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满字的空间》书评

出版日期:2015-6-1
ISBN:9787520005682
作者:毕飞宇

书摘丨毕飞宇《写满字的空间》

注:“【】”内为“章节名”;“『』”内为“书摘”。【我家的猫和老鼠】『时过境迁之后,我们意外地发现,兄弟姐妹之间的许多东西也许并不能构成我们的日常生活,它反而是隐匿的,疏于表达的。然而,它却格外地切肤,有一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牵扯。』【歌唱生涯】『在二十岁之前,许多人都会经历四个梦:一是绘画的梦,你想画;一是歌唱的梦,你想唱;一是文学的梦,你想写;另一个则是哲学的梦,你要想。这些梦会出现在不同的年龄段里,每一个段落都很折磨人。』『如果你有过于亢奋的学习欲望,你的求知欲只能是盛夏里的狗舌头——伸出你的舌苔,空空荡荡。』『单纯的爱就是这样,投入,忘我,没有半点功利,就是发癔症。』『有关艺术的一切问题都不复杂,都“好懂”——这就构成了艺术内部最大的隐秘:在“知识”和“实践”之间,在“知道”和“做到”之间,有一个神秘的距离。有时候,它是零距离的;有时候呢,它足以放得进一个太平洋。』『我喜爱那些参加选秀的年轻人,他们的偏执让我相信,生活有理由继续。我从不怀疑一部分人的功利心,可我更没有怀疑过发自内心的热爱。年轻的生命自有他动人的情态,沉溺,旁若无人,一点也不绝望,却更像在绝望里孤独地挣扎。』【我的野球史】『什么是野球?有很多进球的足球;什么是职业足球?进一个球比登天还难的足球。』『承认恐惧是一个男人的第一步,你必须从这里经过。没有恐惧做为基础的自信只适用于床笫与客厅,它只是虚荣,虽然虚荣很像诗朗诵,可它永远也上升不到可以信赖的地步。』【人类的动物园】『人类总能把自己恐惧的东西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人类就是这样伟大。要是世上真的有上帝,他老人家现在一定在笼子里了。』『完全可以这样说:动物园时代开辟了动物的奴隶主义时代。』『其实,要真让我做狗,我还是乐意的。我甚至会努力做一条好一点的狗。但好狗是有标准的,就是绝不学人样。狗的不幸是学了人,且通了人性。这真是狗的大不幸。人类的精明之处在于不让狗做真正的狗。让狗有点人模,同时又还是狗样。人类用一块骨头或一只肉包使狗渐次“异化”,终于落到“狗不狗、人不人”。我个人认为,“人不人狗不狗”这句古语蕴藏了人对真正狗性的尊重,狗后来之所以下三流,在其“不狗”之上。狗在这一点上不如狼的坚决。人类之所以不能蔑视狼,是狼有自己的原则:不给我骨头我吃人,给我骨头我同样吃人。狼这么恶狠狠地一路吃下去,人类只能远之。狼总是对人类说:在上帝面前,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动物园里最焦躁不安的就是狼。』『关于猪,我想说它是一种植物。长满肉,随屠夫宰割。或者说,它是一种会走路的肉。人类用几千年心血教它做奴才,可它就连这点心智也没有,只好把它杀掉。猪是唯一在杀戮时得不到同情和尊重的生命。生得肮脏,死得无聊。作为生命,猪是一个失败的例子。』『生命的高级与否往往取决于一点:有无孤寂感。高级动物们都有一种懒散、冷漠、孤傲的步行动态,都有一双厌世不群的冰冷目光。他们无视世界的接受与理解,只在懒洋洋的徜徉中再懒洋洋地回回头,看看自己留给苍茫大地的踪迹,他们便安静地沉默了。他们的沉痛与苦楚都是隐蔽的,他们的喧哗与欢愉也是静悄悄的。这种沉默可能来之于他们涉足过的广袤空间。巨大的空间感是易于造就巨大孤寂感的。在孤寂里,生命往往更能有效地体验生命自身与世界。』『听说,仅仅是听说,不少国家——津巴布韦、坦桑尼亚等——是有“国家动物园”的。国家动物园的玩法和城市动物园的玩法一同一异。同,都是看动物;异,方法是相反的,一个是动物在笼子里,一个是人在笼子里。如果这个“听说”成立,“国家动物园”就太反讽了。』【写满字的空间是美丽的】『我听说现在的孩子们越来越不喜欢写作文了,这真是不可思议。这甚至是灾难。孩子们有多少古怪的、断断续续的念头渴望与人分享?他们害怕作文,骨子里是害怕表达的方式不符合别人的要求。在害怕面前,他们芭蕉叶一样舒展和泼洒的心智犹如遭到了当头一棒。他们有许多话想对别人说,他们还有许多话想在没人的地方说,他们同时还有许多话想古里古怪地说。表达首先是一种必须、乐趣、热情,然后才是方式、方法。害怕作文,其实是童言有忌。』【一支烟的故事】『许多糟糕的开始都是由不敢坚持做自己开始的。』『不要怕犯错,孩子,犯错永远都不是一件大事情。可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学会用正确的方法面对自己的错,尤其不能用错上加错的方式去纠正自己的错。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你宁可选择不应对。』『做了父亲的男人就是这样,在公共环境里,如何和自己的儿子相处,他的举动和他真实的想法其实有出入,甚至很矛盾。这里头有一个公开的秘密:做父亲的总是维护自己的儿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儿子的举动就一定恰当。』