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端》章节试读

出版日期:2015-6
ISBN:9787540471654
作者:简平

《在云端》的笔记-第106页 - 分享快乐

这个暑假就这么过去了。这是我女儿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原本她有许多计划的,比如出门旅游,进修外语,教别人弹琴,可由于我的一场大病,她决定放弃所有的计划,而在家里陪伴我。
其实,我以前很少有时间跟女儿呆在一起的,也甚少交流。虽说为人父母,我也总是习惯性地祝愿孩子快乐,可事实上我对女儿的快乐却知之不多。譬如说,她在网上看美国电视剧 《生活大爆炸》,她笑得前仰后伏,但我觉得没有那么好笑;女儿是韩国明星张根硕的铁杆粉丝,可我却看不大上眼;她读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津津有味,我倒是更喜欢老作家森村诚一……女儿的快乐是只属于她的快乐。
可是,因为这个暑假,我深切地感到这并不是一种正确的认识。女儿每天在帮我煎药熬粥的时候,总是很快乐的样子,不厌其烦,她在粥里给我放上百合,我让她只要用水冲干净便是,但她偏要一瓣瓣地仔仔细细地清洗,在水的流动中,她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曲。我想,看来是自己对她的快乐不太理解,看得不重,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于是,我开始试着把她的快乐当成是自己的快乐。
我跟她一起看韩剧 《爱情雨》,跟她一起预订张根硕上海演唱会的票子,跟她一起在网上购买图书、碟片、衣服、鞋子和家用小电器,跟她一起阅读东野圭吾的长篇小说《白夜行》……慢慢地,我会由衷地与她一起欣喜,一起欢笑,一起赞赏。有一天,当女儿在钢琴上弹奏《爱情雨》的旋律给我听的时候,我一下子有了新的发现,那便是我在她的快乐里,得到了原本不属于我的快乐。
由于年龄和阅历的差异,即使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也会有各自不同的兴趣爱好,但是,这并不影响彼此分享快乐。正是我的自以为是,才会以为女儿的快乐是浮在心外的。事实上,《生活大爆炸》生动幽默,张根硕自有他的秀美,东野圭吾的冷峻则是森村诚一所少有的。它们既可以打动女儿,也是可以打动我的;它们既可以让女儿感受到快乐,也是可以让我感受到快乐的。可我以前多么傻啊,差点丢失了很重要的一份快乐的源泉,不懂得可以在孩子的快乐里想象、试探自己生活中更多快乐的可能性。
这个短暂的暑假过去了,但女儿带给我,与我同时分享着的快乐,将会长长地留在我的心里。我想对女儿说,我多么愿意像台湾作家杨照写给他的女儿的一本书的书名那样,“我想遇见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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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端》的笔记-第169页 - 欢喜

