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事余墨》书评

我的评价好像格外高

我力荐。书中的错误先略过不提。我的力荐来自工作经历。几天前我看到一本新出的翻译小说，出于对原书作者的兴趣（作者和书名不提了），打算拿回家翻翻。结果翻开一看：“他是被他自己的错误惩罚。”难道这个作者不会用“自作孽不可活”或者是“自作自受”？好端端一句话不中不西。而这种烂翻译到处都有。烂翻译出自烂译者。烂译者中，一些人是英文不行，更多人是中文不行。而且老实说，各位如果买翻译作品的话，越新的书错误越多，有时候你简直是在不知不觉中读了一本翻译自己写的书。我就编过这么一本书，结果是从头到尾校对一遍。苏福忠这本书，瑕不掩瑜，他对英译中的探索对于我这样的编辑来说，心有戚戚焉。编得翻译书越多，越发肯定了：如果有能力读原文，就不要看翻译过来的书了。哪怕是经典，曹庸的《白鲸》已经算是不错，但是读得人痛苦不堪。

劣书就是劣书

回想当初买下此书的情景和想法，实在有点可笑。不就是因为其目录上列出的内容正是我想知道的吗？加上三联书店的名誉，简洁正式的封面，字体行距的整体感觉舒服，当下就认定值得一买。昨晚细看，看到一肚子火，才恍然，劣书就是劣书！不管其形象如何得体，其出版社如何老字号，其作者如何老资格，劣书就是劣书！还说是编辑，翻译过多少作品，文中病句可是连篇累牍啊！什么“喜欢外国文学的读者，最好养成阅读细腻甚至有点生涩的翻译作品”，其中论调令人费解不说，连“的习惯”都能够遗漏！什么“……据此许多研究和爱好《红楼梦》的人都推断红玉这丫头在书中还应该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而没有，因此认为这是一个谜。”分明就是用英语的句式来套中文！余光中先生提出的“中文西化”的病态现象也！说“他（达芬奇）认为‘翻译’远远高于‘那些只会背诵旁人的书本而大肆吹嘘的人’，而后者无疑是指一般文化人了”，把“只会背诵旁人的书本而大肆吹嘘的人”与“文化人”划上等号，人家达芬奇是这个意思吗？还“无疑”？如今“文化人”的概念太大了吧，作者自己就不算是个文化人？一个当了28年编辑的人，不在“文化人”的范畴，那又是什么？无论哪一点，从逻辑上都说不过去。我并不热衷于评论别人作品，因为每一部作品都凝聚了作者的努力与思想结晶，很不容易。但一本书能让我读到有执笔修改的冲动，那就实在是有感而不得不发了。最无法评论的是小说和诗歌，那是最见仁见智的文体，但是像这种经验介绍、心得体会类型的书，就有点类似于论文了，必须有牢固的客观基础，自己的观点才得以建立，感受才得以抒发；如果连基础都一触即溃，观点感受又如何成立？说我冒犯也罢，年轻人气盛，不懂客气——如果再绞尽脑汁去找客气的说法，那叫矫情。劣书就是劣书，啃不来就是啃不来。现在书放下了，气消了，再找本好书看去。

读书笔记

做外文编辑进而译书，进而写出一本关于翻译的随笔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苏福忠先生就是这样独特的一例。所以我抱着很大兴趣读了苏先生的这部著作，感觉却有点复杂。首先我认可苏先生是位刻苦而认真的好编辑，但在我在读到这些翻译随笔时，却不时感到可惜，许多地方概念不清、逻辑不顺的毛病比较突出，又有过于冗长的毛病，这都需要另一位好编辑来把关。前一毛病可以举一例，书里的最后一句：“活着的人总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总能看见死者已经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米德尔巴契》。”即使考虑到上下文，还是觉得有两分“无厘头”味道。苏先生隆重推出的以四个英文词来概括翻译工作（meaning，information, message, image），拜读后也觉得无甚新意。关于翻译，我觉得还可更简单概括一下：“读懂译好。”不过我这样说了等于没说。但是“开卷有益”这句话永远适用，在我眼里，苏先生的这本书还是有不少看点，比如一些翻译界及出版界的“秘辛”，比如对一些翻译名作的评析，还有做翻译，做外文编辑的体会，都很有参考价值。按照苏先生的推荐，这些译本都是值得研读、学习的：吴钧燮 《简爱》吕淑湘 《伊坦·弗洛美》杨必 《名利场》项星耀 《米德尔马契》朱生豪译的莎氏作品以下为摘抄，有时略加评论：P27喜欢外国文学的读者，最好养成阅读细腻甚至有点生涩的翻译作品，别以为看到花里胡哨的译文就是有文采的译文；译文越花哨，漏掉原作里的好东西可能越多。相比较汉语，不仅英语，所有西方语言都要平实得多，饱满得多。（luke记：抠字眼的话，写的这个“所有西方语言”语气太大了）P154苏先生肯定的一段译文里有这样一句：“她的表情直逼观者”，读起来就有问题：“表情”怎么能“逼视”呢？原文原来是“She looked directly at the viewer.”P169杨必译的《名利场》里有这样一句：“有些是对女人飞眼儿的花花公子”，原文为：“bucks ogling the women”，苏先生评曰：“ogle译出‘飞眼儿’这样的汉语，几乎是绝译。”但是看看《英国传统词典》里的两条释义：1.To stare at; 2.To stare at impertinently, flirtatiously, or amorously，“stare”是关键词，就是“盯着看”的意思，而“飞眼儿”是很短暂的动作，作为花花公子应该只会色迷迷地盯着看，而不会“飞眼儿”吧。P204 苏先生译了艾略特的一首诗，中间有这样一句：“服用避孕药或避孕膜”。“服用”这个词应该也管“避孕膜”的，属搭配不当。P205 “like free bloody bird”苏先生译为“如同自由充血的鸟儿”，此处的bloody应是英国人常用的粗话。