『我想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父爱就是父爱,母爱就是母爱,无论它们多么宝贵,它们都不足以构成人生的逻辑依据。』【我能给你的只有一声吆喝】『万无一失的写作一定是天下最无聊的写作。』『你怎么就不知道撒欢呢孩子?忘了,是吧?没关系,我们试试看。你看看你的手,你看看你的脚。那其实不叫手,那其实不是脚。那是你的四个小小的、毛茸茸的却是马力强劲的蹄子。你长长的面颊上没有辔头,你修长而凹陷下去的后背上没有马鞍,你弧形的视网膜上是天空和大地的影子,你知道你跑起来有多帅,有多美?你一蹦就是好高。风就在你的小尾巴上,它千丝万缕。你看不见。可是,相信我,我能看见。我们都能看见。是真的。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机会并不多。你还愣着干什么?太阳、大地、草、露水,还有你看不见的风都在你的面前,也许,这些都是你的。你有四只蹄子。你欠了它们,它们的命运叫撒开来。你还愣着做什么?——驾!这是我要对你说的,也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卡夫卡出生在布拉格】『作为一个不通外语的人,我以为,翻译得好不好,其实就是翻译家的汉语写作好不好。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偏执,但是,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我们最后读到的只能是汉语,而不可能是别的什么。』【货真价实的古典主义】『我热爱年轻,年轻什么都好,只有一件事不靠谱,那就是读小说。』『对艺术家来说,只有“低级”的问题才是大问题,道理很简单,“高级”的问题是留给伟人的,伟人很少。“低级”的问题则属于我们“芸芸众生”,它是普世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绕过去,这里头甚至也包括伟人。』『塑造人物其实是容易的,它有一个前提,你必须有能力写出与他(她)的身份相匹配的劳动。——为什么我们当下的小说人物有问题,空洞,不可信,说到底,不是作家不会写人,而是作家写不了人物的劳动。』『要厚重,要广博,要大气,要深邃,要有历史感,要见到文化底蕴,要思想,——你可以像一个三十岁的少妇那样不停地喊“要”,但是,如果你的小说不能在生活的层面“自然而然”地推进过去,你只有用你的手指去自慰。』『必须承认,经历过现代主义的洗礼,我现在迷恋的是古典主义的那一套。现代主义在意的是“有意味的形式”,古典主义讲究的则是“可以感知的形式”。』【《朗读者》,一本没有让我流泪的书】『好作家常常是不道德的。即使泪水已经到了读者的眼眶了,他也不愿意让你痛痛快快地流下来。我只能说,这是一种职业道德,除非你愿意违背你对人性的基本认识,愿意违背你对人性的基本判断。好作家的手不可以抖。你一定要抖,可以,你把笔先放下来。等抖完了,再把你的笔拿起来。』【行为与解放】『在中国当代文学的进程中,我不敢说《红高粱》为我们提供了一则上限,不,我不会这样说。上限是不存在的。可是,我可以说,《红高粱》为我们给出了一个下限:小说到了这儿才能叫小说。小说必须是“人”写的,前提是,你这个“人”必须是解放的,起码,你的内心充满了解放的动机。为此,你不惜让自己的内心变成一个马蜂窝。』【找出故事里的高粱酒】『小说美学的根基在语言,语言的根基在词汇,词汇的根基在名词。只有名词所构成的小说才有可能成为真的小说。衡量一部小说的优劣往往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也是最为基础的办法,我们可以统计它的名词量。名词是硬通货。没有硬通货而只有观念与情感的文字有可能是好的论述,好的诗篇,但是,不可能是好的小说。这里的原因不复杂,小说是要建立世界的,名词是木柴、砖头和石头,或者说,是钢筋、水泥与黄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小说就只剩下“人与人”了呢?只有人与人的阶级,只有人与人的揭发,只有人与人的正确与错误,光辉与罪恶。别的呢?别的都到哪里去了?那时候的小说只要两句话就可以概括了:“你坏!”“去你妈的,是你坏!”』『名词与名词之间是有落差的,落差越大,世界越大,世界内部的张力越大。』『面对“外面的世界”,小说家的心态无非是两种,一、追求“一比一”的关系——尽自己的最大可能“原原本本”地复述、描摹,远古时期的希腊人把这种方式叫作“模仿”,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再现”;二、变形——变形又有两种情况:1. 往回收,罗兰·巴特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干得最漂亮的却是加缪,他的《局外人》可以说是“往回收”的典范;2. 扩张,莫言就是这样。这两种方式也就是所谓的“表现”吧。』【几次记忆深刻的写作】『在写作状态特别好的时候,你其实不是人。你能感受到你在日常生活里永远也感受不到的东西,这也是写作的魅力之一。』『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作家,这个家往往会很平静。但是,这是假象。他的写作冷不丁地会使一个家面目全非。