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死者的音樂》书评

这是关于爱与死的短篇集

提示：100%剧透，100%软文，勿较真不清楚乙一是以什么心态分裂出这样一个笔名写作；从内容而言，故事略偏向于白乙一，但每篇都不忌讳死之细节的写法，又是黑乙一的影子。难道还能有灰乙一这种倾向？如腰封所言，书的主题是“人们死去而遗留下爱”。7个故事中，爱多以亲情的形式表达，表现或隐晦或直白，让人深陷混沌，只能以一种很私人的方式去感受。每篇故事中出现的人物多身处单亲家庭，或为孤儿。而人物间皆为两人依存关系，以一方的牺牲成全另一方，体现爱与死的主题。唯有一篇着重于单个角色心理。1.长远旅途的开始死作为延续旅行中父亲为保护女儿而被匪徒肢解杀死。女儿腹部中刀，被寺庙和尚“我”所救，并取名小宫。小宫以完璧之身生下一个儿子，他有着小宫父亲全部的记忆。儿子记起了杀死小宫父亲的人的样貌，小宫半夜镰刀割喉复仇。身负杀人罪的小宫把儿子托付给我后跳入急流，但儿子也追随而去。很久后我从旅人口中得出他们依旧在逃亡的路上。故事的谜团在为何小宫会怀孕以及儿子遗存有小宫父亲的记忆上。对于第一个的解释，似乎是匪徒割下父亲阳具后恶意捅入小宫腹部伤口，但也不明确。第二个谜团则留作两人牵绊的证明，父女或是母子，一方追随一方，两人似乎永远在路上。故事开头小宫所说“我觉得以前也发生过一样的事”也似乎暗示两人关系的轮回。死亡在这篇故事里没有理由，父亲无故被杀；爱也以无条件的姿态出现，小宫虽生活稳定、已有儿子，也义无反顾地杀人报仇；儿子也无畏地跳河追随母亲。文中特意不说明小宫父亲名字，也让小宫儿子继承这个虚无之名，大概就是要突出两人的血缘牵绊吧。2.井底死作为代价“我”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二世祖，依靠父亲放高利贷得来的财富过着放荡的生活。一日因得罪父亲害怕惩罚逃出家中，不慎掉入一口枯井，没想到井下居然住着一位自称小雪的漂亮女子。小雪温柔可爱，我渐生怜爱，却还是害怕父亲，决定与相亲的女子结婚。婚礼前我查明了小雪身世，原来她是父亲追债的受害人，父母双亡，在小时候和我同住过一段时间后即被卖掉，因为抵抗而被我父亲强暴杀死扔进井中。婚礼当天，我提刀杀死了父亲，逃回井里。小雪带我走向了井底的更深处，那里一片黑暗。小雪陆续生下几个儿女，故事以我对子女叙述过去的事作为开始和结束。故事最后的描述让人不由觉得小雪与我被困于冥间，终日沿着三途川行走，成为永远在黑暗中徘徊的存在。虽说人鬼殊途，但我不仅经常造访小雪所在的枯井，还接受小雪提供的食物，最终也走向了小雪那边的世界。小雪与我虽说只有小时候同住时的一段时间，却也因此成为了最深的牵绊。我懦弱的一辈子唯一的壮举便是杀父为小雪报仇，小雪明知我是仇人儿子却也没有丝毫伤害我的意思。死人与活人，因为爱的缘故，逃向最深的黑暗；可能也因为这样的关系违背天理，两人以及后代永远无法再见阳光。3.黄金工厂死作为报复我暗恋在工厂里工作的千绘姐姐，想把从森林中找到的金光闪闪的金龟子送给她。妈妈看见了金龟子，让我带她去找到地方；我们带着狗去到森林中工厂排出污水的地方，发现附近布满了金子质地的昆虫尸体。我们忙着收集的时候，狗陷入了污水中，居然全身变为黄金。由此之后，妈妈每晚都带一些黄金出来，敲扁为薄片存着。工厂就要关闭了，妈妈决定做一尊牛一样大的黄金。我因为弄丢了金龟子，走进森林，发现妈妈所说的巨大黄金居然是抱在一起的爸爸和千绘姐姐。妈妈把他们变成金子的身体一块块地敲下来带回家。工厂关闭后，黄金居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妈妈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我感觉压抑逃出家中，却止步于脸面被敲扁的千绘姐姐所在的森林。这篇大概是最近接黑乙一的故事。淡定设下圈套杀死出轨丈夫与情人的妈妈；可以把活物变为黄金的工厂污水，居然会失效；这种掩盖不住的恶，以及恶带来的令人作呕的后果，让人不寒而栗。故事中连接起爱与死亡的是主角的金龟子。我因为暗恋千绘姐姐，想把漂亮的金龟子送给她。而千绘并没有收，说羡慕我还能找到如此闪耀的东西，让我珍惜它，并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找到这种东西了。文中最后，我止步于夜晚的森林外，重新获得生命的金龟子从我的口袋里飞出，消失在黑暗中。似乎隐隐比喻我单纯如闪亮金龟子的爱恋，也消失于这起恶的事件里。4.未完的雕像死作为觉悟我是一名久未出师的佛像师，一日雕刻时从窗口爬进一名自称恶鬼的少女，说是想学雕佛。少女很有天分，作品惟妙惟肖，唯有佛像雕地歪歪扭扭。我开始偷偷教少女雕刻，同时也嫉妒她的天资。少女自认曾经毒杀过数名旅人，并声称将于不久后被逮捕并吊死，因此想在死前留下一尊佛像。