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丽君画传》书评

一位中产人士眼中的邓丽君

他是一名中产人士，对邓丽君的每一首歌曲都耳熟能详。与邓丽君同时代的歌手很多，但是唯有她的歌声能够打动他的心。他认为邓丽君的歌声能够流芳百世，这不是偶然的。她的歌声传递着永恒的爱情生活，这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大众追求的梦想；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的歌声充满真情，毫不做作，不同的歌曲伴随着每个人的情感过程，仿佛上帝在注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伴随渡过既充满快乐又充满痛苦的一生。一九八○年他刚来北京上大学的时候，听见的邓丽君的第一首歌曲是《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时候他刚从高中走出来，对于这种靡靡之音很不适应，脑子里仍然是八大样板戏的唱腔，以及军港之夜太阳岛上之类的铿锵有力的曲调，总觉得邓丽君的歌曲软绵绵的，听着让人浑身没劲。宿舍里的同学每逢午饭和晚饭后，总会播放这支曲子，虽然他不好说什么，但总觉得同学们的思想有问题，动机不纯正，怎么看都不像好学生。半年以后，他逐步适应了大学的生活，不再像高中那样死记硬背了。跟其他从农村来的同学一样，他能够拿到一等助学金，终于能够吃饱饭，也逐渐地换上了新衣服。学习节奏变得轻松起来，很自然地，滋长了对爱情的向往和憧憬。不知从哪天开始，听到邓丽君的这首歌，他感到令人神往，也期盼着能够向谁倾诉，虽然这时候并不清楚应该对谁倾诉，因为放眼周围似乎还没有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影子。其实那年他才十六周岁，对于爱情还没有一个概念，不知道要寻找的影子是什么。他对于这首歌愈来愈痴迷，以至于经常在同宿舍的同学上晚自习以后，偷偷地溜回宿舍，独自打开录音机一遍一遍地反复聆听。“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那是一种怎样的浪漫场景呵。如泣如诉的曲调，让人沉浸在一种忧伤的氛围当中，仿佛有个鲜红的影子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灵；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但是却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多年以后，他在单位，出差到外地，在办公室，在商场，在公园，在火车上，在飞机上，经常能听见邓丽君的这首歌；每次听见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心里涌起异样的情感。第二年他结识了低年级的一名女生，开始了刻骨铭心的初恋。那时候他还不会跟女生搭讪，经常遇到的那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朝他望过来，他只是感到心怦怦地跳，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敢主动搭话。后来有天晚上在阅览室碰巧坐对面，她跟他借一本书，这才认识了。有时候他和她在阅览室外面的空地上碰上，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反而是她不停地问他的课程。他以为这就是爱情，内心充满了美妙的遐思。这段时间他最喜欢听的是邓丽君的《前生有缘》，因为这首歌正是他和她相识的真实写照，“过去我俩时常街头碰面，只是彼此相识无缘。你常回头对我多看一眼，我也对你看一眼。我每天盼望能和你见一面，这是我心中的梦想。”多年以后才知道许多人都是这样邂逅的。坠入情网是幸福的，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人民大学通往第三阅览室的路边种满了夜来香，在夏季的夜晚经过时，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更增添了他对爱情的向往。这个时候，他聆听邓丽君的《夜来香》，几乎怀疑她是专门为他而唱的。“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闻着夜来香。”每次听到这首歌，他都会感到心里快要融化了。随着跟她的频繁来往，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漂亮的女生，自认为世间唯有和她的爱情是最真挚的，虽然他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在谈恋爱，因为他连她的手都没有拉过。他只是充满了对爱情的期待和渴望。他幻想着带她去海边，甚至幻想带她去异乡，因为邓丽君的歌声为他展示了美好场景。《海韵》里说，“女郎，我是多么希望围绕你身旁；女郎，和你去看大海，去看那风浪。”《香港之夜》里说，“在那美丽夜晚，那相爱人儿伴成双。他们拍拖，手拉手情话说不完，卿卿他他，情意绵绵，写下一首爱的诗篇。”他喜欢每一个有她在身旁的美丽晚上，那几乎是天堂的日子，后来回忆起来，那也是他青春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这段爱情注定是以悲剧结尾的。那年秋天，她提出分手，他很明智地没有再去找她，此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那是一段度日如年的日子，能够抚平他的心灵创伤的，只有邓丽君的歌曲。《心事》其实就是为他而作的，他一直都这么认为；因为邓丽君知道他失恋，用歌声在安慰他，“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已经失恋，让我分担你的寂寞。”《君心他心》描写了他当时的处境，让他追忆失去的美好过去，让他明白失去了的永远不会再来。“多少清晨，多少黄昏，一段旧情，常挂我心。几许良辰，几许美景，恰似春梦，消逝无痕。”秋去冬来，那年冬天校园里大学纷飞的时候，他仍然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失恋当中。《雪中莲》里说，“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雪花飞，飞起了多少情怨。往事如梦似云烟，多少的甜蜜，多少的怀念。”正是这些浅吟低唱，使他认识到失恋是人生的一道必须迈过去的关口，随着时间的流失，他心灵的创伤将慢慢地自然愈合。多年以后，他毕业参加了工作，结婚有了孩子，过去的一切都变得淡漠了。那年他参加学校组织的毕业三十周年庆祝活动，同班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偶然听说初恋的那个她一直单身，并且已经移居国外，皈依了基督教。那天晚上他彻夜失眠，过去的时光像电影那样一幕一幕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在手机里打开邓丽君的专辑，当听到《九月的故事》唱到，“又是秋季，夜莺悲啼。如今只有我在这里。唱她的歌，深深回忆，永远永远忘也忘不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那段痛苦的时光；当听到《午夜微风》里诉说道，“静静坐在没有你的夜里，当寂寞不知不觉出现在我心底，我轻轻地问自己何必想你，但究竟为什么不能忘记。”这个时候，他感到分外忧伤，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涌上心头，他不由得潸然泪下。现在，他已经年过半百，岁月留给他的是稀疏的头顶和斑驳的两鬓。数不清的主义和理论早已烟消云散，道不明的矛盾和恩怨也已泯灭无痕，唯有邓丽君的歌曲在他心目中越来越清晰。他领悟到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只有亲情和爱情是永恒的。而邓丽君的歌声，将伴随他走向那扇窄门，指引他走向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