法国人说:“最难的职业是作家的太太”,此言极是。这是写作最可恨的地方之一。』『一个写作的人如果赶上他的好节奏,让他离开作品是很别扭的,他的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可以被打断的,比方说,做爱。写作不是做爱,不可能是。可是,在某个特别的阶段,其实也差不了太多。』『文化或文明就是准备生、准备死。有人问我:什么是专制。我说:所谓专制,就是千千万万的人为一个人的死做准备。准备的方向不同,文明的方向也就不同。古希腊的文明是“准备生”的文明,古埃及的文明是“准备死”的文明。』『人生最美好的滋味都在犹豫里头。』【谁也不能哭出来】『年轻好哇。年轻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只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困难。』『悲剧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可以解决”的悲剧;一种是“尚未解决”的悲剧。已经解决的悲剧必须让人流泪,流泪说到底是一件痛快的事;另一种悲剧是,它在我们的现存生活中依然不可能得到解决,它只能是欲哭无泪。——这是美学原则么?不是,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一再对媒体说,我感谢写作,却始终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清楚,现在,我想把我的“感谢”说清楚一些——因为人生经历的局限,我其实不是在现实生活中成长起来的,我的每一次精神上的成长都是在写作中完成的。无论你怎样批评我自恋,我都要说,我真切地爱着我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他们从不让我失望。我希望有这么一天,他们能对我说,我们也爱你,你从来也没有让我们失望。』【谈艺五则】『我坚持这样的观点,好小说应当经得起“意义”(如果有意义的话)的考验,同样也要经得起技术性的文本考验。』『放纵和自由是完全不可对等的东西,它们是貌合的,却更是神离的。』『王安忆有一个说法我十分地赞同,她强调小说的“推导”功能。“推导”这个词带有形式逻辑的学究语气,但是,在我看来,“推导”是小说中——尤其是中、长篇——必不可少的“判断的控制”(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由人的行为(或内心)到人,到人的关系,再由人的关系到人,到人的内心(或行为)。』『一个人在想象的时刻,他的眼神通常是不聚焦的,而在他观察的过程中,他的眼里布满了警惕。』『现实主义不完全是小说修辞,它首先是凝视和关注。』『叙述不是叙述,是你处理关系,以及你的处世方式。所以叙述的第一要素是你介入事件的通常心态,然后才是语言。我写小说的时候时常对自己怀着一股不良的动机:事情就在这儿,小子,你说吧,我看你怎么说。』【写一个好玩的东西】『作为一个小说家,我最欣赏的想象力是超低空的,我喜爱那种超低空的飞行,它紧张、刺激,反而有它的难度。我现在感兴趣的不再是太空画面,那需要太多的专家去做数字化分析。我腻味了这样的游戏。眼下,我就希望我把作品放到你的面前,因为可感,因为它的呈现能力,你一口咬定,神经质地说:就是它,没错,肯定就是它。当然,这是我的愿望,我知道,我并没有做到。我没有做到并不表示别人没有做到,那些做到的作家,以及那些做到的作品给了我这样的启示:你还得紧紧地盯住一些问题,这一来,你的工作就不只是好玩,也许还有意思。』【我有一个白日梦】『相信生活,你就不能相信小说,相信小说,你就不能相信生活。它们的精神是不一样的,貌合,神离。谁也没有撒谎,诚实使双方剥离了。这很有意思。』『写小说的人是有侵犯性的,问题是,你是否幸运,你能否遇上一个可以容忍你的人。遇不上,那你就写吧。遇上了,你会写得更好。我的朋友们一直在包容我,我想把这个“经验”告诉我的同行们,得有朋友。得有!实在不行,活生生地弄出几个敌人来也比一个人好。既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的写作注定半死不活。它是打字。』『和小说本身比较起来,我更在意写作的状态。状态好的时候,一个小说家会不可思议地“被解放”。“被解放”是什么意思?几近荒谬了。我却格外地珍惜这样的荒谬。荒谬自有它的力度,可以抵达生命力最为核心的部分,它可以确认虚构的合法性,建立写作的尊严,演示想象力的饱和度。』【《平原》的一些题外话】『一个负责任的写作者不愿意信口雌黄,开口闭口都是永远正确的空头理论。——他的言谈往往会伴随着他的实践,写到哪里,他就说到哪里。在不同的写作阶段,他的言论会有不同的侧重,就这么简单。』『事实上,许多革命者是最没有理想、最没有定见、最动摇的那部分人。他们是被风吹走的人。他们革命,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阿Q正传》描写过革命者的革命,有一句话鲁迅说得特别地深刻:“于是一同去。”革命者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于是”,他们所从事的事业就是“一同去”。』