少女努力练习，却觉得雕出的都是仿冒佛型的物件，并不是真正的佛像，把作品毁坏。而她也的确被官吏带走上了绞刑。奇怪的是少女尸身不腐，众人惊恐掩埋。我当晚跑到少女砍木材的地方，发现她拼尽全力雕刻。最后，她刻出了一尊犹如披着面纱，容貌暧昧的佛像。少女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往事后死去。这是一篇关于成佛的故事。故事本身很有参禅的味道。少女想雕佛的动机很单纯：很快会被逮捕吊死，留一尊佛像吧。而学习雕刻的过程，也有一丝走向觉悟的感觉：接近仪轨的佛像并不是真正的佛像，每个人心里的佛都是不一样的。故事本身平淡无奇，不过一篇短文里糅合了不着相、无法可说、渡众生、此岸彼岸等一系列关于佛的讨论，可以说是最简单又最深刻的作品。5.鬼物语死作为惩罚我和弟弟生活的村落旁有一座山，山中的溪谷旁生长着花瓣像血一样红的樱花。山里住着恶鬼，是作为对村子的诅咒而存在的恶鬼。在我外公那辈，村里人捡拾战场上死者的盔甲卖钱，获得的财富买了酒食，全村人都在溪谷旁庆祝。恶鬼突然出现，吞吃、屠杀了大部分的村民，外公的母亲牺牲自己救了外公。我的母亲偶遇追捕逃犯到村落里的官吏，两人情投意合。父亲不听劝阻进山搜寻逃犯，母亲也追进山中。恶鬼发现了他们，父亲为救母亲被恶鬼杀死，母亲跳入溪谷，捡回一条命，人却没有恢复神智。等到我们这辈，村里人决定放火焚山，把恶鬼烧死。没想到鬼走入村中，肆意啃噬捕杀。我和弟弟被鬼发现，一路逃向山林。我不慎扭伤脚踝，决定做诱饵引开鬼，好让弟弟逃命；结果弟弟自己跑开把鬼引回了溪谷深处。故事在我年老将死时走向溪谷的自言自语中结束。全书中最为血腥的一篇，也是最直接地呈现爱与死纠葛的一篇。恶鬼作为毫无理由可循的死亡化身，让角色一一牺牲自己以换取所爱之人活命。恶鬼是不是真的因为村民发死人财而来，其实并不确定。“要体恤他人，不可以弃弱者不顾。要让这块被诅咒的土地重生，就只能靠这样的心念了。”这句话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恶鬼第一次出现之前，第二次是母亲认识父亲的时候。在恶鬼出现前，村里便有人持有善念，鬼也还是来了。而继承了这种善念的母亲，并没有因此免于恶鬼的追逐。强烈如牺牲的爱，不会消除诅咒，而只是让生命得以延续。6.关于鸟与天降异物现象死作为守护女孩与父亲救助了一只大鸟，鸟儿康复后住在家里，莫名其妙的能读懂两人的内心，只要女孩与父亲稍微动动心思，大鸟就能把他们需要的东西递来。后来父亲在屋中被人枪杀，女孩依靠大鸟从天扔下的东西过活。大鸟杀死了女孩厌恶的伯父，女孩怕自己再对任何人起憎恶感而导致鸟杀人，切断了鸟的左翅。女孩喜欢上了父亲生前的会计师，却不知道他就是杀父凶手。最后鸟为救女孩垂死，女孩为救鸟终于说出了阻止的话语，鸟杀死会计师，爬行至父亲的座椅下，在女孩怀里等待着死亡。文中不分善恶，只知报恩的黑鸟，让人想起了收集眼球的乌鸦。大鸟温柔地守护女孩，照顾衣食住行，杀死女孩讨厌的人，哪怕女孩切断了他的翅膀，他也毫不挣扎，毫不怨恨。如此沉默的守护，让人唏嘘。为了完成女孩的心愿，黑鸟又无比残忍，杀死伯父，扔下伯父的手指、心脏；最后啄出血管的杀人方式，也是此书中不多的血腥场景之一。对于爱人毫无怨言，爱人所想的一切便是他行为的宗旨。大概一切为他的惋惜都是多余。7.献给死者的音乐死作为解脱我的母亲不知为何割腕自杀，我惊愕的同时也收到母亲的一封信，记录了母亲的遗言。母亲有重听的毛病，而且命途多舛，人生中有两次濒死经历。十岁时母亲溺河，快死时居然清楚地听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音乐。被救活后，母亲开始了找寻这段音乐的人生，期间人世坎坷，有悲有喜。直到和新婚丈夫同遇车祸再次濒死，母亲才再一次听到这段美丽的音乐。母亲本打算追随父亲而去，却发现怀有了我，便选择坚强生活，把我抚养长大。看见成人的我，母亲希望可以前往那段音乐的世界去。这篇大概是最接近白乙一的故事。故事在我和母亲交替的叙述中展开。母亲的一生，是平凡、同时生死纠缠的一生。通过母亲信中的叙述，一个女人劳苦艰难的生活清晰地呈现出来。两次濒死，让母亲体会到另一边的世界。死，被形容为一段美妙而让人平静的音乐，让人感受到温暖和安宁。甚至我也感觉母亲记录下的音乐就是她哼唱的摇篮曲，是总能让我安眠的曲子。爱，则是母亲一直坚强活着的理由，是母亲和我之前最强的纽带。两者一起构成了母亲的人生。最终母亲死去，而我拿着遗留下的曲谱，知道自己身边一直有母亲的守护。乙一独有的奇思妙想在这本集子里变淡，故事倾向于平淡的叙述，也没有过多的猎奇场景。贯穿全书的“爱”的主题，实质上一直有“死”相伴。习惯乙一风格的读者可能多少会失望，但当读完全书，又觉得故事鲜明地留在了记忆中。这是一本后劲很足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