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书评

出版日期:2014-8
ISBN:978720812275X
作者:止庵
页数:324页

一个传奇老太太

我最不善读杂文散文之类的书,刚翻开这本书时,作者由母亲去世联想到很多有关生死别离、古今中外的拉拉杂杂一大堆引用,多有显摆读书的感觉,差点放下了。接着静心往下读,在作者碎片式的回忆及零散的书信、日记引用中,母亲这个令人钦佩的传奇老太太的形象跃然纸上,让我不能释手、一气读完。关于母亲的身世作者并没有交代,但从母亲的书信日记字里行间可以推断出,母亲出身富裕家庭(天津的花园洋房;厨子保姆佣人;幼时周游国外等)。书中正面的描写只有区区16个字“抛弃家庭投身革命,平反昭雪落实政策”。让我惊叹的是母亲晚年对生活的积极热爱!母亲爱逛街、烧菜、对房子的装修认真细致的参与、读书、看电影、看演出、写字、织毛活、种花、写日记、写信、喝咖啡、下午茶、吃西餐。作者整理母亲的遗物:有60多本集邮册,每本都有标签。母亲读书:“家母每晚都要读书,而且还是推理小说,不到两年工夫,已读毕‘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全集’ 八十册,‘奎因现代探案小说集’二十五册”;“病后2008年2月,到2009年10月,所读的书174本,多为推理小说,查日记在这之后还有十多本”。这是一个罹患癌症85岁老人的阅读量!患癌症后,母亲几乎每晚看DVD电影,具母亲本子记载:2008年1月1日,到2009年10 月31日,看了DVD国外及港台电影450部,另一堆电视剧如《神探伽利略》《结案高手》等,之后查日记还看了电影141部,老太太喜欢看英文原版电影。母亲每周给在美国的女儿写信,几百封我忘了。自1997年到2006年写给在美国的女儿的书信,厚约5厘米的文件夹,足足写了12本。事无巨细,生活的点滴,写得中肯平实,娓娓道来。母亲患病后开始写日记,2007年~2010年去世前,她写了七本日记。母亲最多时养了42盆花。......这真是个坚强、有趣、有生活质量的老太太,据说还是个美人!

死亡就是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而世界依然存在

止庵的新书《惜别》我翻了几页,就搁下了。因为一上来便是各种关于死亡的论述,《论语》、《道德经》、《庄子》、周作人、鲁迅、加缪,引用者众多,看得我眼花缭乱,非但没有对死亡发生什么体悟,倒要反感起来,不如搁下。后来不知何故,又捧起来读,读到第二章《曾经存在》,就没再放下去,因为从这一章,内容离开各家理论,回到了作者关于母亲的记忆。作者的母亲三年前因为癌症去世,《惜别》是止庵在纸上与母亲告别。止庵说,死亡就是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而世界依然存在,很朴素,很实在,也很无情,世界不管你是死是活,意义要靠人自己创造。在这本书里,止庵不仅通过母亲的日记和书信,以及自己的回忆,充满细节的回顾了母亲从生病到去世的这一段日子,也借此对死亡进行了一番思考。其中有两个问题,我比较感兴趣。第一,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关于这一点,止庵用了“在死者”这个词。你明确知道自己要死了,只等着日子到来。这和我们一般所说反正人都是要死不一样,那样说的时候其实并未真把死亡放在心上,“反正会死”,也就是现在不会死,既然还远,且不必心烦。但明确知道死亡临近,是另一种状态,比如患上绝症,比如像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山的雪》里写的那样,因为意外死于荒野前的几个小时,死亡会以逼问的状态到来。去年有一本书叫《生命最后的读书会》,母亲患了绝症,儿子与母亲约定,每隔一段时间看一本书并且讨论,他们通过阅读来共同面对死亡。作者说,“我明白了一点,当深爱的人将要死去时,可能同时要做的是庆祝过往,活在当下,并为未来哀悼。但还有一个念头能让我微笑。我会记得母亲喜爱的书,当孩子们长大了,我会给他们看这些书,并告诉他们这是他的祖母喜爱的。”读书在这里成为记忆的媒介,成为思念的寄托。记忆,一直以来都是死者的另一种生存方式。《生命最后的读书会》记述的是与母亲共度的最后一段日子,而《惜别》记述的是母亲离去后,作者的回忆与告别。这也带出了第二个与死亡有关的问题:如何面对已经发生的死亡?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来了便来了,谁也躲不掉。亲者离去,如何面对?有人沉湎于记忆,一蹶不振;有人快速调整,回到规律的生活。止庵没有快速走出来,他做梦,整理母亲的日记和书信,一遍一遍的回忆。“我关于母亲的回忆。都很具体,很普通,也很琐碎,充满了各种细节,为我所感知——是那种无法脱离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的感知;回忆起来,却又微不足道,往往连件事都算不上。是以总有一种虚幻之感,觉得难以把握,稍纵即逝。”“我回忆母亲,想象母亲,本身就是对她的死亡的一种反抗,因为死亡的目的正在于使一个人消失。”记忆是人们与死者亲近的唯一通道,通过记忆,死者还未消失。我以为,这些回忆文字才是这本书最具价值的部分。对死亡的思考有千万人总结过,对死亡的哀叹也不知多少人抒发过,但止庵的母亲,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活过,这样思考。看着这位老人的日记和信,虽然碎片,但印象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位可爱的老人。实话说,很多人与母亲的关系是不能达到止庵与母亲这样的,在我们,代沟是无可跨越的,爱当然存在,然而交流却永远无法深入。止庵与母亲却能每天一起看一部电影,一起读推理小说,这种兴趣上的重叠,在亲人之间,很让人羡慕。止庵的母亲在生病之后的日记里写:“我是个不服输的人,我不能成为一个废物,我虽没有成就,但不能什么都靠别人。生活要能自理,活在世上还有点意思,我要找出事情干,使我的生活丰富起来。”这就是她,一个普通人的可贵可爱。她集邮,织毛衣,照看草木,她不凭靠子女,而把自己活得精彩,认真,丰富。通过这本书,认识到这世上曾有这样一个人,才是我作为读者的最大收获。

《惜别》:品味生死,一种决绝的认真(江冰)

《惜别》:品味生死,一种决绝的认真江冰2015年12月07日08:49 来源:信息时报 我尊重并珍惜这种当下稀有的品格,并愿意将此书推荐给所有向往读到“沉静且美好”作品的读者。  广州市作家协会在唐宁书店做了一个“作品解密”的活动,头一个邀请的嘉宾是传记、随笔作家兼学者止庵先生,解密的对象是止庵新书《惜别》。受嘱托,敲敲边鼓,充当嘉宾主持。书快递到家,端详书的封皮,淡黄色布纹、厚实敦厚,加一白色腰封,反面是一段文字: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上午,大哥和我回到医院,他去病房办理手续,我在院子里等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两个陌生人在聊天,“今天天气不错。”“是啊,是个晴天。”/我们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失去亲人,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怀念死者。  一瞬间,我心一动。一翻开头,了不得,学问不小,是个读书人,一口气读完,即刻写下微信——  “《惜别》哀而不伤,沉静之作。图热闹寻刺激者,恐难开卷。开篇会觉得有点掉书袋,稍微失去比例,但慢慢走进去,可以感受种坦然诚恳的态度:送别的路很长,一生的岁月值得慢慢地品味。沉静的执着,执着的沉静,一如止庵这个古典味极浓的笔名。一种力量由此焕发,并非惊天动地,却似波澜壮阔。欣赏他的决绝,尽管并不完全同意。比如拒绝宗教安慰;比如卡夫卡已经写尽现代人之困境。尤其喜欢他对日常之肯定,甚至拒绝传奇。想起我的父亲,去世前几天那些凡人的快乐。”  作协主席张欣看到,即刻转给止庵,又即刻转来止庵的微信,解释为何有一个学究式的开头。于是,这成为我与止庵对话是的第一个问题。  止庵的回答回到腰封反面的那段文字,并反复说明他写这本书的出发点:我要借此思考生死,母亲的逝去假如仅仅是一种痛苦的怀念,是很个人的一个事,你要写出来,难免矫情。而我最不愿把她写成传奇,我甚至避开她受苦受难的人生坎坷,而是选择母亲的晚年,写她“对于日常生活异乎寻常的热爱”,尽管母亲晚年所享受的也是“因陋就简”,但我将其视作做对从前磨难生活的一种否决。但更重要的是我期望通过这本书使得逝去的母亲成为一种“曾经的存在”。  止庵在活动现场讲述了与史铁生的交往,讲述了母亲去世前后对自己的影响。他对生死的思考穿越中外古今,深入老庄,试图回到中国人在先秦时代的生死观。最后,止庵明确表示他的书是在反反复复思考写作价值后才动笔的——全书分三层结构:纪实,诗,思考。他明确告诉读者,《惜别》“若是当做个人回忆录来看,可能会觉得书中一些思考有点多余,甚至构成阅读障碍,但在我却是非写不可”。止庵再一次显示了他独一份“决绝的认真”。

《惜别》的几点启示(文/张颖)

