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

章节摘录

　　澄明的蓝天，如一汪湖水，在我的头上悬着，辽阔而高远。秋天的阳光便在这湖面上掠过一串串温暖的笑声，笑声洒落在江南的原野上。抚摸着那一片片舒展而即将开始冬眠的土地，溶进每一方静静地闪烁着明媚眸子的池塘，也亲吻着正在公路上骑车悠悠前行的我的脸庞……　　前两天，当我向朋友们说起我打算利用星期六骑车前往著名的水乡古镇角（这个“角”字十分生僻，读lu）直旅游时，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我说：“骑车可以锻炼身体，而且还可以边骑边看沿途的风景，骑到什么地方想歇一歇，便可以随时停下来看一看，这么从容而悠闲，才叫真正的旅游呢！”　　的确如此。早晨八点半我骑车出了苏州大学东大门，便沿机场路向角直镇方向骑去。经过20多天苦行僧似的封闭式苦读生活的我，一进人大自然竟然像获得了自由的囚徒一般兴奋与激动！我的心情一如头上的蓝天那样纯净，也如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一般开阔而舒坦，更如蓝天大地之间充盈的阳光那般柔和而鲜亮。　　骑车过斜塘镇，看到了路边的池塘，我想起了朱熹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大概是写的这种情景吧。我把自行车架在路边，来到池塘边一棵大树旁坐下。这个塘不大，水也谈不上清澈见底，但看惯了城里的污水沟，我觉得这塘里的水应该算是纯净的。塘边的小树、农舍，都在水面上静静地倒立着。我对着镜子般的水面发呆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水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仔细一看，是一群鱼儿！没错，真是一群食指一般大小的鱼儿在水中款款游动，不时在水面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于是，水面小树游动起来，农舍晃动起来，还有那阳光也随之跳动了起来……　　当时，坐在塘边的我，真是不想再走了。我拿出杜威发表于1916年的《民主主义与教育》，于是，在20世纪末的中国江南一个非常普通的池塘边，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国教师开始了与20世纪初美国的一位伟大教育家的对话……　　游鱼，静池，阳光，树阴，农舍，还有书香……还有什么比眼前这朴素的一切更令我迷恋？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当我终于到达角直镇时，我才知道竟然还有更美的风景，在我的旅程中等待着我呢！　　是的。当我刚走进角直古镇的瞬间，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幻觉，我恍忽走进了二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在古镇口，扑入我眼帘的，是直直而来一条幽幽的小河，小河的一边是临河而居的住户家的一格一格的窗子，小河的另一边是石柱砌成的护栏，护栏后是窄窄的街道，三三两两的游客便在这弥散着纯朴气息的石板路上悠闲地看着走着。我感兴趣的还是小河，小河被岸边枝繁叶茂的大树的浓荫包围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地洒在河面上。河面上，一条条小船载着游客悠悠地晃动着前进。弯弯的小河连同这悠悠的小船，把我的视线牵引到古镇的深处，可小河太窄，而河边的树木又参差掩映，远处的好像有小桥，有飞檐，有酒旗……但我都看不清，而古镇因此对我来说便又添了几分诱惑。　　我对古建筑素无研究，但我走进沈宅、萧宅和王韬纪念馆，仍然感到一种古典的氛围。