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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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3
ISBN:9787537832991
作者:张雅茜
页数:311页

章节摘录

  邢月兰在镜子里,右手翘成兰花状,找那根白发。说破天也不去。不是钱少钱多,艺术怎么能让钱给脏了?我邢月兰从不唱堂会。你不知道?说着乜一眼镜子里的薛老板,手中的小镊子仍在那堆乌云里翻来翻去。  薛老板不耐烦了:在凤城,连当官的也没人对我说不,你不知道?哼,不就一个戏子么!你以为你是艺术家?怪不得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邢月兰一愣。扭身时已柳眉竖起,小镊子啪地拍在梳妆台上,兰花指颤颤抖抖,直点薛老板鼻尖,你,你与我出去——!  薛老板拂袖而出。木楼梯上,金利来皮鞋吱吱乱叫。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儿!  今儿就吃你一杯,你能把老娘怎样!话落,邢月兰顺手抓起梳妆台上的搪瓷茶缸追出来,朝楼梯砸去。声音撵着薛老板脚后跟,丁零当啷到院里,泡涨的膨大海一路撒落,像谁家的狗屎拉在楼梯上。  奔驰600旋风般冲出剧团大门,扬起的烟尘有点盛气凌人,张越急躲路边,说,这人抽西北风呀,刚才还问邢老师住哪间房,特儒雅特风度,像电视剧里那个叫……啥的?王胜利说,多了,只要叫老板的,都这德性!  再扬脸看,邢老师已转身进屋,房门啪的一声,嚎叫就从门缝里钻出。两个学生,站楼下面面相觑。  戏子,两个字如同霹雳,把邢月兰炸醒。北京领梅花奖带回的那份喜悦,遥远已似梦境。  戏子怎么了?戏子你不也求上门么?有本事你老娘死了你自己怎么不唱,找我们戏子?把我们与婊子相比?可恼,可气!可恨,可杀!戏子就戏子,老娘位贱人不贱,就是只在台上唱不走事(唱堂会),我们又不是王八班子!  一生气,邢月兰忘了自己一贯是叫八音会或者自乐班的。她始终忘不了,婶婶小翠花,就是靠着走事才使堂兄妹有碗饭吃。那是二十多年前,在公社宣传队唱过戏的小翠花,席篷下粉墨登场,臂挎竹篮唱“阳春儿天秋燕去田间,慰劳军属把呀把菜剜”。黑发藏在火车头帽子里,然后一掀大辫子绕脖子甩在胸前,唱“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座山雕杀我祖母掳走爹娘”。那一次扎两只水袖啪啦啪啦甩,像纺车轮子滴溜溜转,把小月兰转得偷偷跑出学校进了剧团。  可是,堂妹拖到三十岁嫁个二婚头。堂哥招赘到邻县一个小寡妇家。街前巷后谁家有喜事,婶婶只有在灶前摘葱剥蒜的份儿,不能进新房去铺婚床展嫁妆。亲侄女儿月兰出嫁,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婶婶为她盘头,可奶奶的眼睛锥子般盯着婶婶,绝不许她走近月兰半步。月兰穿着大红缎子袄拜完祖宗走出院门时,婶婶倚着厨房门,那眼光如同钉子钉在她后脑勺上,二十多年来仍隐隐发痛。月兰在心里为婶婶抱不平,不是婶婶顶风冒雪走事,叔叔能有钱买药治病么?叔叔可是奶奶的亲儿子啊。婶婶一次散戏后拉着她手说,我的儿,好好在戏台上唱戏,再穷也别走事。女人一走事,这辈子就不是人了。记住了啊?  这几年搞改制,政府发一半工资,另一半靠剧团自己卖票演戏。演一场两千块,每人领十五元补助,旺季时也不过每月十来场。演员纷纷加入走事,就成了时髦,“按质论价”,一晚上能挣成百元钱,农村自乐班也如雨后春笋。  邢月兰从不动心。  婶婶小翠花的告诫只是原因之一。她从来都认为走事是对艺术的亵渎。当年人们围着小翠花,目光与笑声里那种淫亵,没齿不忘。她要正正经经在戏台上唱。要贴了鬓包了头,描了眉画了唇,系了裙执了帕扇,像了戏里的人物才开口唱。那一刻她在幕帘后,一声叫板,踩着鼓板出鬼门道,半个圆场,一个亮相,瞟一眼台下黑压压人头一片,就有了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感觉。她就不再是邢月兰,而是红娘、貂蝉、胡凤莲、江姐或李铁梅。她的一举一动,媚笑,奸笑,假笑,淫笑,甚至皮笑肉不笑,皆属了剧中人。就连胸腔里那颗心,也因剧中人需要或急促或平缓地怦怦而动。追着她脸蛋身子的那些目光,不怀好意,也是对着剧中人而非她邢月兰。  也是演过的角色太多,她在舞台下的形象反而常常被人们忽略。那双大眼左右顾盼,或是柳叶眉微微颦起,还有说话间时不时比惚走神,甚至不说话时聚在眉目间那丝忧郁,都会使人想起剧中角色。偶尔下厨房,端着汤碗出来,一溜碎步,兰花指高翘,腰肢扭动,烫了手还要不忘节奏扮相,就足以让你喷饭。她与丈夫吵架最好看,兰花指直点丈夫鼻尖,“你你你这个——”那“冤家”两个字经常脱口而出,让人们像看喜剧一样忍俊不禁。  电话铃骤然响起。邢月兰仿佛从梦中惊醒,拿起话筒没好气地吼,谁?  哟嗬,这梅花奖还真不敢小看,脾气一夜间就长?大艺术家,看来我这局长没好日子过了,开个会都请不动?这样吧,你等着,我让周副团长坐我的车去接你,啊?  邢月兰说,对不起文局长,我马上到。粉扑补了腮,口红重新涂了,出门时习惯地一扭头,那根找了一早上的白发跳在镜子里,赫然醒目。

