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贝-中国小说排行榜十年榜上榜》书评

又是一番波心荡

有那么一阵子，常看《小说月报》，那时是在大学，还是刚刚工作不久，我好像记忆恍惚，也或许从大学延续到刚刚工作不久。人总是忙这忙那的，疲于应付此时此地，时间的潮水汩汩而来去，就冲刷了彼时彼地的些微痕迹，即使当时“波心荡”，因为没有刻骨铭心，终成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些作家，我那时就曾看她们的小说，比如叶广芩。她是旗人，那时她的小说就曾打动过我，可惜细节全都“已惘然”了。这次读她的《豆汁记》，依然是我喜欢的风格。我知道，我的眼睛所喜欢的味道没有变。一样的文字，怎么经过她的排列，就能变成“京味怀旧”，而且排了几十年，京味愈浓。像叶广芩这样的作家，颇像京剧里的老旦演员，年轻的时候还要化妆，有人为的痕迹，愈老反倒愈随意，随意摆摆，就是风姿。而且已经炉火纯青到了戏里戏外都是戏。比如，我正眼馋着莫姜给小格格的醋焖肉、樱桃肉、鸽肉包、熟鱼活吃，她却倏忽一跳，说起做饭和写文章是相通的——写文章好比和面，初写成不过是刚把面和成了一个团儿，面得不停地揉，文章得不停地改，面里的疙瘩揉开了，文章里的硬伤病句改过了，只是完成了一半。还不行，面得搁在一边饧，最少得饧俩钟头，文章得搁，最少搁半个月，饧好的面再揉，搁过的文章再改，基本就可以拿出去了。急茬的面（疙瘩汤除外），急就的章（除非天才），一般经不住推敲。火候到了，饭就熟了，人品到了，文就熟了，就这么简单。唉，我本以为叶广芩跑了野马，可是她的兰花指轻轻一摆，就把你又拉到了戏里——莫姜饭做得好，是莫姜火候把握得好；莫姜是不会写小说的，倘若她能写，应该是大家。读到这里，我不由得想想自己成天都搞疙瘩汤，粗啊！好在我还看看美食杂志，亏待了嘴，不亏待眼睛就行。阿袁的小说我记忆里是没有读过的，本书竟入选两部，《郑袖的梨园》和《鱼肠剑》，文字风格绝对的相似。先读《鱼肠剑》，好看，文字上飘忽着中国古典词曲的韵味，却叙说着世俗中男女红尘，好比，好比让于丹讲单田芳的评书，同样能讲得风声水起，别有滋味。再看《郑袖的梨园》，一样的好，好像，好像上博里珍藏的青铜器，闪着古典的微光，骨子里却是金属的凉。王安忆的《骄傲的皮匠》，迟子建的《一坛猪油》，铁凝的《风度》，都是好文。忽然发现，我喜欢的怎么都是女作家的，阿袁是女作家吗？上网一查，果然是。“我的文字跟我现在的年龄有关，有些评论家反而觉得我的文字还不够‘冷’。或许再过几年我会考虑写些温暖的文字”——这是1967年出生的阿袁在2009年接受采访的话。此时我看窗外，波心荡，冷月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