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劍1·破曉之刻》书评

关于绯炎

绯炎阿姨是中文网络小说里专攻西式奇幻文学里的 人群中，写的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与二十七男、奥 丁般虚伪、博德之门、天听等人排在一个序列。他 们内部并非没有高下的差别，文笔、讲故事的节奏 与、引人入胜的世界背景、架设宏大框架的细节设 定等西幻文学最重要的几个领域上也分别有所侧 重，但将他们归为第一梯队应该是较少争议的。绯炎在这样一群公认经典作家里如果说有比较出众 之处，可能在于绯炎的小说，尤其是花费精力最多 的小说更加类型化，更容易成为一个流派的代表 作，引发跟风浪潮，而这是以上提到作者少有的能 力。从《迦南之心》这样披着游戏外衣的dnd奇幻， 再到《琥珀之剑》后流行的游戏玩家重生回游戏初启 时刻，虽然这样的模式未必都是绯炎阿姨第一个想 到的，但是这都是他第一个写好从而成为后人模板 的。更何况绯炎最值得关注的地方，并非在于类型化， 而是他大学毕业起这十来年间小说越写越好，他的 未来充满无限可能上。许多作家，尤其在网络文学 领域，往往流于低水平重复，但绯炎却是不断在突 破自我。尽管在创作中有不少作品，比如《紫》、 《异域魔法之旅》无疾而终，变成太监，并且在他的 作品里这样的状况是主流。但我们试举他的阶段性 作品，不难发现，从《最后圣域》的稚嫩，到《迦南 之心》的惊艳，再到《琥珀之剑》的提升，我们的绯 炎阿姨的创作水准始终在上升，总让人期待今后能 给出怎样的作品。但其不足之处同样很多，以下将一一列举开来。首 先是类型化，这不仅仅是他的长处，也可能同样是 他的短板。熟悉绯炎作品的人，可能不难看出日漫 对他的强烈影响，他的小说与其说以欧美幻想小说 为宗师，不如说是日本幻想小说的中国党支部，与 欧美文学常见的阴郁繁复风格不同，日漫或者说日 式奇幻文学更加热血阳光（一般而言，这里都是大 致的刻板印象和图景式理解）：为一个宏大理想而 孜孜不倦地奋斗，哪怕失败也充满正面意义不仅是 绯炎作品里的一般模板，更常见于日式幻想小说和 漫画里。这样创作的好处在于更容易吸引富有儿童般本心和 青年般理想的读者群体，在创作上也更加简单，典 型的勇者斗恶龙模式：存在一个泾渭分明的正邪对 立，而邪恶是具象化的，同时主人公作为正义的一 方百折不挠地为打倒具象化的邪恶而奋斗，哪怕遭 到其他人的误解也在所不惜，并且不乏一波三折的 戏剧性进而引人入胜，最终在打倒被具象化的邪恶 的高潮中结束一切。它的缺点在于人物刻画简单，容易朝脸谱化发展， 因为邪恶是具体的，所以剧情不可能太深刻（真的 深刻读者群也理解不了）无法鞭辟入骨做到真正的 深入分析人心中的善良和阴暗面，所谓的邪恶容易 理解，但也就浮在世相的表面，不能体现人与人关 系的复杂费解之处，感受不到平庸的恶。绯炎笔下 人性的阴暗面并非不真实，但是很肤浅，当然我们 并不能要求每一个作者都成为鲁迅式人物，问题在 于绯炎目前的作品《琥珀之剑》大量涉足人与社会的 哲学思辨，但因为缺乏深度，导致最后只能表现出 日漫式的简单与浅薄。说绯炎笔下的世界简单并不是说他细节没有做到 位。自《魔戒》开始，西式奇幻小说一直向他的读者 做出这样的允诺：你能从中得到一个虽然是想象出 来，却在各方面做到细节上的真实，使人明知道它 是虚构的，依然觉得这样的世界并非不可能存在。 以至于如果你终身不涉足异国他乡，那么这现实中 的远方与书卷里想象中的远方毫无二致。绯炎真正做到这一点是从《迦南之心》开始的，在 《琥珀之剑》里更加引人入胜我们见到作者在字里行 间不厌其烦地丰富幻想世界的每个角落，却又能不 像是网络文学初始的写手一样生硬地套在背景里， 没有一点责任心。我们可以感受到绯炎设置一个异常真实的世界的努 力，尽管从开始到现在，依然有许多习惯性的套 路，抛却上面的批评不言，我们能看到绯炎的故事 反复出现家园与守护，母亲与孩子这样的母题，前 者从《最后圣域》的人类与魔族的战争，《迦南之心》 的新老玩家的对抗，《迦南之心》里埃鲁因与玛达拉 的斗争，凡人与黄昏的对决，后者从《圣域》《迦南》 里游戏的主电脑”母亲”到《琥珀》中的创世神玛莎， 这种套路式写作能节省精力用于人物的刻画上，但 同时也让人担忧绯炎可能被这样的框架套住，无法 突破导致读者生厌。