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候》书评

磐石下的野草

1.恰如黄灿然在《谈翻译的十个条件》末尾指出的：“就我而言，如果我是从英译转译其他语言的诗歌，我就得购买各种英译本和研究著作。有时候，这方面的花费甚至超过出版社给的稿费。”这是我们时代最优秀的诗歌翻译家透露的一个秘密。王家新凭借这本译作再次应证了这个常识的普遍有效性。“2013年初，当我收到一位朋友从美国给我带回的一本《黑暗的接骨木树枝》……它的优秀刷新了我对茨维塔耶娃的认知。从此我又开始了对她的翻译。”在此之前，就我了解，国内已经有汪剑钊、谷羽、苏杭三个茨维塔耶娃的中文译本问世。其中尤以汪译本为佳。但王家新此番为我们呈现的，是真正上乘的诗歌。仅举一首为例：汪译——我的灵魂与你的灵魂是那样亲近，仿佛一人身上的左手和右手。我们闭上眼睛，陶醉和温存，仿佛是鸟儿的左翼与右翅。可一旦刮起风暴——无底深渊便横亘在左右两翼之间。这一首没有大的问题。但它显得四平八稳，毫无新意。而据1939年茨维塔耶娃笔记记载，她认为这是她早年优秀诗作之一。考虑到汪剑钊通晓俄语，这个失误是严重值得反思的。苏译——宛若左右两只膀臂——你我两条心连在一起。我们俩在一起幸福而又温暖，宛若左右两只翅膀紧密相连。然而一旦旋风骤起——万丈深渊便会突然横在左右两翼中间！苏杭第一节的处理就有问题。“两条心”这种不自然的描述给人感觉很生硬。‘条’当然是为了与第一行形成呼应，但这种处理不成熟。第二节更莫名其妙，幸福而温暖，关相连的翅膀何事？第三节最后一行也显得青涩。谷译——恰似一左一右两条胳膊，我和你两颗心紧紧相贴。我们相濡以沫温馨欢畅，宛如一左一右两只翅膀。不料狂风骤起，一道深渊突然出现在左右两翼之间！一左一右两条胳膊本就有躯干相隔，何来两颗心‘紧紧’相贴？逻辑都出现问题了。第二节更是自相矛盾，错误迭出，相濡以沫是生活艰难的暗示，温馨欢畅在这里简直就是堆砌词藻，为了下一行的押韵。这令人不快地想起了郭宏安对波德莱尔的翻译。‘不料’则凸显愚蠢，显得幼稚、天真。实属相当差劲的译作。以上就是对三家译作的简单绍介。而王家新《新年问候》P36的正文就不在此剧透了。大家可以怀着一颗好奇心找来读，保证不会让方家失望。2.“茨维塔耶娃的确是俄罗斯最真诚的诗人，但是这种真诚，首先，是声音的真实性，就像人们因疼痛而发出叫声。这种疼痛是个人化的，然而这声尖叫却与任何一个个体之间都存在距离。”（摘自布罗茨基的访谈）文章憎命达。布罗茨基是深具洞见的。通常来说，每当一个诗人被定性为“伟大”，他/她所承受的时代局限性也就越高。譬如双亲早早死于纳粹集中营的策兰，至死也未能回到故土的布罗茨基，以及我们眼前这位被王家新语为“对现实极度不适应”的茨维塔耶娃。不用去看由安娜·萨基扬茨纂写的，卷帙浩繁的《玛丽娜·茨维塔耶娃（全三册）》，也不用去听约瑟夫·布罗茨基在略微气恼的情况下，给予茨维塔耶娃地位无上的评价，甚至不用看完她所写的全部诗歌。一个对生活，对人性足够敏锐的诗歌读者可以轻易从这个优秀的译本里察觉到她身上的异质性。进一步讲，就是她的孤绝。因此，“对现实的极度不适应”可以作为一条线索，来为我们还原一个真实的茨维塔耶娃。3.1956年，年仅25岁的英国人科林.威尔逊出版了《另类人》（由经济日报出版社2003年8月出版，胡兴翻译）一书。这本让他一举成名的，本质上是精神分析学范畴的著作，拯救了无数在暗无天日的沼泽里跋涉的人群。这其中除了译者胡兴以外，也包括笔者在内。在《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选》中，弗洛伊德明确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观念：正常人的力比多是存储在“自我”中的。他甚至还极富原创性地画了一幅简略的图来补充说明这个论点。然而另类人却不是这样。他们由于某种难以深究的，早期生活方式上的原因，力比多被困在了“本我”之中。由此导致的一系列行为与感官功能的紊乱迫使他们进入了“盲人的国度”。（科林.威尔逊语）4.以纯粹诗人的角度，茨维塔耶娃具备许多优点：狂暴的、近似男性的、不屈不饶的力量，对至深苦痛的平静觉悟，高傲而非高贵的笔触……一种大理石般的硬度。但就是这种非女性的力量，这种不自然的姿态，本质上即科林.威尔逊归为“另类人”的精神缺陷，使她与外界始终保持着一份敌意。一份过于紧张的敌意。一份被升华了的敌意。这也就是布罗茨基指出的：她的诗歌声音与所有个体之间存在距离的内在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诗歌在英语世界至今仍无全译本的原因（阿赫玛托娃的则有）。她拥有足够的力量，那是因为她丝毫不懂得柔软。茨维塔耶娃在给她朋友的一封信中写道：“被爱是一种我依旧没有掌握的艺术……”这就是我所说的时代局限性——倘若《另类人》一书能被茨维塔耶娃在有生之年读到，她的一生也许就不会是个悲剧了。但是。这也许也会导致另一种事实，即我们再也不会读到这么一个深具力量的女性，背负着千斤重担，却始终昂首向前，不惧明天。她的诗歌给予我们的支撑，远远大于她的诗歌中体现出的缺陷。5.至于《新年问候》的翻译方法论，我想起了另一个杰出的翻译家许渊冲先生的话：翻译是一项美的竞赛。这首先要求被翻译的作品具有先在的美，同时在翻译行为这种再创作中大胆地对形似加以改造，其目的是紧紧把握住神似——伊利亚.卡明斯基和吉恩.瓦伦汀就是这样做的。从这种立场来看，可以说王家新对茨维塔耶娃的翻译与体认均是成立的。最后希望所有诗歌读者与诗人，都能从《新年问候》中汲取到营养，都能看见一个挣扎于孤独中的人如何用文学中最高级的形式赋予自己以不朽的名望。2015.10.4 李因

封面的颜色选得非常好

首先，自看了这本书，我爱上了茨维塔耶娃，特别是选的那首《吉普赛人对离别的激情》。这才是人性，是诗歌要表达的内在，是追逐内心的自由的方式。其次，整本书的装帧十分美观，特别是封面的色彩选择，契合诗歌内容，作者情绪。最后，读完它后我近期心中的压力都减少了不小，好像心灵得到解放，敢于拥抱爱，拥抱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