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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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8
ISBN:9787544728560
作者:(美) 卡罗琳娜•德罗伯蒂斯
页数:370页

章节摘录

第一章树上冒出的女孩莎乐美终于提笔写信时,女儿已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少女。“消失的一切都在某处。”她写道,仿佛物理学能够将时光倒转,挽救母女俩的关系。这是她在学校学到的法则:能量既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没有东西会完全消失。人也是一种能量,当我们看不见某人时,他只是去了其他地方或换了样貌,有时两者皆是。唯有黑洞例外,它吞噬一切,不留一点痕迹。但是莎乐美好像当它不存在似的继续振笔疾书。她濡湿的裙子紧覆着双腿,手中的笔动得飞快,好像不受手的指使,频频勾勒草写字母的尖角、撇捺和圈圈,并在锐利的字母,如t、j、y和g的尾巴勾出花结,似乎想把这些字符串在一起,也把母女两人重新串在一起。她写着写着,笔下的圈圈愈勾愈大,仿佛需要更多的绳索,将心底被吹散的东西重新捆绑住,或许不只是心底,还有身边、过去的一切,包括母亲和外婆的年代那些莎乐美从未经历过,却流传下来的故事。这些源源不绝的故事总是不请自来,有时慢条斯理传进耳中,有时却来势汹汹,足以将人淹没或冲上云霄。有些故事并未流传下来,徒留空洞的沉默。不过,如果消失的一切仍在某处,那么,这些故事必然还在世界上某个隐蔽的角落继续呼吸、发光。每个世纪的第一天总是与众不同,位于乌拉圭的迷你小镇塔夸伦博尤其如此。罕见的奇迹总是在这里替新的世纪拉开序幕,小镇也因此闻名。所以那天早晨,镇上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好奇不安地翘首企盼,有人喝得烂醉,有人不停祷告,有人接连灌酒,有人在树丛下亲热,有人倚在马鞍上,也有人一杯接一杯冲泡马黛茶驱逐睡意,等着看新世纪会发生什么出人意料之事。一个世纪前,也就是1800 年,当乌拉圭还不是个国家,只是殖民地时,教堂的圣坛在新年第一天出现了好几大篓紫色浆果。这些从天而降的浆果透熟多汁,足以让全村的人吃两大回合还绰绰有余。圣坛侍童罗武斯蒂亚诺亲眼看见神父开门时,发现耶稣脚底下的礼物热得渗汁。尔后的日子里,他年年都会描述神父目睹这一切时的表情:紫色浆果沉浸在从彩绘玻璃射进来的阳光下,冒着水珠,篓子足足有两个大男人的胸膛那么宽,香气蒸腾得连上帝也要陶醉。罗武斯蒂亚诺花了一整天,甚至一辈子转述当时的现场实况:“神父脸色白得像纸,接着涨红了脸,两眼一翻,突然砰的倒在地上!我跑过去摇他,大喊‘神父!神父!’,他人却绷得跟石头一样。”多年后,他还会补上这么一段:“那味道对他来说太浓烈啦,你也知道,就像是女人性高潮后所散发的气味。可怜的神父每天晚上独守空闺,这下子可受不了,一堆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浆果出现在教堂,他根本消受不起。”女人、牛仔和孩童都现身享用这些浆果,在教堂听众席长椅上看到蜂拥而来的村民还真令人不习惯。这些浆果小而圆,熟而辛辣,和当地的品种全都不同。当村民都躺下来睡午觉帮助消化时,一位八十几岁的老太太站上讲坛,告诉大家她小时候听来的那些世纪之初发生在塔夸伦博的奇迹。“我告诉你们,”她说,“这是属于我们的奇迹。”她的下巴沾满说服力十足的紫色浆液。“奇迹就是奇迹,经常说来就来,却不保证带来你祈求的东西,但你只能接受。奇迹隐藏在日常生活里。”她如实转述前人所流传下来、一百年前(也就是1700 年新年当天)发生的故事,大家不疑有他。