现代白话散文自诞生以来,篇幅上似都限于短小、精悍,这或是由于散文长久以来因袭传统,文类观念得不到更新。另外,很长时间内散文惯于充当的功利化角色——“政治的轻骑兵”也使散文倾向于追求灵活与便捷。而随着20世纪末散文观念的更新与实践 ,散文除了越写越长之外,题材上也向日常化、私人化转变。其中,止庵悼念母亲去世的长篇散文《惜别》就是一例。《惜别》自出版以后读者甚多好评,固然是其情感上深挚感人,而这本书对亲情独特的抒写方式,也是富有启发性的。 抒情的阻遏:《惜别》之“情”止庵在一篇文章中说过,“二十年来的中国文章,我只对两个人非常佩服,一是杨绛,一是谷林”。并说,杨绛的朴素,谷林的精美,或是二十世纪末中国散文给未来的礼物。笔者想起伍尔夫这样说过:“反正随笔要写得越纯越好:要么纯得像水,要么纯得像酒,不可有外来异物,但又不能让人觉得单调。”止庵与伍尔夫说的是一个意思,文章写得或朴素、或精美,不过是作家风格不同,相同的是那种“纯”——毫无矫饰的真挚。若以此为参照,止庵的文章无疑属于前一类。《惜别》写母亲去世这件事带来的触动,不是放声悲歌,却是坐在沙滩上,静静守望“退潮”。最为沉痛、强烈的感情,都经由一层理性的过滤纸而得以呈现,过滤掉了那些过于感性的成分,而代之以一种有距离的“观望”。止庵曾将自己文章的这种写法称作“反抒情”,抑或“抒情的阻遏”,而笔者认为,“反抒情”也是一种抒情,“抒情的阻遏”正是为了更好地抒情。“抒情的阻遏”,在《惜别》中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方式呈现:一是抒情主体的变化。一般亲情散文中的“我”至多同时作为作家和现实身份(父母子女)而存在,《惜别》当中的“我”则可分为作为儿子的“我”、作为读者的“我”和作为作家的“我”。作为读者的“我”在面对母亲去世这一事实时,想到的是读过的书,前人、他人对“死亡”这件事情的思考,并以自己对悲伤的体味对照印证前人所言;作为儿子的“我”由母亲的死,回忆起父亲的死,由母亲死再联想起母亲的生,父亲的生,“我”自己的生存与死亡(父母之死意味着两重背景的消失);作为作家的“我”,则试图就“失去母亲”、“别人怎么言说存在与死亡”这两件事情同时说出自己的感受。二是抒情语气的变换。上述三个“自我”,又对应着作者止庵三种不同的抒情语气。作为儿子的“我”,语气是“哀悯”的,“哀”是哀母亲之逝,痛感自己所行走的“大地”的不复存在,是感性的,甚至是脆弱的,“悯”则是一种普遍的同情,对天下的母亲和天下的孩子,并由此生发出一种提醒的意味,也即该书名为“惜别”,实为“惜聚”,希望读者珍惜与亲人的相聚;作为读者的“我”的语气则是冷静理性的,从所阅读过的经典中钩沉、别择出与心下所想契合的那一部分,以探讨的、交流的语气仔细分析与阐述,但那理性底下又潜藏着深厚的情感之流,止庵事实上是通过“母亲”之去世,再一次触摸那些阅读记忆,也是因为“母亲”的死,而让“引言”替自己说话,表达深沉的情思。三是抒情节奏的调整。止庵曾在《谈抄书》一文中说过:引文是一种“客气”的文章态度,“……此外还与节奏有关。文章中多几种声音,有所变化,读来似乎舒服一些。一个人从头说到底,文章容易过紧过密,板结凝滞;适当穿插一点引文,也就和缓疏散开来了……”散文这种自叙性极强的文体,表现“自我”应是本分,本分之外,也该有技巧。亲情散文由于抒发的是对至亲的怀念与爱,过于绵密的情感反而容易导致文气不顺,更不用说是长篇这种形式了。《惜别》当中除了以引文纾解过于浓厚的情感,还引用了母亲的书信、日记,作者自己的日记等,使得《惜别》悲伤的行文当中始终贯穿着一种舒徐有致的优雅。典型的像写到母亲病危的情形,难以面对的临终场面的描写,如果只是就事写事,难免会在情感上太过浓烈饱和,这时作者转到阅读过的文章,《庄子》中的“竭泽之鱼”,内山完造的《临终前的鲁迅先生》,也是一种情感、文气上的疏导。其实,类似的写法也见之于杨绛的《我们仨》中虚实结合的部分,只不过方式上有所不同。中国散文传统里的亲情名篇,都常以“极淡之笔”写“极至之情”——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周作人的《若子的病》、《若子的死》,以及杨绛的《我们仨》、吴冠中的《他和她》等,都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写出了亲情的深挚、厚重,而止庵的《惜别》无疑是对这一传统新的继承。不言之言:《惜别》之“思”《惜别》是止庵文章里比较感性的,但是依然读起来克制、隽永。读下来给人很深的印象是,恰如一位评论者所说,其中常常是“言而未尽”,空白处有许多“不言之言”。其实《惜别》也并非总是如此,比如,当讨论到一些哲学问题时,止庵几乎是言无不尽,前人是怎么说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构成了一整段一整段非常详尽的对话。但是在引用以外的部分,又有许多欲言又止和慎重下笔的地方,构成了整本书的留白。笔者的理解是,随笔固然是一种自我叙述的文体,但是所叙内容也很有差别,可分为“公”与“私”两块。以“死亡”这个话题为例,“死亡”分为普遍意义上的死亡,即所有人的死亡,和个体意义上的“死亡”,即亲人的死亡与自己的死亡。对于普遍意义上的死亡,止庵钩沉典籍,是知无不言,从不同的角度、层面探讨了人的存在与不存在。对于个体意义上的死亡,止庵点到即止,留有余地,给读者留了很大的想象与感悟空间。事实上,最能凸显止庵文章风格的,恰恰是他表述“私”之话题的态度与方式。《惜别》里的“私”大致可以分为这样几种:“母亲”的存在和不存在、与母亲的存在有关的历史背景、“我”对母亲的感情。“我”对母亲的感情,和以“母亲”书信日记的方式所展现的“母亲”的生平,都可归为《惜别》中“情”的部分。这一部分,如上文所述,止庵以“抒情的阻遏”表达了深沉的对母亲的爱,效果远甚直接的抒情。而在书中,还有一部分闪烁于悲伤深沉的文字中的,是有关“母亲”存身过的历史背景。这一部分,有“情”的抒发,但更多的是对历史的思考、反思。但这种思考往往点到即止,与文字之外的“不言之言”,构成了《惜别》一书别具魅力的部分。梳理《惜别》之“情”与“思”,很大程度上都可以借“惜”这个字表达。于“情”的层面,是“痛惜”母亲的逝去。于“思”的层面,则是“惋惜”母亲本该有更好的人生。《惜别》中多处表达了这种惋惜,但也并没有仅仅停留于这种惋惜,而是将之上升到一种普遍的历史的思考与喟叹。比如,他以零落的笔触写到“母亲”截然相反的两段生活,皆点到为止。一段生活是“母亲”在青年以前——与父母在天津住过的洋房、少年游历过的国家、小时候家里的厨子与裁缝、从前看过的电影与影星,以及保持一生的爱好:搜集小物、阅读、电影、美食、观看芭蕾舞、书法……言而未尽之处,都如同一座华丽房屋露出的一角陈设,是局部说明。与此对应的是另外一段生活:特殊年代里,母亲每日清晨在街上扫街、雨天家中漏雨、得了重病却无法就医……恰如止庵在《我们的上一代人》中所概括的:“母亲有过她的‘传奇’。她一生至少三分之一——而且是中间三分之一——几乎都是痛苦和屈辱的经历。这段‘传奇’正是中国那个时代最常见的症候:始于‘抛弃家庭,投身革命’,归为‘平反昭雪,落实政策’。”止庵还在该文中将自己母亲早年投身革命的经历与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作了联想,在他看来,这两种悲剧的原因都无非是“长期处在平静的环境之中,反而滋长了一种对不平静的事物的向往。她爱海洋,只因那里有风暴;她爱绿苗,也只因它长在断壁颓垣之间。”《惜别》中所写的“母亲”形象深入人心,“我”对母亲的爱与惜也感人至深,而笔者认为,如果除去那样一个“惋惜”的背景,“痛惜”的感染力,或许就来得没有那么深刻感人。通过止庵写的这段历史,不由想到“文革”后那一批“伤痕文学”、“反思文学”那种大张旗鼓、大动干戈的写法。在这样的文学潮流中,杨绛的《干校六记》无疑是一个异类,她写“大时代的小插曲”,以轻写重,以笑写泪,何等高明。止庵的《惜别》由于情感主题的缘故,自然没有杨绛笔下那种嘲讽色彩,但是他对于那些其实思来沉痛的往事,也只是以“大同小异”四字一笔淡淡带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中历史意识的薄弱。《惜别》中有历史之思,但其落脚点并不是政治和道德的,而仅仅从人性的角度去表述,从“动机”的层面去解读历史。《惜别》里最为“言重”的地方,也不过是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娅之口说出“我从来就不喜欢跟别人一个样子;要是你不便带我去,我就不去好了。”止庵认为冬妮娅身上通常被视为“庸俗的个人主义”的特质,其实是“独立思想的前提,足以消弭一切群体盲动。”止庵借对冬妮娅的认同,表达了对母亲一生的惋惜——他多么希望母亲如冬妮娅一样,作出聪明而正确的选择。此外,止庵也以母亲的口吻说出一句人生箴言:“孩子们,请你们一定要小心,每迈一步都要深虑,不要任性、心血来潮,走错一步,后患无穷,将后悔一生。”这里的表述是含蓄的,似乎仅指涉着母亲作为个体的一生,然而读者自可从中读出那些“不言之言”——那种超越了个体命运的,带有深沉的历史反思意识的话语。而这样有所克制的、冷静的话语,不仅是对历史的反思,也不啻是对那些停留于忏悔、后悔、控诉层面上的“反思”话语的反拨。无法之法:《惜别》之“体”20世纪90年代,“新散文”一度引领散文创新的潮流,代表了散文“越位”的需求。此一时期出现的“新散文”的“越轨”笔致似乎表现在两个方面:小说化与诗歌化,即要么成了小说家的叙事练兵场,要么成了诗人的语言实验室。不得不说,这样的创新过犹不及,散文如何越位而不失本位,这似乎是个两难的问题。止庵的散文一向有很强的文体意识。但是他对形式的讲究似乎并不表现为一种实验意识,而是抓住了散文本身的特性——自由。散文作为“文类之母”的自由特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一般写作者对此的理解似乎局限在某一个维度上:情感表达的恣意、思想批判的锋芒、语言上的极尽修饰(将之形容为一种“失控”似更合适)等等。而《惜别》则呈现了止庵对散文自由特性的理解:一种复合的结构,不仅打破了常见的叙事结构,在主题上,也并不能轻易地一言以概括之。从结构上来看,该书由“存在与不存在”、“曾经存在”、“在死者”、“不存在之后的存在 附 记梦”、“向死而生”、“留影”这六个部分组成,“母亲”的生平点滴碎片,被统摄在不同的主题下面。犹如六个不同主题的陈列室,展现了“母亲”去世这件事带给“我”的触动与感悟。又如一部交响乐,以悲伤为基调,由不同的乐器表现对死亡、亲情、历史与生命的思考。这六个部分放在一起,看似随意,节奏上也是舒徐的,然而它的涵容极大,更像是一部带有哲学意味的随笔录,交织进了止庵许多的阅读与人生体验。这种“自由”,有别于常见的散文如河流蜿蜒的“线性”的自由,它的自由是“发散型”的。“发散型”的思维常常见之于学者散文,如钱钟书、王了一等人的散文。然而通常的学者散文往往是知性的,《惜别》一书除了通过与引文交织形成独有的智慧言说,也实现了感性与知性的融合——即在缭绕悲音之中穿插着种种形而上的思考,或者,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在形而上的哲学思考当中,穿插着对母亲生前死后的点滴忆念。再说《惜别》的语言。孙郁曾说:“止庵的小品几乎与知堂如出一辙,我觉得他在其中陷得很深,连词章都相似得很”。读过周作人再读止庵,会发现其间确实有这样的“传承”。止庵作为周作人研究者,不仅对周作人散文的写作方式有所借鉴,在审美趣味上亦很接近。但笔者认为止庵的散文语言也不尽然是周作人散文的那种风格。同样是具有较强自叙性质的散文,周作人的《初恋》、《若子的病》、《若子的死》等,有心者自可以从那种不留痕迹的淡漠下面读出情感的起伏,然而这种绝对的“克制”少有人学得来——这是周作人散文所特有的。《惜别》的语言,毋宁是形式上像周作人,更内在的地方,则暗藏着鲁迅式的“沉郁”。比如书中有这样的句子:“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而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再也没有以后的日子了”;“又有一扇人间之门对已经不存在的母亲关上了。”;“然而如今‘人’固已‘非’,连‘物’都不再‘是’了”;“我惋惜哀痛这种生活与母亲已经一并不复存在。”……在对母亲去世这件事的反复确认中,《惜别》的语言像是全书斑驳两色之中的一色,沉郁、悲伤、缠绵不绝。而在另外一面,《惜别》的语言又的确是极冷静的。这主要体现在止庵以读者身份穿行于前人的典籍文章,讲的都是前人如何面对亲人的死亡与回忆亲人的“曾在”:加缪、阮籍、孔子、伊壁鸠鲁、陶渊明……崔护、曹丕、李清照、张岱、加太浩二……;以及前人如何看待每个人必然的死亡与死后的“存在”:伊壁鸠鲁、云格尔、马克斯·弗里施、周作人……弗洛伊德、鲁迅、格林、周作人、孔子……凡此种种,止庵似乎只是在谈论与死亡有关的种种,这种谈论是哲学的、纯粹的,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命题。表现在文体上,又形成了这本书另外的一种色调:冷静、清晰、富有逻辑。因此,在阅读《惜别》的时候,读者会感受到一种不确定和未知:情感的音调忽高忽低,不知道作者何时会突然从一条平坦的大路转向一条幽僻的小径。但是如果稍微加以深究,就会发现所有的“他者说”背后,都有着“母亲去世”这样的背景在,因而也赋予了“他者说”一种虽然冷峻、严谨、但是同样悲伤(甚至更加悲伤)的色彩。无论是结构上的别开生面,还是语言上感性/知性之间的切换,止庵的《惜别》,也如他一贯遵循的“少即是多”的原则——“不是一味减少,是少而多,通过限制表现以实现最充分的表现”,以朴素、简练的语言,以看似散漫、“无法”的结构,给读者留下了极大的感悟与思考空间。总之,《惜别》既非人生扫描式的传记或回忆录,也不是通常悼亲忆旧的抒情文章。《惜别》可以当作思想随笔来看,但跟一般思想随笔不同的是,作者写得没有那么紧锣密鼓,而是舒缓从容。从“母亲”去世所触发的情感蔓延开去,止庵将大段引文、日记、书信等进行穿插表述,将哲学、历史的感悟加以交织,显现出基于开阔视野之上的自信。正是由于这种自信,《惜别》的文体开阖自如,舒缓有致,将“母亲”这个普通人的生命提升到永恒的高度,其感人至深之处,也是作者写作的特别用心之处。参考文献:[1]止庵.远书[M].大象出版社,2007.161.[2]弗吉尼亚·伍尔夫.伍尔夫读书心得·随笔的魅力与英国现代随笔[M].文汇出版社,2011,106.[3]止庵.如面谈[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264.[4]止庵.沽酌集[M].岳麓书社,2009,62,237.[5]止庵.我们的上一代人[J],南方周末,2015-01-16.[7]止庵.惜别[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4,10,11,13,41,211.[8]孙郁.当代文学中的周作人传统[J].当代作家评论,2001,(4):8.[9]止庵.沽酌集[M].岳麓书社,2009,71,72.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一)如果“热爱生活”可算人生追求的话,书中的逝者——一个普通人——却也已经比现实中很多人都做得好太多了,所以,即便同归于“普通”,人生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吧,但又因同归于“尽”而消弭了这微弱差异,终归到底,怎样去活着,是个人自己的事儿。(二)长久以来我们讳言“死”,但如把“死”看透想透,站在“死”的立场去看看“生”,也许就会选择如何去“生”了。大家都讨厌剧透,可人生这部剧却是天然剧透的。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孔门的人正因为看懂了“死”,才那么积极入世地强调“生”。(三)“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确是一句抚慰人心的话,但这只是回头去看时的一厢情愿吧。如果往前看,顺着时间,以死为终,所有的相遇相聚,或长或短,不过是终点之前的相伴罢了。时间流逝,相遇便是踏踏实实的不可逆的死亡的一部分,所以要惜别,要惜遇惜聚,如果有色彩,就狠狠地去看,如果有温暖,就紧紧地去取。这些都比“彼岸”“窄门”“来生”要实在。(四)书中有大篇幅对逝者——作者母亲——日记的摘录,我是无关的读者,只好浏览,对逝者的所遇所思所喜所苦,又隔膜了一重,但诚能想见作者在摘录时精神上的苦累。诚如陶渊明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他人”确没有“悲”的义务的呀。那自己的父母家人呢?这人世间最暖的相遇,自己有没有狠狠地去珍惜呢?(五)对我自己而言,这本书确让我对自己的生命重又掂量审视,思想有不小波动,也重回家庭价值。

“夫大块载我以形……”

知堂写怀人之作多矣,有三篇体式特殊:《饼斋的尺牍》、《实庵的尺牍》、《曲庵的尺牍》,分记钱玄同、陈独秀、刘半农,文章几乎尽数由书信与日记构成。止庵校订周作人自编文集时,写《关于<过去的工作>》,说“乃是将惯用的‘文抄公’移植于怀人之作。其中与记述对象的关系略有差异,关于陈独秀限于交代,对待钱玄同、刘半农则是深情怀念矣。怀人之作如此写法,又如此具情感深度,说得上是炉火纯青了。”那当我们面对《惜别》,不能不想到止庵亦是用此种写法了。《惜别》怀念慈母,深情依依,虽有止庵本人的叙述及思索在其中,但母亲的日记与书信的征引占据泰半,构成全书的主体,确是一本别致的怀人之作。止庵的写法是否炉火纯青,难以遽然下判断,但其具相当的情感深度,应是无疑问的。这种“文抄公”的写法,是易引起误会之讥的,如被认为是简单的拷贝,不见母子间的情感交流云。其实,就我个人而言,节制的征引予我另一种打动,昔人已逝,唯余文字在这里,琐琐碎碎,家长里短,花草、书籍、书法、邮票、电影、演出、旅游,不嫌其繁冗,无需旁人太多的旁白,听老太太的独语就好。可从中静观一种哀而不伤的“惜别”,我想,这是知堂式的怀人罢。止庵自语:“母亲所曾经拥有的,只是她的生活。那种有意味,有品质,又是平平常常,日复一日的生活。我久久记忆,时时回想的,也是曾经如此生活着的母亲。我惋惜哀痛这种生活与母亲已经一并不复存在。”即使哀痛,不复存在亦不再可追,那,存在的日记与书信,证实着曾经存在和不存在之后的存在,一字字的摩挲及征引入书,即是情理之中了。母亲的日记无关宏旨大论,只是生活的琐碎细节、小情小绪,而正是这些,证实着曾经的存在。看知堂在《饼斋的尺牍》中引用钱玄同的书信:“昨电话中佟公云,有水不好走,我初以为是官衣库也,岂知有蛙鸣之现象乎(此句太欠亨了),如再有两三日之晴,当拜访,意者彼时该蛙或已回避矣。”日常的琐细及趣味,都在其中矣,我想这是作者本人的叙述替代不了的。止庵言道,“对我来说,母亲就是过去的一段生活;讲得夸张一点,是一种生活方式,一些生活习惯,或一份生活态度。然而这却是很难诉诸文字来表达的。”这是怀念者自感文字的无力,那此时,移诸母亲曾点滴记下的文字即为上佳的选择了。止庵于生死的思索很深入,旁征博引,关涉不可谓不多,但我个人仍是最认可《庄子》里的话:“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这种态度认真而达观,不虚无,也不执迷,生与死乃一整体,一体视之即可。自然和人,或有施与及被施与的联系,但并无凌驾之感,和谐而处,大约更合乎人生内里的意思吧。看过太多对自己与时代的纠葛无悔的故事,书中的母亲之直言不讳即让我猛然一惊了。她说,“我的浪漫主义把自己害得这么惨。”止庵亦引用村上春树的一句话,“世界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翻个底朝天的,翻个底朝天的是人自己。”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昔时影响巨大,止庵反思,“在革命的喧嚣声中,冬妮娅在说什么,没有人听得真切,也没有人想听真切……我们只知道‘古里雅的道路’,不知道还有一条‘冬妮娅的道路’。”母亲留下的文稿中,有这样的几句话:“孩子们,请你们一定要小心,每迈一步都要深虑,不要任性、心血来潮,走错一步,后患无穷,将后悔一生。”我不能说,那些表白无悔的话语缺乏真诚,在血泪的淬炼后,应不会再说一些虚应故事的言语,自然是真心倾诉的。不过,听听另一面向的声音,未必没有好处,或许刺耳,但这正是个人史、民间记录的珍贵所在,因为无机心、无伪饰,坦白着内心给你看,这是极触动我们的地方。

跟书关系不大

其实不算书评,只是读的过程有些感慨,想来写一写我的母亲。如果母亲不是母亲,只是个陌生人,我希望和她围着茶几一角相对坐下,沏一壶茶,由我执手,烫壶,置茶,分茶,这样不用刻意看她,也不必在乎表情或者声线,“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慢慢讲,时间很多。”同时把茶递给她,待她润润喉咙,便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讲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讲她走过了怎样的一段人生路,讲她在心里存了怎样的记忆,然后安静地待她痛哭一场,只在递纸巾时,轻轻拍拍她的背,也不用说什么话。听她讲强势的父亲,讲父亲被批斗被抄家时她如何过活,也听她讲如何照顾久病卧床的母亲,这样大约可以拼出一个缺失的童年。再讲起从前少女的心事,那时候院子里的人都叫她小胖子,她喜欢的男孩没有和她在一起。后来赌输了一场婚姻,咬碎了牙撑过中年,里头有多少悔多少恨,或者多少不可言的委屈,我统统想听。只是可惜,她是我的母亲,相依多年的母女之间,除了爱,还有太多无声的噪音,和喧嚣的相视无言。我们之间像隔着一条渡不过的河,此中流淌的感情太复杂了,我只能站在这头,遥望着她的不易和无奈。不敢靠近。相依为命的日子逼仄,狭长。爱护会变成用力过猛的控制,也有许多撒在我头上的无名火。长久以来,母亲,是单向的话语权。谈过一段她反对的恋爱,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她说“我们命运相依,你不可能过自己的人生。”她是出于爱,而爱的名义太重了,即便霸道伤人也是正义的,于是连喊句痛都显得矫情,唯有对以沉默。两个生命绑得太紧了,沉默就是横在中间的刺,轻率的话语就是利剑,抻抻脖子都会不小心戳到彼此的痛处。明明应该相拥取暖的,却抽刃向对方挥去,关上房门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一点一滴攒起来,经年累月,攒下好大一笔,不知向谁去讨,只好记在对方头上。只怪我们是彼此生命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慢慢的,每一句话都开始变了味道,多小的事情里都能藏下好多腐朽的委屈。各自待在情结系紧的频道里,沟通变成两点之间最长的距离。曾经有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我向墙上砸了枕头,出门狂奔了半个小时,回家后在沙发上一边灌酒一边哭,在微博上发了许多醒后秒删的胡话,朋友后来问起到底怎么了,我说,“她不肯用我买的垃圾桶。”太荒谬了,是不是,这根本不叫事啊。可当下真的觉得好委屈,每一句否定都是熟悉的语气,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听了无数遍的强硬,比如工作,比如恋爱,多少年的委屈铺天盖地一起卷过来,那些被控制,被否定,沟通无效的无助,卷着这些年攒下的可怜,像万箭穿心一起穿过这一件小事。在她面前,心比纸薄。从前心里有许多怨,这些年见她华发渐增也不再藏了,背影日渐臃肿,却空落落的寂寞,心便一下子软了。老了,原来是那么真实的过程。外公走后,母亲似乎是一夜之间老的。好像送走了一个老人,就要有另一个人补上。一席饭间,母亲的表姐望着她,低声压着惊讶“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你妈了?”我趁目光未有交集偷偷打量,是真的,她脸上真的隐约浮现出,老人的神态。面对衰老,什么都不值得计较了。家里存着许多老照片,照片里她打扮入时,擦口红,穿长裙,烫大波浪,笑得很甜。那时候,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做着相守白头的梦,愿被世界温柔相待,只是天没有善待她。长大后,能够体会她一路颠沛的不安全感,以及单枪匹马与命斗的不由自主。一个女人,被逼着独当一面,是真的很难再奢求其他。她只是命不太好。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这些甲胄刀剑,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天,我很想听她讲讲她的故事,就让她讲一讲,哭一场,也能轻松些。只是她的故事里,藏着太多射向我的暗箭。人终归是自恋的,对陌生人可以充满同情和宽容,对父母却太难了,父母的故事里,有太多自己吃过的苦头。中国的父母和子女活的太近又太紧,翻开来全是一笔笔算不清的糊涂账,最后大都被一个“爱”字潦草带过了。汇成一条条难以逾越的洪流,想亲近,到了面前却是迟疑,有千言万语,也只能以沉默,以微笑,以眼泪。止庵在书里说“我母亲去世后,其他想法渐渐褪去。”“只是陈述‘她不在了’这一事实,甚至不带什么感慨。”大多数的生离死别还是平淡的,并没有什么天大的憾事,回忆起来都是一桩接一桩的小细节,不尽好,也不尽坏。外公过世后,大姨依旧会定期打电话回国,隔着屋子,还是听见母亲一件件的抱怨外公生前的琐事,不听她劝散了财送了命之类的,翻来覆去好几遍。他不在了,埋怨也不真正带什么情绪,一遍遍讲,不过是填平外公离去,在她记忆里留下的密密匝匝的坑。这些原本两个人错综纠葛的事,此刻终于变成母亲一个人的故事。