前言

  写了十多年小说,扫视自己笔下的人物,几乎全是女性。几位有数的男性,也被我写得瘦骨嶙峋,甚至,毫无生气。不仅仅因为自己也是女性,更谈不到女权这个词。实在是笔力不及。也许,与女人对话更容易些?只要坦诚相待,总有走进内心的那一瞬。还有,女人与生俱来的仁慈,善良、包容以及悲悯情怀,飞蛾扑火般地追求爱情的执拗天性,更能使笔下的文字,摇曳生辉,顾盼生情。  曾有评论家分析我作品中的“渡口”情结,我不否认。确实,在短篇小说《河水拍打着堤岸》,长篇小说《浢津渡》以及散文《人之渡》和《村渡》中,我不厌其烦地描述过那个渡口,她成了我作品中不变的场景和无限想象的空间。她的“舟桅林立”,她的“日吞吐货物五千吨”,她的旌幡飘摇和如银山般的盐,遥遥相对通往长安的古驿道以及河谷中昼夜响彻的驼铃,常常在我写作时出现。无止尽地主宰着我的情感世界,使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已。  说不清为什么,那小小码头,帆起帆落,岁月流转,随河水涨落而不断移动,却始终固守着那个河谷,千百年来,不曾改变。仿佛命运的主宰,让我们家的女人,也由不得围着她转。多少年前,一位十八岁的美丽女子走出豪门大宅,跟在一位教书先生身后,就从对河登上木船,过黄河姗姗而来,做了我的姥姥;十八年后,又一位美丽女子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跟在做生意的丈夫身后逃出这块土地,也是在这里启程。羊皮筏子冲进激流时,她身后传来的是倭寇的枪声炮声,脑子里铭刻的不灭的记忆:小镇燃起的熊熊大火和屋梁掉进火堆的噼剥声。她是我母亲。又一个十八年过去,享尽了荣华富贵又当过省劳模的母亲再次回到渡口,却是被下放回农村。这一年正好是她三十六岁本命年。刚刚十二岁的我,看不懂母亲的愁眉不展,体验不到世事变迁的凶险,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面对一河壮阔,寻找着古诗句中曾经的描绘,喜欢,兴奋,新鲜。多少年后我才体验到,这“新鲜”的代价。把我们从城市生活中拽出来,生拉活扯一般。那种疼痛,伴随着我最初的文字,宣泄在字里行间。我明白,就因为,她是故乡。她有养育我祖先的恩德。她理直气壮。包括后来,政治和非政治原因的一切,一切……  一眨眼就是我的三十六岁本命年,我押着一车货物摆脱了被劫的凶险回到家,竟然也是从这个渡口。从河南到山西,我本是有三四个渡口可以选择,却不知为什么偏偏是它浢津渡而不是茅津渡或风陵渡?它有一只魔手,让我在一夜之间,体验生命的短暂和不可复制的每一天。从此,我开始写小说。从此,“渡口”这个词,频频在我的文字中出现。从此,我小说的色彩和气味,始终弥漫着黄土高原的尘嚣和黄河水的泥腥,语言难以摆脱夏日河水的激情和冬季河谷的荒凉,想象的世界,总是走不出富足而又贫瘠的晋南乡村和飘散着乡村味道的小城。姥姥和母亲,以及姥姥的母亲和母亲的姥姥们,纷纷登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日复一日的单调苦涩的日子带来的失落和凄清,抗争与叛逆带来的耻辱与悔恨,成为我作品的“主旋律”。当然,还有幸福和我为她们设计的希望伊甸园。譬如唱蒲州梆子的角儿邢月兰,譬如纯阳宫博物馆的管理员宋梅影,譬如盲人说唱组的赛桃花。还有与男主人私奔的保姆“女人”以及,离婚离成一件刑事案的女教师杨柳。  想象与现实常常会混在一起,甚至背道而驰,我也就常常陷入困惑与思索。我常常想,为什么总是渡口而不是我童年的西北小城?或者,生我的古城如今的西北都市西安?为什么总是晋南女人而不是别的姐姐妹妹?我未曾见过的祖先怎么就不肯放过我,让我走出这块土地,到更加广阔的天地去感受,去体味,去时尚一回?  在我的想象世界里,渡口一直叫做“浢津渡”,比如今的“陌南镇”有诗意得多。她是因浢津镇而来还是浢津镇因她而来,已没有人能说得清。在《辞海》里,三点水的豆字只有一个解释:“浢津,黄河古津渡,因浢水从河北流入此而名。”在县志里,曾经有过“三十里浢津街”的说法,但是,如今从中条山下来到黄河渡口一共不过三十里,山不可移,河改道也只会是三五里地,那么三十里浢津街从何而来?只能说,在这条运盐古道上,确实从山下到渡口曾经热闹过繁华过,也曾经以它的热闹和繁华兴起了浢津镇的热闹与繁华。