我怎么可能会欢喜这样一个寒冷而绝望的冬天呢?那痛楚是割裂着心的锐利的冰凌,那绝望是漫漫冬夜里连一颗幽暗的星子都没有。时至年末,偶尔有一些零星的爆竹声,人们和这世界一起准备进入下一个年轮。可我却翻不动我的日历――从胃癌切除手术室出来,我就觉得太阳再也不会升起来了。
可是,母亲来了,她帮我把12月的日历翻到最后一张,然后,在大理石台历架上换上了全新的日历芯子,那封面上标着鲜红的纪年:2012年。母亲坐在我的床头,用平静的声音对我说,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但再苦也要走过去,而且总是走得过去的;你看,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所有的日子都在前面一天天地等着你呢。母亲还对我说,从现在起,我每个周三上午都会来看你的。母亲的承诺让我感到了莫大的欢喜。
也就是从那个12月开始,母亲每到周三都早早地来到我的住处。她来时总是两只手都提着沉沉的袋子,里面装满了刚刚买好的蔬菜、瓜果,有时还装着报纸和书籍。我怕她累着了,让她每次都坐出租车过来,但她不肯,说这点东西提得动的,所以,还是每每乘公交车来,路上要倒几趟车,来回至少得两个多小时。一进门,母亲就忙乎起来,一边跟我聊天,一边拣菜、洗菜,然后,去厨房煲汤做菜,稍有空隙,还帮我打扫屋子。这个时候,我就会停止无穷无尽的销蚀灵魂的妄念,在颠簸的气流里上下乱飞的风筝也便静止在了空中。
从此,每个周三,成了我心里企盼的节日。每当听见母亲用钥匙转动门锁的时候,我心里就欢喜得像是燃放起了焰火,那焰火在彻骨的寒冷中美丽绽放,将凛冽染上了一层明亮和温暖。我感觉那一天心情特别的平和,特别的安宁。我真的又可以站立起来了,可以趴在窗前看外面的天与地了。原本因为恐惧和焦虑,我如同一只被蒙住眼睛的惊慌的小鸟,哪怕飞得再高,也看不见连绵的山脉和澎湃的海洋了。那天,下雪了,江南的雪花不是完整的一朵朵的,总是和雨夹在一起,一点点,一串串,谁都无法相信它会积聚起来,可偏偏不多时,雪就把房顶、树枝和路径给覆盖了,白色皑皑,一派纯净。我真的好欢喜啊。只是母亲要回去了。屋门关上的刹那,我便急急地返身来到窗口,等待着,等待着……母亲瘦弱的背影出现了,她一步一步地踏在积了雪的小道上,雪花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的发上。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那么真切地看见,母亲的头发早已花白如雪。是啊,母亲已经75岁了,苍老毕现。之前,我不想让母亲为我难过、伤心,所以尽管我心里充满了忧伤,但却从来没有在母亲跟前流过一滴眼泪,但这时我禁不住泪水崩落。
可我还是欢喜地希冀着母亲的到来,而每一次来,母亲也说她很欢喜,因为她能够看到我一天天地好起来。母亲的脚步带去了冬雪,牵来了春天的消息。有一天,母亲说,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于是,我欣欣然地跟着母亲去了一处公园。虽说还有些许料峭寒意,但杨柳枝头已爆出嫩黄嫩绿,令我想起李白“春风柳上归”的诗句。春回大地,当是自然规律,但对于我个人来说,这却不是必然的,那更是一种神圣的力量,来自于爱,来自于勇气,来自于信念,而这一切都是母亲赋予我的。回到家后,我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写下了病后第一篇文章,当我点上最后一个句号时,我泪流满面,我为自己能重新开始写作而欢喜万分。
夏季的一个周三,飓风来临,黑云压城,狂风暴雨仿佛要掀翻整个世界。我担心着母亲,便给她打去电话,让她千万不要来了,可没人接听。正在忐忑不安中,母亲敲响了房门。只见她完全成了一个“水人”,不等我开口,她自己先笑了起来,说那浓雾般的风雨真像一堵厚厚的山墙,但她穿越过来了。我跟母亲说,以后你别每周都来了。母亲没有接我的话头,继续说笑道,穿越还真要有点儿气力的。转眼便是秋天了,一日,母亲告诉我说,她去了一次江阴的王府庙,这座始建于西汉的寺庙虽然不大,但香火旺盛;母亲说,她不但为我烧了香,还在庙里立了所有先人的牌位,为的是祁福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母亲说着这些的时候,声音里,还有她的脸上,全都是欢喜,我也被这欢喜深深地感染了。
又到12月了。因着母亲,我甚至都没有觉着冬季已至。那个周三的上午,我习惯地等着母亲的到来。可是,这一次,我却没有等到。母亲打来电话说,她今天不能来了,因为她胆囊炎发作了。我问她,去了医院没有,她说,老毛病了,已经吃了药,在家躺躺就是了。我不放心,让我妹妹带母亲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竟是肝癌,而且医生说可能只有六个月的存活期。霎那间,我重又跌入到了一年之前,重又回到了天寒地冻的日子。我不敢面对母亲,我害怕自己的悲伤和沮丧会让母亲也像我过去那样,陷入无边的痛楚和绝望。
但是,母亲再一次来到了我的身边,再一次帮我把12月的日历翻到最后一张,然后,在大理石台历架上换上全新的日历芯子。这一次,鲜红的大字标着的纪年是2013年。母亲照例平静地对我说,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往后的日子跟以前不会有什么两样,但如果你因为我而倒下了,那我整整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我想你是不忍心这样做的。母亲的语气,温和中带着些刚硬。母亲在得知自己的病况后,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掉过眼泪,虽然我也从来没有在母亲跟前哭过,但那并不一样:我曾躲在被窝里任由泪水长流,而我相信母亲即便一个人时也不会哭泣。我与母亲约定,从现在起,一定要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我对母亲说,这两个冬天,我真的都是欢喜着度过的,我们还要一起欢喜着度过将来的每一个冬天,每一天日子。
在母亲做了介入治疗两周之后,我和母亲互相扶持着,登上了飞往香港的航班。我们想去一个远一点的暖和一点的地方,静静地看看,静静地聊聊。坐在维多利亚港湾边,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望着天边的一抹祥云,我跟母亲一块说起了我们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黄浦江,说起了流经母亲故乡江苏武进的大运河,说起了母亲年前专为我祁福而到过的黄山湖。望着粼粼波光,我想,水流滔滔,千迴百转,所有的河系水脉终将汇合,日夜不息地奔向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
我对母亲说了德国诗人贝托尔德·布莱希特的故事:那时,他躺在柏林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当他看见窗外一棵树上停了一只小鸟,而且不断地啼鸣,不由得拿起笔来写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首诗。布莱希特写道,我死之后,鸟还活着,在树上,婉转鸣叫。我跟母亲说,这真是一种智慧,享受世界之美,坦然认同自己的转瞬即逝。这时,正好有一只鸟儿从苍翠的树丛中鸣叫着飞起,我和母亲都欢喜得笑出声来。