孙小宁:及身之哀,和那种与自己必死命运之相遇

有些东西,我始终觉得,是无法予人诉说的,也无法和人分享。这既包括生老离别这种及身之哀,也包括和自己必死命运相遇的一瞬。最近也去看了国博的《列夫·托尔斯泰和他的时代》展,除了那些生平遗物:鞋、帽子、大衣之类,另一个真切呈现,是在BBC为纪念托翁逝世百年而制作的纪录片《托尔斯泰的烦恼》里。受当时参展时间所限,我在展厅只看了一部分,回来在网上找来补看,有一处细节是写他完成《战争与和平》之后。这部书取得了空前成功,他也挣得盆钵盈满,于是便在乡间旅行。一夜,他下榻于小城阿尔扎马斯的旅店,突然就从睡梦中醒来,仿佛看到了可怕的死神的幻影。从那一刻,他意识到死亡的不可避免。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托翁,那样无尽地叩问灵魂,追问善恶,以至于,弃庄园于不顾,非要踏上最后的死亡列车。看这部纪录片前,一直是在看止庵的《惜别》。断断续续,拿起又放下。和一般人写这类亲人离去后的文字,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悲痛与撕裂感不同,止庵在此书中注入了很多形而上的东西,这让这本书在情感呈现上,产生了某种间离。而所谓的形而上,从各篇章的命名就可感知:第一章,存在与不存在;第二章,曾经存在;第三章,在死者;第四章,不存在之后的存在;第五章,向死而生……说来都是关乎人之生存意义,人之死生等的终极叩问。而且是在母亲身后重新的思考。这常常使我也在想,关于生死这件事,我们到底有多少可以借来的资源经验,能立马用到活着的人的遣悲怀中?肯定平常也有所积累,但到这时,却好像还得再经自己的身体头脑,一一甄别一番。当然,有些人乐天知命,不想拿这些事来折磨自己,过一天算一天,身边也没有亲人的死痛降临于身——这当然是一种大幸运。对这样的人来说,如此的追问未免玄奥,但我知道,佛陀已经用一颗草芥子启示过世人了,那就是,你不可能免于这样的生离病死苦,any one.!而且佛陀所说的娑婆世间,恰好就是一个堪忍的世界。堪忍,即人刚刚能忍受而已。没有那么多如意之事。所以,生死总要面对,只不过时间迟早而已。托翁是在他写完《战争与和平》,止庵,则是把他的追问置放在这本与母亲惜别的书里。当然,你也可以问,此前他就没想过这些吗?肯定是想过。因为大家眼中的止庵,是从庄子、老子、维特根斯坦一路读过来的饱学之士。那些写在各种经典里的相关字眼,肯定早都被他涉猎过。但是从这本书你特别能感到,惟这一次,这母亲离去所扯动的深恸,让这些字眼有了融于血脉肌肤的存在。那不是语言层面上的魔力,而是来自生命深处的体认。认识和体认是多么不同的字眼,我想再用美国作家约翰·赫西《广岛》中的一段话来说明,来自一位经历过广岛原爆的人之口:“如果有人告诉我说他很疲倦,如果这话是一个‘被爆者’说的,就会给我一种不同于普通人说这话的感觉。他不需要解释……他知道所有的不安……有一次我遇到一个人……那个说:‘我经历了原子弹’——那之后谈话就变了,我们理解彼此的感受,无需再说。”而我也知道,一个人用来安慰另一个人,最有效的一句话是:我也到过那里。当然,经历原爆和经历死别,仍有不同。经历灾难之后还活着,人可以说,我们都到过那里,所以我可以感同身受。但是经历死别,却少有人能和你达到感受完全的同步。毕竟,阴阳两隔,又从没有一个人返回来告诉我们彼岸的一切,所以对于死这个概念,其实每人都有着基于自己认知的界定与想象。到底是在什么意义上体会这生离死别,真是有非常大的个体差异。这也注定,这件事只能独自面对,他人无法共担。也是在这个意义上,止庵看陶渊明《拟挽歌辞》:“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他说:“在这里,‘他人’并非人情浇薄,实是相送时礼数已尽,还其家后则了无干系了。”这样的体认,不经此一遭,不会如此的超然。我读这样一类书,一般不会去搜寻别人的反应。因为这依然是个人生命经验的问题。但是零零星星的声音还是飘到耳际。大概很多人喜欢的,不是这些形而上的思考,而是止庵笔下所追述的母亲生前种种。当然,那些,我也同样是喜欢的,但是也要深切地意识到,那些东西,依旧必须是站在生死这个节点来读,才能体会出全部滋味。通常,我们大多数人并不太能体认——依然是体认而不是认识到——那些普通的油盐酱醋茶的日子,有什么特别意义。“日常”现在已经是个被艺术化的词,观看小津电影里的日常,以及自觉地意识到我们所处的日常是两个概念。也或许说,正因为小津赋予了这种日常某种仪式感的珍重,才让我们同样珍视了起来,而理解这一点,同样得到一定年龄和有一定阅历之后。或者说,像止庵这样经历过生死离别。不无悲哀的一点是,只有意识到身边相处的人,已经不再存活于世,我们往往才去思索他之所谓的一生,究竟是由什么构成。又是什么构成了他值得我们回忆的某种存在。也才慢慢体认,不是那种历史册页上的荣光,而是这与之度过的日日夜夜、琐琐碎碎的点滴。而尽管它琐琐碎碎,却有人愿意将之编织得丰富一些,有情趣一些,这已经是这世间活着的最好滋味。那个日本历史上的幕末英雄高杉晋作不也是这样说的吗?“要将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他的学生因此替他接上:“有趣是灵魂的安居。”止庵的母亲是这样有趣的人,她喜欢看侦探小说,看电影和艺术展览,晚年生病时,她还能就这些,与儿子一起互动。和井上靖《关于我母亲的手记》里那个行为诡异、记忆已成残片的母亲相比,止庵的母亲留有一份很细致动人的晚年札记,止庵将它用到了书中。这本《惜别》,也宛然是由母子二人共同完成。或许因为我是影迷,所以对他们母子每晚看一部电影这个细节非常入心。并且记得在她生前,止庵就曾说起过。我还觉得是一个非常动人的电影画面。那时问过止庵,为什么不把它写下来?而止庵给我的感觉是,他不会写这类东西。现在,他终于将它入到了文字。《惜别》,曾经是太宰治拿来写作鲁迅题材的小说名,但其实没有比用到这本书里,这么的恰切了。从这本书可以约略知道,止庵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还有一位哥哥长久失联。每个家庭成员的离去,对经历者来说,都是一处难以复合的伤痛。但你在多大的年龄面对它,仍然会有不同的意义。我总觉得,母亲的离世,予止庵的意义之不寻常,是因为现在的止庵,已经成熟到了可以面对托尔斯泰命题的时候。他在此,与母亲做这一次文字的惜别,也意味着,那个己所从出的历史,部分已经被这个至亲之人带走,从己而出的历史,需要他重新定义存在或不存在,选择哪些可以记忆,哪些必须放下。这很像是对过去生活的一次清零,但从精神的角度,更接近一次透析。那个作为记忆而存在的母亲依然会回到梦里,但已不能成为他和死神之间的阻隔。与自己必死的命运相遇,这个事实固然乍听仍是心惊,但却已经包含在惜别之义里。孙小宁(刊于深圳《晶报》2014年11月9日书评周刊)

止庵:我们的上一代人

索尔仁尼琴所著长篇小说《癌病房》里有个插曲:卡德明夫妇——妇科医师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和他的妻子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蒙冤在劳改营度过十年光阴,又被永久流放到哈萨克南部的乌什-捷列克村,“生活作为种种乐趣所点缀起来的火树银花,是从他们为自己买下一座带宅旁园地的低矮土房子那一天开始的。”这对夫妇对于日常生活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热爱:“他们要是弄到了一只白面包,就会高兴得不得了!今天俱乐部上映一部好电影——高兴得不得了!书店里有两卷本帕乌斯托夫斯基选集——高兴得不得了!来了专家镶牙——高兴得不得了!……”我还是三十多年前读的《癌病房》,但对这一节记忆犹新。现在想来,我在《惜别》中所记述的母亲晚年的生活态度与卡德明夫妇颇有相近之处,而母亲也曾经历过长久的磨难。卡德明夫妇布置房间、料理园子、装订书籍、养狗、养猫,都饶有兴致,力求完美;母亲一生的最后一段时光,热衷读书、看电影、烹饪、养花、编织、集邮、收藏小物,每天也过得很充实,很讲究。她身患绝症之后说:“我只有二十年生活得很高兴,是否太短了呢?他们害我过了二十五年非人的生活,我想能多过一些舒适的生活。”正因为有这样的背景,母亲和卡德明夫妇那些看似琐碎、过于个人化的行为被赋予了某种特殊意义或特殊价值,也许就不是微不足道的了。有位朋友读了《惜别》,看出我母亲所说的“生活得很高兴”实在可怜。譬如我写道:“她最爱过圣诞节,每年总是早早在客厅里摆出姐姐从美国寄给她的塑料圣诞树,点亮上面的小彩灯,还挂了不少包着彩纸的饰物。”朋友指出,这种塑料制品与我母亲小时候家里有的真的圣诞树无法相比。我在书中写了母亲喜欢逛沃尔玛和宜家,朋友也说,对于生活在国外的人来说这都是些不屑一去的地方。我回答说,这一层在索尔仁尼琴笔下也写到了。当卡德明夫妇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没有任何家具,便请霍姆拉托维奇老头(也是个流放者)给他们在屋角里用土坯砌了个平台。这就成为一张双人床——多宽敞!多方便!这可真叫人高兴!缝了一只大口袋,里边塞满了麦秆——这就是床垫。还请霍姆拉托维奇做一张桌子,而且一定要做成圆的。霍姆拉托维奇有点纳闷:活在世上六十多年了,可从未见过圆桌。干吗要做圆的呢?‘这就请您别管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搓着他那妇科医师白净而灵巧的手说。‘反正一定要圆的!’下一件操心的事儿是设法弄到一盏玻璃的,而不是铁皮的高脚煤气灯,要灯芯一英寸宽的那种,而不要零点七的,此外,要有备用的玻璃罩子。在乌什-捷列克没有这样的灯卖,他们是托好心人从老远的地方辗转带来的。于是,他们的圆桌上也就放上了这样一盏灯,而且还加上了一只自制的灯伞。一九五四年,当大都市里人们竞相购置落地灯柱的时候,当世界上连氢弹都有了的时候,在这乌什-捷列克,自制圆桌上的这盏灯竟把简陋的土屋变成了十八世纪的豪华客厅了!多么阔气啊!”与卡德明夫妇一样,我母亲晚年所享受的也是一种因陋就简的幸福——“因陋就简”一语当然不无讽刺意义,但这里该被讽刺的对象却不是那些因陋就简地感到幸福并且对此极为珍惜的人。在我读过的作品中,还有一篇印象深刻:海因里希•伯尔所作短篇小说《我的叔叔弗雷德》。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弗雷德叔叔从战场上归来,决意要在满目疮痍的城市做鲜花买卖谋生。有人认为当下没有谁会买这种显然过于奢侈的东西。然而,“在一个值得纪念的早晨,我们帮弗雷德叔叔把装满鲜花的桶送到电车站,他在那里开张营业。我所见到的黄的和红的郁金香、露水晶莹的丁香至今还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我的叔叔站立在一片灰蒙蒙的身影和废墟中,他用响亮的嗓门吆喝起来:‘鲜花——’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神采奕奕。关于他的生意的兴隆发达,我就毋庸赘述了,简而言之:就像彗星一般。四个星期以后,他已是三打锌桶的业主,两间分号的老板;一个月以后,他已成了纳税人。我感到整个城市都改观了:在许多角落里如今都出现了花摊,鲜花还是供不应求。”这一情景长久令我感动不已。感动我的是作者刻意未著笔墨的那些买花的市民,他们与我母亲、与卡德明夫妇际遇不尽相同,但是对待生活的态度,或者说对于生活的要求,彼此却有一致之处。伯尔和索尔仁尼琴所写都是小说,但在我实际的人生经验中所得到的印证盖非偶然。我在《惜别》中写道:“对于母亲来说,生存本身就是对于过去境遇的反抗。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争取把剩下的日子活得好一点,则是多少要赋予自己的一生以某种价值,某种意义。”我觉得这番话未必说的只是母亲一个人。另有朋友读了《惜别》,觉得我对母亲那段始于“抛弃家庭,投身革命”,归为“平反昭雪,落实政策”的经历,未免写得过于简略,建议我另外写部“前传”。我说,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上一代人那里说来大同小异,别人已经写过很多了,而至今我还没有想清到底应该如何去写。我只是觉得无论发生过的是悲剧还是荒诞剧,都不应该仅仅限于记录过程而已。我所期待的是,就像塞尚不同于他之前以及同时代的所有画家那样画静物、画人像、画大自然,揭示出我们的上一代人的命运乃至当时整个社会、整个时代中更本质的东西,尽管最终或许仍然要将其归结为一出悲剧或荒诞剧。我母亲晚年所说类似“孩子们,请你们一定要小心,每迈一步都要深虑,不要任性、心血来潮,走错一步,后患无穷,将后悔一生”的话,大概只有“过来人”自己才清楚真正分量。我想起福楼拜著《包法利夫人》中的爱玛•包法利:“在倾听这在大地之上永恒之中回荡着的带有浪漫色彩的凄迷的哀音时,她是多么入神啊!……她长期处于平静的环境之中,反而滋长了一种对不平静的事物的向往。她爱海洋,只因那里有风暴;她爱绿苗,也只因它长在断壁残垣之间。”然而母亲还说:“我的浪漫主义把自己害得那么惨。”我在《惜别》中惋惜母亲当初未能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亚最终与保尔分手那样,走上一条对自己来说既聪明又正确的道路,冬妮亚对保尔说:“我从来就不喜欢跟别人一个样子;要是你不便带我去,我就不去好了。”回过头去看爱玛,恰恰与此志向相反,背道而驰:包法利夫妇被邀到俄毕萨尔的安戴维里叶侯爵家作客,夜里留宿在那里,“东方现出了鱼肚色。她盯着这座楼房的许多窗子望了很久,想猜出昨夜她注意到的那些人住在哪些房间里。她真想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进入他们的圈子,和他们发生联系。”其实我母亲及其同时代人的经历,早已在《包法利夫人》中被描述过了,只要我们将这部本来是现实主义的小说看成是象征主义的,把爱玛从所读书籍受到的影响、她去参加的那场舞会、她在舞会上遇到的那位以后为她念念不忘的子爵、她与鲁道尔夫和莱昂的关系、她的倾家荡产与走投无路,乃至她最后的死,都视为对于过去现实的某种隐喻。福楼拜说:“去扩大饭桶堆(或天才群,反正一个意思)有什么必要,何苦为一大堆小事烦恼,这些事本来就让我觉得可怜,只能耸耸肩。……这上面,我得坦白,我要说的,没超过别人的内容,不见得说得和别人一样好,更不见得说得比别人好。”(一八五一年十一月三日致路易斯•科莱)这未始不是我站在自己的立场回顾上一代人的经历时所持的态度。然而福楼拜还是写出了不朽之作《包法利夫人》——对我来说,它的“不朽”就包括了我可以做上面那一番新的解读,而且简直天衣无缝。我们的上一代人就是这样既重复了《包法利夫人》的故事,又重复了《癌病房》和《我的叔叔弗雷德》的故事。二○一四年十二月十日