话说,那天古老的印第安图皮-瓜拉尼语歌声在空中飘扬,从日出延续至隔日破晓。虽然当时大部分的塔夸伦博居民都有印第安血统,很多人却已经不谙母语。不过,那夹杂喉音,听起来如溪流冲击石砾、水花四溅般轻快的旋律却是毋庸置疑的。人人都听见了歌曲,却无人能找到歌手。音乐在风中流窜,时而缥缈,时而浓烈,时而破碎。帕哈丽塔还小的时候,就听遍了这些浆果、风中的歌和紫色女人的故事。她不知道瓜拉尼语听起来像什么,她在家里听到的净是塔夸伦博的西班牙语、火焰的呼呼声、刀子划过洋葱的断奏、蒂塔姑姑裙摆摩擦的微响、哥哥的烂吉他发出的尖锐哀号、外头的牛鸣、马蹄声、鸡群的争斗喧哗、哥哥对鸡群的破口大骂,还有蒂塔姑姑折叠、清洁、搅拌、切剁、洒扫和泼水的声音。蒂塔姑姑平常难得开口,不过一旦说起故事便停不下来,不仅掏心挖肺,还严格要求大家洗耳恭听。她总是在做菜的时候说故事,故事从她口中潺潺流出,沾湿所有角落,使得没有隔间的小屋满溢着流动的幽魂。“你要知道,”她会说,“为什么你哥哥叫阿蒂加斯。”帕哈丽塔一听,就明白又是帮姑姑剁牛肉、炖汤的时候了。她对故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如指掌,就好像她还没握刀,就已经知道刀的形状。她点头应好,走到姑姑身边,把耳朵张得像井口般大。“他跟你曾祖父同名。我知道有人不相信,但乌拉圭伟大的解放英雄何塞?赫瓦西奥?阿蒂加斯 就是我祖父,这点千真万确。没错,他率领牛仔、印第安人和重获自由的奴隶发动独立战争,大家都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下次我再告诉你这段故事。不过他也在一个牛仔之女安娜莉狄亚的肚皮里播了种。这个发长及膝的姑娘做的血香肠,可是黑河北岸最好的。当时她才十四岁,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但是你甭管别人,无论如何你都得把历史传承下去。看着,帕哈丽塔,把肉切小块一点,像这样。”她监督帕哈丽塔剁肉,直到满意为止,接着弯腰翻动灶里的炭,身后飘浮着一个透明、留着乌溜溜秀发的女孩,捧着血香肠,睁大双眼,反复挤捏香肠肉。“这么说吧,1820 年的某个晚上,何塞?赫瓦西奥和安娜莉狄亚在兽皮上翻云覆雨,这事正好发生在他被巴西人击退之前。后来他逃到巴拉圭的森林里,从此断了音讯。安娜莉狄亚生了个完美的女娃,名叫雅丝贝兰莎,也就是我妈妈,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吧?她比撒野的牛还健壮,长大后爱上了疯牛仔‘长刀’  ,也就是你爷爷。‘长刀’出生时叫里卡多?托瑞斯,但他很快就替自己赢得更贴切的称号。他人如其名,挥舞长刀的技术无人能及,连天使都甘拜下风。”帕哈丽塔剁呀剁,看见年轻的牛仔爷爷高举长刀,刀锋熠熠生光,鲜红的牛血从刀口滴落到地面。“在你爸爸和我都还没出生前,‘长刀’最出名的就是他那温柔的嗓子、暴烈的性格,还有百发百中的技术。他驰骋在草原上,挥舞长刀、流星锤  和套索,追赶牲畜,取它们的肉和皮毛卖到南方的港口,然后到舶来品店买下来自印度和罗马的珠宝等礼物,送给雅丝贝兰莎。可是她不稀罕,把礼物成堆放在家里的角落。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只要他陪在身边就好,却因此吃了很多苦。我出生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后来她读了翁布树和赛波树  茶叶揭示的预言,吓得花容失色,因为它们发出了清楚、明白却可怕的警讯-战争四起,每过一季就产生一个新的暴君,组织军队,歼灭别的军队,称霸后又失势;年轻人相互残杀,将人大卸八块丢给狗吃,血流成河,简直可以染红大地。别做鬼脸,帕哈丽塔。瞧,水开了。”帕哈丽塔蹲下来,在烧得红烫的锅里放入牛肉。