这几座老宅都已逾百年，但无论是其精巧的布局，还是其华丽的厢楼厅堂以及那精美的画栋雕梁，不仅展示着当年主人的地位与意趣，而且体现着典型的清代江南民居的建筑特色。　　我发现当时的能工巧匠们特别善于在建筑的细微处体现其匠心——我这里主要指的是雕刻艺术。比如沈宅的乐善堂，在这高大宽敞的厅里，遍布着琳琅满目的雕饰，不仅大梁上和轩梁上都有故事图刻和吉祥图案的浮雕，而且厅壁还有八扇雕花挂屏，连瓦檐滴水上都有福寿的图案！萧宅的雕饰也不少。门厅的门楣上刻有浮雕荷花柱，花板上有云凤图案的浮雕，茶厅的大梁和山界梁上都有浮雕和镂刻图案，楼厅梁垫的峰头上也有精美的花卉雕饰。那时的人们修建一座宅子真是在画一幅工笔画。　　我走在老宅的深院阁楼上，那种幽幽的感觉，好像随便推开哪扇门都可能是林黛玉的闺阁或贾宝玉的书房……　　人们在形容江南风景时，爱说“小桥流水人家”。只有真的身临其境，才能感到由“小桥”“流水”“人家”这三个名词所描绘的画面是多么朴素而典雅！这里的“小桥”，已不单单是一种便于交通的建筑，而简直就是一尊尊散发着古韵芬芳的工艺品。如新月浮水，如柳眉卧波，飞檐呼应，舞柳轻拂……这么梦一般的意境，让人简直不忍踏上去。这里的“流水”，温婉而柔美。这蜿蜒而悠长的小河，是古镇的灵魂；水面流淌的橹声是低吟了千年而至今不绝的抒情诗；河水似乎永远是在颤动着，于是，倒影中的古镇便在晃晃悠悠中永远地陶醉着……这里的“人家”真是幸福：倚河而生，枕桥而眠。千百年来，他们穿行于古镇的小街深巷之中，漫步于粉墙黛瓦之间，似乎永远都生活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中——或是银杏树下。老人们躺在睡椅上，微闭着眼睛一边享受春天阳光的抚摸，一边沉迷干对往事的回忆；或是临街老宅高高的门槛边，几个小女孩一边剥着豆角一边讲着永远也讲不完的童话；或是傍晚的袅袅炊烟中，晚归的小舟驶进了水巷，船头手握竹篙的小伙子们那健壮的身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显得矫健与挺拔；或是石驳岸的踏级上，洗衣服的妇女们互相戏谑着。古老的捣衣声和着她们年轻的笑声溶进了小河，并随碧绿的河水一起款款流淌……　　难怪词人姜夔面对角直要发出这样的感慨：“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难怪诗人郭沫若来到角直会瞪大了惊奇的眼睛：“那境地有点像在梦里一样。空气是那样澄净，林木是那样青翠……”　　梦一样的水乡古镇角直，让所有的游人到了这里都成了富于想像的诗人，也让所有富于想像的诗人到了这里感到了词穷！　　我坐在河边的树下，凝望着远处水面上一弯拱桥的颤巍巍的倒影时。突然有了些遗憾：如果此刻下点小雨就好了——在蒙蒙烟雨中，看被飞扬的柳枝遮住一半的小桥以及桥上正撑着黄色或红色油纸伞慢慢走过的少女的背影，或听着细雨洒在屋顶上发出柔和的切切私语，继而又从飞檐上流下，清脆地敲打着廊瓦，敲打着树叶，敲打着河面，声音古典而迷人……　　——那将是一个怎样的梦境！

书籍目录

第一辑　苏州漫笔■直印象感受同里苏大校园掠影五人墓前林昭在哪里？第二辑　山水纵情海滨情思武夷山二题寻访皖南古村落从虎跳峡到千龟山第三辑　扬州印象扬州印象第四辑　成都素描府南河之春蓉城的冬天绮霞园晨景第五辑　巨人风采“活在人心便永生！”一次历史的拜访愧对先生太雷霹雳，秋白苍茫第六辑　名校沉思白马湖寻梦石室风云回眸第七辑　旅途随想欧游日记我的滇南之行

作者简介

《怦然心动:李镇西文化散文集》是苏州大学教育哲学博士，语文特级教师，曾荣获四川省成都市优秀专家、2000年“全国十杰中小学中青年教师”提名奖的李镇西先生的文化散文集，书中具体收录了：《苏大校园掠影》、《寻访皖南古村落》、《府南河之春》、《“活在人心便永生！”》、《太雷霹雳，秋白苍茫》等文章。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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