临别的呓喃

惜别惜别,究竟是在和谁做出告别人之一生,终有一死。而留存于人世的记忆却要去世的人的亲人去背负,直到生命的尽头,再由下一代去背负,无论那些记忆是否承载着什么荣耀。就像书中曾说,何为活下去的必要性和延续性?那就是“我以我的存在延续母亲的不存在之后的存在”,而最终——人类的历史就是这种不断丧失的过程。人生中会面临很多次的离别,无论是“子远游”的那种离别愁绪,抑或是生离死别的惆怅惘然,那都是过程,而记忆,埋藏于胸口,诉诸于眉间,最后伴随着记忆的患者,成为他身上的一个城中烙印。我敬佩止庵看待生死的态度,并不只是他的超脱,而是将母亲的逝世和自己对于她的回忆公然布于纸上。我曾思考如何才能忘却一个人,让一个人的回忆散佚在时间的长廊,而止庵却把他和母亲的点滴完完全全地记了下来,为了那一份忘却的记忆。甚至有时,我会不愿再打开这本书,我怕轻扰了止庵对母亲的呢喃,因为对他来说,一个人的彻底消失,是连通她的回忆也一并消失。而打开任何一页,儿子对于母亲还想再看一眼,再去说话一句,那个时候还未说的话。所以,一个惜字所代表的并不仅是儿子对于母亲的挽留,更是对于没有真正感受到,母亲作为一个人的个体,是那样可感可触的一种惋惜之别,从止庵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在要在“大同”中分辨出“小异”的时代,母亲那同命运抗争的经历;即使风烛残年也不忘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风景,“我会能去的,愿望总是有的,年龄却不管这些呀。”,也有老人最后的那一点未泯的纯真,“我这点童心不能没有,不然我真成老妇人了,要不得了。”失去这样一个至亲之人,失去这样的一个母亲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我也失去过亲人,那个时候的我只是呆站在那,一味地哭,多年以后回想起自己的亲人,不觉扼腕,因为回忆这件事太过难以捉摸,就好像在一个有限的容器里,装进去了什么新的,就一定要剔除什么旧的东西,就如同V.S.奈保尔著《非洲的假面剧》所说:“在这里,一个老人过世,我们就说一座图书馆烧毁了。”如今才会真正地体会到这样一个事实,我活在他的废墟之中,而我就是他的废墟。犹如宿命的回环一样又回到了最初,止庵在书偏末尾提出了向死而生的概念,由于人的宿命性最终要带领他们走向死亡,那么从出生一开始,就全然不必顾虑对于死的恐惧,而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一瞬,一年即是一瞬,而生命犹如星辰般短暂,那不妨活出如繁花般绚烂,这也是止庵想告诉读者而诉诸纸上的初衷之一。而犹如画龙点睛般,最后的相片则真正让我感觉到,那是他的母亲,他深爱的人,一页页向后翻去,母亲也一点点年轻,这正如止庵所想的一样,母亲永远也不会老去。合上书本,临别之前,我还是听到了他的呓喃。

《惜别》:这不是关于个人的回忆录

学者止庵之前写和编的很多书,《旦暮帖》、《周作人传》等,大都给人理性的印象。而在近日新出的这本书《惜别》中,止庵少有地展现了他感性的一面——毕竟,这本书与他母亲的去世有直接关系。他在电话里跟我说,读到北村薰《漂逝的纸偶》“千波的母亲是在医院去世的,不过她在这张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床上的旧垫子已经拿掉,床架还留着,现在千波每天躺在上面,和母亲看到的是同一个屋顶”这样的话,顿觉触目惊心。但如果你以为这本书是他单纯追忆母亲或记述母子关系,那也不对。用止庵自己的话来说,他写这本书是从自己的经历入手,更多去思考“生”与“死”,以及两者间关系,进而反思中国人固有的生死观。止庵在这本书中,通过母亲的信件、日记还原了她生前最后二十多年的精致生活状态:做菜、养花、编织、看书、看电影。平凡人这种看重生活意义的态度,在止庵眼里,显然更值得书写和记录。“惜别”母亲的离去和她曾有的生活不复存在深圳晚报:促使您写下这本书的原因除了母亲的去世,还有哪些方面的影响?止庵:这本书有两个内容:一是写“生”,我母亲生前最后二十多年的普通生活,那是一种很有意味、过得很好的既平凡又精致的生活:做菜、养花、编织、看书、看电影,等等。我读过的很多文学作品大都写的是非凡故事,平凡人的日常生活少有人写,印象中只有福楼拜的短篇小说《一颗淳朴的心》例外,现在我想写的也是这个。我母亲的这种富有魅力的普通生活因为她的死亡而截止,不再存在。我觉得不记录下来就真的烟消云散了。人们往往在死亡的观照下,才能更深切体会到生活的意味。从这点出发,我对“生死”有很多感悟,这是第二个内容。深圳晚报:书名《惜别》听上去很伤感。止庵:起这个书名,我既是惋惜母亲的离去,也是惋惜她曾有的生活之不复存在。这惜也可以说是痛惜,但我写出来的时候,痛的成分没那么大,更多的则是惜的成分,我是隔着生死的界线去看曾经存在的生者。《庄子》中提到“苦死者”,人死了其实就不存在了,为什么还拿他当个“者”来“苦”呢?这是因为他刚离去,我们还能体会这个刚刚离去的人的情感。深圳晚报:我读这本书的第一感受是,这是一本很悲伤的书。止庵:我母亲三年半前去世,那之后我的日记每天都写得很长,记录自己的感想。中间我又收到我姐姐从美国寄来的母亲以前写给她的信件。我母亲给她写了十年的信,每次都是四页A4纸,正反两面都写,字很小,密密麻麻,四页纸放在信封里不超重。我整理后装满了十二个文件夹,大概两千页。另外我母亲生病后开始写日记,一共写了七本。我母亲的信件、日记和我自己的日记构成了我写这本书的素材。但我自己日记的内容都重新写过了,因为写日记是“现在进行时”,但你现在看到的书则是“过去时”的。我觉得像书中所呈现的那种隔了一段时间回过头来看的感觉才对。我作为作者,首先要为作为读者的我所接受。但是书中我母亲的书信、日记,我都采取直接引用方式,因为这是为死亡所隔绝、所阻断的她的生活,如果改成我的叙述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对亲人的死亡有如在海滩上守望着退潮深圳晚报:看得出来,您在写作时对母亲去世那种悲伤心情的克制。是您刻意为之吗?止庵:从我个人的阅读和写作的审美尺度考虑,分寸感很重要,我不喜欢个人情绪太浓烈太夸张的作品。我母亲去世了,对我来说这是件很哀伤的事。但说到底,这也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有很多朋友对我说“节哀顺变”,但事实上这种哀伤只能我一个人独自承受。我不该也不能将本来只有自己承受的事情写出来让读者去承受。我在阅读时不喜欢看这样的作品,所以也不会这么去写。如果感情有七分,不能写到十分,写出三四分来就够了。如果硬给写到十分,那就让人反感了。深圳晚报:除了悲伤,您在书中着墨更多的是对“生死”的感悟。止庵:每个人将来都会遇到这么一天,生离死别是一代代人这样过来的。我想通过这本书,思考一个生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梳理清中国人从古到今固有的生死观。反观过去,现在我们对待死者的态度显得有点草率。其实生者对待死者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反映了生者对自己生存的态度。深圳晚报:从书的章节标题来看,“存在与不存在”、“曾经存在”、“不存在之后的存在”,好像都是围绕“存在”或“不存在”。请问您如何看待“存在”和“不存在”?止庵: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以前当过医生,我是不相信人死灵魂不灭的。人们可以编出很多种关于人死亡以后的说法来安慰自己。我的朋友史铁生去世时,有很多他的悼念文章就写,他去往天国了。但在我看来,假如真的如此,那我们还哀伤什么呢。在我看来,生是存在,死是不存在,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母亲去世不到一个星期,我去深圳参加十大好书评选,事先已经定好,没法推掉。但我心里很悲伤。马家辉就劝我,不要再住在原来那个房子里,赶紧搬个地方。我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是又想:我们面对死者,有如坐在海滩上守望退潮,没有必要急急转身而去。时间终将使我们接受事实。深圳晚报:这本书的结构也很特别,您有何用意?止庵:这本书的结构我想了很长时间。书中第一部分是写我对生死的看法、态度,第二部分是写我母亲生前的日常生活。曾有朋友建议更换一下顺序,以便于阅读。但我认为,我只有把自己对生死的态度,也就是“存在与不存在”,说清楚了,才能谈“曾经存在”。前一部分没有共鸣,对于读者而言就不知道后一部分的个人化生活你在写些什么。写完这本书我的哀伤没有缓解深圳晚报:讲讲这本书的写作过程。止庵:这本书我写了两年。写完第一部分后,我停了半年,开始写第二部分。这部分是材料在先,应该很容易写。但我的初衷不是写一部回忆录或写我和我母亲的关系,我想呈现的是,我母亲曾经的生活——我希望这才是这本书与读者达到共鸣的地方。这个就很难写了,反复考虑,才写出来。以下的几部分就很容易写了。深圳晚报:您在书中写了很多作品中有关“生死”表述的部分。这些是您在母亲去世后刻意搜集作品来读的吗?止庵:并没有刻意去读。我在写这本书之前关于“生死”就有不少想法。你在我书中看到不少书籍中的“生死”表述,其中中国书的部分,《庄子》、《论语》、《礼记》这些都是我之前看过的。至于那些外国作品,有的是过去看的,现在想起来了,有的是这两三年随便看的,但在没经历母亲去世这件事以前,我可能就不大留意到那些句子,但之后看到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比如北村薰《漂逝的纸偶》写道:“千波的母亲是在医院去世的,不过她在这张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床上的旧垫子已经拿掉,床架还留着,现在千波每天躺在上面,和母亲看到的是同一个屋顶。”我读到觉得触目惊心,跟我当下的感受完全一样。深圳晚报:写完这本书后,您对母亲去世的那种悲伤情绪是否缓和了一些?止庵:我原以为我把东西写下来可以解决一点问题,但写完后我才发现,那些哀伤情绪并没有交付出去,问题没有解决。只有时间能让我慢慢习惯,最终将母亲的死亡变成一个概念,而不是具体的个人和生活之后,才能走出来吧。深圳晚报:您之前也编了很多书、人物传记、书评之类,但《惜别》是您第一本相对私人化的图书。请问在写作上,您对这本书投入的感情会和之前那些书有所差别吗?止庵:坦白讲,其实一样的地方更多。刚刚提到我对于阅读和写作的基本态度,不喜欢个人情感过于夸张的描写。事实的夸张已经很让别人接受不了,情感的夸张尤其让人忍受不了。但我得承认,相比我以前理性的书写,这本书更感性,很多情绪更多是从感性部分去把握。比如会写到记忆或情感地标,想起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之前也写过感性的文章,例如《如面谈》的第一部分。但我感性的文章不多,这要真有感情才能写,写的时候还要把握好分寸。来源:深圳晚报 记者 崔华林http://wb.sznews.com/html/2014-08/10/content_2967540.htm

杜小真:用异于哲学的事情来解释哲学

杜小真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惜别》叙述的是生离死别,讨论的却是哲学问题:生与死,和我们每个人休戚相关但又永远难以解读的秘密。母亲从此世走向彼世,这个过程的点点滴滴,渗透到作为“幸存者”的儿子的血液中,刻骨铭心。止庵的文字一向让人感动,《惜别》亦然,特别是作者以细节回忆,把人间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催人泪下,带给读者无尽的回味……止庵是在反思中回忆,回忆若缺少反思,就无法领悟和感受人生和真情,《惜别》的动人,源于这二者的自然结合。书中对中外有关经典的旁征博引,自然、贴切,和叙述融会贯通,堪称用异于哲学的事情来解释哲学——而且解释得更清楚——的力作。(原载2015年1月15日《南方周末》)

死别

  这本书写得极细,例如止庵对母亲之死的感受,母亲曾经的生活等等。我对这些细小的想法感同身受,不是因为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而是因为我喜欢一个姑娘。在我喜欢她的时候,我也动辄睹物思人,与她有关的事情、地点可以让我想起她,与她无关的也可以让我想起,我会把那些变得与她有关。这和止庵在母亲死后时常想起母亲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他在想起后会因为母亲的永远离开而悲伤,但我不会,我所喜欢的人还在,虽然她未必喜欢我,但终究是有希望的。只有死亡才是“彻头彻尾的绝望”。所以死亡会动摇人的人生观,如止庵,(p226)或者可以说,只有能经历住死亡之动摇的人生观,才是真正的人生观,它应该是建立在对死亡的认识之上,而不是逃避它。而且,“生死之事,只有经历了生死之隔,才能明白。”(p303)未必是自己面临死亡的威胁,也可能是面对亲近、熟悉之人的死亡。这样的事,只能亲自去“过”,光“理解”是没有用的。(p296)所以我羡慕那些经历过生死之事的人,包括我喜欢的那个姑娘,他们(可能)真正地明白死亡是什么,才可能建立牢靠的人生观,才能明白自己的一生究竟要怎样去过。但是这个代价太大,甚至可能他们并不想要付出这么多。这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不是止庵能选择的,也不是止庵的母亲能选择的。  对止庵来说,死亡最明显地表现为一种分隔,死者与生者之间永远的、完全的分隔。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可再更改,因而留下满满的遗憾;死后发生的一切都与死者无关,又让自己空怀思念。确实,死亡似乎不是一个从死者的角度去定义的东西,而是从生者的角度去定义的,所以某哲人会说,死亡即失联。(李扬帆告诉我)你叫她,她不回你,这就是她的死亡。  但是死亡又似乎不仅仅是从生者角度去定义的,对于死者来说,也确确实实是有“死亡”的。哦不,她只在还活着的时候才知道“死亡”,在她死了的时候、以后,她不知道。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知道现在这个活着的自己将要和未来那个“死亡”了的自己分隔。活着的人都要和那个尸体、那个东西分隔。  所谓的“不朽”、“不存在之后的存在”也是在这个意义上说的。死者出现在生者的记忆中、想象中、梦中,因而没有与生者分隔,没有失联,所以对于生者来说,她还“活着”。呵,如果生死只是对于他人来说的话,那么如何能确定这“不存在之后的存在”的“生者”是原来“存在”的那个生者呢?甚至,如何确定还活着的那个生者就是上一次见面时的那个生者呢?  止庵的母亲一生追求自己的“用处”,尤其在病后,担心自己百无一用,成为孩子们的累赘。(p184)这大概就是她的人生观。“用处”往往不是对于自己而言的,而是对于别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用处,所以“用处”是自己通向他人的桥梁,使别人确认自己还“活着”,没有死亡,自己也由此得以确认。  她的一生是精彩的,虽然有很多遗憾、悲苦,但并没有让自己最后的人生陷于其中。可是在她的内心里,她已经从最初的抗争疾病逐渐转变为接受,妥协。她没有去悲苦,大概是因为知道即使悲苦也没有用,终究是要死去的。这可能是一种逃避,也可能是一种无可奈何吧。  对于止庵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他虽然在书写这一段经历,但并没有让自己腐烂在里面,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急急转身而去”。离别的时候,还是要用力一点吧。

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深切怀念—Leo鉴书169

在“一席”上看了作者的演讲,名字就叫“惜别”。是作者以过世母亲的亲切回忆,能听出儿子自认未尽全心尽孝的愧疚,也能听出母亲晚年生活的种种丰富。如果不想深究,看视频不用卖书。书里就是详细记录了母亲的日记 、作者自己的感受,可以看成是视频演讲的拓展版本。内容不是稀释,而是更多的注入细节,更多的感受到作者的感受。从之前的演讲和字里行间可以感觉到,作者是想通过一种文字的形式让母亲多在世上驻留些时日,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忘记,这个目的达到的。书中大量引用日记,让作者的母亲部分“再现”。没有不敬的意思,但是客观地讲如果作者止庵不是很有名,这本书是出版不了的。有句话叫“如果你觉得鸡蛋好,是不必非要认识下蛋的鸡的。”在本书只能是换过来讲了。书里也能读出作者的懊悔——感觉自己没有多抽时间陪伴长辈。整体看来,相对于大多数儿子,止庵做的已经相当出色了。当然,所有子女处在他的位置上估计都是一个想法“这还远远不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自己的父母好一些。孝顺孝顺,就是父母上年纪之后要尽量顺着他们。2014年底,我本人年近不惑时看到作者的讲演,看过作者的书,应该说是种运气。作者一句话说的非常对“尽孝不能等”。父母双全于今天的我来说是种幸福,我会多回家看看,尽量陪在父母和长辈身边。年轻时有些道理不懂,总觉得日子还长,问题是日记是不会等你的。怕只怕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至少于我,还来得及!最后,我想再谈下自己对死亡的态度。书中提到“有死方能认生”的观点,我非常非常同意。我见过的大部分人对死亡都是避而不谈的态度。估计想法是:“只要不是我,只要不是今天,就凑合活着。”此为失为一种态度,但只能说是浑浑噩噩的生活态度。国外曾有项调查,大概意思是能想清楚死亡,可以让人活得更清醒、更有力。直面死亡这个人生唯一确定的事情,可以我们想明白今天应该怎样高兴的活着。生命于我而言是一场不会回头、不会再现的美好旅程。正因为终点是死亡,不信神的我才要把生活活得更加美好哈!