看着如今的不足二里长的现代化小镇,那些曾经的繁华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古驿道两旁,是麦苗的碧绿和苹果花的嫣红。还有,亘古不变的家的气息,温暖而惬意。也许,这才是一种还原?  渡口是因现代化的公路和铁路大桥而衰落,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显示了社会的发达与进步。我不再有机会去坐撑起篷帆的小木舟,也不可能再去挤那冒着黑烟载满了汽车、毛驴和小贩的轮渡船。可那些坐船的情景,那些散落在渡口周围的遗迹却铭刻在我心里,像是一个烙印。譬如老子骑青牛姗姗而出的函谷关,譬如流传过项羽与刘邦争雄那段佳话的霸王城,譬如那座镌刻着三十多名抗击倭寇壮烈牺牲的烈士纪念碑。还譬如传说中的马祖庙和凤凰台。当然,还有小镇一街两巷旌幡飘摇的店铺,雄踞在镇南北被蒲州梆子名角开过台的过街戏楼——独乐阳春台和申明亭。更有,这方水土滋润过的,女人们。  其实,小镇如今不乏高楼和商店,街道也整洁漂亮,可是走在街上,我总是找不到感觉,这里说的是文学感觉。我想念我从未见过的那青砖街道,那石牌坊,那鳞次栉比的商铺和店小二叫卖的吆喝声。银楼的青石阶上的女子裙裾,桑柔涧里妇人的棒槌声声,博物馆展柜里的三寸绣花鞋,《列女传》里无数个赵王氏或者景张氏,是有故事的。是诗意的。是属于小说的。细细品味,想象的空间就在那一瞬,打开,斑斓而无垠。  小镇的位置有点特别,南临河北倚山,东西各有无数条深沟。有一年除夕,大雪封山,回家过年的人被挡在风陵渡火车站和山北解州,硬是挪不了窝。过了初五,才有胆大的车子带着防滑链从西边进来,雪地上的车辙,简直有点触目惊心呢。我想我曾经就像被雪包围的小镇,固守着自己喜爱的旧东西,拒绝接受能够使我改变的一切新鲜与时尚,包括走出大雪纷飞的小镇,走过黄河,翻过大山。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其实我写东西后就离开小镇了,我在小镇北边的小城生活。那里几乎每家都与乡村有着藕断丝连。经常会有父辈或者亲戚走进叫做单元楼的房间,把沾满泥土的劣质皮鞋在沙发边上蹭蹭,把痰咳在木地板或者地毯上。小城人习惯喊叫一般的说话,是普通话,却带着浓重的小城口音。爱吃面条和馍馍。爱穿与自己年龄身份得体的服饰。尤不喜标新立异。做人方面格外孝顺父母。做父母的就必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弄一套房子作交换,等老了时让儿子侍奉自己再买一副好寿板体体面面打发自己。所以就活得不怎么轻松。有一点共同的东西就是,小城和小镇都是不缺文化的,你只要去看看农家院门楼上的“耕读传家”或者“紫气东来”之类的匾额,还有小城整日习书法溜古玩市场看蒲州梆子的各色人等,数不胜数的名家后裔们,以及分布在区域地图上的数以千计的古建筑古遗址们,你就会知道这里文化的根有多深。她像糖稀一样,紧紧包裹着我——一个普通的写作者。你得有十分的警醒和力量,才不至于被窒息而死。  根有多深枝就有多壮叶就有多茂,这似乎是真理。但却不能移动,大树一挪地方,成活率就不高,这是自然法则。然而人们的本能是求变,求新,对于文学,更是这样。一位名家说,好小说应该是时尚的形式,而内蕴却是古典的。我喜欢这个说法。  我希望自己这样去做。  我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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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有多深枝就有多壮叶就有多茂,这似乎是真理。但却不能移动,大树一挪地方,成活率就不高,这是自然法则。然而人们的本能是求变,求新,对于文学,更是这样。一位名家说,好小说应该是时尚的形式,而内蕴却是古典的。我喜欢这个说法。  ——张雅茜  张雅茜的《角儿》,生活气息浓郁,细节描写生动,人物形象鲜活,主题耐人寻味,是一部思想性和艺术性兼具的作品。作者在叙述中,透露出深深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时运更迭和人物命运的浮沉起落,让读者体会到了文字背后无以言表的内涵和强烈的思想穿透力。  ——赵树理文学奖颁奖词

