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尘引》书评

纸上的乡情

《朱尘引》这本书我是用两天的时间读完的。其间的其他比如吃饭睡觉以及工作都好像变成生活以外的世界，只有这本书中这一群痴男怨女的爱恨恩怨是真实的现在进行时。这本书，我想用四个字来评价，第一个字“亲”，亲切的亲。她所描写的人物绝大多数是生活在我们周围的人，她在文中一次次用饱含浓浓乡土情怀描绘的：家乡的平原，荷塘，麦苗田，油菜花，无不让我觉得亲切。眼前我们看过千遍万遍再平常不过的景，在她笔下都是画，都是诗意，是每个人心中无法抹去的乡愁。她笔下的女主人公荷荷，质朴，卑微，直拙而又深情，和我们这方水土所养育的成千上万的女子一样，聪明灵秀，率直火热。读着荷荷，就好像读着我们自己。这种亲切是任何一个再优秀的外地作家也不能给予我们的一种特殊的感受。第二个字“纯”。纯净唯美。文字美丽到要融解。有人说，小说中最重要的元素是要有牢牢吸引人眼球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这话也不假，但唯唯更打动我的，是她对文字一种超脱于故事情节之上的描述，她对人，对风景，对花草，对天气，对山对海，对心理活动，她的那种从女性作家特有的投射到作品中的女性的细腻柔和唯美纯净，这样一种描述、这样一种审美，能够善于在一场琐碎的谈话里辨别美与丑的音调，在生活的皱褶里找到不易发现的美好与污垢，在极微小的动作里打听心灵的消息，在一个微笑里找到灵魂的洗涤剂。她的文字既有理想主义也有现实主义，唯美，不脱离现实，真实却又充满了戏剧性。第三个字“爱”。这本书从头到尾贯穿的都是一个爱字。荷荷对文星的爱，萧辉对玫瑰的爱，这样不计回报倾其所有的爱既是生活中所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又像是每个人心中没有实现过的一个梦想。这么近又那么远，这么满满当当静好完整的爱情，让人沉醉惊叹，跟着主人公一起在书中谈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恋爱，在爱里哭爱里笑，在爱里沉浮，可是转眼就灰飞烟灭，化为乌有。爱情，反反复复在作家笔下被描绘了几千年的爱情，从来都是这么令人痛彻心扉，从来都只是为了印证“宿命”这个词语的强大！第四个字“凉”。悲凉，苍凉。特别是最后的结局，好像让人坐在冬天的寒冷里，又被灌进一杯透心凉的凉水，从里到外都是冷嗖嗖的凉意。书中有很多地方的描写，描写月亮的镜头，描写深圳的雨季，描写妻子对文星的虚情假意，描写玫瑰妖魅的美，有时候就是文中的一句话——他如今养了一房，这些都让我想到张爱玲，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或许花好月圆只是人一种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吧。而作者早就明白了这一点，虽然说文学艺术说到底就是一场白日梦，但是高明的作家是连这个梦都不能编织得圆满的，叹息什么呢，真实生活的残酷还远远不止这些呢。