不想面对的别离

2016年一开年似乎就有些沉重,工作上小有压力,身边朋友出状况的也比较多,而我,没有从春节假期中看到与以往的许多年有任何不同的地方。于是我在京东上下了个书单,与《惜别》同时送达的有四本书,我知道惜别是不错的,但我不想看到它,整整两个星期,我连拆开它的欲望都没有,因为从腰封上我看到这是作者与他母亲的道别。因为,我的妈妈,今年也已经67岁了。不过只是5、6年前,与父母一块出门,手上稍微有点分量的袋子,我妈都会说:给你爸提!而最近两年,我妈竟然已经三次和我说起过身后事这个话题。第一次是前年年底,当时大概正在说起他们一个朋友家正在准备棺材(农村老人总是在儿女成家后就着手这件事)我妈突然说:我走后穿的衣服压在那个箱底存折什么的都放一块......。这话题开始得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我第一反应是很气恼:没来由地说这些干嘛?!说完匆匆走开,整晚没有再和她说话。第二次是去年的国庆我回家,睡觉前妈妈照例来陪我铺被子,这次她先做了个铺垫:人是说不死的,我怕万一突然走了,你们不知道。寿衣什么的在隔壁房间的箱底......我假装打了个哈欠,躺在枕头上闭上了眼,她将我脚那一块的被子拍了拍,下楼去了,黑暗中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到了枕上。这次后我常常想起妈妈说的这话,还想着要是她再说,我就要故作轻松地和她开玩笑:我命令你们再陪我二十年,二十年中吃好玩好,死了就高高兴兴送你们走!然后当年底她再说起的时候,我还是没能这样说。我如何能说出这句话?

中秋节读止庵《惜别》:生死不是界线,是隔绝(王蓓)

也许故人也知中秋来临,这些天家里逝去的亲人一一来到我的梦里。头几天是姥姥,后来是爸爸,他们好像腾云而来,面容清晰地站在身边,并不说话却触手可及;我半信半疑,拼命追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你们真的都还在吗?挣扎醒来,梦里一切倏忽不见,唯有窗外一轮圆月,静静洒下一地银白色月光。。。翻出止庵的《惜别》,不忍辍手,一夜读完。止庵细细碎碎的陈述,竟和我这些年的念想和感受一模一样。止庵惜别的是母亲,我怀念的是父亲,止庵用三年多的时间点点滴滴写出思念,而我在五年时间心心念念丈量活着与死去、在与不在之间的距离。《惜别》中提到罗兰巴特的《哀痛日记》,说母亲去世后,“确认之意识,有时意外地像一种正在破裂的气泡冲撞着我: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她永远地和完全地不在了。”止庵说,他也经常出现与巴特近乎一样的念头——“需要这样一种确认,只是陈述她不在了这一事实,甚至不带什么感慨。”而我过去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会生出此念。一点点经受亲人离去的痛楚,让猝然撕裂的伤口慢慢愈合,是一个完全私人化的心理历程,甚至都不会和家人分享,而我竟在《惜别》里找到了心心相映者。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随便什么时间,“确认一下父亲真的不在”这个念头总会悄然跑进我的心里。去那些父亲曾经到过的地方,那里的空气告诉我,父亲不在了,他以后不会再来了;到父亲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的风景告诉我,父亲不在了,他永远没有机会再来了。刚开始,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眼泪会不管不顾地夺眶而出;后来,慢慢接受了这个念头,但不能更多地提及,提起会悲伤;又过了几年的时间,心里已是万千次确认,终于慢慢接受,父亲和我永远地、完全地不再在同一个世界了。中国人大多数时候,是避讳谈论死亡的,尤其在这美好团圆的佳节。很多时候,我们对死亡是轻描淡写的,“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即使说到死亡,我们也是愿意以活人的感受去臆想那往生的世界,就如亨利克显克维奇在《二原草》中所写,那是从“生之国“到”死之国“的彼岸,那里是光明、安静和永久的睡眠。文学家可以这样描写,可是当我们亲眼看见亲人被推进火葬场,曾经高大的血肉之躯化作一小盒骨灰,死亡的残忍面目,便狰狞难忘。在云南少数民族,有一种”断线“的下葬仪式,生人和死人之间牵一根线,棺木下葬时一定要郑重其事断刀割线,表示从此阴阳两界。线的那端,人去,线的这端,人在,让人绝望的不是生死界线,是天地从此隔绝!生死之事,只有经历了生死之隔,才能体会。太多的事、太多的人,非要等到付出生死代价,才会知道伤和痛,才会知道价值和意义,才会发现人和热爱人。而“死的确可以让我们认识生——与死相比,生是可以触及,可以改变,甚至可以补救。。。我们可以尽一己之力做点什么,假如我们想到应该如此的话。”家里的亲人和身边的熟人逝去,我们不要睁着眼睛逃避苍茫的生死话题。在《惜别》里,止庵探究“存在”、“不存在”、“曾经存在”、“不存在之后的存在”,在我看来,其核心是“在”,我们都行走于从“在”到“不在”的路途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天地不具情感,无所偏私。死者长已矣,天地照常运转,唯因我们在,才有思念、记忆和作为,才有“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才有向死而生!西藏著名诗人密勒日巴尊者所说:“我的宗教是:生—死—无悔”。生死不是界线,是生命的两个状态,是两个不能任意往返的隔绝世界。向死而生,意味着在生的世界里,全心全意、准确无比、心平气和地尊重、珍惜并充盈每一个活着的瞬间,然后自然地、不畏惧地迎接一天天朝我们靠近的死亡。向死而生,才是人类生生不息的源泉所在!月圆之夜,只因明白与亲人的生死之隔,方知幸福团圆何其珍贵。把酒向月,衷心祈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015年9月27日中秋节于上海

止庵谈新书:写作惜别,实为惜聚

文 / 何晶许多人知道止庵,是缘自他的书评。已经出版的《沽酌集》、《插花地册子》、《茶店说书》等十多部作品,都是他的读书心得。张爱玲的《小团圆》以及周作人作品集的编辑出版,也让众多读者熟知止庵的“编辑”身份。近日,止庵带着新书《惜别》来到广州方所书店和读者见面,这是一本不同于他以往任何一部作品的书。学医让我“不妄言”《庄子·德充符》有云:“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惟止能止众止。”作家止庵之名源于此。他说,“止”是时时告诫自己要清醒、不嚣张、悠着点;“庵”是他想象中读书的所在之处,就是荒凉里那样一个小草棚而已。止庵从小爱阅读,中学时就开始创作诗歌和小说,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可是等到报考大学时,他听从父母的意愿选择了学医。“当时‘文革’刚刚结束,他们在‘文革’期间受的苦太大了,让我不要学文科,因为文科很容易让人落‘空’,而让我学门手艺。他们觉得文科不是本事,而是爱好,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止庵的父亲是著名诗人沙鸥,学工科出身,他大概没有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的儿子仍然“弃医从文”了。止庵家中藏有两三万册书,本本都经过他精挑细选。学医数年,最终从文,这个过程让止庵把科学精神融进了写作。“要用实证的观念去考证,也要用逻辑方法去辨别,这样得出的结论才可信。学医使人不妄言,有多少说多少。”他认为这世上有两个词特别可怕,一个叫“想必如此”,一个叫“理所当然”。母亲去世后,人生进入第三幕止庵以往写文章,大多是他读书的随想。但这次不同,《惜别》是他在母亲去世后沉淀而成的生死体悟,也是最承载他个人情感的作品。身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他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母亲,尽孝左右。母亲生病时,他所承担的《周作人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已经延续逾十载,这期间,他也同时经历了母亲的患病、病危和离世。如他在书中所写,这是一种令“人生观甚至都为之动摇”的痛楚。在《周作人译文全集》编辑工作结束后,他沉入了另外一种阅读与思考的状态,开始大量整理和重读许多论及生死的书籍,不限古今,也不论国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定居美国的姐姐寄来的母亲生前所写的家书,这些手迹连同母亲留下的日记,让他仿佛再次亲历了母亲的晚年。同时也促使他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写下来。在《惜别》中。止庵这样写道:“有一次去看话剧,忽然悟到:父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一幕结束了;母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二幕结束了;那么现在是第三幕,也就是最后一幕了。”对谈1情感的伤口应掩盖,展露或夸张我都不愿羊城晚报: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有很多古今中外关于生死的观点,“向死而生”其实是个永恒的话题。止庵:我母亲是个普通人,其实没必要专门给她写一本书。她不是公众人物,不是名人,写关于她的一本书有什么意义?只对我自己有意义。我要先把生死这件事说清楚,然后才能说我母亲的死。个人的事必须搁在人人都面临的生死问题下,才有意义。这本书并不是个人的回忆录,它是我关于生死的思考,而这个思考始于我母亲去世了。书的框架是以我对生死的认识为结构的,只是我把母亲去世的部分搁在里边,当作其中的内容。虽然写的是关于“死”的书,但回头看我们应该珍惜“生”,珍惜现在的人际关系。这本书对死者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别的生者,可能有,可能让人和人的相处更好一些,将来少一些遗憾。这是我想说的特别朴素的道理。书名虽然叫“惜别”,但其实我们应当“惜聚”。羊城晚报:写完这本书,您对母亲去世的悲伤能够缓解吗?止庵: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到现在我也还没有走出情感的阴影。《惜别》这本书其实并没有写出我全部的情感,只是一部分。不是我要隐瞒,而是有些东西没法写,我只能写那些可以和他人分担的东西。我是很悲观的人,但生死的事,悲观与否,都没有用。看着我母亲一天天病重,束手无策。母亲走了4年,这个事情我依然没法谈,只有等时间去冲淡。终有一天,时间会将母亲去世变成一个可以接受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一个人去世,其实并不是我们把她送走了,而是我们继续往前走,而她在原地不动了,我们回头看能看见她,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看不见这个人。羊城晚报:这也是读您这本书最大的感受,非常节制,不滥情。止庵:这本书有我的个人感受,是我选择过的,是其他人可能有共鸣的。情感的伤口应该掩盖起来,我不喜欢到处展露在外。叙述事实不能编造,而情感不仅不能编造,连夸张都不行。情感是特别值得珍爱的东西,不能随便往外拿,比如说你有十分情感,最好写六七分就行;如果有十分情感,写十分就有点满了。好比我的声调如果太高分贝,你们听着也会受不了一样。2随心所欲,其实只能用在读书这一件事上羊城晚报:您更享受读书还是写书?好像您曾经说过只想做个“普通读者”?止庵:当然是更享受读书的过程,我想做英国作家伍尔芙笔下那种“普通读者”,这话我说过很多次。所谓普通读者就是凭兴趣读书,读书没有任务,是为了消遣,而不是为了传授知识或纠正他人的看法。我觉得阅读是一种游历,就好像一个人去过全世界各个地方,阅读让一个人的世界变得没有疆域。羊城晚报:看到您最近在微博上说,您和朋友组成了“契诃夫联盟”,约定阅读契诃夫全集。您在阅读上是“精读派”,还是“博览群书派”?止庵:读书讲口味,很多人以为我读很多书,其实错了。就像契诃夫说的,宁可使我的盘子空着,也不装不相干的东西。用在读书上,那就是读书一定要挑选,博览群书没有意义,像契诃夫这样的作者,我愿意花几个月的时间去读他的全集,但换一个作家我可能根本一个字都不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很多作者不缺我这一个读者,我作为读者我也不缺这一个作者,道理其实很简单。 羊城晚报:编书是您读书的副产品吗?止庵:对,编书是因为那本书还没有,就想自己动手编一本。编书可以让你把一个人的作品反复看,比如张爱玲的、周作人的,目的就是可以多看一些。现在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所以没再做编书的工作。但当年的经历还是让我受益匪浅,至少知道了这些作者好在哪些地方,那我就可以不看其他不好的作品了。读书也好,编书也好,都是自己的事。我觉得没必要去跟别人领任务似的。随心所欲这句话,其实只能运用在读书这一件事上,生活中的其他方面根本都做不到随心所欲。好多人读书是跟风式的,没有必要。3改到自己看这稿子都恶心,我就不改了羊城晚报:书评人乔纳森(刘铮)说您是文体家,您自己怎么看?止庵:这是过誉了,只能说我对文字是非常认真的。文字和表达对象之间是一对一的关系,作者如果找不准,意思就走样了。好多年前,一个作家朋友问我,什么是语感,我说就跟你对气味、温度的感觉是一样的,有些人觉得所有味道都是一个味儿,但有的人会有一丁点儿怪味都受不了。我是对文字比较过敏的人,写作时就会多用心一点、多推敲。写完一篇文章后,我要一遍遍地改,改到自己再看这稿子觉得厌烦恶心的程度,我就不改了。羊城晚报:您对文字的敏感是您由于当编辑所得吗?止庵:跟当编辑没关系,主要跟读书有关。我读书的口味就是我写作的口味,仔细读别人的书,看出人家的好,自己写东西也努力往这边靠。我绝不满足于读完就完了,一定会琢磨他为什么这样写,在写作的可能性上完成了多少。我有个基本的人生观,世上的事分两种:一种是非做不可的;一种是可做可不做的。可做可不做的事,必须得认真做;非做不可的事情,反而可以糊弄对付。比如说吃饭,非吃不可,可能你今天太忙了泡个方便面凑合一顿;又比如工作是非做不可的,偶尔应付应付也没问题。但比如女孩子化妆不一定是非做不可的,也可以素面朝天,可以不抹口红,如果你要买口红化妆的话,肯定不可能在路边地摊上买,你一定会去专卖店买个正牌的。写作、读书、编书,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要做的话还得认真,否则你干嘛要做呢?4有一句话别人没说过,就值得写下去羊城晚报:您怎么看“书评人”的身份?止庵:这事儿已经没法说了,其实我写的并不是书评,而是读书随笔,这两者的不同在于我根本不去评论,也不去介绍。我读的都不是新书,都是著名的经典著作,这些书根本不需要你来评论,我也只是想借着读书把我跟读书相关的想法写出来。但老被人叫书评人,我也没有办法。 羊城晚报:那您怎么看待如今书评泛滥,基本沦为给新书打广告的现状?止庵:我从自己说起吧,人家跟我开玩笑说,我写的都是已经死去的作家,或者是外国作家。为什么我从来不写当代作家?因为很多人你都认识,现在的批评环境不好,你如果说人家写的东西不好,人家真的会生气;你如果说写得好呢,连自己都受不了,很为难。有些人根本不看书也在写书评,这样的文章只是给这个世界添乱。 羊城晚报:促使您写下一篇读书随笔的理由会是什么?止庵:我对自己写关于书的文章,要求其实很简单:我不想说人云亦云的话。文章完全可以不写,在家读书看碟过一天也很好。但如果文章里有一句话是别人没说过的,那就值得写下去,或者一个小观点别人没说过,那就可以写。如果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意思,我不动笔。别看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已经非常难。如果我们这个访谈没有一句新东西,那这个采访就是没有意义的。全篇都是新的见解,这也不太可能。这个道理在哈罗德·布鲁姆所著《影响的焦虑》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来源:羊城晚报http://www.ycwb.com/ePaper/ycwb/html/2014-11/30/content_591734.htm?div=-1