那是新鲜的牛肉,可不是年轻人的血肉。落日将泥地、桌子和兽皮毯照得发亮,点灯的时间快到了。“总而言之,‘长刀’和雅丝贝兰莎住的乡村饱受战火摧残。不久之后,萨拉维亚家的两兄弟阿帕里西奥和古梅辛多到来。他们在塔夸伦博招募军队,企图推翻当时的暴君,争取独立,并自信可以打胜仗。你爷爷对他们说的话深信不疑,跟着他们离开了乌拉圭,跑到巴西作战。但他绝口不提曾经亲眼目睹的战争,发誓就算要下地狱也不愿提到那些往事,还说连魔鬼都听不下去。所以那些事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确实知道他亲手埋葬了古梅辛多,又亲眼看着敌人把他的遗体挖出来,斩了他的头沿街示众。三年后,‘长刀’连滚带爬回到雅丝贝兰莎身边,一起盖了座小棚屋,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你爸爸和哥哥都是在这里出生的,这也是你哥哥之所以叫阿蒂加斯的由来。”蒂塔姑姑搅拌炖汤时陷入了沉默。帕哈丽塔清洗刀碗时胡思乱想,脑中净是被砍下的头颅、长长的头发和国外进口的珠宝。阿蒂加斯清楚记得蒂塔姑姑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时间是1899 年,帕哈丽塔第一次出生,在树和奇迹发生之前。那年他刚满四岁,母亲拉罗哈难产而死,只留下一片血海与一个睁着黑色大眼珠的女婴。上一回生产也是以死亡告终,只不过死的是婴儿,妈妈则活下来继续煮饭唱歌。这一回,她却一动也不动,血泊浸湿了家人睡觉时盖的层层兽皮,兽皮全数报废。看到爸爸米格尔哭着拿着兽皮磨搓自己的脸,任由鲜血染红脸庞,阿蒂加斯吓坏了。尽管女婴号啕大哭,米格尔却充耳不闻,害得当晚大家都无法入眠。隔天蒂塔姑姑赶来,检视棚屋一圈:拉罗哈的牛头骨凳不在桌旁的位置,而是被米格尔握在手里。他面朝墙僵直地坐着,阿蒂加斯则坐在背后发硬的兽皮上,怀中抱着扭动的婴儿,灶炕又空又冷。蒂塔姑姑煮了一锅食物,擦掉了墙上的血迹,炸了些煎饼,把作废的兽皮拖出屋外,又清理了衣物。她在四座小山丘之外找到一个年轻奶妈,哺育这个尚未命名的女婴。围在塔夸伦博井边闲话的人都称她“那个娃儿”。阿蒂加斯很高兴姑姑能留下来陪他们,他的姑姑就像翁布树一样,树干粗壮,沉默地活着。他在姑姑的树荫下栖身,靠着她温暖的树皮歇息。季节遽变,由寒转热,忽而又冷,米格尔渐渐变得心如铁石,硬如烟熏牛肉。有天晚上,严冬的寒风钻入墙缝,屋外的树在澄澈的天空下弯曲摇摆,天上的月亮大得可以从肚腩里吐出小牛,女娃在蒂塔的怀里哭了起来。“叫她闭嘴,蒂塔。”米格尔说道。“要怪就怪风,而且她正在长牙。”“杀死这小贱货好了!”阿蒂加斯瑟缩在阴影中,他那没有名字的妹妹睁着大眼睛看着父亲。蒂塔姑姑开口:“米格尔。”“闭嘴。”“米格尔,冷静点。”“我很冷静,我说杀了她。”蒂塔姑姑瞪着阿蒂加斯,将怀中的女婴抱得更紧,阿蒂加斯则瞪着女婴,女婴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看着爸爸脸上简直可以把人碎尸万段的表情,阿蒂加斯吓得屁滚尿流。火渐渐熄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米格尔转身推开门口的皮革门帘,走了出去。阿蒂加斯想象爸爸孤单地站在外头,天上有三三两两的星辰。接着他听到父亲跨上马背,穿越原野而去。第二天早上,女婴失踪了。虽然他们一家子都睡在同一张兽皮上,却没有人发觉她消失了。他们在附近做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无功而返:没有爬行的痕迹、没有线索、没有婴儿的尸骸。女婴消失一星期后,流传在塔夸伦博的闲言闲语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按照虔诚的罗莎太太的说法,她被天使带到天堂去了。但事实上女婴是因为饥饿、遭人遗弃、落入鹰爪而死的。