可以说绯炎阿姨所有的世界设 定都很精彩，以至于为大部分批评家赞颂，但路径 上从前到后过于一致的相似，将导致后劲不足。这 是类型化的好处，也是类型化的弊端。严格来说，绯炎后劲不足已经表现出来了，虽然并 不是在创意上，而是驾驭世界的能力上。绯炎的背 景设定之宏大，在中国网络奇幻文学里也是一绝， 但由于他没有驾驭这样世界的笔力、经验与见识， 导致他的所有小说都虎头蛇尾，草草结束。开头让 人眼前一亮的惊艳。随着剧情线被他不加控制的放 大，使得他越来越力不从心。《迦南之心》与《琥珀 之剑》便是里间的代表，不过前者属于经验不足， 并且世界设定较为简单，只是剧情比较悬虚，以现 在的笔力，可以很好地圆回来。但《琥珀之剑》暴露出他的致命伤:他的学识与人生远 远不足以支撑一本《冰与火之歌》式的小说创作。 《琥珀之剑》远比绯炎之前任一作品复杂，不仅涉及 人与社会的关系，同时也涉及人与世界的关系。在 《最初圣域》里绯炎阿姨只需要写出主人公与他的女 友，还有好友几个人的关系线，在《迦南之心》里扩 展到一个大型战队，以及几个游戏公会的关系链， 但是到了《琥珀之剑》里，因为剧情线的缘故，绯炎 阿姨的工作量巨增，他要应付一个阶级，一个国 家，乃至一整个文明上下层的关系网，这就需要他 对人与人的交往，人性的复杂程度，国家与社会各 自运作的内在规律有足够的了解，否则就会显得非 常空洞。《迦南之心》及以前的作品的主题不关注这些，因此 哪怕绯炎阿姨在无力描写这些时也无关紧要，但在 《琥珀之剑》里这里是致命伤，由于绯炎甚至刻意将 小说往哲学思辨的高度发展，或者说小说的内在逻 辑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这就使得他时常被如斯困 境卡壳，不得不用泛滥到家的狗血和鸡血挺过去， 我们在《琥珀之剑》里会大量见到此前相对不常用的 鸡血味道，这大大损害了作品的价值，细节上的真 实无力弥补人性层面的虚假，与粉丝们鼓噪作为前 景的《冰与火之歌》相比，《琥珀之剑》完全没有《冰 与火之歌》的深度与多面。从头到尾停留在日漫式 的可爱的肤浅里，连中式奇幻的骄傲《亵渎》这样基 础性的对人性的一定探索和刻画都没有达到，遑论 其他。细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在于绯炎学识不足，他似 乎只是三流大学毕业，也与社会科学类的专业毫不 相干，长期厮混在龙空一类对社会关注停留在表面 的论坛里，另一方面他毕业以后一直是宅男，身边 的圈子非常狭小，除了写作，只有玩游戏，位于复 杂社会的边缘。与之相比，《亵渎》的作者烟雨江南 在创作网络文学时据说乃是上市公司主席，虽然江 湖传言不见得真实，但《亵渎》里纠结扭曲的人际关 系如果没有现实中的对应是不大可能想象出来的。绯炎死宅的经历并非一无是处，但既然选择了自己 最不擅长的题材，生活上的阅历就只能爱莫能助， 没有多少用处了。如果可能，绯炎应当停笔一段时 间，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对一个作家来说，这是 很有裨益的。他并不缺想象力和文笔，他缺的只是 丰富的经历。如果不补齐这方面的短板，他笔下的 世界将始终停留在日漫式的世界里。我当然不是说 日漫式的世界不够好，而是说对于求新求变的文学 创作里，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对于绯炎这个层次 的作者来说，无疑是相当可惜的。倘若绯炎阿姨能 够补齐这一短板，《冰与火之歌》这种级别的作品绝 非可望不可求的，作为一个作家来说，绯炎还相当 年轻，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他还有无尽的潜能与希 望。而希望与梦想的实现，恰好是绯炎在作品里反 复向他的读者所展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