像杜尚嘲讽的艺术。艺术(杜尚批判的艺术)被冠以光环,实质却是生物冲动的宣泄。情感被冠以崇高伟大,实质却只是激素的主宰,生殖利益的博弈。杜尚眼里,艺术家们绕来绕去都绕不出骨子里的狭隘和感官的局限。同样,人们爱来爱去也逃不出DNA里预设的愚蠢。无论友情爱情亲情。我猜,文学中也有那么一位,在他之前,从未有人敢于否定情感。我没读过多少文学,王朔的《我是你爸爸》是其中一本。那是王朔对父子情的嘲讽。毁灭后是建设。未来的艺术是和科学融为一体的,是思想性的,不是激素性的。同样,未来的情感该是融于思想的,而不是基于生殖博弈。情感价值的毁灭可能是由达尔文来完成吧。

“我最好的作品就是我的生活”

  这是杜尚的谈话录。这是一个艺术家的言语。可这些真正表达了这本书的内涵吗?  对于西方人来说,杜尚确实是难以理解的。按西方的思维方式难以“定义”杜尚的作品和一切行为方式。可是杜尚又真正需要“定义”吗?  只有东方人才能真正理解杜尚。杜尚的生活就是一种“禅”的生活方式。也许更进一步,我们可以把杜尚理解为进入红尘中的“佛”。他在体味着红尘,玩味着人生百态,不经意的几个小动作充满了睿智。  对杜尚根本无法评价。理解他的人心中自知。不理解他的人怎么解释也是枉然。所以我纵估有千言万语可真不知道怎么开始诉说。  当我看到杜尚说:一个艺术家一生中只有三四部真正的作品,其他的只不过在重复时。我不由想到了中国当代一位“著名”大师发明的“流水式”画画法。当有人告诉杜尚,青年艺术家们在“演出”杜尚死了之时,他轻轻地说:让他们去吧,如果你回应了,他们的目的就答到了。我想到了当今社会与网络上的“炒作”与“骂战”等等。  但我最感到敬佩的是,当人问到他一辈子隐居,不追求名利,可是晚年却办了三次个展,让人觉得他感到不解时。杜尚回应到:总要有礼貌吧。别人要办,那就办。我自己还是自己。我深深“惊”到了。这是多么宽广的胸怀。我们要么追求“成名需趁早”;要么极端反对名利。其实后一种做法与前一种不过是五十岁笑百岁罢了。只是另一种追逐名利,是追逐“个性”罢了。如果说第一种是“见山是山”,第二种不过是“见山不是山”,只有到了杜尚这种才是“见山又是山”。  真是令人难忘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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