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堂书简（增订本）》章节试读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39页 - 致蒋寅

4. 得书示都中风谣，想见公道自在人心也。古人云：“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又云：“士大夫无耻，是为国耻。”幸哀思亡国之音尚未出现，而今日之士他日又或不尽转化为大夫耳。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425页 - 致张三夕

13. 多学者一致认为寅老之文不工（有时还涉及王国维），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应当说，现代文献学或考据学要求文章细密周衍、网罗详尽的文献，这就使文章无法简明扼要。加上文献中文言白话古今中外无所不有，都引在一篇文章之内，其风格自然无法统一，按照古人传统的办法，引文可以节要，可以概括，也可以改写。这就可以使之与作者的文笔形成一体，从而避免上述之病。前人名作，如汪容甫的《荀卿子通论》、章太炎先生的《五朝学》（不但《太炎文录》、《国故论衡》、《检论》皆然，真是大师）、黄季刚先生的《汉唐玄学论》即是如此。这些文章都条理细密，证据确凿，文风雅健，兼有思辩与艺术之长。王、陈重在考据，所以在资料的引用方面，宁可使文章拖沓，而不愿有所遗漏，即风格不纯，亦所不顾。即宁可失其美，必须求其真。因为王、陈更加接近，或者已经入资本主义学术之流，而距离传统的义理、考据、辞章并重的标准，更远些了（二人之中，陈为尤甚）。你只要看《静庵文集》中的某些文章以及陈的《王国维挽词序》以及他的《冯友兰哲学史审查报告书》，就可以知道他们并非不能为文，而是在某些文章中，他们所追求的，放在第一位考虑的是另外一种东西，而不仅是文章之美。再譬如陈先生说“寅恪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汪荣祖竟然认为这是指他专攻中古史，即魏晋六朝、隋唐五代。这不但与事实不合，也完全不解陈先生的微旨。“不今不古”这句话是出在《太玄经》，另外有句话同它相配的是“童牛角马”，意思是自我嘲讽，觉得自己的学问既不完全符合中国的传统，也不是完全跟着现代学术走，而是斟酌古今，自成一家。表面上是自嘲，其实是自负。根据他平生的实践，确实也做到了这一点，即不古不今，亦古亦今，贯通中西，继往开来。你读他的书，不但要接受他的有详密的论证而获得的结论，更要注意论证过程中所显示的方法。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49页 - 致蒋寅

7. 来信所见甚是，无论研究、考证、批评、创作，若不力求开拓创新，又何必拾人牙慧。又，研究工作并不是机械化的，也有幻想、爆发，激动人心之处。第一流学者必是诗人，若太炎、王观堂、陈寅老是也。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71页 - 致蒋寅

11. 还有你有志研究诗学，这是“一大事因缘”，要发奋学作诗，不能说起来非常内行，动起手来不像样子。这要用苦功。要学会用感情去体现自己。我很少向学生提这个要求，又要知，又要能。对你是特殊。我对你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要求。我七十岁以后，才遇到你这个学生，你又跟了我十年，我对你有这要求，也不是随随便便提出的。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56页 - 致蒋寅

8. 弟论文集篇目，要仔细定去取，在精不在多。要使人看出思路、家数。认真写一篇有心得体会的前言，新人的形象就可显示了。切忌以多为胜，什么都写，好像什么都知道。老氏云：良贾深藏若虚。苟卿云：狂生者不胥时而落。此言可终身佩之。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59页 - 致蒋寅

9. 我自数年前自觉思维减退，为文不复能跨越自己，即决心断手不为。自己且不能跨越，况跨越他人乎？若不能跨越，写之何益？欧公告夫人云：“不怕先生责，但怕后生笑”是也。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46页 - 致蒋寅

6. 有许多想法，都想写出，此少年才气汹涌之表现。一手不能持数枝笔，则勤于札记，可以先将一些奇情妙思，有用材料，用语言固定下来，放在那里，再写成论文，不必不宜东涂西抹，精力既不集中，成果遂难于壮硕也。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38页 - 致蒋寅

3. 老僧本应参禅悟道，绝圣弃智，而乃与俗人一样谈世情（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富贵穷通之类）、物价（即近日通货膨胀，白菜萝卜也买不起之类），此所以亲切自然有人情味。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74页 - 致蒋寅

12. 骄傲自满，害人害己，千万做不得。年五十始衰，到时为学也大体有成。如果五十还不骄傲，那就可以做到终身不骄傲。保持学术的个人风格，使别人认为你是靠自己的工作赢得声誉，而不是靠吹牛过日子，就会比较容易地获得成功。我今年九月就要吃八十六岁的饭了。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62页 - 致蒋寅

10. 要真正有所贡献，要从深入研究专题，切实写成论文入手，由扎实工夫自致隆高。浮夸雕绘，终无是处，荀子云：“狂生者，不胥而落。”此言至今犹不易之论也。所幸及门诸子，均无以变戏法走江湖手段做学问者，此可为老人大慰也。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32页 - 致蒋寅

1. 你还很年轻，能否考虑多读书少发表呢？要读，必须读基本书，即文学作品。评论之类，只能帮助而不能代替你对作品的理解。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32页 - 致蒋寅

2. 论文要注意整体结构，要清实不要冗长，一上来就要有个总的打算，切忌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12页 - 致刘彦邦 （四）

“昌宁俊河清，不愿逐流也。”
“俊”，疑应为“俟”。“河清难俟”。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724页 - 致唐翼明

16. 清谈是一热门话题，近代及当世学人颇多染指。尊著晚出，评量诸家之得失，独出一己之心裁，大处落墨，小处亦见工夫。我常感到，最理想的著述应当是文献学与文艺学的高度结合，互相渗透，融为一体，亦即考据、义理均详且精，再加以文辞优美，即清儒所标举之高境。读尊作，每有此乐。英时先生是我佩服的海外学人之一，书序也写得好。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600页 - 致舒芜

15. 我日前得见《槐聚诗存》，真“王爱好”也。打扮过于精致，似不及冒叔子诗之耐读也。又绝口不及时事，似在云端里活，天下之至慎，然造语之工，用典构思之巧，老辈不肯为，少年不能为，要是一奇。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341页 - 致蒋寅

5. 真是新的、突破性的、创造性的，皆来自自己的“心潮”而不是举国逐狂的“新潮”，当然，并不排斥应当受到的“新潮”的影响。

《闲堂书简（增订本）》的笔记-第429页 - 致张三夕

14. 如今我国文学界有一怪现状，论诗文章之作者，不特不能作诗，其文章本身亦毫无文采，推之论词、曲、骈散文皆然，不特不能用古体，即今之白话文也不能写得漂亮动人一点。如朱光潜、梁实秋、宗白华诸人其文学论文本身也是文学。其人往矣，今也则无。亦可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