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山庄》书评

中国小说与世界的差距

在寂寞中，《小说山庄》已坚持多年，它每年推出一本，专注于介绍当年世界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今年选了50篇，篇篇是精品。上世纪80年代，中国文学曾主动敞开心扉，正是在那样的大环境中，现代主义这一曾经被拒绝的概念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根发芽，涌现出莫言、残雪、韩少功、马原等有特色的作家。莫言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对上世纪80年代中国人勇敢地融入世界、向世界学习的奖赏，如果没有那份勇气，莫言的才华将被忽视和被压抑。遗憾的是，在商业大潮的冲击下，从上世纪90年代起，中国文学向世界学习的脚步变缓了，这背后是一个典型的商业逻辑：从60分学到80分很容易，可从80分到85分，要付出更大努力，从收益的角度看，这有些不划算。除了作家们头脑变得更精明之外，再有就是我们与世界文化的隔阂，中国当代作家真正能把握住世界读者关注点的可能只有莫言和残雪，其他多是自说自话，我们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们的痛在哪里，一个刚刚走向富裕的社会，总会有一种自我膨胀的虚妄，那些高呼“金线”的写作者恰恰忽略了，他们自己写出来的不过是垃圾线，他们尚且把传统士大夫的哗众取宠当成宝贝，又怎么可能赢得世界的理解呢？我们自封的伟大作家太多，好像一个作家足够努力，足够孤高，足够认真，人格足够让人感动，写出来的就是好东西，那么，他究竟是作家呢，还是戏子？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思辨，只要翻开《小说山庄》，我们就会感到汗颜，这些文章哪里是当代中国作家写得出来的？很难用几句话来概括这些创作，因为彼此风格差异太大，但共同特点是善于从细节出发，揭露现代人生命的困境，我们活在一个幻觉中，这让人生充满悲剧意味。这样的敏感与纤细，是许多代城市生活积累下的经验，它没有农耕文化的豪迈、质朴和大而化之，却有我们体会不到的深邃与韵味。当中国人还在为进入大城市而狂欢，为城市生活压力而大声抱怨时，世界一流作家写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这感受也许要等我们的孩子才能体会到。于是想到本书开篇的多丽丝·莱辛的《瞪眼》，一个表面幸福的家庭被瞪眼所摧毁，一个看上去坚强的人因此而崩溃，其浓烈的象征意义，几乎可以用来重新解读人类史，它所开启的想象空间，让人惊叹。必须承认，中国小说与世界还有很大差距，在今天，我们依然要向别人学习。感谢周晓苹老师这样的坚持者，《小说山庄》很小众很落寞，但这份坚持以及它为中国小说带来的那份营养，将被下一代真诚的写作者们所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