《在云端》的笔记-第149页 - 再见,小松

  小松给我送了整整两年的报刊。不过,我还是在一年前才知道的。一年前,也是年底的时候,一天傍晚,他刚把报纸塞进我家信箱,我便前后脚地拿着钥匙下楼来开箱取报,他见我是这个信箱的主人,便回转身来,问我说:“你家明年还订报刊吗?如果还订的话,你跟我说一下,我会上门来帮你办好订阅手续的。 ”我稍稍愣了一下,他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送报员,你家的报纸、杂志都是我送的,已经送了一年了! ”
  原来这样啊,一个为我送了一年报刊的平凡的小伙子,我竟然毫无所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每天有人为我送上订阅的报刊,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说一声谢谢。我家可能是这个小区里订阅报刊最多的人家了,小松为我付出的工作量真是不小,至少他每天上午要送一次,下午还要再送一次。我跟小松成了忘年交的朋友。
  小松来自安徽一座小城,他可是正宗的大学毕业生,学的是计算机,只是他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当初是他家人替他选择的,他至今为没能自己当家作主而后悔不已。于是,大学毕业后,他没有再听从家人的安排,甚至跟恋人分了手,独自来到上海打工。但是,他并不如愿,因为没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于是,冬天来临的时候,他去邮局做了一名送报员。他告诉我,他去应聘的时候,人家只问了他一句:“你会不会骑自行车?”他虽说感觉有些郁闷,但他还是留了下来。
  两年后的今天,又到了冬季。年末时的冬日,总是让人会生出一些伤感来,因为这是一个送别的季节,我们都会送别华年。我这次要送别小松。
  前几天,小松跟我说,他决定明年不做送报员了,他要回老家去了。我问他,回去后干啥呢?他老实地回答,还没有想好。但我非常理解他,也非常支持他,他还那么年轻,风华正茂,应该要去寻找大一些的方向,追求大一些的梦想。送别小松,无关忧伤,无关惆怅,这样的送别其实是一种迎新,一种开始。
  为我送了整整两年报刊的小松要离开了,那么,现在,我就在报纸上用这样的方式跟他道别。再见,小松,新一年美好的日子都是属于你的。

