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先生》书评

时代和人

前几日，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与世长辞，读过其名作《白鹿原》的读者无不倍感哀伤。能写出这么伟大的小说，他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虽然钱钟书先生把作者和作品比喻成母鸡和鸡蛋的关系，提醒读者吃了鸡蛋觉得味道不错的话，不一定非要对母鸡很感兴趣的。但“好奇害死猫”这话真是一点不假，这次，我专门找来陈先生的中篇小说集《蓝袍先生》，试图从《白鹿原》之外的角度来了解这位老人。说是《蓝袍先生》，其实是五个中篇小说“康家小院”、“梆子老太”、“蓝袍先生”、“四妹子”“地窖”，我最喜欢“梆子老太”这篇。与梆子老太类似的故事，我从父辈一代的口中听说过，甚至具体到家族里的哪一个人：原先非常贫苦，随着那个年代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逐渐成长为村里的主要干部，直至在阶级斗争的指引下，与乡里乡亲四处为敌，最终文革结束，一切又灰飞烟灭。不管是梆子老太的故事，还是蓝袍先生、四妹子的故事，我想说，跟所处的时代相比，个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跟时代的汪洋大海相比，个人最多就是大海无意间托起来的浪花。如果不是时代剧烈变革，梆子老太也许就是村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尽管她的命运让人同情；蓝袍先生也将是一个一辈子教书为业的老先生，继续恪守读耕传家的祖训；四妹子也会是一个大家庭中平凡的小媳妇，从排斥到不得不接受。但时代剧变，他们的人生完全不同了，这样的不同有悲剧，也有喜剧，但都不能说是个人在正常情况下作出的主动选择了。那最终取决于什么因素呢？我认为是时代和人性的关系。人性中有善的一面，也隐藏着恶的一面，就看我们逢着什么样的时代，是激励人们向善的时代，还是激发人们恶行的时代。这也是我理解《白鹿原》的伟大之处，因为它写的是人性，尽管里面有很多中国特色的内容，但仍然是各个国家和种族共同存在的题目。陈忠实甚至在《白鹿原》开篇之前，就引用了巴尔扎克的名言：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是多么精到的表述！现如今很多人感叹道德不彰，信仰缺失。没错，且不说发展到今天这个时代，到底增加了多少制约人们恶行的制度和手段，单是传统社会中的部分有效的制约力量，也在慢慢消逝。比如《梆子老太》中梆子井村的习俗：凡遇丧葬，不用邀集，所有男人都自觉前往，宁可劳力过剩而空闲，毋使人手紧张而把灵柩搁置在半路上，谁家也难保不遇丧葬之事而用着旁人的时候。同时，也是给予自己同在一个街巷生活了半生的死者的坟地培一锹土，表示庄稼人的一点哀思。拒葬，这是令死者亲属最难承受的耻辱。只有生前在世时劣迹深重的人，死后才有可能招致如此的冷遇。你看现在，这个令人敬畏的重要力量是否还像当初那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