她死时没有名字,无依无靠。面对流言飞语,米格尔不发一语,不置可否,无泪也无笑。只有蒂塔马不停蹄、锲而不舍地搜寻着女婴的下落。她踏破铁鞋,访遍油绿的原野、低矮的山丘、茂密的树丛、高大多荫的树林,以及通往镇上那片阳光充沛的斜坡、广场、教堂、三口石井和每户人家。那些零星散落在风景里的棚屋,看起来像开了窗的小方盒,里头的女人总是喋喋不休,此刻却表示爱莫能助。入夜后,她会泡翁布树叶和赛波树叶做的茶,盯着湿热的茶叶形状寻找有关女婴下落的谕示,就算能读出她已死亡的讯息也好,可惜毫无斩获,只好继续搜寻下去。在几次寻人的过程中,蒂塔把阿蒂加斯带在身边,其中一次经验日后对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多年后,年迈的他扛着来复枪穿越丛林时,也曾自忖:如果没有那一天的经历,或许他只会在塔夸伦博过着平淡无奇的一生)。那是个礼拜天,一早全家人便到镇上的教堂参加弥撒。阿蒂加斯非常厌恶教堂,因为它会勾起他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穿着黑色寿衣,被野花环绕的回忆。神父说得兴致高昂、口沫横飞,但阿蒂加斯的膝盖酸极了。回家的路上,姑姑毫无预警,未多做解释便策马往另外一个方向驰去。阿蒂加斯举目四望,扫视草原、高大的尤加利树和远处的羊群,却不见妹妹的身影。两人沉默地骑马前行,四周洒满炽热的阳光。一小时后,阿蒂加斯再也坐不住了。“姑姑,”他问,“我们还要找多久?”蒂塔不答话,也没有放慢速度。她的裙摆摩擦马身,沙沙作响。之所以兜这一圈,也许是因为她想找某种特殊的嫩芽、卷叶或苦涩的根来做草药或膏药。蒂塔时时刻刻都在搜集这些东西,镇上的人都笑她,因为她为了装从别人地盘上拔来的草,总是把裙子撩到大腿。加德尔家的男孩曾经因此嘲笑阿蒂加斯:“我看你姑姑腿上都是烂泥巴,她疯了吧?整天找死娃娃!”他为此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弄得遍体鳞伤才回家。蒂塔忽然停了下来,跳下马背,驻足不前。阿蒂加斯也跟着下马。他们站在一片陌生的草原上,没有牛羊,杳无人迹,更没有女婴从天而降,草原上除了几棵翁布树之外,一无所有。空旷。无边无际。这样的地方,是找不到妹妹的,毕竟女婴是无法在野外生存的呀。就算找到,大概也被撕碎了,和走失的羊一样,只剩下白骨和咬烂的肉。阿蒂加斯坐了下来,望着姑姑的背影,看姑姑漆黑的辫子像条缝线般划过背脊,站得挺直。他等啊等,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阳光炙热,热得他想揍什么东西出气。这草原又秃又蠢,太阳毒辣,姑姑站着,纹丝不动。他忽地跳了起来,说:“姑姑,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啊?”“我们在聆听。听鸟。”听到这奇怪的说法,阿蒂加斯开口想抗议。但说时迟,那时快,在下一口气还没吸上来,嘴巴还来不及张开前,整个草原的声音突然充盈了他的身体。鸟儿在天际与叶间啁啾,好似在他体内绽裂的骨头中高歌;抑扬顿挫的鸟鸣声在血肉和叶缝中哀鸣、低吟、哭喊,倾吐不可说的秘密,教人难以承受。他不能理解这一切:草原、敞开喉咙喧嚣的小鸟、宽阔的世界。那声音回荡开来,倾泻神秘的旋律,几乎让他失魂落魄。惊慌失措的他想尿尿、哭泣,却无能为力,只好把脸埋进散发馥郁清香的草丛,聆听鸟鸣。那天他们并没有找到女婴。实际上,新年当天快马加鞭赶到广场报告消息的,既不是蒂塔也不是阿蒂加斯,而是年轻的卡丽塔?罗夫莱斯。阿蒂加斯看见胡桃色的辫子在她身后飞扬,和她的马好像浸过同样的染色剂似的,颜色和光泽如出一辙。她来的时机正好,新世纪刚过了九个小时,广场上的石板在早晨阳光的注视下嘶嘶作响,而打呼的醉汉、年轻的情侣、流浪狗和抱着破吉他的阿蒂加斯(此时他正用吃奶的力气努力制造非常微渺的吉他声)三三两两地逗留在这个派对据点。