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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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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版本黄山书社1986年版的《儒林外史》，由李汉秋辑校，黄小田和天目山樵（张文虎）评点，很适合初读者。因为《儒林外史》没有主人翁，迂、腐、陋儒、官绅、名士、真儒名贤、市井奇人一个个走过场，第一遍看时往往看了后面忘了前面，抓不住人物也就不太能品出其中的炽憎冷嘲来。若第一遍就跟着黄评和天评来看，许多前后照应之处便能记着，省去了许多再翻的功夫。据李汉秋讲，“天评是深受黄评启发、影响和沾溉的，天评里其实流动着不少黄评的血液” 1。我看下来的感受是，天目山樵的评点穿插于文中，好比脂砚斋评红楼梦，细节处的好一点点指给你看，黄小田则是在章回末着眼整章地评。黄评多赞吴敬梓，中厚；天评刻薄、洗练，易较真，比如第四十二回“公子妓院说科场 家人苗疆报信息”里写汤六老爷狎妓的细节，天评三问吴敬梓“先生从何处见来”、“先生又何得见来”、“但先生何从知之”，不仅如此，有的黄评若天目山樵不赞同的，也总在后面跟着吵几句，有趣得很。二、人物《儒林外史》最好看的是人物。大家最熟悉的恐怕就是范进和严监生了。但若读下去，才能体会到节选段落脱离原本后的阐发后状了。（一）范进、严监生范进中举的确很能说明科举制对儒生的残害，但放到全书“嫉世太深，激而为骂世、玩世，实则为醒世、救世” 2中去，第四回“荐亡斋和尚契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中范进拣大虾元子的细节才更着作者笔墨，精彩到可作全书儒生名士的象征。范进因“先母见背，遵制丁忧”3 ，不肯用银镶杯箸，也不肯用瓷杯象箸，换了白竹筷子才罢，知县本来还担心他“居丧如此尽礼，倘或不用荤酒”，直到“落后看见他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 4明明欲求大得很，非要扯些礼教之乎者也地粉饰，却往往言毕穷相，当场落出破绽，让观者不禁暗笑。至于严监生，世人多知他因多点一根灯芯而不肯咽气的丑态，却不知他如此吝啬成病的人，为了妻子王氏的丧事倒用了四五千银子，也就更不知连严监生也当他者面抱怨哥哥严贡生的悭吝与无赖了，严贡生的可恶混账程度由此不言而喻。（二）严贡生前面说到言毕穷相，这点体现在严贡生身上真是令人绝倒。还是第四回“荐亡斋和尚契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严贡生刚刚大言不惭地说“实不相瞒，小弟只是一个为人率真，在乡里之间，从不晓得占人寸丝半粟的便宜，所以历来的父母官都蒙相爱。” 5马上就有小使进来报他强占邻里家猪，人家来讨的事实，他听了还不慌不忙地扯谎“二位先生有所不知，这口猪原是舍下的。” 6真是亏他磨得出这样的脸皮来。严贡生不仅脸皮较之一般人要厚，他的弯弯肠子也是世间少有。比如“强占邻里猪”较之“发病闹船家”就不值一提。严贡生坐船，半路上忽然头晕眼花，开了箱子却取十来片云片糕剥着吃，揉着肚子放了两个大屁病就好了，剩下的云片糕搁在船板上，暗里只作没看见掌舵的摸走了糕点，等到下船时却叫嚷不见了掺了人参的晕药，掌舵的委屈赔笑：“小的刚才吃的甜甜的，不知道是药，只说是云片糕。”严贡生道：“还说是云片糕！再说云片糕，先打你几个嘴巴！” 7结果不仅船家讨的喜钱没付，连船钱也没付就骂着走了。（三）匡超人严贡生的坏是前后承接的，读的时候早有了适应，再怎么看他坏也只是增进笑果，能让人心安理得地嘲弄，不过对匡超人的讥讽，我就不太能觉出顺畅了。匡超人原先还是好的，待他一步步入了士林的淤泥才变得浊臭不堪，不过这份堕落仿佛是整个人的突变，而且到了后面简直比严贡生还要令人厌恶，这点是我不太能理解的，总觉得有点火力过猛。匡超人刚出场时还是个念着回乡侍奉病父的孝子，马二先生怜惜，资助他些银两和衣鞋。匡超人回到大柳庄后安分侍老，见老父亲瘫痪在床，不好出恭，就“连忙走到厨下端了一个瓦盆，盛上一瓦盆的灰，拿进去放在床面前，就端了一条板凳放在瓦盆外边，自己扒上床，把太公扶了横过来，两只脚放在板凳上，屁股紧对着瓦盆的灰。