《在云端》的笔记-第96页 - 借书记

有一次,我去访友,见他家藏书丰富,顶天立地的大书橱一架又一架的,而且都装了玻璃门。令我诧异的是,那些书橱不仅都安装了门锁,还很醒目地贴着字条:“本人藏书恕不外借”。这令我想起《读书》杂志原编辑扬之水遇到过的一件事情。那天,她与同事一起到王世襄先生家借书,准备请人读后写个书评,恰好在胡同口碰到正要外出的老先生,待说明来意,先生脸上顿时泛起不快,他夫人更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不高兴。毕竟老先生宽厚,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他夫人却嚷嚷道:“要是我的书,我就不借;他的书,我不管了。”一周后,扬之水如期送还,王先生夫妇俩这才热情起来,非但为她带去的刚购得的一册新书签名盖章,还送了她几本书。
  我想,不管是我那朋友,还是王世襄先生,之所以不愿把自己的藏书借给别人,一定遇到过借书不还的不快之事。我自己就有过这样的行为,虽然不是故意的。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时正值“文革”,同学借给我一本陈残云的长篇小说《香飘四季》,当时这本书是被定为“大毒草”的。我因看书心切,把书带到了学校,上课时放在课桌板里偷看,结果被女老师当堂没收。没想到,这位女老师非常“坚持原则”,要将“大毒草”上缴上去,对我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顾自走出校门回家去了,我跟在她后面,直到灼热的太阳底下烊开的柏油马路粘住了我的塑料鞋。由于我借书不还,同学就此与我断绝了友谊。这件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从此借人家的书总是小心翼翼,并按时归还。
  不过,我自己倒也是频频遭遇别人借书不还的。我在学校教书的时候,一位校领导见我把《人的现代化》看得津津有味,于是提出向我借书。可是,过了一阵,我发现他没有归还的意思,但我拉不下面子去索还。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实在忍不住了,便要求他将书还给我。岂料,他说他不记得曾经向我借过什么书,还说我一定是记错了。我一下子有口无言。许多年后,我从旧书店里淘得这本书,让它重新回到了我的藏书队列中。
  无独有偶,还有一次,那时我正在一家报社当实习记者,对那位叱咤风云的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崇尚备至,她写的纪实文学《人》中文版出版后,我立即买来阅读,读后还跟报社的一位女记者大谈特谈读后感。她当即向我借书,尽管我爱不释手,但还是借给了她,我真希望她也能向法拉奇学习点什么。把书借出后,我时时盼望着她能早点归还我,可一点不见动静,强忍了一个多月后,我终于开口向她索书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她从来不向别人借书,也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事到如此,我只能自认倒霉。可我一点放不下那本书,我觉得它直接影响了我的人生。我只能再去买一本,可是已经买不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被逼无奈地又一次做了件借书不还的事情。我在上海市杨浦区图书馆借出了《人》,随即以遗失为名,在按书价数倍罚款之后,将这本馆藏书占为己有。不过,我为此一直感到很内疚。现在,我很愿意将此书奉还给图书馆,以了却一桩心事。

《在云端》的笔记-第77页 - 永不沉没

近段时间,又有几家实体书店歇业了,由此及彼,话题再次扯到了阅读的衰退。不少人感叹,而今,人们静心读书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是,我却仍然抱持某种信心。这些天, 3D电影 《泰坦尼克》正在热映,遇难一百周年的泰坦尼克号游轮又成了人们的谈资。我不由得想起一个美国人来,他是这次不幸事件中的罹难者,他的名字叫哈瑞·艾肯斯·韦德纳。时年27岁的哈瑞是与父母一起登船,参加泰坦尼克号盛大的处女航,不料,游轮撞上了冰山,按照当时的救援规则,他的母亲和家中的女仆被送上了救生艇,他与父亲后来则沉入深海。
  哈瑞是位书迷,他爱好藏书,临上船前,他还带上了一本刚刚在伦敦买到的1598年第二版的 《培根散文集》。哈瑞曾就读于哈佛大学,他热爱母校,那时他看见学校的图书馆空间不够宽敞,他的心愿是有一天要将自己的藏书悉数捐献给母校。海难发生之后,哈瑞的母亲根据儿子的遗愿,为哈佛大学捐赠了一座崭新的图书馆,并将哈瑞的藏书全部留在了图书馆内的韦德纳纪念室。
  我不知道哈瑞有没有像电影里的杰克一样,在那艘豪华游轮上找到自己所爱的姑娘,并演绎了一场短暂却永恒的旷世爱情;也不知道哈瑞随身携带的那本 《培根散文集》,是不是也随他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海底;但我想,哈瑞若九泉有知,会感谢自己伟大的母亲。一生陷于哀恸的母亲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基于深爱自己的儿子,但我以为,还有她对书籍的崇敬,对阅读传承的信心。
  书籍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它曾是人类的一个执著的梦想。书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标志性成果。有了书籍,人类便开始了阅读,而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阅读成了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虽然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阅读方式肯定会有改变,而且已经在改变,如同享年244岁的 《不列颠百科全书》今年已宣告停止纸质书的出版,但我坚信,人类的阅读永远不会结束。而作为从历史长河中一步步走过来的纸质图书,也决不可能由于电子化而说扔便扔,在一夜之间被扔掉的。书店的灯光还不会熄灭,书香还将长久地飘荡。为什么泰坦尼克号至今让人缅怀,韦德纳图书馆至今巍峨矗立?那是因为总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沉没。