打从午夜十二点就进教堂的罗莎太太,到现在还没出来。其实她从圣诞节就开始斋戒,乞求上帝别带来不幸(大屠杀、霍乱或丈夫偷情之类)。尽管如此,大家从来不把她的认真当一回事。自从三年前她儿子加入阿帕里西奥?萨拉维亚率领的反叛军一去无返之后,她便不停地斋戒祷告。丈夫找不到她时,只要骑马到教堂,一把将跪着的妻子抓回家做饭即可。人们都称赞她丈夫忍功了得,不过,让他戴绿帽的是上帝,也只能算他倒霉!“我发现奇迹了!”卡丽塔喊道,“赛波树上出现了婴儿!”瞬间,阿蒂加斯停止拨弦,情侣停止接吻,连坐在长椅上的店老板阿方索都醉醺醺地抬起头。“你确定吗?”“当然确定。”“咱们瞧瞧去。”出发前,他们先进礼拜堂通知罗莎太太。彩绘玻璃的柔光越过头顶,轻轻掠过长椅,踱过长长的走道,映在罗莎太太虔诚的背上。卡丽塔沾了圣水,草草画了个十字。为了美丽的卡丽塔,阿蒂加斯也赶紧依样画葫芦。“罗莎太太,”卡丽塔低声说,“奇迹发生了,赛波树上有个婴儿!”罗莎太太的目光从念珠上抬起。“婴儿?”“是的。”“噢,”她蹙眉道,“天赐之福啊。”他们策马沿着泥土路,往塔夸伦博的东面直奔。阿蒂加斯也跨上热乎乎的马背,虽然彻夜未眠导致的强烈疲倦已经袭来,但是他不想休息,只想骑到镇的边境、骑到天涯海角。新世纪到了,他可以无止境地骑下去,而这个婴儿可能是……不,不会的,不可能……但如果真的是……鲜明的色彩在他四周环绕:夏季草原的绿与金黄、早晨天空的湛蓝,还有深棕色的小棚屋,越来越多人从小棚屋里出来,加入他们的行列。扎头巾的女人从门帘后探头出来打听消息,匆匆出门时灶里的余烬还闪着火光,那些在太阳底下喝马黛茶的男人们也纷纷替马松绑,把孩子往马鞍上一揽便出发了。人群一下子就暴增两倍,接着四倍,和那些席卷各村庄的军队一样迅速增长。当他们抵达时,已经日正当中,太阳开始准备下山。那树亭亭如盖,覆着东边那口井,而在离地三十米的树顶上,坐着一个抓着细枝的小女孩。她还不满一岁,肤色比巧克力淡两个色阶,高高的颚骨,披着乱发,眼睛像生日蛋糕一样又圆又湿。她看起来毫无惧色,也没有想从树上下来的意思。阿蒂加斯把头仰得老高,殷切企盼能引起她的注意。“看我一眼吧。”“她是巫婆!”有个女人说道。“巫婆送我们一个小女巫!”“别闹了,”罗莎太太怒道,“她是来保佑塔夸伦博的天使。”“怎么保佑?下场婴儿便便雨吗?”“她才不是天使,不过是个小娃儿。”“而且脏兮兮的。”“说不定她是加里巴尔迪家的小孩,他们整天爬树。”“只有加里巴尔迪家的小男孩才爬树啦。”“而且只爬翁布树。”“没错,有谁爬得上这棵树呢?”五十个塔夸伦博的村民仰头望着小女孩。这棵树看起来大得出奇,如果是枝丫低矮、容易攀爬的翁布树,那就不算奇迹或神话,自然也不会被传颂九十年之久,但是这棵树据说是塔夸伦博最高的赛波树,最低的枝丫离地面至少也有几米高,很难想象有哪个成人可以摇摇晃晃地抱着婴儿爬上树,更别说是婴儿自己爬上去。“很好,罗莎太太,你要的奇迹出现了。”“这是我们的奇迹。”……

内容概要

卡罗琳娜•德罗伯蒂斯出生于一个乌拉圭家庭,从小随家人移居英国、瑞士和美国。
她深读乌拉圭历史,结合家族传奇,写出《看不见的山》。书一出版就登上欧美各大畅销
书榜,深受好评。评论家将她视为拉美文坛的瞩目新星,称她为“伊莎贝尔•阿连德的接班人”。

书籍目录

目 录
第一部 帕哈丽塔 1
第一章 树上冒出的女孩 3
第二章 神奇电线与桃源仙境 41
第二部 夏娃 81
第三章 声音、脸、酒杯、桌子、字句 83
第四章 脱胎换骨的艺术 130
第五章 横渡漆黑水面,那片秘密之海 167
第三部 莎乐美 225
第六章 众手推动的世界 227
第七章 铁兔子和融雪之歌 263
第八章 憧憬阳光 311
第九章 成千上万的柔软水舌 335
致谢 369

编辑推荐

★伊莎贝尔·阿连德的接班人  写下最受瞩目的拉美文学新作《看不见的山》★意大利瑞吉昂·朱利新人小说奖★《奥普拉》杂志、《书单》杂志、《旧金山编年史报》年度最佳好书★《看不见的山》横扫欧美各大文学排行榜