值得一看

书中进行翻译推敲的例句绝大部分来自文学著作，也许是由作者的工作经历和性质决定的——我也希望看到专长翻译科技、经管、人文社科等方面著作的高人的一些经验之谈，不知大家有没有推荐。曾经也喜欢拿着英文原件和翻译件对着看。看每一句，就会先想想自己会怎么译，然后再比较别人的译法。结果是多数时候都为自己的拙劣惭愧。但这几年每天为工作生活方方面面疲于奔命，少了这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机会。不仅佩服作者的翻译水准，更为他对翻译质量的坚持和倡导感动。翻译能称得上完美的本来就不多，所以即便此书有那么一两个译句有误差，瑕不掩瑜。从编校质量来讲，如果再版时能更正一些错误就好了——当然此书的编校质量不差，但是误用标点符号，写错单词（我发现一个），加上LUKE评析中提到的那些不当搭配（中文），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刺眼。还有一点，语体色彩不完全统一，此书的语体基调是口语式的直白通俗（作者也在书中谈到对赵树理的“山药蛋”风格颇为赞赏），但是叙述时有几处文绉绉突如其来，显得不太协调——也有可能是由于我自己的差语感产生的误会：）。上边LUKE说“苏先生隆重推出的以四个英文词来概括翻译工作（meaning，information, message, image），拜读后也觉得无甚新意”，这个我有同感。每说到一项就罗列出词典对那个单词的所以释义，然后对这些释义进行极其详细的分析，详细到我觉得冗长，汗……有心得，有感悟，总之还是推荐。

资质与态度

作者是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他在书中提出的一个观点我深以为然：“资质高而水平低，水平可以提高很快；资质低水平又低，水平无论如何不可能提高太多。”除资质问题外，态度也是翻译中的重要因素。从作者举的例子看，一些错译并非译者水平问题，而是态度不够端正，遇到稍微疑难一点的地方，没有以“下穷九泉”的态度深挖句意，反而想靠着投机取巧糊弄过去。读书过程中常常思考，换作是我这句话我会怎么翻译？对于态度不端正导致的错译，我一般能够发现，这是因为原文难度不大；对于资质不高造成的误译，我基本连原文都很难看懂，只好硬着头皮看下文作者怎么说。这也印证了我的自我评价：作为一名翻译，本人态度可嘉，资质不足。这并非妄自菲薄。我的中英文水平应该都只能算作优良，应付非文学翻译还说得过去，如果操刀文学翻译，估计能把苏福忠这样的高要求编辑活活气煞。在我看来，一名理想的译者，要能够胜任作者的位置。也就是说，译者最好能够写出类似作品来。诗人译诗，小说家译小说等等。这种情况以前还比较普遍，尤其是在文学翻译方面，不少作家本人也从事翻译工作（如杨绛等人），并且给我们留下了一批佳译。可惜，也许是因为当代作家不屑于翻译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或是因为他们之中鲜有外语水平高到可以翻译的程度，再加上外语系优秀学生中少有“妙手著文章”者。结果，中英文资质都达标的翻译现在成了稀有动物。当前社会人心浮躁，而文学翻译稿费之低又令人发指，能找到集态度严谨与资质优秀于一身的译者着实不易。作为读者，如果不想被出版社匆忙间推出的译本读倒了胃口，还是认真学习外语，尽量去读原版为宜。作为译者，如果想留下合格译本，不是一味追求经济效益，还是要尽量提高中英文水平，哪怕资质略差，也可用态度补拙。作者应该是名要求严格的好编辑，但是从行文上看，很难是个资质很高的译者。他在书中一派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更是惹恼了许多读者，这从豆瓣的简短评价中可见一斑。不过，作者为学和写作的态度至少是认真的，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不能因为他在文中对某些译者说三道四就因噎废食。最后谈谈这本书的编辑问题。在我见到的三联版书籍中，本书责任编辑应该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书中错字漏字不少，英文拼写错误更是稀松平常，一度让我怀疑这是不是作者自费出书，不知苏老师看到书中的疏漏之处会做何感想。

我倒觉得很有收获

因为自己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翻译工作，对书中所写的一些错误再熟悉不过了，也惭愧自己中英文功底之弱，闲暇之时喜欢读些书，学些英文，真的希望可以翻译出优秀的作品。苏书中提到很多人喜欢打乱翻译的语序，这点我很同意他的观点，一个优秀的有功底的翻译者其实很多时候不需要打乱语序就可以写出很好的译文。不过以前有老师教学的时候确实是教大家断句后重新排列句子的语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过说到底，做翻译的人一定要有深厚的中英文语言功底，语法要好，词汇也要掌握得好，各种意思，在各个语境下的含义都是比较难的。多读原著，试着翻译，对照好的译文学习，或许是不错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