『我不是一个中国农民问题的专家,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中国农民是全人类最缺少爱的庞大集体,从来没有一个组织和机构真正爱过中国的农民。』『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文学上拥有超出常人的才能。我最大的才华就是耐心。我的心是静的。当我的心静到一定的程度,一些事情必然就发生了。事情发生了之后,我的心依然是静的。那里头有我的骄傲。』【《推拿》的一点题外话】『我阅读过一些分析我们“民族性”的书籍和文章,在那些书籍和文章里,虽然观点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说,中华民族之所以能够“屹立”在东方,和我们这个民族“苦中作乐”的精神是分不开的。当然,相应的小说我也读过。什么是“苦中作乐”的精神呢?我想我知道。它的本质是作践,作践自己,并作践他人。』【恰当的年纪】『写作其实不是文学,而是化学。这么多年的写作经验告诉我: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它们在小说家的内部所构成的化学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什么是好的语言?布封说:“恰当的词放在恰当的地方。”什么是好的机遇呢?我会说:“恰当的小说出现在恰当的年纪。”在恰当的年纪,作品与作者之间一定会产生最为动人的化学反应。』『就在我写完《推拿》不久,我在答记者问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对一个小说家来说,理解力比想象力还要重要。”这句话当即遭到了学者的反对。我感谢这位学者的厚爱,其实他完全用不着担心,想象力很重要,这个常识我还是有的。我之所以把理解力放到那样的一个高度,原因只有一个,我四十三岁了。我已经体会到了和小说中的人物心贴心所带来的幸福,有时候,想象力没有做到的事情,理解力反而帮着我们做到了。想象力的背后是才华,理解力的背后是情怀。一个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人到中年之后,情怀比才华重要得多。情怀不是一句空话,它涵盖了你对人的态度,你对生活和世界的态度,更涵盖了你的价值观。人们常说:中国的小说家是“短命”的,年轻时风光无限,到了一定的年纪,泄了。这个事实很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不缺才华,但我们缺少情怀。小说家的使命是什么?写出好作品。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小说家也有提升自身生命质量的义务。在我看来,生命的质量取决于一件事,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情怀。我渴望自己有质量,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情感是写作最大的诱因】『人在写作时,身体里会有一些柔软的部分,这些柔软的部分一旦被触动,就会有一些调皮的东西迸发出来,这些迸发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一部作品。从我个人来讲,作品的产生大多来自自己身体里迸发出来的东西,它们是经验、情感和愿望。』『经验是小说创作的根底。没有经验,根本就写不了。经验对小说家的价值,我觉得怎么评价都不过分。它在你迷失的时候悄悄地支撑起你的行为,那就是创作。』『从我个人的写作角度来讲,最多的一种小说创作的诱因是情感,它为我提供能量,提供源源不断地向下写,往下寻找的动力。』『害羞的底子不是害羞,是珍惜。一个人渴望得到一件东西,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万一轻举妄动就会失去,所以她在情感表达上会呈现害羞的状态。我觉得害羞的状态和珍惜的状态,是我们现当代文学中缺乏的东西,尤其是我们人生当中缺少的东西,也是今天我们的爱情中所缺少的东西。』【我和我的小说】『小说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件事,你引导着你自己成了一个人道主义者。这是文学的最高要求,也是文学的基本底线。』【中篇小说的“合法性”】『依照“不成文的规定”,十万字以上的小说叫长篇小说,三万字以内的小说叫短篇小说,在这样一个“不成文”的逻辑体系内,三万字至十万字的小说当然是中篇小说。』『说中篇小说构成了中国当代小说的一个特色,这句话也不为过。』【作家身份、普世价值与喇叭裤】『普世价值是什么?我认为并不复杂,其实就是每一个人的心中所固有的,是全人类的本能,而不是时代的本能,或民族的本能。认同普世价值,而不只是特殊价值,这就需要中国作家拥有自由的、独立的身份。否则,写来写去,你依然是“他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文学真正融入这个世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忆是不可靠的】『我的写作和记忆的关系是什么呢?