作者简介

1900年,失踪的女婴帕哈丽塔从天而降,栖在树梢,成为小村塔夸伦博的新世纪奇迹,她的人生随乌拉圭20世纪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布而展开。
然而,人生传奇闪闪动人,痛苦却总被深埋在时光的黑暗角落。
当莎乐美唤回母亲与外婆失落的灵魂碎片,才终于重新拥抱那足以移山的深沉爱恋。
卡罗琳娜•德罗伯蒂斯用魔幻之笔写下乌拉圭三代女性的最强意志与真实心声,绘出一幅宏大而幽微的乌拉圭心灵画卷,成就一部华丽、抒情的奇迹之作。
★伊莎贝尔•阿连德的接班人 写下最受瞩目的拉美文学新作
★意大利瑞吉昂•朱利新人小说奖
★《奥普拉》杂志、《书单》杂志、《旧金山编年史报》年度最佳好书
★横扫欧美各大文学排行榜
媒体、名家推荐:
《旧金山编年史报》:
《看不见的山》是一本会让你熬夜阅读,而醒来时依旧难忘的作品,其成功之处在于呈现出无时无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下的男女众生相。
《出版人周刊》:
故事引人入胜,但也令人心碎……非凡的处女作,其史诗般的题材和灵巧的写作手法在家族历史中回荡,同时阐释国家对个人的影响,以及再造家园所必须经历的牺牲。
《书单》杂志:
从如诗的精准文字到情欲的展现,德罗伯蒂斯的语言让这部文学处女作变得如此独特。
《图书馆期刊》:
德罗伯蒂斯成功将家族故事与传奇融合在一起,赋予蒙得维的亚新的面貌,成果十分出色。
《柯克斯书评》:
华丽、抒情、奇迹……在这部处女作中,德罗伯蒂斯将二十世纪的乌拉圭美丽地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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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看完了《看不见的山》。三代女性的故事,草药、诗歌、信仰,有的使人独立被人需要,有的可以宣泄安慰灵魂,而不自知的信仰貌似崇高,神秘得让人心跳加快,却忽视个人,甚至残酷。异国风情与故事,开一扇窗,有百年孤独的味道,但又不同。
  •     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世界上最平坦却大胆在名字里加入一座山的城市”,只是因为最先在海面上看到这片陆地的葡萄牙水手脱口而出:“我看见一座山。”小说家卡罗琳娜•德罗伯蒂斯却反其道行之,将自己书写这座城市的作品命名为《看不见的山》,这包含了如许爱与恨、惆怅与纠结,家族的故事与整个国家的漫长历程相互交织,所有的纠葛均难辨情味,“山”于显在的视野中漠然无见,但心中恐早已群山耸峙,而山前是几代具有坚强意志的女性,她们“拥抱着那足以移山的深沉爱恋”。《看不见的山》是一部家族史,女性的身姿占据了舞台的中心,帕哈丽塔、夏娃、莎乐美祖孙三代有着不同的曲折故事,却均经历刻骨的磨难与坎坷,在时代的长河中载沉载浮,与乌拉圭近百年的历史若合符节、不离不弃。我们不难发现德罗伯蒂斯的创作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流派的联系,但亦须看到,那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似不必刻意设计与改造,其本身就充溢着浓郁的传奇色彩。而德罗伯蒂斯的女性主义书写,为这恢宏的画卷抹上了婉约的底色。有论者说《看不见的山》“宛如女巫在篝火边讲述的故事,光影历历,充满生命力量”,事实上,德罗伯蒂斯手执女巫之笔,也以女性为故事主体。我们可以察觉,她对书中男性的角色是持深深的怀疑态度的,难以取得作家发自内心的信任。