《在云端》的笔记-第81页 - 在忧伤之谷,展开双翼

本来,我想,我可以就此安睡了,但没想到的是,迷迷糊糊间,我看到几个妖怪在我跟前晃悠,飘来荡去,还发出一阵阵的耻笑。我猛然张大眼睛,我确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便是死神了。就从这时开始,我无法入睡,彻夜彻夜地失眠,胡思乱想,完全陷入了恐惧、绝望和忧伤之中。

《在云端》的笔记-第38页 - 灯下的月光

  我总以灯下的月光来指代自己的阅读。
  小时候,每天吃过晚饭后,外婆就会把饭桌擦得干干净净,随后,打开台灯,于是,我就和两个妹妹各坐饭桌的一边开始看书。那时候,我家只有一间屋子,饭桌就是书桌,摆放在朝西的窗下,一边紧靠着墙面,这样,台灯就可以固定地搁在桌上。因为那台灯也紧靠着窗台,所以就像是从天上撒进来的月光。
  这是留在我脑海里的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其实,我相信,所有的孩子都在等待夜晚来临。夜晚来了,月亮就会升起来,妈妈就会打开台灯,和孩子坐到灯下,一起读美丽的童话故事。这本身就如同童话般美丽。台灯下是一片橙黄的光,那是窗外的月亮撒下来的,月光把孩子们一个个接到迷人的书里去。这是我们人生漫步的开始。当我们扬起红帆前往金银岛,在柳林风声中与卖火柴的女孩和木木相遇,加入铁木儿和他的队伍,循着绿野仙踪,去探访大座钟的秘密……善良、勇敢就这样通过阅读注入了我们的血液,将我们带往未来的日子。
  我想,如果这是一幅真实的图景,那么,我们的孩子就会成长得特别健康,可是,这仅仅是我的一种憧憬,一份期待,其中掺和着许多的无奈。
  刘易斯·布兹比在《书店的灯光》里写道:“记住一本书是记住读这本书的那个孩子……看到一本儿时的旧书,深深地闻一下它的气息,刹那间你也成了活生生的普鲁斯特。”童年的阅读是至关重要的,童年美妙的阅读体验会影响到一个人的一生,它是一个人阅读经历的起点,它非但激发了求知的渴望,并因此形成观点,形成习惯,继续阅读。
  孩子的读书生活原本是包含了阅读的,但是,现实恰恰是一个悖论,阅读已经被繁重的课业给无情地挤走了,这让我无法理解。孩子们每天在读书,但却没有每天在阅读,即便语文课本中也有不少的美文,但是那种宁静的倾向于内心的没有功利的阅读却难以存在。教学将美文的阅读享受淹没了,一篇文章,若把它全部拆解,从主题思想、写作技巧直到用词用句,如此琐细地一一分析,还有什么美感可言呢?
  这真是非常的可惜,倘若一个人在童年没能建立起阅读的品性,那么,对于以后长长的人生来说,是缺了一个很大的勾连之环的。这个勾连之环在前边是童年重要的记忆,在后边则是生命质素重要的延续和补充。阅读是帮助成长、提升人生的动力。阅读的丧失,不单单是不读书而已,那是进步的丧失,是幸福感的丧失,是内心世界支撑的丧失。
  如今,我早已长大,但我每天还是在等待夜晚来临。晚饭后,是我独处的时间,那时,我会走到书桌前,随后,打开台灯,开始阅读。我已有了自己的书房,书桌上,是一本本我正在看的书,我的身后,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有我看过或者等待我去看的书。这时候的我,总是格外地惬意,心里有一种充实的感觉,一种富足的感觉。
  我同样相信,许多的成人跟我一样,也在等待夜晚来临。夜晚来了,月亮就会升起来,他们就会打开台灯,坐到灯下,捧起一本夹着书签的没有看完的书,继续读下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阅读需求,不可强求他人必须看点什么,但总有一本书可以为他带来启迪,带来宽慰,带来快乐。
  如今,密集的信息已经蚕食了我们全部的空间,无穷的压力导致我们紧张、焦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疏离,如想摆脱这困扰,唯有开拓内心的空间。而阅读正是开拓的爬犁,帮我们拓展出一方只属于自己的天地,让自己因此得以每天都有舒缓的一刻。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灯下的光笼罩着我们,那是灯下的月光,清幽、宁和、温暖,像是一条纯净的月亮河,把白天的喧嚣、嘈杂、纷繁阻隔在了另外的一边。
  我们的生命里是需要这样一片灯下的月光的。
  我想,或许,要不了多久,杞人忧天的事情真会到来:纸质的图书消失于一旦,成为翻过去的一页历史。但是,我坚信,阅读依旧存在,阅读不会消失,只不过换了别一种方式;而且,阅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阅读的形式只会越来越丰富。
  千年万年,月光依旧。
  万年千年,不论是孩子还是成人,都会等待着夜晚来临,等待着灯下的月光铺撒开来,带他们走进阅读的世界,带他们走向更远的地方。