那就是:我不相信记忆这个东西。“不相信”就是我的写作与我的记忆之间的关系。我一直以为,记忆是动态的,充满了不确定性。这种动态或不确定使记忆本身带上了戏剧性,也就是说,带有浓重的文学色彩。』【地域文化的价值倾向】『任何一种文化都不该享有尊严,任何一种文化都不具备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只有文化内部价值才能使文化获得尊严。』【文学的拐杖】『对小说而言,世态人情是极为重要的,即使它不是最重要的,它起码也是最基础的。是一个基本的东西,这是小说的底子,小说的呼吸。』『今天的小说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呢?我这么说当然首先是自我批评的,我认为,还是作品不扎实。“虚”,还有“漂”。』『写不好事,写不好人,最根本的原因是我们自己“不通”。一个作家不在生活的世俗场景上花工夫,把最基本的世态人情弃置在一边,然后,又贪大,这是相当危险的。』『我特别强调一些基础的东西,如果我们要使小说写得更加有生命力,我觉得世态人情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拐杖。这根拐杖未必是铝合金的,未必是什么高科技的产品,它就是一根树枝。有时候,就是这个不起眼的树枝,决定了我们的行走。在这里我甚至可以放一句狂话,任何时候,小说只要离开了世态人情,必死无疑。』『小说的创作是什么?如果让我来概括的话,我一定会引用朱可夫的那两句话:第一,我不知道;第二,根据我的判断,小说只能是这样。一个作家打算去写一部作品,它的前提是什么,我想就是“我不知道”。是“我不知道”给了我们信心,是“我不知道”给了我们疯狂。“根据我的判断”,我想这是斩钉截铁的。判断有它的意义,它使事件不再是事件,一下子上升到了现实的高度。因为有了判断,世界精彩了,小说也就有事情做了。小说其实就是判断,做日常的判断,做理性的判断,做情感的判断,做想象的判断。在判断的过程中,小说得以展开,得以完成。作家在写的时候,他是一点点一点点地判断过去的,然后,作品中所有的人物各行其是,读者在读的时候,当然也是一点点一点点地判断过去的,他依靠作品中的事件、人物,高高兴兴地,或者悲悲切切地,考量生活的现实性与可能性。现在的问题是,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朱可夫说得很好了,他其实已经告诉我们了,他根据的就是“我的判断”,“我”就是依据。这有点不讲理了。其实,道理就在这里。』『无论文学怎么变,小说怎么变,作家说到底还是要做一个懂得世态人情的人,作家的世俗情怀不能丢,别的再重要,这个根子都不能丢,要不然,小说很难立得住,小说的目的很难达得到。没有世俗人情的小说,不只是烂尾楼,还是危险建筑。一句话,如果文学需要一根拐杖,我想说,把贱骨头丢了,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来一根“俗骨”吧。』【文人的青春——文人的病】『知识分子的堕落才是一个社会彻底的和最后的堕落。堕落的标志是对真正的“人”的“零度”冷漠。』【青梅竹马朱燕玲】『我爱写作,是写作拓宽了我的整个人生。』【上海的向黎静悄悄】『什么叫天时地利?说白了就是你的才华和外部的气息对头。』

毕老师,写散文还请多加油!

毕飞宇向以小说闻名,《玉米》、《推拿》等多部小说屡获茅盾文学奖等奖项。但他于散文随笔体裁少有涉及,自言“散文在我眼里是比较可怕的东西”,现今读他第一部也是唯一的散文随笔集《写满字的空间》,发现他不是自谦,事实确乎如此。比起小说,散文更贴近生活本身。余光中把散文比作妻子,说她的任务很杂,一会儿到厨房去,一会儿要管孩子,它可以很富于感性,也可以拿来写学术论文,赋予知性,散文甚至可以拿来写公文,比如诸葛亮的《出师表》。散文易写,有所感,便可随手写一篇。同时散文不好写,佳作实在难得。什么是好的散文?这题目太大,小文难以遍述,我只以为,但凡好的散文,首先须得打动人。若你单只是传达事实,如何能打动人?所以要有表现力。这是写作技巧问题,更是发乎内心自然而然的流露,它是滋润的、饱满的,铿然抻动你的神经,或者,潺潺流进你的心里。阅读这部集子,失望感油然而生。开篇《三十以前》,刻薄点说,只能算是个人简历。以下是我摘录自原文的每段开头:“我生于一九六四年的一月”、“我的童年在乡村”、“我的童年还好”、“少年时代我的父母调到了一座水乡小镇”、“我们家在父母平反后回到了县城”、“我在扬州师范学校读书是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七年这四年”、“后来我就到南京做了一名教师,再后来我又到《南京日报》去了”。E.B.怀特说:“随笔作者是些自我放纵的人,天真地以为,他想的一切,围绕他发生的一切,都会引起大家的兴趣……”毕飞宇大概也很天真。凭什么要对你的一切感兴趣呢?我读过不少毕飞宇的作品,有时也好奇那只下蛋的母鸡长得啥样,但不是这种干巴巴的流水账,更渴望看到有血有肉立体的形象,不是下大力气去斧凿,好散文淡而有味,自然得犹如呼吸饮水,从字里行间亮晶晶地照出作者的性情。同题散文《写满字的空间是美丽的》,标题本身就是美丽的意象,文章的开端也很美。