内容概要

张雅茜,1950年生于西安,长在甘肃,1962年随父母遣返原籍山西芮城。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创作一级。山西省作协全委会委员,山西女作家协会副会长。 
1988年开始创作。曾在《十月》《中国作家》《上海文学》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已出版长篇小说《依然风流》《烛影摇红

书籍目录

角儿红桑葚紫桑葚磨坊与紫色女儿石盲好戏连台大山无言孟姐

作者简介

《角儿》内容简介:写了十多年小说,扫视自己笔下的人物,几乎全是女性。几位有数的男性,也被我写得瘦骨嶙峋,甚至,毫无生气。不仅仅因为自己也是女性,更谈不到女权这个词。实在是笔力不及。也许,与女人对话更容易些?只要坦诚相待,总有走进内心的那一瞬。还有,女人与生俱来的仁慈,善良、包容以及悲悯情怀,飞蛾扑火般地追求爱情的执拗天性,更能使笔下的文字,摇曳生辉,顾盼生情。
曾有评论家分析我作品中的“渡口”情结,我不否认。确实,在短篇小说《河水拍打着堤岸》,长篇小说《浢津渡》以及散文《人之渡》和《村渡》中,我不厌其烦地描述过那个渡口,她成了我作品中不变的场景和无限想象的空间。她的“舟桅林立”,她的“日吞吐货物五千吨”,她的旌幡飘摇和如银山般的盐,遥遥相对通往长安的古驿道以及河谷中昼夜响彻的驼铃,常常在我写作时出现。无止尽地主宰着我的情感世界,使我深陷其中而不能自已。
说不清为什么,那小小码头,帆起帆落,岁月流转,随河水涨落而不断移动,却始终固守着那个河谷,千百年来,不曾改变。仿佛命运的主宰,让我们家的女人,也由不得围着她转。多少年前,一位十八岁的美丽女子走出豪门大宅,跟在一位教书先生身后,就从对河登上木船,过黄河姗姗而来,做了我的姥姥;十八年后,又一位美丽女子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跟在做生意的丈夫身后逃出这块土地,也是在这里启程。羊皮筏子冲进激流时,她身后传来的是倭寇的枪声炮声,脑子里铭刻的不灭的记忆:小镇燃起的熊熊大火和屋梁掉进火堆的噼剥声。她是我母亲。又一个十八年过去,享尽了荣华富贵又当过省劳模的母亲再次回到渡口,却是被下放回农村。这一年正好是她三十六岁本命年。刚刚十二岁的我,看不懂母亲的愁眉不展,体验不到世事变迁的凶险,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面对一河壮阔,寻找着古诗句中曾经的描绘,喜欢,兴奋,新鲜。多少年后我才体验到,这“新鲜”的代价。把我们从城市生活中拽出来,生拉活扯一般。那种疼痛,伴随着我最初的文字,宣泄在字里行间。我明白,就因为,她是故乡。她有养育我祖先的恩德。她理直气壮。包括后来,政治和非政治原因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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