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歌行》书评

海岛百年女人之殇

《伤歌行》是台湾作家锺文音的台湾百年物语三部曲之一。有着十多年国外文化旅行学习经历的她，将笔墨落在自己生长的岛屿，“回归己身，凝视内我”，重返心中的岛屿野性，成就了身体的野性《艳歌行》、土地的野性《短歌行》和感情的野性《伤歌行》。野性是民间生长的力量，也是这片海岛百年变迁的力量。《伤歌行》的副标题是女腔之城，与《短歌行》的男声之都相对应。锺小娜是三部曲的线索人物，是百年家族的“提剑者”。作为不彻底的渡海者，锺小娜在原乡用文字将从锺、舒两个家族许多人的长篇人生裁减出百年女人的沧桑碎片，局部凝视，一一拼贴成块“百纳被”。“伤心的夏娃们”是叙述主角，你、我、她的叙述角度不断变化，以“多声”人物说故事的手法，每个人叙述一段，就是要把她们无以言喻的感情之伤全部逼出。从甲午战争前后锺家四个太祖婆：呷菜阿嬷、期货阿嬷、呷昏阿嬷、爱水阿嬷始，一个个女腔上场：细娘、如红、咏美、廖花叶、廖娴、虎妹、舒霞、雪子、菲亚、蓝曦、桂花、外籍新娘……她们无视历史，也不畏惧历史，不为任何历史洪流存在的她们，只为自己的丈夫、子女和这片土地活着。一代一代女人，在海岛的百年变化中，在南方的西螺小镇也上演着苍衰与新生。她们有的为了遗忘彻底离开家乡，舒家长女虎妹到台北打拼，将自己从注定的舒家悲剧中拯救出来，也把子女带离小村走向台北。有人死守家园却暗夜哭泣或枯坐矮厝门口，像寡妇咏美、花叶。她们的命运看似不同，造成的原因也不一样，有政治斗争、有自然灾害、有家族纷争。实则“锺”、“舒”两个家族的姓氏，已暗示了她们的命运。这么长的时空里，“青春对于她们来说，像划过的火柴，瞬间就熄灭了。”每个人都有各种“短”：爱情短、理想短，甚至生命也短，但“伤”是主基调。漫长的历史只是背景，作者更多关注的是发生在她们身上无法选择的际遇和命运的无常。生命微小如沙，被海浪卷走，无迹却留下伤。这也映照出台湾近代的百年之殤，种种哀愁，述说不尽在“对锺文音创作的十个提问”中，作者提及她写作时注入了“时间不截断”的当代写法，也就是作品的终点时间和作者搁笔的时间是一致的。《伤歌行》终于2011年，所以我们看到了小镇乡村今天的样子：石化工厂白烟遮蔽的天空、一座座恐怖的油槽、再也靠近不得的这片海……这种写法将历史事件放入当代视野审视，将当代瞬息置入历史坐标回望，虚实交错，读之不知今夕何夕。土地、家族、性别、情欲、异文化、生命的安顿，纷纷杂杂，多变恍惚，但总体却不失统整的格调。正如台湾“吴三连文学奖评语”所说，“并非仅止于表象的记实，更加之以敏锐的感觉、虚灵的想象与深沉的反思。”实则过去所发生的、今日所见的都是历史的轮回。历史殷鉴不远，可惜我们遗忘的速度太快。或许这正是作者心中的“流逝的百年时光，男人，有殤，女人，有傷，海岛，有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