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名诗人选集：食指》书评

终究没能超越时代

相信几乎所有人知晓食指都是因为那首《相信未来》，然而我想或许不少人都不知正是因为这首诗食指在20岁被江青“御赐”了“反动诗人”的头衔。食指在崭露头角之后就过上了漫长的批斗生涯，平反之后又因折磨所导致的精神病而在医院和疗养院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在昌平区沙河镇的第三福利院待过12年的时光——那里离我的学校很近很近。坎坷的经历导致了那首20岁时写就的《相信未来》成为了食指最高水平的作品。他之后的日子里很难能给他提供一个适宜写作的环境，更何谈能超越之前的自己！总而言之，食指最终没能超越时代。他悲怆的命运是那个暴虐的时代所注定了的，然而他的诗作最能打动的却也是来自那个时代的人。食指不会被时间所遗忘，但是他也不能凌驾于时间之上。当我们很多年以后回顾中国诗坛的时候，我们可能记得也只会记得，在那么一个时间，有着那么一个闪耀过的诗人，叫食指。

遇见·食指

如果灵感允许，请让我在站着的这一刻记录下一个诗人的名字：食指。如果唯一愿意让步，请她怜悯我丰沛的情怀，请让我在心的墓志铭上载镌刻下另一个让身体悸动的名字：郭路生，在施蛰存之后，北岛之前。鼠标它无意触屏，是我原本想象征性完成作业的轻轻一点——那个名字。却似一个顽童无心踏入一个被时间湮没远久的高贵的灵魂的心灵故事，那里依旧在喧嚣之上静静地思考着，沉默的身型和呆滞的目光在我眼中并不是他笔下愤怒的凄凉与绝望。死气弥漫的黑色丛林，是他从远古汨罗江畔接来星火点点的先哲之语，尽管是那么脆弱不堪的诺诺呻吟，却毅然冲破暗夜鼓动的羽翼，斩断麻木的神经，是他用枫叶的红和樱花的血刻录下的万古流芳，令时间在哲思面前羞了颜色。他的文字，深深地刺入我的思想。而我，却不敢真的去衔接那片泛着滚滚黑雾里的阴霾，太过沉重。受伤的胳膊、老旧的残躯还在那里时刻坚守父辈蓦然的记忆，冷漠的言语和那冷峻的面庞已然是在数十年之外的时间里警告我那里充斥着现在这个安详世界里丝毫裹不起半块象牙塔砖的冰霜，痛彻心扉的峰淩还在灰白里泛着渗人的寒光。那片凄惨的冷色调，写在巴金的回忆录里是，说不出道不尽的声声无言的忏悔。冒着杀气，浸没寒潭，却是无数老先生冤屈的背影也拧是要撑起的不屈的傲然。于是，老舍走了，以一湖清池作伴，那里诚然比屈辱的游荡在这叫嚣的尘土里来到要好得多了。于是，食指写下了《疯狗》，在动荡的末尾清算那场堪比地狱的人间闹剧，更甚悲剧，甚是凄凉。心潮的澎湃在减弱，缓缓的凝固住愤慨，慢慢削平我的棱角。待抚摸上那一道刚才平坦的伤痕却怎么也不见血色的印迹。到底是我的情感不再流出鲜红，它沾染不上青葱的明日，也沾惹不到那些巍峨。终于，于是，我只能无可奈何地和冷漠叫了朋友，卑躬屈膝地爬进一片肮脏，在浑浊的泥泞里不见朗朗晴天，不见了庄子里的鱼。只是，还有不忍，终是奋力一把捉住青春残存的尾巴，写下手一部皇皇巨著，那是穆旦译的《唐璜》，是他最后的辉煌。但是泛黄的扉页在向我抗议，它说它上面分明是印着查良铮三个楷体大字。孩子请让我怜惜般抚摸你饱经沧桑的皱纹，讲述读者心中一丝感想，伴着意大利之夏的迷幻，拨开彷徨似唐璜的迷踪，听我说一段那看似沉默地底下高贵头颅里在安顺存活的查老是在背后借着拜伦的笔，他讽刺的本不是那湖畔诗人的迷情诗作，而是那些用暴力让他不得不屈辱下跪的刽子手，快快杀戮尽他所认识的那些正直的或不正直的人们，在混乱的年代里恣肆挥霍躁动不安的死魂灵。所幸，索性暮年将至的他身上还是流淌着青年时的血液，穆旦还活着，活在译本背后深下几千米的黑暗里，调侃、奚落一切可笑与可悲，耐心等待黎明降至的救赎。彼时的他恐是与食指心有戚戚焉吧。前者历经数十艰难苦难，跟着生命乞讨时间译着那可让精神不死、气脉永存的壮举。而后者呢？何尝不是借《落叶与大地的对话》教会彼此宽恕，宽恕彼此。我宽恕你的不成熟，你宽恕我的宽恕，因为你是命运，而我却选择了用手中的笔去叩问你生命的真谛在哪里！你将真理藏匿在何方！所以，让我们学会遗忘吧，并不是真的忘记，那留下的痛怎能说忘就忘？而是让我把它们一打包，通通地扔进风里雨里，仅是恳求大地为我们流下一段酣畅淋漓的泪，洗掉多少黑暗和不堪，洗掉我们满身的创伤与苦楚。所以在今夜，我选择着食指的选择，在一九六八年的开春《相信未来》，然后再十年以后的一九七八的岁末学会《热爱生命》，生命里的一切，包括那被他人寒冷的心饿死在窗外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