小时候的 “我”用大铁锹在操场上写下父亲的名字,“我”满场飞奔,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兴奋与自豪。这是我喜欢的毕飞宇啊!想起毕飞宇的小说《大雨如注》,姚子涵在雨中空旷的足球场奔跑,放肆地喊出各种脏话,那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人生体验。这两场奔跑,一场真实,一场虚幻,而它们都是生命的喷发,真实情感的涌现。但可惜,这篇散文仅仅美在开头,接着就讨论起小学阶段怎样培养孩子写作文,话题转折生硬,过于直白而带出说教气息。“我想提议,所有的小学都应当有一块长长的墙面,这块墙面不是用于张贴三好学生的先进事迹的,而是在语文课的‘规定动作’之外,让我们的孩子有一个地方炫耀他们的‘自选动作’。”语意虽有可取,韵味却渐消失,这个空间可以留给人的想象业已塞满。这本书里的写人叙事文章,几乎都显得干燥失味。文艺随笔倒是颇有见地。《我和我的小说》、《几次记忆深刻的写作》等谈及自己的创作理念,不失为了解毕飞宇作品的好的入口。《谈艺五则》说小说创作和经验的关系,《作家身份、普世价值与喇叭裤》带了点机锋的俏皮,《文人的青春——文人的病》则是纵横历史的一次写作者的自省。说《朗读者》,讲《红高粱》,写卡夫卡,文都短,寥寥千字,说不上字字珠玑,但笼着一层论述者的温爱,简练的文字表现出同为写作者的心心相印。在字典里,字和字,安祥地静候着。后来它们走出来,成群地布满笔底空间。机械组装的字得到僵化生硬的文章,活跃的字构成活跃的好文章。文字如无光泽,说起好话难免肉麻,指摘毛病又流于空泛。毕飞宇的小说作品,如《平原》和《玉米》来自乡村体验,《推拿》取自身边的盲人朋友,《大雨如注》改编自社会新闻,它们都是生活却又高于生活,以切当的方式表现切当的经验和情感。就此而言,毕飞宇的散文,需要向毕飞宇的小说学习。如需转载,请豆邮联系本人。谢谢。

生活的情趣

看到毕飞宇散文集的名字《写满字的空间》,会莫名想起另一本张大春的书《认得几个字》,中国人与中国文字打交道,虽日日如此,却终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尽管如此,对于文字的感情,却并未因为艰难而稍有减损。在属于文字的空间里,盛放了毕飞宇充满血肉的回忆与生活情趣。“写满字的空间是美丽的。”这是毕飞宇从童年的时光中便领悟撷取的感悟,文字是孩子们的玩具,童言无忌表达了他们的初心。而今,一些功利的气氛正在蚕食这份珍贵的纯粹书写,孩子们愈来愈不愿书写,不愿表达,让毕飞宇忧心忡忡,而在这本书中,他将自己对于文字的感情悉数表达,亦充满了一个文人的情怀。在整本《写满字的空间》里,不仅表达了一个作者的读书写作心得,同样下接地气,还原了一个野生作者的生活日常。相较其小说作品风格的犀利、深刻,毕飞宇的生活散文更为幽默生动,几乎不见沉重,还常常带着自嘲口吻,难免让人时不时捧腹,又常常散发温情。如果说毕飞宇的小说彰显了他的才华,那他的散文则充盈了他形象的血肉。读《歌唱生涯》一篇的时候,几度忍俊不禁。毕飞宇的自嘲式幽默,是一种不余余力、充满画面感的真性情。一个理应一本正经的中文系老师,却冷不丁情不自禁嚎上一嗓子,来句高亢的“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最终吓到了学生。然而,这曾经的爱好却仍充盈了他生命的枝桠,勾勒出了一个细节丰富的文艺青年形象。即使是有关作品与阅读的小文,亦多写的是文字背后的生活背景。作者谈自己的作品,其实是一件颇具挑战的事情。当作品写完,作者便“已死”,所有的解读与再创作皆与其脱离干系。读者自身的经历与脑洞从某种程度上丰富了作品的内涵,而当幕后的作者走向前台,则像阅读分析中的“标准答案”,把秘密讲透,神秘与思考的魅力便骤减。毕飞宇也探讨作品,但努力“多走弯路”,将重点放之于心路历程以及“题外话”。通过他的书话,能够更好地理解他的思想源头与处世态度,“想象力的背后是才华,理解力的背后是情怀”,他强调生活的分寸感与普世性。包括他在江湖上女性描写极为传神的功力,恰恰得源于他并不把两性别割裂开来,而是描写“人生中的一些境遇,人内心对疼痛的敏感,人对外部世界的体验”这些更为广普真实的情绪,自然引起了更多的共鸣。看毕飞宇的文字,会感叹于他的真实,那是一种让人舒服的生活味道,在他写满字的空间里,散发出身体中迸发的力量,彰显了生活的美好情趣。

毕是毕飞宇的毕

毕是毕飞宇的毕——读随笔集《写满字的空间》■毕纪万毕飞宇先前的小说《玉米》《玉秀》《青衣》都以女性视角向外延伸,挖掘人物内心深处的隐忍和不屈,塑造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女性形象。《推拿》我还没能读完,感觉在语言上有所变化,更接近于纯口语表达。作者也在试图改变自己,但不至于对先前的写作颠覆。还读过他的一些短篇小说,可见作家娴熟的小说技巧,在刻画人物这方面有较深的功底,故事带有现代生活气息(似是发生在读者周围的事情,读进去会有身临其境的微妙。),更多关注到人物之间情感的摩擦和争执,以及悲剧色彩所散发的气息。打开他的随笔集《写满字的空间》,读到第一篇第三段,我竟然读到了自己。他写到对于悠长“过不完的夏季”留给他最初的畏惧和忧虑,“我的童年游移在夏日阴影中”。之所以对此深有感触,是因为我也有过这样“抑郁的夏季”。