《在云端》的笔记-第125页 - 异想天开

前几天,舞蹈家黄豆豆给我打电话,说他要演话剧了,而且,这次他想来个创新,把舞蹈揉进整出话剧里,我听了觉得这有些异想天开。后来,我去剧场看了演出,剧终谢幕的时候,我听到观众说得最多的话便是,《吁命》这部话剧要是没有黄豆豆,那会暗淡许多。
在剧中,黄豆豆和话剧表演艺术家娄际成同时饰演男主人公,娄际成承担的是现在进行时,而黄豆豆则呈现过去时和将来时。黄豆豆别出心裁地在话剧舞台上,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舞蹈来传达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一出场便让人震撼:由于母亲临产时没人照顾,将孩子生在了冰冷的地上,孩子到了三岁都不会走路,那天,他的父亲要出远门去南洋谋生了,看着父亲远去,孩子一次又一次地苦苦挣扎着,试图能够站立起来。黄豆豆以一组舞蹈出色地将这一幕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的掌声认可了他的异想天开。
我想,虽然我们不是艺术家,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些异想天开的事情呢。
因为一直在网上购书,我认识了送快递的小伙子小魏。小魏来自山东,读完初中就来上海打工了。有一次,他来送书的时候,突然问我:“你为什么总买书啊?这书真有这么好看吗? ”我说是啊,可他却不相信地咧着嘴,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我问他,你送过多少书了?他想了想说,应该有上千本了。我追问道,你送了那么多的书,可你自己看过一本没有呢?他老实地告诉我说,没有。小魏走后,我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能让他在给别人送书之时,也体验到阅读的快乐呢?于是,我决定,等他下次再来时,送他一本自己的散文随笔集。之所以选自己的书,我只是想,因为这是他认识的人写的,或许他比较容易有兴趣去翻阅。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小魏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有点奇怪,这几天我没网购过东西啊。我开了门,小魏说,我是特地来的,他说着,递给我一张叠起来的纸,他很腼腆地说:“这是我看了你的书后写的一篇读后感,请你看看,这书真的很好看的,以后我还会继续看书的。我不想再做只送书给客户,而自己却是个从来不看书的人。”一瞬间,我愣在那里,感受着异想天开给自己也给别人所带来的莫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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