帕哈丽塔的丈夫伊尼亚齐奥承受不了家庭的责任,不顾妻儿的生死离家逃避,将所有的重担都留给了帕哈丽塔;夏娃的丈夫罗伯托抛弃妻子,自己回到了阿根廷;莎乐美的恋人廷多或许未必寡情,但莎乐美在监狱承受苦难期间,他却与别人成立了家庭,并无一句交代。书中的主要男性角色在苦难来临之际,或者逃避或者缺位,只余女性独立承担,这显然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与韧性,但一切均顺利度过,她们心中的山岿然屹立。德罗伯蒂斯的女性主义创作观彰显如此,是那些悠远可敬的灵魂碎片最好的召唤者。帕哈丽塔、夏娃、莎乐美的三段人生,也正暗合着乌拉圭从前现代至现代、从独裁至民主的发展历程。三位女性对社会时政的态度,由不问政治、部分参与直至完全投入,由此也构成了对家族与个体命运深浅不一的影响。帕哈丽塔如大家庭的定盘针,掌控整艘船只的走向,也以自己地母般的爱抚慰着所有受伤的心灵;夏娃有社会正义感,在眼见不平时出手一击,并付出相当的代价,但她本质上是一位诗人,随手书写断行的文字才是其生命的由衷寄托;莎乐美为了政治信念甘愿抛弃学业与个人幸福,并身陷囹圄十多年,毁掉了自己的青春岁月,留下无尽的创伤。这个家族的经历折射着乌拉圭以及蒙得维的亚近百年的历史,国家的发展演变深刻影响着家庭、个体的生活与生态,而个体亦身不由己地投身到整个时代的洪流中,虽九死其犹未悔,只因这是她们的国家,她们的城市,不论以何种方式参与,都是无折扣的命运。幼时的帕哈丽塔奇迹般地失踪,又奇迹般从树上冒出,并坠入蒂塔姑姑的怀里。这似乎隐喻着乌拉圭奇迹般前现代历史的开始,也是近百年磨难的发端。德罗伯蒂斯并无兴致做一简要历史读本,她意在展示家族人物的悲欢离合与心路历程,以及自己民族的文化、风俗与精神生态,魔幻与写实夹杂,亦真亦幻,令人沉迷。而我们也看到,愈靠近现时代,非写实的笔触亦愈减少,沉重的东西逐渐弥漫开来,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呼与吸。我们可以推测,这或许已经接近作家本人的亲身经历与听闻,对于时代与社会的重压,她更倾向于据实笔录,无怪魔幻色彩消退许多了。德罗伯蒂斯说,虽然这是一本小说,却是依据真实历史事件改编而成。不能不说,她虚与实相间的写法是高明的,既未使历史完全落在实处,密不透风、失之无间隙,也未将魔幻写意凌空蹈虚,经不得轻轻地针刺,而是张弛得度,糅合同一。以往在历史的进程中常处于边缘地位的女性,德罗伯蒂斯大胆地将其置身主角的位置,唤回她们久已失落的灵魂碎片,阐释以她们的坚强意志与韧性,支撑起个体与家庭的稳固,乃至整个国族的寓言。这是一个新的维度,也是原初“看不见的山”渐次显现之时。

精彩短评 (总计33条)

  •     绮丽的风光,优美的语言,在流水一般的叙述中,三代女性的爱与恨,就像一幅幅画卷,宏大而幽微,华丽而曲折。
  •     冲击三观的同时感到由衷的震撼
  •     三代人的故事并没有太多得震撼我,倒是乌拉圭人民对普世价值的追随让我有想哭的冲动。
  •     价格实惠,送货及时,值得推荐
  •     其实不错 只是不爱这个故事
  •     蒙得维的亚,是一种明明平坦却敢把山放进名字里的勇敢。
  •     这是一部充满异域风情的小说,格局比较大,写的是三代人的故事。语言很有特色,描写残酷的人情冷暖、对人生深刻的见地、对理想不惜一切的追求、对灵魂入骨三分的探讨。个人认为作者很有想法。
  •     语言很有画面感,仿佛跟着主人公一起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人生;温暖又有力量的故事,很感动。
  •     因为陌生,细碎的描写也变得新奇
  •     女性的力量是伟大的。拉美人民真的是民风彪悍。在夏娃和罗伯特的身上找到了当今许多夫妻的影子。读沙乐美的时候想起了《1984》为革命人员致敬。书的最后当伊尼亚齐奥走火入魔一样的滑动船桨时简直要崩溃了。看完这本书后爱上了拉美文学!