红尘裹人，这个世界谁也不想放过！

《朱尘引》写得真实、细腻！通篇看下来，最强烈的感觉是作者的描写能力很强，甚至强于叙述能力。这部作品无疑是现实主义的，从家政行业的保姆视角出发，看待当下的时代，当下的深圳——或者说就是当下的都市，深圳不过也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小说人物塑造异常真切。像长兴断腿之后，原本淳朴能干的牵藤在无泪之中的恶性转变，写出的就是她自身可能都难以掌控的人性。作者没有直接批判，但那意思就清楚显现于描写中了。还有文星，这样在异乡过着江水飘月般生活的男孩子在时下也很具典型性。辛辛苦苦地要成为“人上人”，但到头来还不过是个表面光鲜，内心苦恼的青年，即便时来运转，华丽转身为“成功人士”，最后却……当然，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恶”的。人物活灵活现，是因为作者善于细心观察和准确捕捉他们身上在细枝末节处表现出来的特性。像雀雀这个女孩子，她的很多特征看似与身俱来，其实却是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中的生活（抑或是“生存”状态“）在无形中“施予”的，比如，她圆滑，乖巧，厉害，上进等等。而主人公荷荷开始时是个极美好的农村小姑娘。乡人到底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男孩子是要读书的，而女娃，有机会的话，早点挣钱也是好事。于是，像是跟父母憋一口气似的，荷荷去了深圳打工，像模像样当了个照顾孩子的小阿姨。寄人篱下的孤独、苦楚自不待言，这个半大孩子还在外经历了一次情感上的挫折。所以尽管她回家很是“没大没小”，对家人发了一通脾气，但读者依然会觉得这人物的“真”和“美”。荷荷数落他哥哥“你将来得了好处，享用最多的是你的老婆。爹娘都排在后头了，还轮的到我吗？”读到这里真真又觉好笑又感悲凉，孩子家说话，虽然滑稽，却也是实情。而看到后面“爹娘蹲在圆木盆前，各自抬了袖子去擦泪的样子”，分明又叫人心酸不已。至于小说中的人物遭际，也颇跌宕起伏，看得人好生心凉——他人即地狱。总难“求仁得仁”。我本以为雀雀那一对到最后可能是会稍微安宁一点的，但我猜错了。而荷荷，平白苦苦在炼狱中走了一遭。本来，“女子生而愿有家”，她因遇人不淑，生活也就没有给她一个投桃报李的结局。不过细思量，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她自己身上。伶牙俐齿的雀雀说话直接，评价荷荷的几句话有时是一语中的的。但我不喜欢雀雀，她到后来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反正红尘裹人，这个世界谁也不想放过！除了人物，作品通篇渗透了深圳的气质和气息。每一个城市都是独特的，作者是通过写人，写景，写某些种情态来展现这个城市。这一点，可能在深圳生活过的读者会有更深的感触，对字里行间的内容也更容易产生共鸣。不过，现在的城市倒也越来越雷同了。要说小说有什么缺点，其实说“缺点”也不准确。宋唯唯的文字一贯不以情节取胜，但她有笔力，从字句到段落都追求质量，尤其是描写部分，能写出那种别人想说，但你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一句寻常描写，恰能戳中你的泪点。这便是一种风格了。要是说一个具有甲种风格的作家不具有乙种风格，就是缺点，未免太苛刻，也许有一天，她的风格会变，也未必！

藤蔓

凌晨一时看完《朱尘引》，合上书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心心念念着荷荷未来该如何走下去。唯唯太残忍，她把每个一家庭、每一对曾经相爱的人都扔上了不归路。我曾希望文星会一直温柔地善待荷荷，即使没有名分，也会永远惺惺相惜。后来，我又希望雀雀和萧辉、荷荷和许岭在深圳这座刀光剑影的城市岁月静好。可唯唯打破了我这些美好的期翼，她用死亡、破碎、坚强以及留下一个让读者无限想象的空间结束。如作者所说，这部历时五年的小说，随着作者自身理念、信奉的迁转，人物的嬗变、命运的浮沉、情节的深化也随之有所改变，但有一个理念没变，那就是：生命如同剥洋葱，辛辣岁月令我们刺痛，剥到最后，空空如也。十五岁的荷荷到深圳是个小保姆，多年后，她回归为一个家政工角色，两手空空，只是多了一个不回家的丈夫和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作者有着浓烈的乡土情怀，她于荆楚平原的乡村走出，她的文字里饱含着故土情，连同小说人物的名字，亦是她对故乡的怀念。牵藤、荷荷、雀雀，哪一个不是自由生长飞翔在平原的生物？牵藤顺着藤蔓回到村庄，雀雀在深圳越飞越高，荷荷仍如一株贱生的荷有土壤就会存活。乡下打工者如藤蔓爬行在城市的边边角角，他们被践踏、欺凌，有的死去，有的坚强地挣扎生长。城市给他们的伤痛永远多于快乐，但是，故乡是能回就回的吗？如一声柔漫悠长的昆曲：望家乡，去路遥……震颤至心底，柔婉疼痛！这是一部写给深圳的书，但何尝不是写给千千万万在深圳哭着笑着的卑微人群。文星，是个经历欺辱、权力、衰落的特殊人物代表。这个孤独、心态扭曲的打工诗人、官员，伤害一个又一个女人。伤害他人，仿佛是他情感的宣泄方式。他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将一个会爱会恨的女人生生逼迫成一个将高山般深厚的恨埋在心底，后将他无情丢弃的冷妇人。他暴打荷荷，寻着一个又一个新欢，但一路走来，唯有荷荷是他心灵的归宿，是他无论怎样无情都会飞蛾扑火般投奔他的荷荷。是这个争逐名利的城市让他变得冷酷、贪欲。还有被城市改变的许岭，好的是，还好有荷荷、萧辉，这一对傻人，始终坚强乐观地活着。作者用她细腻的笔触描尽了悲凉人生的底色，用女性特有的风格浓得化不开的笔调给读者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悲凉的故事。不论是藤蔓还是玫瑰，在这光怪陆离的城市，仍要见着光、沾着雨便爬行在无情又多情的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