沦为常态的死亡

并非有意,却接连阅读了两本怀念性质的散文,且都是对母亲的怀念。一本是美国作家威尔•施瓦尔贝的《生命最后的读书会》,一本便是止庵的《惜别》。同为悼念文字,两本书却采用了不同的叙述模式。《生命最后的读书会》里的母子以读书会的形式进行交流,期望以书籍来抵消死亡带来的痛苦,延续终有尽头的生命。作者的母亲是一位积极投身公共事业的女性。夹杂于言谈间的也多是对书的评论。相对来说,《惜别》中的母亲则是一位于平凡的生活展出不平凡的女性。其不平凡之处在于对生命意义执著的追寻,即便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也坚持阅读,坚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止庵的《惜别》不仅仅在追忆母亲,同时也在探讨生与死、存在与不存在间的辩证关系。论述部分旁征博引、涉及古今中外,可见作者阅读量之广博。《生命最后的读书会》不知是否出于翻译的原因,文字略显干涩,让人有些许失望。

(转载)惜别,也惜聚

惜别,也惜聚文 / 姚文坛2014年11月我参加一个好书评选,在推介时有本书不敢多碰,生怕它撩起我内心最敏感的痛。而今天和几位好友谈起2014年的暖书,我提到了它——《惜别》。对我来说,在痛和暖之间,它更像是一个懂我的朋友,静静地陪伴着。作者止庵说,惜别,也惜聚。我有体会。“别”是本书很重要的一个主题,作者在开篇就用了不少的文字论述生与死的关系。有读者说,第一部分《存在与不存在》是本书的一个关卡,如果没找到自己情感的入口,很难进去。在我看来,是作者自己先推开了那个卡,之后用最平静的心情梳理那份最难以言说的爱,其中许多都是细碎的记忆,比如后半部中记录的那些有关母亲的梦,他说,梦了,醒来,再梦见,作者在虚和实的空间里寻找母亲。再比如作者母亲年老时对生活的那般简单的热爱,她喜欢看烟花,喜欢摆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这些安静的文字实实在在地暖着我。《惜别》是我在床头读完的,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读得很慢,生怕它把自己卷进去,出不来。有时读着会大哭起来,觉着无论生离还是死别都是后会无期,这让人很恐惧。那些时日,我刚失去亲爱的奶奶,挚友也身陷旷野,在泥泞的心路上挣扎着。他们都出了远门,我们似乎后会无期。和作者一样,我不断地在记忆中寻找过去,也在梦里,在内心深处和爱的人不断相遇,但一切真的就在梦里,甚至我们只是生活在真实的梦里。那一刻,我似乎读懂了作者。不过,这“惜别”始终是他生命里的事情,我要感谢的,是它让我进入自己的生命观照生离死别,人生无常。读过《惜别》,我对作者说很遗憾没能认识他的母亲。在书里我仿佛看见她讲到自己童年时的快乐模样,看见她兴致勃勃地宠着她的花花草草。她认认真真地读书看电影、做笔记、写日记,仔仔细细地打磨着日子。我是多么喜欢这个老人啊,她让你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惜聚的不只是某些人,还有你身边的一切风景,要好好活下去,爱上你的日子。今天写下这些时离读完这本书已有些时日,刚才随手一翻,看见有几行当初读时用铅笔划了线的:“我拼命要好好生活下去,就是有一种希望,万一他回来,我不在了,那更是遗憾。”这是摘自作者母亲日记中的一段,她一直在等待那个远行的儿子回来。而在昨晚,我那位远行的好友忽然说有几句歌词击中了她,“我依然看到那些少年,站在九月新学期操场,仰望着天空清澈的眼神,向着无限的未来。”嗯,在未来,我们后会有期。

传奇易写,平凡难书

知名书评人、编辑人止庵独成一部的散文作品《惜别》,于2014年8月由世纪文景出版。在这部书中,止庵直书每个人都将面对的生死之问,以哀而不伤的笔触,感怀淡远绵长的亲情离别。进入人生的“第三幕”许多人知道止庵其名,乃是缘于他严谨冲淡的书评文章。现下已出版的《沽酌集》《插花地册子》《茶店说书》等十余部作品,均是止庵将自己的读书心得和纵横考究,自然落于笔端的文字集结。而张爱玲的《小团圆》以及周作人相关作品集的编辑过程,都是当年的文化事件,也令止庵“编辑人”的身份为公众所熟知。不同于以往“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书写,《惜别》是止庵于母亲故世三年后沉淀而成的生死体悟,它是止庵最私密也最承载个人情感的一部作品。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止庵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母亲,尽孝左右。当年《周作人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延续逾十载,这期间,止庵也同时经历了母亲的晚年、患病、危重和离世。能够完整地陪伴至亲走完人生最后一段,也许是一件幸事,但毫无疑问,如同止庵在书中所写,这也是一种令“人生观甚至都为之动摇”的痛楚。母亲的病故带给止庵极大的冲击,他形容此后的生活“有如生活在母亲的废墟之上”。因此,在《周作人译文全集》编辑工作结束之后,止庵转而沉入了另外一种阅读与思考的状态。他开始大量地整理和重读许多论及生死的书籍,不限古今,跨越时间和国界之别。就在这时,他也收到了定居美国的姐姐寄来的母亲生前所写的亲笔家书,这些手迹连同母亲留下的日记,让他仿佛再次亲历了母亲的晚年。这促使止庵要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写下来,进入与之前的评书、编书完全不同的创作状态。止庵在《惜别》中这样写道:“有一次去看话剧,忽然悟到:父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一幕结束了;母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二幕结束了;那么现在是第三幕,也就是最后一幕了。”《惜别》便可说是止庵人生“第三幕”的开启。感悟充实的平凡生活止庵的文章一向儒雅,所关注的内容层次也较高。但是这一次,他是于平凡生活中去思索生死,是记录母亲度过的最后时光——寻常亲情,寻常日子,止庵说,它们“真切得很,也结实得很”。“真切”在于《惜别》中比比皆是的平凡场景:与母亲一起看电影,陪母亲赏月、观烟火,带母亲去吃喜欢的餐厅,照料母亲的花草……这样的生活离我们很近,也会出现在我们的家庭里,并不是高高在上。它们平凡,但它们不滥俗,而是有内容、有质量,因此也就“结实得很”。《惜别》中有一处写道:“中秋节。记得一九九八年我们刚搬到望京,没多久就赶上这个节,母亲去超市买了两块月饼,一块是哈密瓜馅的,一块是枣泥馅的。我们原本都不太爱吃月饼,那个晚上一起坐在阳台,边吃边赏月,却待了很久。我从未置身高楼之上看过月亮,乍见简直吃了一惊,真是好圆,好亮。母亲给姐姐的信中描述过她患病前最后一个中秋节的情景:‘方方回去后给我来了电话,说快看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如此平常的一件小事,读来却有一种充实感。它不是被匆匆度过的时光,而是对亲人有质量的陪伴。《惜别》写母亲,写生死,都是关乎平凡人的存在状态。相比于平凡,传奇是容易写的,它已具备了好故事的要素,很多时候顺水推舟地作文便是。而平凡生活却不易写出一番况味,倘若没有通透纯明的心,无法诚恳地感知生命,恐怕就会落得庸人自扰。在《惜别》中,藉由母亲的日记书信与止庵的感悟,生活的细节被怀揣出一种实实在在的温度,抚慰人心,也让我们重思:在有限的平凡日子里,我们是否也把每一件小事做得有质量,有滋味,将寻常时光过得“真切而结实”? 一部献给人生不同阶段的著作止庵曾有言:对他自己来说,事情有“非做不可”与“可做可不做”之分。非做不可的事可以凑合,比如吃饭;可做可不做的事则要认真去做,比如写作。此次《惜别》的成书,却不止于是另一件“可做”之事而已,对止庵来说,这是一次具有非常意义的转身与告别。书写平凡并不意味着文字必须低就,甚至取拙;事实上,《惜别》也延续了止庵文章所一贯特有的古味禅意,某些地方——尤其是谈论生死时——的确需要读者费些思量。但是,只要这些思量是经得住的、值得工夫的,那么便是这本书成为经典的潜质所在。正如《惜别》的策划编辑张铎所说:“这是一本会让你读得长久的书。它不是让你读完就放下,而是能够时时拿起,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阅读体会。”《惜别》是与亲人的一场缓缓告别;它也是止庵从书评人、编辑人,朝向创作状态的一次别具意义的转身。对平凡生活不落窠臼的感怀,对生死之事坦直沉静的追问,足令《惜别》成为今年本土出版中的一种关注,一部瞩目之作。(作者为《惜别》责任编辑苏本,转载请豆邮世纪文景并注明出处)

不说再见

“我终将彻底接受母亲已死这一事实”(原题:不说再见)文/里斯本梦是生活的海市蜃楼。久别的人能重逢,要走的人能暂留,就怕醒,而梦醒偏偏都发生在做梦人欲求更多的瞬间。梦空间巨大,任人的创造力随性发挥,只要你日有所思。然而白日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或想要实现的情境,梦中却也未必能理所当然地实现,梦不全然是醒的补集。在止庵所著《惜别》一书中,有长达24页的附录,编入了作者的母亲去世后,作者记下的与母亲同在的梦境。其中有一个梦境的文字记录只有一句话:“夜里梦见开始写关于母亲的书了。”(275页)读到此处,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白日做梦的感觉。读《惜别》这本非常特别的书,犹如旁观别人做梦,而造梦人提笔记下了做梦这件事,被我看到,真是像连环套一般奇妙。梦最终要醒,现实无情,时间正大步流星奔向未来,依依惜别的人,自梦醒之时起,宣告不再相见。从全书中情深意切的文字看来,作者止庵并不全然想从思念母亲的梦中醒来,但却早已做好了醒的准备。白纸黑字,作为将醒未醒的呢喃,也作为大梦长存的见证。追忆母亲有很多种方式,持久、深入、全面的追忆也会变成一种生活方式。因为情感深厚细腻,也因为存有遗憾愧疚,追忆变得极为多元立体。起初是送走母亲,在母亲病故的时候,借助适应生死两分的过程,讨论死对生的剥夺;随即是回忆母亲,在母亲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兴趣广泛时,复读甚至研究母亲的日记和书信,从极多细微的角度重新了解母亲,复原母子关系的全貌,确认生存、生活的价值;之后是逐渐变得沉重的回忆,从母亲的癌症复发开始,以母亲日记和书信中谈及自己、亲人和环境的文字为标尺,伴随母亲一起再经历一次与死的对抗,结清生死相抵过程中的遗憾与满足;最后是追思母亲,在母亲离开人世之后,印刻母亲生活的痕迹,挽留母亲气息和精神的存在,把死逐渐收纳到生当中,依凭母亲对子女的情感影响,弥合死者与生者之间的断面。这样细致绵长的追忆方式,邀我们来边读边见证,其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然而,我们也因此有幸看到了一家人、一对母子的生活细节,为一位老人的音容笑貌、才识情趣而沉醉。作者止庵忆母的素材是日记和书信。在一个家庭里,日记和书信甚至便条都是最普通的文字记录,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信息,但在人与人交流极尽简化的当代,字纸已经变得十分宝贵,何况作者母亲和作者本人的日记都非常连续,一日一日的记录连接起来能形成非常完整的氛围,足以还原母亲的生活,这在《惜别》的第二部分《曾经存在》中呈现得淋漓尽致。从母亲的日记和书信中可以看出,巨蟹座的老太太心思细腻,对待亲人非常温柔,凡事都会先替他人考虑,事后也会思考自己的不足。母亲对日常生活细致入微的重视并不完全是性格使然,她自幼经历的生活和教育以及此后几十年的洗礼也影响巨大。刚读本书不久时,读者可能会觉得,书中动辄大段摘抄母亲日记和书信,写得却只是普通的坐公交车、逛商场、搬家装修、拾掇花草等琐事,有多大意义呢?其实,这些段落并不是简单的摘抄转录,作者通过对母亲日记的“文献研究”,重新构建复原了母亲在世时的生活状态,把她与亲友、家园、物件、喜好乃至看过的书、电影等艺术作品的关系统统归位,这是多么庄重浩大的追思仪式!母亲逛华润超市纵然不如逛华盛顿更值得纪念,但平凡的文字更显出工具般的力量,连接了日常与思想,留下了特定时刻的痕迹,更成为离去的人曾经存在的证明,亦是留给后人的独一无二的礼物。第三部分《在死者》是全书读来最为煎熬的部分,这一段回放了作者和母亲共同经历生死之交的过程,可谓完整版的生离死别。从母亲刚刚出现癌症复发的症状开始,母子二人都意识到死正在降临,母亲开始成为“在死者”,不可逆转的“在死”自此吞噬了“生”。然而,人往往是在这样的生死斗争白热化阶段,才意识到生之可贵、脆弱和复杂。向死而生,人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反抗”,母亲在日记中写道“我一定要创造奇迹”,然而残酷的现实不可逆,“我得了痼疾”(180页)。漫长的“在死”是由一点点地向死夺回生的时光而构成的,哪怕只是徒劳,这段不服气的时光也会显得密度很大,比健康时的每一天都厚重几倍。作者在回忆中自责没能更早发现母亲的病情,错过了提早医治的时机,以至于无法治愈,使“在死”变得不可抗拒;因为没能提早帮助母亲实现种种愿望,使“在死”状态的生活幸福感被大大削弱。大概所有逝者的亲友,都有过同样的自责,都一样无法释怀。作者写道:“随着母亲去世愈来愈久,在我的印象里,她最后的病与死的一应细节渐渐淡薄了,而此前与健康的她一起相处的各种情景却时时清晰地浮现出来。”于是,书中大段摘抄了母亲确诊后写下的日记,直到她无法再动笔时为止。这些日记片段与前章不同,无论写就诊取药、待客、整理物品、回忆往事,“在死”之事都挥之不去,即便不在文字中提到,也好像浅浅地印在纸背。母亲把一生的遗憾和眷恋都写在了死之上,对小家庭、大时代都作出了最后的交代。不能补偿母亲受到的亏欠,不能分担母亲曾经面临的抉择之难,成为作者无以言说的痛苦。“我们只有在生之外或生之后,才可以把生安排得理想一点。”(247页)不理想的生活是因为匆忙,不理想的死亡是因为更匆忙。死后的无奈,不一定比在世时的无奈更令人心寒。作者一直希望陪母亲出门旅行,去日本,去母亲幼年游历过的英美,直到母亲去世之后终于梦见出游成行。与现实相比,还是梦厉害;但是与梦相比,还是现实更宝贵。这样一本用全身心去告别亲人的记录,并不是简单地在呼唤人们珍惜眼前人,它更像一本说明书,教人在面对生死的各个环节都做足力所能及的事情。书中提及弗洛伊德的“有限不死性”,即让人活在他人的回忆中。人们抗拒遗忘,将死者曾触碰的物品保存下来,将他的音容笑貌妥善存放在记忆中,在梦中完成他的愿望甚至拓展他的人生,但是“一切具体的都终将变为抽象的”,“我终将彻底接受母亲已死这一事实”(263页)。挽留都将以放手作为结束,告别都将以转身收场。珍惜曾经存在,坦然接受死对生的覆盖,是每个人都将抵达的终点。母亲写道:“想着我的人永远不会忘记我的。”(302页)惜别,不说再见,相亲相爱的人们永不会分开。(20140914发表于南方都市报,网址:http://paper.nandu.com/nis/201409/14/269609.html)

爱我所爱

终于看完了《惜别》,一部回忆母亲的小说,母亲在各种环境中总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去麻烦他人,她总希望多知道一点,多学会一点,从而活得好一点,活得有意思。摘抄一下母亲学写毛笔字的体会:"写了《道德经》,一百四十个字,还有不少的字写的难看,还需加倍努力用心,有的字写得好看,却没有劲"“写中楷的同时还需要不断地复习打字,只有把苏体字掌握好,在这样的基础上,中楷小楷都能写好了。还得努力,不断地练。如果再能多一些苏东坡的自己让我看看就好了”“近来写大字没有什么进步,追其原因,可能是我重于字数。不够用心于质量,明天起努力用心写,不论写几个字,一定要保证质量。不然徒劳无功,有什么意思呢。”"你要敏捷,这样生命中获利就会保持永久,别以为不干事,懒是好事,好像是福气,还是充满了活力才是最幸福的事。"一个人如何才能幸福呢?---充满活力一个人如何充满活力呢?---身体上,精神上身体上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至少要保持干净,整洁。精神上的话在内心要保持自己的原则。要从生活中得到乐趣,要培养幽默感,有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与尊重,自己要有一技之长。母亲留下的文稿中,有一篇回顾生平的,但写了一半就中断了,最后的几句话是:“孩子们,请你们一定要小心,每迈一步都要深虑,不要任性,心血来潮,走错一步,后患无穷,将后悔一生”母亲在感叹自己没有完全想好就投身了革命,走了大多数年轻人走过的路。这个决定使得他在最美好的青年时光的生活与自己小的时候相比,相差巨大。在人生的重大决定上一定要慎重,对于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一个了解,决定一定不能是随波逐流,突然想到那个不把今天的计划做完的假设。