他自己钻在中间，双膝跪下，把太公两条腿捧着肩上，让太公睡的安安稳稳，自在出过恭；” 8之后日日如此，夜里待服侍太公睡下，就着油灯坐在太公旁拿出文章来念，一直到四更天，睡一个更头，又起来杀猪、磨豆腐讨生活，这“大柳庄孝子事亲”足足写了一章，写得真切。之后匡超人进了学，太公死后去了杭州，一人在外，和景兰江、支剑锋、赵雪斋等人混着，渐渐忘了老父遗言，添了势力见识，之后又和潘三相与，作奸犯科，潘三待他不薄，事发入狱也不曾供出匡超人来，只求人带话说想见见他，谁知匡超人却说：“潘三哥是个豪杰，他不曾遇事时，会着我们，到酒店里坐坐，鸭子是一定两只，还有许多羊肉、猪肉、鸡、鱼，像这店里钱数一卖的菜，他都是不吃的。可惜而今受了累。本该竟到监里去看他一看，只是小弟而今比不得做诸生的时候，既替朝廷办事，就要照依着朝廷的赏罚，若到这样地方去看人，便是赏罚不明了。” 9这番话匡超人只絮叨着潘三请客时的吃食如何如何，轻描淡写地将往日潘三待他的真情遮掩过去，最后以怕赏罚不明的大帽子一扣，又补上几句“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访拿他的。如今倒反走进监去看他，难道说朝廷处分的他不是？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滴水不漏。不过这些变化都还能解释地通——匡超人遇着这些景兰江这些腐儒，久入鲍鱼之肆自然腥臭起来；潘三事件虽已见他良心泯没，也能因他胆小负恩、怕担责任作解。唯匡超人批马二先生一事，却真让人不能理解。坐船途中，匡超人信口夸张，说五省读书人家都供奉自己的“先儒匡子之神位”，被牛布衣立马拆穿“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10 ，之后冯琢庵问起马纯上的选本如何，这马二先生曾经资助过匡超人回乡，还和他拜过兄弟，匡超人却道：“这马纯兄理法有余，才气不足；所以他的选本也不甚行。选本总以行为主，若是不行，书店就要赔本，惟有小弟的选本，外国都有的。” 11若说之前的匡超人良心泯没，此时的匡超人真是从未有过良心一般了。再回想起他日夜服侍父亲的那段，简直判若两人，变化之大令人无法接受。鲁迅曾在《什么是“讽刺”？——答文学社问》中说：“讽刺的生命是真实；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整体看来，吴敬梓对匡超人的讥讽和“促狭鬼吃烧饼”有类似之处，有些许失真。（四）马二先生说完匡超人，接着说马二先生。文学史课上时，教的是马二先生是迂儒，作者对其批评中有同情，还以马二先生为添文思游西湖却只叹道《中庸》数语来佐证。我自己看下来却很喜欢马二先生，游西湖那段印象也深刻，就连马二先生的迂和才浅，也不甚在意，反而觉得既真实又真诚。马二先生游西湖前把自己一百两银子中的九十二两都默默替蘧公孙了结了麻烦，并无邀功求赏的打算，蘧公孙说了一串好话，只拿出二两银子谢他，马二先生也全不在意，舒着心逛西湖去了。同样是散财仗义，马二先生较之杜少卿更让人欢喜，很有些乞丐捐助他人十元比富豪捐一万元更能动人的意思在里面。马二先生全凭赤诚之心，默默地自个儿就先把事情做了，他也不是能力多足，银子多少，却尽力从自己紧巴的生活中挤出点来尽力帮衬他人；而杜少卿本来家财厚大，身边总笼着一帮油嘴滑舌的人，在他跟前编撰东家的遭遇西家的不测，然后腆脸要钱，杜少卿听了从不分辨，总是答应。虽说杜少卿的满口答应也是因古道心肠而非人前好面子，但毕竟是自家丰余下的疏财，且忠奸真假全然不辨，天真得糊涂，让我这般境界之人在一旁看得干着急。马二先生游西湖那段，视角转换自如。书中每每以全知视角写几个人物间的对话、关系，单单这段就只绕着马二先生一人，主要以他的视角来看西湖，闲情闲笔，饶有趣味。马二先生来了西湖，山湖景色都只列些名字写出行踪，各色游人脂粉女客来往不绝，他也只是顶着一阵阵扑鼻子香气在人窝子里撞。风景和女色他都不在乎，唯独湖沿上毗邻酒店里透肥的羊肉、滚热的蹄子、馄饨、馒头等，引得马二先生一眼眼细看，喉咙里咽唾沫，口袋里却无钱，只能喝了几次茶，不论好歹，塞了桔饼、芝麻糖等充饱。马二先生食量大，之前作者也点过，他吃东西不是贪，精细和新奇也不讲究，就算现在饿的咽唾沫，也丝毫没埋怨过蘧公孙不还钱。他对吃也真是一番至诚，可爱得紧。（五）杜慎卿最后再说说杜慎卿。杜慎卿是杜少卿的哥哥，文学课上教的是此人虚伪，明明托沈大脚说媒纳妾，却又对别人说“和妇人隔着三间屋就闻见他的臭气”。但若从二十九回看到三十四回，便知杜慎卿非不虚伪，反是真性情之人。杜慎卿有龙阳之僻，所以厌恶妇人，纳妾之事，他愁着眉头说得明白：“这也为嗣续大计，无可奈何”。