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學》书评

樊善標的散文空間

<< 力學 >> 裏的力學----談樊善標的散文空間樊善標的散文集<<力學>>, 似乎有意為散文的體裁釐訂出一個可能模式, 為填補散文體裁的空白。當然, 這不是一本文學理論的書, 他也沒有意圖為散文訂立唯一的形式, 他只以實際的行動和作品, 證明了心目中的散文形式的可行性。作者最大的特色, 是對文章結構的把玩得出神入化的敘述風格, 力量源於對外在形式風格和內容題材上的統一的追求。對世界的再重塑這不能不以書中必令讀者看得目炫的一篇文章 << C10A5 >>為例。一個生活片斷, 本可以平鋪直敘的方式, 把教學生活, 校園的花景和生活的感想, 融合一起, 一氣呵成的寫出來, 作者偏要把他的生活, 活生生的肢解開來, 分成ABC三部份, 又把三部份的各個段落, 作順時或逆時的梅花間竹式的編排, 這種拼貼式的手法, 有點像葛雷菲斯於電影<<忍無可忍>>一片中, 運用大刀闊斧式的剪接手法。不同的是, 電影是以四個不相干的故事, 環繞著同一主題, 作平行敘述, 這篇文章是以生活片斷的呈現, 但完整性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分折開來, 再作交叉和平行的方式來述敘。這樣的表達方式, 不是單純為了玩點新意, 而是作者個人世界觀的闡述, 就如序言所講: “我一度相信世界是處處斷裂的, 不過人感知它的時候把它彌縫起來罷了。感知就是彌縫; 感知、彌縫都是敘述。--”--敘述和反敘述有這樣的信念, 無疑使樊氏更大程度上依賴敘述的功用, 而不太依仗題材和事件的表達是否全面 ( 大家可以想像, 如果作者只是直接表達這概念, 會是多麼的可怖---蒼白而無力。在<<力學>>裏, 形而上的意念, 有形而下者的事情作為體驗 )。這也是基於他對現實本身完整性的懷疑, 因此, 他對敘述的依賴, 也不是持絕對的信任, 一面在敘述, 也一面在顛覆敘述。另一篇文章 << 讀舊書 >> 裏, 作者的風格有不少改變, 內容說的是古人古事, 卻用一種不與題材不協調的筆調, 製做出幽默的效果。其中說到是劉成國, 提及劉氏為各名詞的解說, 是如何不合符邏輯, 對 “名正言順” 來一次反擊。另外, 也對一位人格受爭議的文人, 作總括性的敘述, 再以其學生侯氏, 對老師的敬意作一次複述, 又肯定了老先生的人格, 但接著又以蓋棺定論的方式, 對那位只懂為經傳寫疏注的文人和他的學生侯氏, 被貼上欠缺原創能力的標籤, 需要外在的條件作方向去處世行事, 像人依著柱子一樣, 不過, 最後又另有說明: “本來, 事件是一攤軟泥, 我們大可隨自己喜歡, 把它捏成不同的形狀”, 帶來了一個開放的問題, “可是, 為甚麼我們偏要朝柱子的方向想呢?” 一件事件翻來覆去, 不斷以螺旋結構的方式敘述, 加入新意念建立的同時, 並沒有絕對否定已成形的概念, 書中不少作品, 都如本書一篇散文 << 網上追貓 >>的結局一樣, “ 從口袋掏出那疊紙, 朝網的缺口一撒, 碎紙在電視機頻閃的光影裡燃亮飛散, 間開成一朵明麗的煙花。” 開放了一扇窗, 讓讀者自行選擇走出作者的敘述世界, 另尋新的發展。反諷模式上述的作品,有點像張隆溪先生在 << 道與邏各斯 >> 裏提出的反諷模式的概念: “對沉默的渴望會從一種反諷模式中得到宣洩, 因為一個人越是渴望沉默, 就越是不得不拼命地去說去寫。” 不同的是, 作者不是渴望沉默, 而是渴望讓讀者知道, 表達方式的不完全, 諷刺而又吊詭的是, 作者一方面不相信真實可以表達, 但在表達這概念時, 他又無可避免使用了不少獨特的表達形式, 這些方式, 甚至是近乎全面的體驗了對表達形式的懷疑。書中不是所有作品, 都以這麼不合常規的敘述方式, 來呈現這世界, 也有不少文章, 是十分傳統的, 可以清楚看到起承轉合的脈絡。有父子之間, 感情的描述; 有對母校的回憶; 有與舊同學相處的經驗……都十分生活化, 有趣的是—--作者不時表明自己在回憶, 或是以倒敘、插敘的作為敘述的方法。似乎要一再向讀者宣告, 字裏行間, 一切都是依賴那不可靠的敘述。作者既原地踏步, 亦天馬行空, 讀者總是受著作者的引導, 到柳暗花明的地方去。這樣多少可以理解到作者的創作意圖, 及以形式為主的敘事方式。力學的力, 也在於這種敘述和反敘述的張力之間。以上提及的文章, 都是印象深刻的作品, 卻不是最深刻的。否則千多字是容不下要說的東西。寫這篇文章, 不只是為了樊去推廣他的作品, 只想更多人接觸到好的作品。不過, 如果讀者看了之後, 與我所說的, 有所不同, 請莫見怪, 因我個人的判斷, 和樊氏的敘述一樣, 都是不大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