未知死,焉知生

作者:赵青新学者止庵以周作人研究、张爱玲研究闻名,主要著作《神奇的现实》、《樗下读庄》、《周作人传》等,大多给人理性的印象。最近出版的《惜别》,却是他承载了个人情感的私密作品,是止庵于母亲故世三年之后,书写亲情离别、叩问生死的沉静之作。以母亲的离世开始,止庵漫溯追忆母亲曾经的生活。母亲并非传奇人物,或许她比大多数的中国老太太多了那么一点点优雅,止庵的妈妈爱读书、爱看电影、爱种花种草,还爱写日记和书信,这些日记、书信被大量引用到《惜别》一书中,一方面复原出母亲的思想和生活脉络,另一方面与止庵本人的回忆交相呼应,让书中的母子情感更加自然动人。除了母子经常谈论的影视书籍,书中记述的大多是日常小事,泡的酸黄瓜、手织的毛衣、一朵盛开的昙花……很普通、很具体、也很琐碎,充满了各种细节,一如我们的生活里,我们的妈妈赋予我们的记忆,平凡微小而又温暖亲切,即便在离去之后依然存在于我们的梦境和心底。 通过《惜别》,止庵以克制深沉的方式袒露了他的哀伤。但是,《惜别》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亲情书或者个人回忆录。 《惜别》的结构特别。开篇说:我的父亲去世了。我的母亲也去世了。在描述了母亲的葬礼之后,止庵的笔锋一转,谈起了古今中外大量文学作品呈现的生死观,如加缪的《局外人》,古代典籍《礼记》《庄子》《论语》,周作人的作品,显克维奇的《二草原》等。第二部分才真正开始回忆母亲的过往。按照通常的阅读观感,应该在葬礼之后即说回忆,在行文衔接上显得比较流畅,但《惜别》一书如此的安排,让读者在展卷阅读之初,便进入了思考——“存在与不存在”。因此我们在阅读第二部分“曾经存在”的母亲时,对于母亲的个人化生活有了更多的共鸣。读者有了和止庵一样的疑问:一个普通人的死,真的就是结束? 传奇的人物,他们以作品或者成就存活于世。而对于普通人,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母亲是普通人,母亲所曾经拥有的,只是她的生活。透过母亲的生活,我们观照自身的处境。从某种意义上,所有生者都是中途正在逝去的“在死者”,只不过,这种“在死者”的体验在身患癌症的晚年母亲的身上明显化了。母亲在重危的最后几年时光里,她的一切爱美的行为,她对于吃穿住用的精致讲究,她想看书而眼睛日益不行的遗憾,都随着母亲的离去而不再存在。母亲的死亡给止庵带来极大的冲击,止庵在众多生死论中上下求索,他的个人情感因这种追索而宽泛、而厚重,并化为我们共同的情感体验和理性思考。惜别,成了你我的惜别。 《惜别》呈现出“向死而生”的生活态度。如止庵所说:“死的确可以让我们认识生——与死相比,生是可以触及,可以改变,甚至可以补救的……”一碗粥、一杯茶、一碟小菜、一件毛衣、一句话、一个笑、一本书、一部电影……寻常日子,人间烟火,它们都是生之存在的“真切而结实”的证据。 来源:佛山日报(2014年9月13日B06版) http://epaper.citygf.com/szb/html/2014-09/13/content_551071359.htm

书信和日记是一个支点

看到许多评论中,对过多摘录母亲的日记和书信,颇有诟病,认为削弱了思想价值云云。其实,我倒是很喜欢这些段落记录的平凡生活。我觉得止庵写下这些,未必是为寄情或发表物是人非的感慨而已。母亲的记录和倾诉,大多关于生活,确实没有太深刻的意义。晚年嘛,多是安宁寂静,并不惊天动地。但是,从这些平静谈论具体生活细节的文字中,我看到一个老人对待生活的方式——热爱、平静、思索,并且不无郑重。这方式最终传达的是一种平和稳实的定力,是人的精神在凡俗生活中,一个坚定的支点。母亲通过日记和书信,将这种能量和支撑传递给家人。如今,再通过她的儿子传递给这本书的读者们。作为一个追求智性的人,这是多么可贵的收获。尤其当这些能量来自于一个年近九旬的老人,你不能不感叹这多么难得。我的外公外婆今年只有七十岁,可是我与他们共同生活,不过勉强维持生理的舒适。在精神上则完全孤立。他们无法给予我内心力量的补益,我若反哺给他们也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无力理解,也并不认为有此种需要。现实里,我几乎碰不到有精神生活的人。这很遗憾。我记得我在一位博友的生活散文下留言:纵使我们终其一生都何其平凡,但内心的能量会陪伴我们优雅地度过绵长的岁月。这位母亲正是如此优雅,优雅地画上了人生的句点。我深心欣赏,心怀敬意。我向往这样一种内心充实笃定的晚年。看完本书,随即接下去读了《皮囊》。在《皮囊》的序言中,有一句话:“文学没那么重要,比起皮囊,比起心,文学是轻的。”此言深得我心。同样,对于本书的文本评价,我认为,文学也是轻的,文学的深刻性是轻的——深刻的思考,远没有文本所承载的鲜活的“人”重要,远没有“人”所投射出的意念的力度重要。这一点认识,是基于对“人本”的尊重。显然,这份尊重是作者止庵看重并极力维护的,却被一些读者忽略了。这当然不是说,一些读者是不高尚的,只是他们的阅读目的和需要,或许与作者的表达目的,存在不重合的部分。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想着,容易激发我的倾慕之心的人,必然是会把心灵交付给表达和书写的人吧。我向往有人陪我一起,静静观望生活的潮起潮落,分享或分担着,我的欢乐抑或忧伤……像这位老人生前所享有的那样。感谢作者让我们见证了一个把生命付诸记载和倾诉的灵魂,她的平凡和高贵。感谢她提醒了我,我对生活所持有的期望。

惜别离,孰珍重

这个周末我很需要这样一本书陪伴,撇去身边的喧噪,静静地怀念那逝去的人事, 叩问生死。奶奶走了有整整一个月了,至今我仍不敢去细细思索她的离开,生命在指缝间流逝的那一刻,真实地令人惶恐。我是最后一个给她做心肺复苏的,一遍又一遍,流着泪,直到父亲说“够了”,耳边仍萦绕着前一刻她呢喃着妹妹的名儿,瞧这世界最后一眼的样子,奶奶,你听见我的呼唤了么?对不起,有些话,永远、永远没有机会和你说了。对于一个久病床榻的老人,死亡并不遥远,只是我们总是天真地以为那会是明天、明年,乃至很久以后,直到这条分际线将我们完全隔开。家中的长辈们操持着一切,死亡在发生的那一刻,成为一种仪式和义务,谁也没有停下脚步来抚慰彼此受创的心灵,悲伤被掩埋,直到时间淡化一切,生活还在继续。生命有时真的很残酷,时间永远不会因为谁的一时悲恸难抑而回以慈悲。一路走来,那些曾经陪在身边的人,永远停留在了过去,而成长依旧伴随着遗忘和丢弃。有时梦回,这样的自己真的好么?“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为什么是这里而不是那里,为什么不是之前不是之后,不断地想把发生尽可能地延后,又不断地想在那个不在的地方”,这耳边响起的歌词像滴滴雨儿打在心口,模糊了眼,呜咽难以成声。死之一念,生者难以名状,死者无以索答。奶奶的离去,是我平生唯一一次亲历一个人从生到死。在我这个年纪谈论死亡,太早,也太难,但我也警醒于时间的滴答脚步声,在死亡以各种形态向你逼近的时候,不免自问自答,汲汲营营半生,庸庸碌碌苟且,不知死,焉知生。史铁生说过,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木心说,以死殉道易,以不死殉道难。勇者与死亡角力,弱者以虔诚者的姿态殉道,凡人如蝼蚁般赴死,而不死者如那苦中作乐的蹒跚行者,坚守前路。人这一生,留不下的是愧,留下的是累;堪不破是苦,堪破也是苦。红尘茫茫数十载,于星云昙花一现,蹉跎错,消磨过,最是光阴化浮沫。 Cuckoo 记于祖母五七之夜

你该死

是不是该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是又不想说的那么的明显逝者已逝,还望节哀其实作者的母亲算是万幸的,没经历过太多磨难从小出生于富贵人家,也算是从小到老享尽清福了吧死亡是人人所恐惧的,死者是一切所悲悯的好好活着不是挺好的么,现在的人为何有那么多喜欢寻死腻活的呢你活着,一切都有希望你死了,希望跟着玩完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不如意的人生在世的确就只是小命一条你死了,的确一切都跟着完结了你死了,的确这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不用考虑太多因果关系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也好,那就死了吧死是很重的一个字眼,可笑的是现在的人总是将死字看的太轻不能承受的那么轻我觉得现在的人都该死,该死啊

新浪2014年度十大好书现场对谈:止庵、蔡崇达、史航——“惜别”与“惜聚”