在我的童年,每到夏季,总是酷暑燥热,知了没完没了地叫,人们慵懒无力,仍要去农田里忙活;我很少睡午觉,偶尔睡下再醒来,便会有巨大的失落感,脑子里轰轰然。当我迷迷糊糊蹲在家门口,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和对无知宇宙莫名的恐惧感一起压过来,令我禁不住颤抖。我想,属于毕飞宇的“过不完的夏季”也是如此情形吧。为此我也写过一篇文章,描述面对恐惧所带来的困惑。正因为这种恐惧,我才开始写东西,似乎想要找到答案,对世界解疑释惑,却越解越迷惑,越迷惑越要写。而作为真正作家的毕飞宇们,就是在解疑释惑之路上走得更快更远的那些人,用作品给我们以指引,让我们有路可循。《人类的动物园》这篇妙用诙谐的笔调,可见作者骨子里的幽默天分。从动物入手,来了个声东击西,从上不了动物园大堂的狗、猫、猪开始调侃,把动物作为人类的奴隶来阐述;接着又写威严的狮子、弱小猥琐的蚂蚁,转一圈回到人类身上做铺展,“人类可是有尊严的,在动物面前个个都是真龙天子”“既做了人,就该做得有点人样。人的模样、够的嘴脸、狼心狗肺、鸡脖子鸭爪,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讽刺意味十足,把动物和人置于同一立场,显露人情世态,探讨复杂的人性。他讲到一篇小说最开始的写作诱因是情感,只有情感提供了写下去的能量和动力。但我读得出来,他对写作带有一种使命感,这并不是我所推崇的。作家们常常陷入这种窠臼,大部分人就是为了写而去写;极少数作家不是为了批判什么而提笔,讲究自然而然,你也看不到他们作品里浅显的意义,只有对生存、人类的思考贯穿始终。毕飞宇的文字是诙谐灵动的,字里行间带着自我解嘲,又理性十足的气派。整本随笔记录他的童年记忆,也有亲情传达,其中有些篇幅属于写作心得,以及对每个作品的自我解读。这些作品的来龙去脉,为哪一个人物下了重墨,为哪一个人物赋予深情,一一点明,从作者角度升华了作品。随笔集里其中一篇《中篇小说的“合法性”》可能就是最近上海文艺出版的“中经典”系列的序言,“中经典”都是国外小说中篇系列,好小说很多,有一些我很推崇。在随笔集里,还有对作家同行们的识别和解读,他提到了昆德拉、哈代、施林克、鲁迅、莫言、马原、余华等。在《找出故事里的高粱酒》里他最推崇莫言对“外面的世界”的深入。《自述》里他戏说:“莫言有两颗脑袋、三颗心脏、四个胃、八个肾……他有惊人的能量……莫言的那双眼睛那么好,对色彩是那么敏感,耳朵是那么好,鼻子是多么厉害。”以此类推,莫言能从多个角度描述事物,调动读者所有的感官,让小说具有多重画面感。毕飞宇甚至直言可以豁免莫言的缺陷,不要过于野蛮地追求完美。他近似理想化地对莫言顶礼膜拜,其实亦是对自己的认识暗自膜拜,他对于自己的“外面的世界”轻车熟路,一直向着更玄妙的深处。纵观他的随笔,可以说这是一些感悟,透着真诚,记载一些处事练达,分享一些文学认识。是毕飞宇在描述人生动荡、人物命运的那些小说背后,自己开垦的一块自留地,他在这里种黄瓜,菠菜,韭菜什么的;或者培育一片百花园,桂花、玫瑰、小百合肆意招展;字里行间有幽默,有无厘头的调侃,但不会流于表面,暗藏着批判;也有畅快的抒情,像诗意水流而下;有理智的洪流,左右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他在文学世界里走了一条令我羡慕的路,我还差他很远,只是我们都姓毕而已。本人因为与毕飞宇姓氏相同,就想着要“攀亲”呢。原来我一到陌生场合,介绍自己就说“毕是毕福剑的毕”,后来老毕进去了,我还惦记着可以改说“毕是毕飞宇的毕”,不料作者却在解读《平原》那篇随笔里,点明“我的姓氏是一个黑洞”。他的父亲在非常时期接受有关部门的建议才改姓毕,原来还姓陆,其中蹊跷不必深究,但这个解释让我心寒。曾以为作家群里姓毕的高手作家只有毕飞宇,毕淑敏、毕四海那些人皆不入流,却不曾想到,毕飞宇乃别家高手,所以只能呵呵啦。以上也只是说个笑话大家乐呵,若真是从一个姓氏来看作家的好坏,那正是入了歪门邪道。毕飞宇对待写作是无比虔诚的,他把所写的作品看作自己的孩子。“我的每一次精神上的成长都是在写作中完成的。无论你怎样批评我自恋,我都要说,我真切地爱着我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他们从不让我失望。我希望有那么一天,他们能对我说,我们也爱你,你从来也没有让我们失望。”为此,他继续开拓着文学疆域,愿他不会让小说里的人物失望,同时也不要让我们这些读者失望。

写满字的空间是有魔力的

久违了的“手不释卷”终于回来了。当我翻看《写满字的空间》时,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美好感觉一下子将我吞没了。我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怎么就手不释卷了呢?怎么就不能自拔了呢?怎么就这么没有定力呢?我思来想去,我辗转反侧,我夜不能寐。当我认认真真洗完手第三次捧读这本书的时候,当我细长的手指仔细抚摸灰底白字的封面的时候,当我感冒刚好重新工作的鼻子嗅到浅浅的油墨香的时候,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本书——确切地说是书中的文字,有一股魔力。魔力是很吸引人的。