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博弈与公共池塘资源》书评

乡民的智慧

似乎看过的关于自然资源和环境保护的书，没有一个不提到这么两个经济学术语的：囚徒困境和公共地悲剧。假如两个牧民在同一个牧场放羊，牧场的放牧资源属于公共物品，那么每一个牧民都有增加饲养数量的激励，在一方采取增加饲养数量策略的情况下，另一方的最佳回应是增加饲养数量。长期非合作博弈的纳什均衡是“都增加饲养数量”，导致公共牧场生态破坏，牧民生计受到影响。因此，在缺乏第三方干预的情况下，公共地悲剧的出现，是一个必然的不可欲的后果。理论如此，实际又如何？奥斯特罗姆在印第安纳大学做了一个类似的实验，结果令人失望。在多次重复非合作博弈的情况下，实验中的公共池塘最终都受到损毁，而且还相当快。更可怕的是，即使实验设置的均衡点在安全地带（即群体利益最大化，且对公共池塘可持续性无害），被试的选择未能稳定在均衡上。Case closed?然而幸运的是，现实中的公共池塘资源并没有全部沦为悲剧——这样的公共池塘占绝大多数。因为现实中的局中人和囚徒困境中的两个倒霉蛋不同——他们可以交流。也就是说，现实中大多数情况下，公共池塘资源的局中人博弈不是非合作博弈，而是合作博弈——局中人可以自由交流并达成可执行协议，并设立强制权力迫使人们共同履行协约。当然，对于局中人能否达成可执行协议，怀疑广泛存在，但是当奥斯特罗姆把交流和惩罚因素引入实验室之后，效果出奇得好。在实验室的短短两个小时内，八个被试就能够建立并维持内生的执行机制。但是理论毕竟是简单化的，实验的设计也并不能完全包括现实世界的复杂性。所以奥斯特罗姆进行了实地研究。在灌溉、捕鱼、森林取用、地下水开采四种不同的“公共池塘资源”中，大量的实地考察说明了，当地人有能力自发形成有效的机制，进行公共池塘资源的取用，以及违规情况的监督和惩罚。当然制度可以是自下而上的，也可以是自上而下的，对内生制度和外部赋予的制度（政府管制）对比一目了然，内生的制度更有效率、更精确、更灵活、更有可操作性，成本也更低。政府作为外部第三者，为这些公共池塘设置的制度，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了？奥斯特罗姆说，因为政府官员缺乏实际经验，无法获取如乡民们丰富的信息。此外，政府官员缺乏激励。事实上这本书提到过哈耶克来着，嗯，自发秩序。事实上在看这本书的时候，不时会被乡民们自发形成的多种多样的、因地制宜的制度拍案叫绝。似乎乡民们不懂经济学，不懂得什么博弈论什么囚徒困境，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懂得眼下利益和长期利益的权衡，不代表他们就是贪婪的、短视的、无知的。这是乡民们的智慧，只是我们都不懂。P.S.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唯一的译本，但是里面错误不少，比如同一段里面就有俩叫边沁和本瑟姆的人。但是这些小错误不会影响阅读。此外这本书里面用了很多博弈论的范式分析，一些人可能看着很工整很漂亮，另一些没学过博弈论或者高等数学的可能有点吃力，没关系，直接跳过去也不影响结论，毕竟数学只是工具，思想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