史航:各位好,我是客座主持史航,我在台下对两位的性格都略做了解,但对止庵更熟一些,两人都偏于内向。因而我说是不是你们先谈一谈对自己书的感受呢?他们希望我先谈。因为他们特别希望我说很多夸奖他们的话,然后他们就很冷静地说,前面那位同志的意见我是同意的,说一句就够了。所以,我就负责先把我真心想夸的一些话先说一下。首先我挨着止庵老师,他写的这本书叫做《惜别》,当时我们几次关于这本书对谈的时候,从惜别的概念谈到惜聚,因为惜别说白了是个废话,别不是你决定的,生离死别,死你能挡得住吗?要是突然一个人被不可抗的国家意愿或者是群众意愿放在一个别的城市或乡村去,你拦得住吗?惜别是个废话,惜聚是个实话,明天要别,今天赶紧聚。咱们那么多穿越小说,其实一个道理,就是让自己知道珍惜。但以往的人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该珍惜的,所以就需要一点提醒之书。惜别这本书就是一个提醒之书。蔡崇达写这本书不叫惜聚,而叫《皮囊》,这个名字起得很好,按说我们把皮囊这个字看得很简单,和灵魂比起来是很轻的。但其实我们想一想,这个世界不就是由皮囊组成的吗?我们的爱人老了我们会难过不会更高兴,我们的父母离开了,我们不会说现在我们的房子变大了,我们会说房子变空了。所以,我皮囊的丧失一定是真心的丧失。所以,惜别惜聚惜的是什么?惜的就是皮囊能够在一起,我的皮囊和你的皮囊,今天一个主持人的皮囊和两个嘉宾的皮囊。所以,这两个名字听着简单,但其实都对汉语有所发挥,我们如果读了这两本书的话,对惜别这个词和皮囊这个词都有一种更深的感受。《惜别》这本书是细细碎碎的讲了止庵和他的母亲生前的很多相聚的时光记忆,以及母亲去世之后的一些回忆和一些家书这种整理的东西,我看了很多遍,也谈了很多次,但我这个人的特点是每次要重新说,我总要想一个新的比方。我想止庵这本书像一个CSI,他在干吗?今天现场调查,他找到自己生活的空间里所有留下母亲指纹的地方,她读过的书,她看过的碟,我陪她看的碟,或者她一个人看的小说,我现在还没有看的。这些只要在我生活里,别人看是一个小说是一个碟,但我知道是我妈妈看过,上面有我妈妈的指纹,这个指纹就被采样分析了。这本书里面有这么多的指纹,可能我们用这个思路也可以想象我们生活中有多少我在乎的人留下的指纹,这个是挺重要的一件事情。  我记得以前看《巨流河》中说诗人朱光潜学生们去院子里看他,好多落叶,他们说要不要扫一扫,他说不必扫,我就要留着这些落叶。其实有的书不是为了清理和忘记,而是为了留住。  我先说一下关于惜别的感受,是听一下蔡崇达对于止庵老师《惜别》的感受。  蔡崇达:其实对谈前新浪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有没有《惜别》这本书,一出来我就买了,我也很认真在读。我的书里也有一部分写到我对家庭的告别,所以我当时看到止庵老师的书时,我有很深的触动。我真的觉得他的告别就是比我更细腻、更用力、更敏感、更深入,就像刚才史航老师讲到的,我真的看到说他在他生活里、在情感里,在人与各自世界互动的所有细腻关系里,去寻找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的各种痕迹,其实我在自己的书里有讲过一句话,我说我们路过我们生命的每个人最终参与构成了我们,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看到了止庵老师无比细腻的,然后充满爱意的,善意的那种内在,所以我读的是非常的感触感动的,我非常感谢止庵老师能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书。  史航:就不让止庵老师回应了,因为等会他会谈他对《皮囊》这本书的观后感。我在之前说一下,《皮囊》这本书就像刚才崇达说的这句话,我们路过的人完成什么,就像在会场里,每个路过的人要么带来一阵风吹拂我,要么替我挡了挡风,他都跟我有关系,所以,刚才在台下,止庵跟我说崇达说的一句话,此人敏感,这本书里,你刚才说他敏感,他也说你敏感,这个敏感我举个例子,怎么证明这种敏感。他说他自己在北京想家的时候,他的方式不是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因为他能上网,所以他又会一些网络功能,这些比如说贾平凹老师和邵燕祥老师可能不太了解,还可以有这样一种方式的想象、牵挂、思念叫做google地图,就是你想陕西了、北京了、你就地图一点,可以点到你关心的那个城市的那个街道,那个自己家的房子,你可以在看着那一切,这种看不是1984老大哥的监视,是一个游子的牵挂,他看着那一切他就想到人和人的生活,有的人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生态鱼缸水族箱的那点珊瑚礁,很小的一点,我们关心鱼在游动,这个很好看,但我们不会关心珊瑚也在变化,甚至可以说它在生死在兴衰,但没有人关心,这就属于沉默的大多数。但崇达写《皮囊》这本书写了很多人的皮囊,他对很多人的皮囊的牵挂和记载,这个时候非常敏感。因为他讲了他的母亲,他说他的母亲就在当地有很多时候过得很委屈,所以一定努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要盖新房,盖新房拉了很多饥荒很多债,而且还要买鞭炮,一千响的鞭炮早早买回来,为什么呢?要专门搁在屋顶上晒,晒得久这个鞭炮据说就会更响,炸起来就不光有火药味,还有阳光的气息。  但是你想晒得不定哪个时候下点雨,把鞭炮淋着,那就更得晒。所以,这个瞬间我没在别的书见过这个状态,这就像我为什么学了一招,但这招是一种感慨,不是我不愿意简单说是感动,因为感动是你好我感动,感慨是好人,未必一直遇到好的遭遇,所以他这个才要在家乡放这样的鞭炮,我甚至想着我们都作为城市要禁放鞭炮,但鞭炮有多少普通人一年的郁闷这一刻的弘扬,它未必都是大款的炫富的鞭炮声。  所以我想起我们中学课本中说《蝉》,三年地下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歌唱。所以,你就别嫌他吵了。我觉得崇达写他的朋友、家人大多数都是三年地下的苦工,有的时候未必有阳光下的歌唱,这就是我对皮囊的一种非常感激和感慨的东西,而未必是感动。然后听一下止庵老师的观后感。  止庵:刚才我提到敏感这个词他们俩人都说到了。我说点他们没有说到的,敏感是作家的一种才能,普通人敏感大家可能不愿意和他来往,有点麻烦,但作家如果不敏感的话,他就很难成为很好的作家。我读《皮囊》这本书是觉得有很多地方是换一个人可能就放过去了,但这个书处处都有很细的地方。我就想什么是敏感,其实就跟刮一阵风,有的人觉得冷,有的人觉得疼,为什么疼呢?他的皮薄,神经漏在外面,我觉得敏感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这是一种天赋。我觉得《皮囊》这个书从头到尾都充满着敏感,我刚才跟史航说,这个书有一个特别的好处,就是敏感,因为在我自己同辈的作家或者是下一辈的作家里不太多见这种敏感。  这本书里还有一个我觉得特别让我感到特别的地方,就是在情感表达方式上确实是一些很真实,又是别人完全没有的。比如说它书中写到它父亲去世后的反应,大家都看过这个书,非常好,我非常的佩服。  史航:你们要好好讲一讲,因为你们对对方的观後感多了,更多是对自己的思路的梳理。《皮囊》这本书写到医院,止庵也写到医院,因为都有亲人在医院,你再不喜欢医院,它就像绑票一样,都要去医院。比如崇达写的时候,父亲住院的时候,医院里住了各种人,疾病是找到这些人。而且这帮人在这儿被迫学会了不光敬重自己的灵魂和思想,还要敬重自己的肉身。真正厉害的病搞得你死不成,但非常难受,这才是它的能力和威力、权力,这个地方写得很老成,是一个敏感的儿子由于对父亲的维护,然后开始对这个世界的审视能说出来的话,这个地方非常打动我。他说因为后来父亲偏瘫,儿子不光要照顾,必须还要想象父亲的遭遇是什么。  所以,你要梦见一个可怕的东西,我进入不了你的梦境,但你遭遇一个可怕的病我也不遭遇你的病,但我要在练习,你偏瘫笑与不笑,这种努力的练习是我的一种泪点。虽然父亲并不知道儿子在体验我的这种痛苦,所以,因为总有孩子出生,孩子出生父亲老去,生病孩子难受,但孩子不一定写出那样的书,所以《皮囊》这本书能帮很多人。所以,我现在想问一下崇达,你写《皮囊》这本书中自己最深的感受。  蔡崇达:写这本书是我自己很困难的过程,我一直认为自己的看法是贻笑大方,我一直认为文学是人类之学,我需要文学是我需要它,它当时给我自己理解自己的能力和理解他人的能力,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从我父亲去世开始我就知道太卑微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书里讲的,尽可能的理解他们,看到他们,挽留住他们,这是我试图在书里完成的。  我觉得我得感谢我的特稿写作生涯,在新闻写作的时候,不瞒大家说,这本书写的都是我最在乎的,也是最难受的部分,所以,其实像残疾,史航老师讲到的残疾,其实我写了十几遍嚎啕大哭,哭的时候我就让它停住,因为我知道泪眼婆娑的时候你是看不到它的。所以,我说我感谢特稿的写作能力,它让我有能力面对这么在乎的问题的时候,还能稍微冷静的重新看到它,审视它,看到我自己和审视我自己。  写作的过程中我打了一个比喻,为什么很多作家写第一本书都从自己写起,就像一个做手术的大夫首先把手术刀划向自己,每一字句你都知道疼痛,以后你划向他人的时候才有足够的敬畏和饱满的感受。  所以,我也感谢这本书让我告别了我父亲,也让我觉得说获得了回到家,获得了某种自由,也让我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心愿,其实这本书,也是帮助我度过了心里的那个过程,所以我很感谢文学这个载体,我发自内心的感恩这个载体。  史航:崇达所说的我想到现在不允许春节在城市里烧纸了,但我想烧纸这个事挺有意思,你给家人烧纸是你的念想,你来烧纸。但如果是一个过路人,别人路过他并不分享你的哀悼,但你烧纸的这一段光可以照亮他脚下的路。有的时候文学是碰巧对路过的人有所用处。就像止庵书兄的书,我后来给人推荐的时候用两个词“朴素和惊喜”,朴素是我这个书给盲人看的,色彩就没有用了,质感是有用的,我说它有这种盲文的朴素。还有一个惊喜,就是咱们中国古代古董有那种几层的象牙球,那个雕刻起来很麻烦,雕了一层再往里雕,每一层都不能碰,一句话过分油腻了,前后都损伤,这个东西就废了。他和我有一个交流,他说我有五分感情说三分,宁可以后发现是四分,相信是三分。我如果有五分感谢发泄到七分,别人会认为我吹牛,反而把一切给耽搁了。一切都像爆米花一样爆掉了。文学创作就像我们玩牌21点。所以,这个是最珍贵的,所以请您谈谈这方面的感受。  止庵:多年前我读过一篇契诃夫的小说叫做《苦恼》,他讲的一个马车夫拉着客人,这个马车夫说我儿子死了,客人不听,后来又跟一个客人说,新的客人也还是不听。他最后只能给马说,我儿子死了。这个小说多年前读完以后对我很大的启示作用,我们要求别人和我们分担情感上的痛苦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们只能希望和别人达成共鸣,只能达成契合,不太可能说我有一个很伤痛的事,也得是你的伤痛。凭什么呢?我们也不那么去分担别人的痛苦,为什么要求别人去分担我们的痛苦。所以,前面有这么一个警醒的东西在那里放着,我们写作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应该写什么,不应该写什么,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说到什么程度,不说到什么程度,就全都通了。我觉得对我来讲,可以讲最大的老师就是契诃夫的这篇小说《苦恼》。  史航:我们时间有限,本来想让两位互相提问,但今天来这么多朋友,如果读过《皮囊》和《惜别》,对这两本书有感受的话,更愿意利用这个交流的时间,剩下一点时间,哪位有问题可以向两位老师提问。  问:两位老师好,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一位人来的,现在就坐在台上,就是蔡老师。我了解您是依托于一个媒体广外文化,我在一个APP上曾经读过《皮囊》,我有一句话印象特别深刻,皮囊是拿来用的,而不是用来伺候的。这本书我也投了票,真的属于2014年的钟爱之作。我想问一下您,我第一次了解您是新闻特稿工作者,一定会遇到非常震撼的人和事,您能和我们分享一件最触动您的事情吗?  蔡崇达:上次我拿奖是获得了《南方周末》年度致敬的年度特稿奖,当时我写的是药家鑫,正好是在他那天要被判刑的时候,一整个国家对一个小孩喊打喊杀,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是军二代和官二代,是不是有人操纵那个阴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喊打喊杀,我一直写特稿,一直写深度报道,你经常要找到一个逻辑和认识方式,好像把这个人给说死了,但实际上人是活的,事情是活的,就跟刚才史航老师讲到的,真的是珊瑚礁卑微但伟大的沿袭传承里你不知道,但对每个人来说那是唯一和最巨大的东西。所以,其实我的特稿写作我也很感谢文学史,我用了大量的社会学、人类学再加上文学,因为我觉得抵达人内心的真相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应该看到的真相之一。我是抱着这个念头来写自己的这本书,来写自己的亲人和自己最在乎的人。  我也要在此提一下止庵老师的书,他的这本书是交响曲,我看到他有三个东西,从情感上、从精神上,而且他还从认识上怎样来对待一个亲人在生活、在社会里、在自我心里的各个痕迹。我也是从这里看到了,其实是对人最尽可能的尊重和珍惜,这是我想或许都是我们尽力做的事情。谢谢。  成功文学社的学生:我相信在座的大学生都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在出入大学的时候,我们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图书馆,发现了很多的图书,可能有文献类的,有文学类的,还有一些技术类的。我们想读书,但是在这些选择上,遇到了很多的困难,就是不知道像我们现在的年龄是应该读很高深的,还是读一些心灵鸡汤类能够鼓舞我们前进的,所以,我希望在场上的老师们能够给我们一些建议。谢谢。  止庵:我在你那个年龄什么书都读不到,所以我觉得什么书读都是好的。但现在书太多了,必须要挑选,因为你光读心灵鸡汤就把经典的书漏过去了,当你想读那些书的时候,精力不行了,眼睛也不行了,只读了心灵鸡汤。就像人活着一样,什么事都赶紧干,不能往后跑,宁可读一些比觉得现在觉得难一些的,别读比现在觉得容易的。  蔡崇达:我看书很杂,每次我买书有学术类的,有小说,甚至有卡通动漫。我是读书比较不求甚解的,但是我会闻得到它的气息,一个有思考和感受力度的人,一句话里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我会从这里来判别书。但有基本的筛选以后,我会试图看到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状态表达和呈现这个世界,我也会觉得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现在很多人不喜欢读书,其实我反而好奇这一点。因为我小时候读到一本好书真的觉得鸡皮疙瘩全起来,醍醐灌顶,这种幸福感是其他的载体不能比拟的。所以,我觉得恰恰是因为好书被现在的很多情况给掩埋了,所以我觉得有一个好处,会从一本书的共鸣开始,找到自己想读的书的最好的路径了。谢谢。  史航:两位老实说得真好,我只想说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升堂问案,原告被告你都要听他说话,如果有一件事是好几拨人都说这个事,扎堆你觉得特别好办,你一次性可以解决好几个人,每次说听那个人喜欢谁,单独看有一个比较。第二个就是株连九族,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像我高中喜欢汪曾淇,他说谁好我就看着他们俩读。这样一路追查下去,你能追查下去,只要你信任每一个环节,只要他不是一个爱说场面话的作家,他列出文学史上十七、八个作家的,他每次认真写一些话推荐的,你顺着这个推荐下去,应该说就不容易失望了。  问:各位老师下午好,刚才听到老师们说离别、相聚、结合我们的话题我就想起很简单的一句话,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或者说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未来更好的相聚。我个人理解,我们现在不得不分别,去远方或者是去奋斗,让自己更强大,未来更好的相见。但我总觉得这样的理解很肤浅,看得面太窄,因为自己的经历和见闻有限,所以想听一下蔡老师对这些话的敏感的见解,谢谢。  蔡崇达:我听不太懂,止庵老师能先回答一下吗?  止庵:他说的意思是离别是很好的相聚。其实也有两种离别,一种是活人和活人的离别,比如我和蔡老师今天散会,我们的离别就是为了导致下次的相聚,比如我原来看了蔡老师的《皮囊》,我就会看他原来的作品,我想更多的了解。但活人和死人是没法相聚的。  问:那么可以说这是对离别的一种安慰吗?  止庵:有一种别是生离死别,这种别就完了,那个人就没有了。  蔡崇达:止庵老师回答的时候,我有点理解止老师书中那种一锤定音的厚重感来自哪儿,我天真的愿意相信我阿婆说过的一句话,没有皮囊的束缚了,来去多自由,她可以来看我,我还是期待着有这儿隐隐约约的灵魂上的相遇,所以刚才止庵老师回答的时候我突然理解,因为止庵老师有时候写一段文章的一段真的是很重的收尾,因为他的告别是真的告别,而我的告别是为了还想看到他们,我的告别是为了挽留。  史航:其实我想到祥林嫂的一句话,如果是一个18岁的鲁迅,一个38岁的鲁迅和一个没法说58岁的鲁迅,不同年龄的鲁迅遇到她,回答一定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从这里转一句话,如果你关心一个作者请读他不同时候的书,就像我们读书止庵从前的书和以后的书,也更要关注蔡崇达的新作,时间有限,没有更长的时间交流了,大家在书里交流吧,谢谢。

我们只有以死为代价,才能发现人,热爱人。

“满足,遗憾,快乐,痛苦,这些感觉仿佛很坚实,又仿佛很脆弱——它们太依附于生了,它们无法超越死。如果人的一生无可避免地要归结为一个“死”字,那么此前所经历或未经历的一切,可能都在这种概括、这种定义里成为细微末节,无关紧要,乃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26日,收到朋友微信消息,是一个坏消息,是朋友的弟弟用她手机发过来告知她的朋友们,姐姐在去泰国游玩期间意外溺水身亡。收到消息的一瞬间,翻看了一下日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即使是愚人节,也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无法接受。打电话给一个共同的朋友,我们都只有这个感受。为了确定此事,朋友打电话去泰国,查了她住的酒店,甚至还向警察局证实。“真的走了。”朋友说,“只能活在记忆里了”。“嗯”。朋友大学毕业就去了美国,从生物专业转了设计,非常辛苦的到了美国,毕业后,工作也不错,正在申请绿卡。去年,去上海出差,碰巧她也从美国到上海出差,和我们共同的朋友在上海聚了一晚,喝酒、吃烧烤。一切都很好。年初,她到墨西哥旅行,朋友圈晒了张照片,“2015,我们会更好”。谁料到,3月的泰国之行,竟然是人生旅行的终点。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几天,仍然无法接受。这么鲜活,热爱生活、热爱艺术的人,说没就没了,就好像从来都不曾活过。再次提醒我思考生与死的意义。碰巧看到止庵的《惜别》,看到开头讲他父亲那段就已经控制不住哭出来。读到这句 “生就是向死的过程,不过有人走得短些,有人走得长些罢了。既为生者,无一不死。死是生所注定的。既然如此,那么应该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希望自己能积极的面对。

有一种惜别叫做理解

首先想说的是,看到不少“短评”认为这本书掉书袋、流水账、太水了,很有点意不平。恰恰相反,我觉得这本书的魅力正来源于不厌其烦地列出母亲的书信、日记。儿子对母亲再深情的追忆,也比不过借由母亲本人的记录,来构建起一个真实、立体的”她“。而全书尤其是第一章,密集的引用他人对死亡的理解,我认为正是作者思索的过程,有时候,你确实需要借别人之口,才能解开心中的惑。也有人把这本书和日本作家井上靖的《我的母亲手记》相比,认为两者高下立现。《我的母亲手记》我也读过,也很喜欢,尤其认同其中“尘劳”一说;高下并不敢说,只觉得是不同风格。甚至,相比《我的母亲手记》里典型日式亲切、碎碎念,我更喜欢《惜别》中更深沉含蓄苦闷的感情。《我的母亲手记》里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惜别》中止庵的母亲,实在是一个精彩得足可以写一本个人传记的女性,她的书信、日记,以及止庵对于书信日记点到为止的评论,正是对母亲的理解,而有一种”惜别“,就是理解本身吧!还有一点,我很喜欢止庵对于书写母亲的克制。

(转载)你我的《惜别》

作者:姚言都说《惜别》好。这些天,大家谈论的是这本8月份刚刚推出的新书——学者、书评人止庵写母亲的生死之书。止庵母亲于2010年去世,那一年11月他应邀前往深圳参加读书月活动,对于伤痛,没有涉及。印象中的止庵儒雅,淡定,不曾大喜大悲。老友场合下,他会就一些学术或是常识问题较真,甚至争论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此书,压根不知道原来爱看新星“午夜文库”侦探小说的止庵,母亲也是侦探小说迷;对影碟知之甚多的止庵,母亲也是碟迷……“母亲去世后,我到深圳,进了旅馆房间,想起我上一次出门远行母亲还在,我到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如今我望着床头柜上那个电话机,觉得一切都那么近,又那么远。”书写得克制,平静,旁征博引,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曹丕的《与朝歌令吴质书》,李清照的《武陵春》,王充的《论衡》,到戴维·里夫的《死海搏击》,莫里斯·梅特林克的《青鸟》……把生与死,括进了“有限不死性”、“在死者”概念里,一如止庵的学者姿态,也像极了周作人,闲笔之下皆道理。只不过,这次的主人翁是母亲,一位患癌之后等待死亡降临的至亲。母亲确诊后,止庵特地在华联商厦给她买了衣服,每晚必定赶回家一起看DVD,在她精力不济时为她诵读侦探小说和报纸新闻,又找借口请她编一本他的“三十年集”……他的生活重心,似乎只有一个——母亲。母亲晚年最想去的是日本,终没成行,去世后,止庵几乎长时间呆在日本,背的是母亲那个印着“中国人民大学离退休工作处”的蓝色帆布挎包,因为母亲说过“让此包代我一游吧。”止庵笔下的细节渗透着着逝者生前日常种种——养花、赏景、观灯、看剧、读书、写信、做菜、甚至织毛衣……母亲一生保持高品质的生活,直到生命的最后,腰板依然直挺,笔划依旧工整,尊严又顽强。母亲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将来我走了,方方(止庵乳名)怎么办?我知道别的孩子当我走了,不会像他那样在意我……就是方方我最不放心了,他会受不了这么打击的,这也是我坚强活下去的动力。”接触止庵很多次了,在北京,在深圳。电话中,短信里。我们聊书,联络采访,谈对一些书人书事的看法。他总是严谨,谦和,又认真。我们关注的是他所研究的作家,以及他所编的书。那些年,《鲁迅著译编年全集》、《张爱玲全集》、《周作人自编集》、《周作人译文全集》在他的编辑下重新出版,煌煌巨著,熠熠生辉。学者、作家,书评人……知道止庵有很多头衔,却不知道,他最本质的身份是孝子。母亲走后,他开始进入自我“假如”——假如当年及时确诊,做了手术,她的病也许就会得以根治;即便一切为时已晚,其后仍然存在着若干治疗方法和步骤方面的“假如”,在所有这些“假如”里,她都有可能继续活下去……这些句子狠狠地击中了我,当年父亲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我也一再地在心底里自我“假如”,不断地问己问人,“假如……”“假如……”那种叩问,无时无刻,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良心折磨。每当看到别人病逝的消息,我总仔细地追看年龄,然后与父亲相比……这些做法,在止庵的书里,比比皆是。没有亲历这番切肤之痛,实难体味。去年我的新书出版,里边有一篇写他的文章。后来,他在微博上发帖:“推荐一本好玩的书《书人·书事》。我自己不会写人也不会写事,很羡慕人家写得精彩,又有意思。”这是2013年12月。《惜别》估计正在写作中。“父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一幕结束了;母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二幕结束了;那么现在是第三幕,也就是最后一幕了。”闻之凄切,但又奈何。从《惜别》,对止庵又多了一份认识。来源:深圳特区报地址:http://sztqb.sznews.com/html/2014-08/25/content_298329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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