  •     《百年孤独》在前,接着《族长的秋天》立了高不可及的Flag,于是很难对同类型的书产生惊奇感。。
  •     女人写女人的故事,带着南美的腾腾热气、野性、色彩,以及丰富多汁的感性。
  •     好吧 蕾丝
  •     这又是一部将政治与家庭联系在一起开展而来的小说,各自的选择,演绎各自的命运。其实,从帕哈丽塔的出现,本书就注定讲述的是一部传奇,三代人---三个女性,的传奇···
  •     外婆:传说,草药。妈妈:变性,同性恋。女儿:信仰,革命。
  •     太棒了
  •     爱情理想革命。足够宏大的文字,故事还永远地继续
  •     继百年孤独之后,看到的最好的魔幻现实注意作品。令人欣喜若狂。
  •     如同每个人的人生一样无聊,一样漫无边际的想象,一样只是平凡的深刻经历
  •     让我同时想起了颜歌和马雁,书名真美
  •     女性版百年孤独,像诗集结成的小说,非常好看。
  •     乌拉圭一家三代女性的故事,她们分别是巫医诗人和革命者,她们越来越多地卷入了南美大陆上世纪风起云涌的历史当中,她们承担了深重的苦难,她们没有向命运屈服,她们平凡又伟大。可是,书籍本身的语言结构都没有太多亮点,只能说完成了故事讲述的任务,没有提供更多值得回味的东西。
  •     被豆瓣虚高的分数欺骗了。低劣版的魔幻现实主义。
  •     并不拉美,并不魔幻,但也许现实。祖孙三代女性讲述一座城市的历程。时间的轴线带上了情感渲染的色彩,读罢别有动情之处。
  •     语言很美。
  •     这是我读过的最真诚的一本书
  •     包装完整,还没有拆开
  •     这么好看的书居然这么少人读过。。。
  •     作为一位作者的处女作,这部小说足够精彩,虽然故事略显仓促,另外,作者是T。
  •     很少读这种书,算是魔幻现实?写的很好,文字就像那条河一样,静静的流淌。不嗔不喜,不怒不哀。命运如此,时间如此。读这本书,我第一次感到时间的流逝。看着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家族史,唏嘘不已,感慨万千。每个家庭都是一个故事,都有一座invisible mountain.
  •     每次阅读拉美文学,都为那片充满神奇力量的土地倾倒,也为感情充沛而隐忍的人们所触动。帕哈丽塔、夏娃和莎乐美,在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的时候,勇敢而坚定,处于困境时坚韧自强。最爱夏娃。
  •     读这本书的过程是一个让我觉得自己随时会厚重起来的过程,或许这样形容会很怪,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词穷。书中几乎每一句话都带着厚重砸来。另一国度的历史文化、人们的生活方式习惯等等,带给我不断的新鲜感;书中三代人物的命运牵引关联,似乎新一代主角的故事展开,上一代的就可以暂一段落,其实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她们让我想起我的妈妈、奶奶。在她们的故事里,她们永远是自己剧情的主角。但是,随着新面孔的注入新生命的诞生,新事物开始占据所有人的视野牵引所有家庭成员的目光,上一代主角被冷落了,而我也相信这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或许生命就像书中经常出现的“河”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接受不被重视的后半生,然后等待某一天带着我们自己的故事,沉入水中,永远消失。
  •     就我读过,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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