这吸引犹如《聊斋志异》中的年轻书生遇上了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花仙子,注定是要沉沦的。花仙子是漂亮的,美好的,让人一见顿生倾慕之心。“花”,还是个“仙子”,单这名字就让人心动不已,浮想联翩。当我在当当网上溜达,准备采购精神粮食的时候,“写满字的空间”,这几个字一下子击中了我。我马上将其装进购物车,毫不迟疑,甚至连作者、出版社都没仔细看。无他,一种最原始的冲动,就是喜欢。这种冲动,相信喜欢阅读,珍爱文字的人都懂。及至书寄到,真真正正拿着书的那一刻,我的欢喜之心,喜爱之情再也不能自抑:灰色的封面上,细小的白色文字围成一座迷宫,端正的白字书名纵列其中;书脊,前后衬页都是橙色,不仅如此,就连可以翻动的内文的每一页的三侧也都是橙色的。如此,灰色与橙色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灰色是中性的,代表无限可能;橙色是温暖的,充满希望。二者结合代表了希望的无限可能。堪称绝配,完美。朱唇未启浅笑已至,花仙子开口讲话了。花仙子的声音是柔和的,沉稳的,即使书生犯了错,也不会疾声厉色。这样的讲话让听的人很舒服。在悦耳的声音中接受迷津的指点是一种享受。毕飞宇老师深谙此道。他将自己切身体会到的“人生哲学”,慢慢道来,一点一滴地注入你的耳朵,流进你的心坎。关于成长,他说,“许多糟糕的开始都是由不敢坚持自己开始的”;面对父子亲情,他说,“父爱就是父爱,母爱就是母爱,无论它们多么宝贵,它们都不足以构成人生的逻辑依据”;在处理自我与他人及世界的关系时,他说,“善待这个世界,信任这个世界,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变成了现实”。这些道理都是从日常的事例讲起,很实在,很熨帖,既不空洞,也不悲愤,更不矫情。看到年轻一代总是规规矩矩地做事撰文,放不开手脚,毫无生气,他也只是恳切地吆喝一声“驾”,鼓励年轻人跑起来,奔跑起来。花仙子懂音律,善歌舞,长长的衣袖挥洒起来,轻盈的腰肢舒展开来,曼妙极了。学过声乐的毕飞宇老师将自己的文字写成了音乐,一拍接一拍,奏出了和谐的乐章。在飞越密西西比河时,他是这样描写从空中俯瞰到的大地的,“大地既是清晰的、具体的、可以辨认的,又是浩瀚的、苍茫的、郁郁葱葱的。是的,郁郁葱葱。”是的,就是这种韵律。《写满字的空间》为什么读起来舒服,原因就在这个地方:充满韵律感的文字读起来是一种美感体验。在乐章中,韵律有首有尾,只要开始读,你只能一气读完,若中间停顿,犹如正在进食的饿汉被人夺去口中之食,懊恼极了。仅凭上述几点花仙子就可以迷住书生了吗?当然不是。花仙子最让书生心动的是她的智慧。智慧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不然怎么这样珍贵呢?有生活,有阅历,肯动脑,爱思考的人才可能看到智慧之光。看到了还不够,还要能讲出来,明白真切地讲出来,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智慧。毕飞宇老师做到了。从事文学创作三十多年,毕飞宇老师将自己的心得体验毫不保留地倾囊而出。谈到写作动机,他说,“情感是最大的诱因,此外还有经验与愿望”;提到写作过程时,他说,“在写作状态特别好的时候,你其实不是人。你能感受到你在日常生活里永远也感受不到的东西,这也是写作的魅力之一”;关于小说的价值,他说,“写小说其实就是这样一件事,你引导着你自己成了一个人道主义者。这是文学的最高要求,也是文学的基本底线”。此外,还有关于小说技法、艺术价值、表现手法等等相关的论述。在这些论述中,一种情怀始终贯彻其中,面对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朋友,在讨论如何描写这个庞大群体的复杂性的时候,他说,“我首先要关心一个问题,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面,我们的农民不需要残忍,他还可以体面地活下去!”毕飞宇老师被称为“小说家中的思想家”,名副其实。智慧美丽的花仙子,不仅可以做端庄贤淑的伴侣,更可以成为一起愉快玩耍的伙伴。这就是花仙子的可爱有趣之处了。这样的花仙子,书生又岂能错过,又怎肯放过?读《写满字的空间》,我常常开口大笑,因为实在是太有趣了。“做一个乡下的孩子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然而,如果你有过于亢奋的学习欲望,你的求知欲只能是盛夏里的狗舌头——伸出你的舌苔,空空荡荡。”诸如此类的描述,书中比比皆是。这种谐趣,我称之为“歇后语式的幽默”。毕飞宇老师是江苏人,讲一口好听的南京话,软软的,听上去就像咬了一口刚出锅的糯米糕,黏黏的。谐趣的文字伴着毕飞宇老师的腔调流淌出来——想想都好玩。奈何花仙子终不是凡人,历练结束之后总要离去,留下伤心的书生独自度过漫漫人生。这真是无可奈何又伤心欲绝的事情。但身为读者的“书生”——如我,是幸运的:心爱的“花仙子”——《写满字的空间》,会一直陪伴在身边。就在枕边,夜夜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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