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国小说史论》书评

老实人的仗义——记钱师振纲

钱师振纲近乎是院里最公认的老实人了。每每登上三尺讲堂，一头银发总是整齐到一丝不苟，衬衣西裤贴身而严整，记忆里不曾马虎过一次，就差一把黑沉沉的雨伞就凑够了英伦绅士的气派，只可惜北京历来少雨，成全不了这份书卷润泽出来的气质。而主讲现代文学种种故事，从来言必有征，文学这片最能恣意生长出枝蔓的花园都给老园丁修剪得服服帖帖，仿佛他那一头自律的白发。这是钱师看得到的老实，然而老实里头还藏着不太容易看到的仗义。譬如这清末民国纷繁复杂的格局，孕育出的是林林总总的小说面貌。而一般的文学史多是择其善者，把鲁迅茅盾巴金几个人拎出来撑够了场面，其余种种仿佛不太惹人喜欢的野孩子，容不下那副碗筷来分这杯羹。至于张爱玲沈从文也是这些年才重新招领了回来。而钱师则明显带着不平则鸣的仗义，把清末的黑幕小说、狭邪小说和民初的世态小说、武侠小说等等诸流都领回了家门，黄震霞这位至少对我而言闻所未闻的作家似乎还最引得钱师的喜欢。虽然这本书薄薄两百页出头，其中也不乏钱师坦率的批评，但至少给了它们一个安身的名分。后学如我们，起码也有了检索的便宜。严肃文学这些年也是风云诡谲。茅盾被踢出文学大师的队列尤其让钱师心痛。大概除了鲁迅，茅盾便是钱师的最爱。如前言所说，钱师恰是在茅盾文学最被贬低之际加入中国茅盾研究会，其间操持会务，考验的都是扎扎实实的功夫和笃定的操守。这本书本来也不厚，却专为茅盾辟了很大的空间，尤其为了打消我们这辈人与茅盾的隔阂，钱师用了很多篇幅做足了铺垫梳理的工作。为自己挚爱的作家摇旗呐喊至这般地步，钱师的仗义是字里行间的一腔热忱。后来偶然听到钱师2003年援建西藏大学的艰辛种种，也不过几年光景，却从不曾听钱师提及，遑论炫耀，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分内事。这般的老实已然近乎可敬，我却忧心他那一头的白发怎么当得住西藏猛烈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