至于龙阳之僻书里也写得清楚，这在那时也不是稀奇过甚的事情，《红楼梦》里的薛蟠对秦钟动龙阳之兴，还准备狎昵柳湘莲。不过杜慎卿喜好男色不同于薛蟠的冲动，他有更多精神上的寄存。 二十九回杜慎卿同众人爬雨花台岗，走到山顶，“太阳地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徘徊了大半日”，非得顾影自怜之人才能如此扭捏。三十回季苇箫言谈中明白杜慎卿已“着魔”，便耍他：“小弟曾遇见一个少年，不是梨园，也不是我辈，是一个黄冠。这人生得飘逸风流，确又是个男美，不是象个妇人。我最恼人称赞美男子，动不动说象个女人，这最可笑。如果要象女人，不如去看女人了。天下原另有一种男美，只是人不知道。” 12杜慎卿听了，第二日次早起来洗脸、擦肥皂、换衣服、熏香，去了神乐观去寻那位男美，曲折了半日，才见到“头戴道冠，身穿沉香色直裰，一副油晃晃的黑脸，两道重眉，一个大鼻子，满腮胡须，约有五十多岁的光景”的道士“男美”，杜慎卿吃了一惊，喔了一声，明白过来时自己心里忍不住笑，还拿衣袖掩着口笑，最后起身辞别时，道士定要拉着他的手送出大门。不仅被骗，还被道士占了便宜。而回去的路上，一路还忍笑不止，这般遭遇，要是薛蟠之辈，指不定会因未满感官声色而怎样撒泼，但杜慎卿只就一喔一笑，活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淡淡然，心照不宣后还能自嘲。三、情节俗语说“画鬼容易画人难”，一部《儒林外史》画了一群儒生名士，人物繁多，没有贯穿始终的人物，却总在关系中写人，透过关系中的言谈、行为，细细描出一个个难画之人来。不过，《儒林外史》的好看也不止在人，有些情节也很得趣，比如郭孝子两次遇虎，萧云仙救老和尚的段落，有《水浒传》气息，极尽险怪，较之前面冷笔画人的章回，好比《长生殿》里唐杨爱情文戏咿咿呀呀唱半天，中间插些武戏换换节奏、提提精神。之后就又恢复原先笔调，四十七回虞华轩捉弄成老爹扯谎攀附一文，可以和前文第十回“鲁翰林怜才择婿”对比着来看，二者都是就着酒席戏谑人物，若说范进拣大虾元子是书中讥谑的浓缩一点，那这两场就是成面铺开地来笑讽了，很值得一看。写在后：1.不是论文，只是篇读书笔记。文末的注释并不是装点规范性的，而是在培养摘抄必有出处的习惯，且因贴在豆瓣书评中，脚注的格式被消除，所以手打了数字。2.怕冗杂，添了一些小标题，大意如此，不是严肃的论文，所以不恰当之处望包涵。3.欢迎讨论与指正。1.《儒林外史》黄小田评本，【清】吴敬梓 著，李汉秋辑校，黄山书社，1986，10，前言，页42.《儒林外史》黄小田评本，【清】吴敬梓 著，李汉秋辑校，黄山书社，1986，10，前言，页103.丁忧：(1)遭逢父母丧事。旧制，父母死后，子女要守丧，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晋书·袁悦之传》：“﹝悦之﹞始为 谢玄 参军，为玄所遇，丁忧去职。” 清 龚自珍 《工部尚书高邮王文简公墓表铭》：“﹝公﹞年近七十，为礼部尚书，兵备公犹在，比丁忧服闋，再补工部尚书，而公旋卒矣。”(2)泛指守丧。 元 宫天挺 《范张鸡黍》第三折：“到来日絶早到坟头，道是我与你庐墓丁忧。”（参见汉典）4.《儒林外史》黄小田评本，【清】吴敬梓 著，李汉秋辑校，黄山书社，1986，10，页405.同上，页396. 同上，页407.同上，页598.同上，页1529.同上，页190、19110.同上，页19211.同上，页19212.同时，页280
精彩短评 (总计4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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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读黄小田评的儒林外史 -
中国文人都是写小品、杂文的料。精辟但无大气 -
黄小田的评点好得味。 -
这版很适合初读者，是李汉秋辑校，黄小田和天目山樵的评点本。《儒林外史》没有主人翁，迂、腐、陋儒、官绅、名士、真儒名贤、市井奇人一个个走过场，第一遍看时往往看后忘前，抓不住人物也就不太能品出炽憎冷嘲来。天目山樵的评点穿插其中，好比脂砚斋评红楼梦，细节处的好一点点指给你看，黄小田则是在章回末着眼整章地评。黄评多赞吴敬梓，中厚；天评刻薄、有趣，甚至有的黄评天目山樵不赞同，在后面又跟着吵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