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的蛻變》书评

从鸦片战争到动物庄园

没有正确的修史观，就无从厘清历史的真实脉络中国向来都是后朝为前朝修史，是是非非自然是为后朝服务。自小就学的近代史课本，本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当时怎么也想不清楚。看完这本书，却觉得明白了许多。原来不是年少的我理解不够，只是课本根本没法说清楚。中国向来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的文化，失败的总要背负过多的责难。但是如果拿公正仁义的另外一套标准来看，是非又可能完全颠倒。历史充满偶然，永远无法倒退，站在不同立场看到的问题就不一样。若干年后，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闲书杂议一百则之五

东京每年举行的国际书展，中文书刊的角色总是毫不起眼似有若无。大陆的出版社会有几家，但展出的出版物往往除了中医便是地图，以及汉语学习教材。有一年总算看到了一家名叫五南的台湾出版社，居然有一些人文类书籍，不禁大喜过望。后来，借助五南参展员工赠送的该社书目，发现他们在出版文化、学术著作方面的成就相当可观，就通过网络订购了一些感兴趣的书刊，水准也值得信赖。这本巨龙的蜕变属于五南推出的文库系列，目前大约已有20余册。五南负责人杨荣川在发刊词中表示，文库追求价廉质优，故采用了便于携带的小开本，取代“知识的沉重与昂贵”。我对此深以为然，看到那些厚重的大部头学术著作就令人头痛，毕竟，一本书中的智慧或娱乐本与形状装潢全无关联。前面说到的三民书局文明丛书系列也是小开本，不知道大陆的出版业界何时能借鉴对岸。杨荣川说身为出版业老兵，对当代人阅读知识的减少而倍感惭愧，以文化、学术书籍为主导的五南责无旁贷，“不信东风唤不回”。这份理想主义的表白，让人多少有些感动，虽然我们心里知道，“东风”大抵是一去不返了。话题回到本书的内容。之前读过主编高明士（台大历史系主任）和李君山、杨维真的著作，高明士的研究领域是东亚古代政治与教育发展；李君山则以抗战史见长，上海南京保卫战堪称该题材的出色专著；杨维真则专攻中国近现代政治史，龙云与中央的关系一书很耐读。因为对这几位作者的信赖，我希望看一看他们又是如何论述中国这一百多年的跌宕历程。几位作者都没有什么惊人立论，更谈不上故弄玄虚，行文处处可见一种宝贵的平和心态，特别是对历史人物、事件的评论秉持设身处地下的理解与同情，避免了今人常见的偏执。譬如说戊戌变法袁世凯告密，以“自身利害考量……可以理解”；又如在对义和团的评价上，并不否定其底层民众救亡运动的性质，“其行可议，其情可悯”。当然，没有所谓的新论或怪论，并不等于书中缺乏有价值的独特思考，如在较早开眼展望世界的知识人中，书中提到较多的是冯桂芬，而非其它声名显赫者。另一个值得赞许处在于，对清季的自强运动，书中说评价其成败不易，因为端看你持何标准，而与其争论其成败，不如审视运动期间遇到了何种障碍更有意义。该书对近现代诸多事件都有类似观点，我以为甚是。中国这一百余年来的种种变故鼎革，人们往往都要以成败评判其意义，而成败与否确实根据标准浮动有不同理解，于是乎，双方为各寻论据，不惜以偏概全颠倒黑白。在这种极端的功利主义心态怂使下，本来或可成功的也流于失败，不啻一大悲哀。全书若有一个主题的话，应当是中国进入世界的过程，这个进入绝非主动为之，而是被外力生拉硬扯，暴力胁迫。中国进入世界带来的蜕变，直到今天还没有完结，仍在继续演化当中。四位作者对此的共识，体现在他们没有局限于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把目光推至宋元以前，东亚以外。尤其是现代史阶段，中国已经无法自外于世界，即便是毛时代的闭关锁国亦然。在对这个进程的梳理中，虽然是台湾学者，却写出令我深感有趣的一段话：“自强的缘起出自不得已的情势，运动的目标只是消极性地吓阻西洋各国进一步入侵，并非积极地把中国建设成现代化的国家，因此并没有规划出中国未来发展的理想和蓝图。遇到什么危机，赶紧因应一下，造成运动缺乏整体规划，通盘考量，只有零碎的模仿，没有全面的学习。而且，既然是基于危机做出的因应，一旦危机解除，改革的步伐很容易就缓慢下来，有些建设甚至原地踏步。”（第三章：富国强兵的追求与幻灭）把这段话拿来对照中国大陆近三十年来的表现，可以说颇堪寻味。或许是几位作者都执教鞭的缘故，在文风上皆娓娓道来，从容稳健，不刻意作学术专著的高深样貌，这大概也符合文库的题旨。就文笔而言，撰写第三四章的陈俊强给我深刻印象，其汉语有今日已不多见的典雅。这本书若能成为有志学习历史的青少年之引荐性读物，实在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