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社琐谈·素月楼联语》书评

脉望馆书话之四：题张伯驹词集

　　　　　　　　　　　　　　漫忆风华绝代时.读书楼外雨丝丝. 空烟幻梦无多恋.浅唱低吟有所思. 功业堪能惊乱世.文章亦自著新词. 夜凉人散天如水.今我停杯一吊之.　　知道张伯驹先生是看他的＜春游琐谈＞，读大学在图书馆借来的一册中州古籍书社的本子，封面用的是展子虔＜春游图＞，古雅淡丽，所记都是当时的老先生们闲来无事谈诗论文的文字，在解放后举国狂热的鲜红底色上留下澹远的一笔，尽管似乎已是略带悲剧意味的抵抗了。 　　后来买到辽宁教育的一册＜春游纪梦＞，不大的小册子，收录六种著述：＜春游纪梦＞，系＜琐谈＞中张先生自撰的文字；＜丛碧书画录＞，所收为张公收藏的书画题记，“故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序，是则予为是录之所愿也。”最见先生气度，所谓“有容乃大”是也；＜丛碧词话＞，收先生论词语，极隽永可人；＜续洪宪纪事诗补注＞，承刘成禺＜洪宪纪事诗本事簿注＞而作，而刘著“其中事实有不详尽者，有出入者，亦有全非事实者，盖听传闻，非身所经历。……予与项城同邑，又属戚谊，但仍从旁观者著笔，是即是，非即非，不拘时，不限事，要供后人之不知者。”可见是当作史来写的。清末民初，湖海龙蛇，草莽并起，身在其间而能以史笔秉实而著的，实在寥寥；＜红毹纪梦诗注＞，更属稀世奇书，“因回忆自七岁以来，所观乱弹昆曲、其他地方戏，以及余所演之昆乱戏，并戏曲之佚闻故事，拉杂写七绝句一百七十七首，更补注，名＜红毹纪梦诗注＞。”虽不是大历史，但当做一种宝贵的文化史料，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妙笔；＜京剧音韵＞，融合声韵学与京剧表演讲京剧音韵事。 　　再后来就是从范笑我兄那里求来的北京版＜春游社琐谈·素月楼联语＞，虽加一社字　实为不同，但当年春游社聚会全文，已尽为所有，珍视之心，自是莫可忘怀，其中＜素月楼联语＞一种，文雅可喜，尤喜“书如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以为最见书生韵致。 　　如今就是这部有些岁月痕迹的＜张伯驹词集＞，如睹幽兰，如聆清音，伯老词，灵动飘逸，清俊淡雅，乌衣公子，笔底芳华，自是不同于凡间俗子也。 　　今吟此诗，并诉与伯老著述结缘之一二事，聊书于此，且作闲时之览耳。

张伯驹和他的遗作

贵族的养成要三代。旧时嘲笑暴发户，说穷小子乍富，吃饭都不知道怎么拿筷子。这话大抵是有道理的，中国历经数千年，迭有更替，加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事常有，富贵穷通一时王谢，在贵族和平民间流转的家族不知凡几，很能证明这个定律。三代簪婴，然后出了贾宝玉，不是出身于大族世家的，很难想像贾家已经“老底子都翻了出来”，为什么还要讲那些排场。我们所处的社会，统治者基本属于泥腿子进城，讲了很多年忆苦思甜，就更难想象贾宝玉式的大家子弟是什么作派了，而中国式的风雅，其实在这些人身上体现得最集中，所以我比较喜欢看这些人的故事。张中行在《负喧琐话》里，讲了他的一个同学，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而他的两个儿子都无心经济，一味向学，喜欢些屠龙之技，家道中落而兴趣不减，算是近代平民版的贾宝玉故事。而近代有点政治背景的贾宝玉故事，比较典型的可能要算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和张镇芳的儿子张伯驹了。京华名士袁寒云，也就是袁克文，是上海青帮辈份很高的大哥，杜月笙算是他的徒孙辈。袁寒云还是京剧名票，诗词大家，最后潦倒而死，是妓女们凑钱安葬了他，这样的故事充满了政治阴谋、江湖放浪、名士风流和香艳绯闻，几乎包含了一出肥皂剧吸引人的所有元素，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拍。本来想说张伯驹的，不知道怎么说了那么多跟他无关的事。张伯驹是过继给张镇芳的儿子，张镇芳是袁世凯的表兄弟，袁的内务总管，有名的大财主。张伯驹这个人有钱而不爱钱，抗战的时候，他被汪精卫的手下绑架，勒索300万，张伯驹绝食了几天，人已经奄奄一息，却对来探视的夫人说：绝不允许变卖文物为他赎身，绑匪只好降价到40万。张伯驹出来后，将国宝《平复帖》裹在身上带到西安，后来捐给故宫博物院，成为故宫镇馆之宝。张伯驹涉猎很广，如果要说是什么“家”的话，大概要列一长串。但是，张伯驹那一代许多大家，都是“述而不作”的，因此著很少。我买到张伯驹编的《春游社琐谈 素月楼联话》是张的女婿1997年整理的，很能见到那一代文人的趣味和修养。我的新签名“欲上青天揽明月，应须美酒（景）送生涯”“万事从来风过耳，一生几见月当头”就是选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