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上中下）》书评

《平凡的世界》：山的那边不是海

初中的时候学到一篇课文，是一首现代诗。诗云：在不停地翻过无数次山后/在一次次地战胜失望之后/你终会攀上这样一座山顶/而在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这终究只是一首催人上进、脱离现实的乐观主义歌曲。它符合“坚持就是胜利”、“只要努力就会有成功”的理想主义精神，可对于许多埋没在社会狂潮中低层人民来说无疑是一种冷冰冰的嘲讽。　　从双水村庄稼地里走出来的孙少平，在故事开始时是一个连“丙餐”都吃不起的穷学生，在故事结束时是一个起早摸黑把脑袋挂腰带上的煤矿工人。他走出了一座座的山，却又走进了一座座的山。他的人生在山林间起起伏伏，却始终没有走出过这个迷宫。　　在所有的人物中，我最敬佩的却是这个一直“失败”的人。这个骨子里流淌着尊严和不屈的农民，在中国新旧社会的夹板中顽强地直起腰板。我们可以联想到苏联的阿廖沙（《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荷兰的梵高，美国的弗兰西（《布鲁克林有棵树》）。这样的人物，我们可以举一千个一万个，但少平，又有着与众不同的一面。　　文革之后，被束缚已久的人们犹如重获生命一般，在中国肥沃的土地上遍地开花。这是一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社会给理想签下许可证，政治的眼睛也不再警觉地注视着人们一举一动。全国上下热血沸腾，把隐灭已久的文明之火一点点擦亮，同时也借机引燃自己的理想。少平的哥哥孙少安正是这群人中的其中一员。和他的弟弟一样，少安同样具备自尊自强、坚贞不屈的品质。他不甘安逸、热爱奋斗。从一个农民变成了一个农民企业家。但他的成功是狭隘的。我们不能否认他在物质世界的成功，这种成功带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他始终没有走出小农思想的圈子。他之所想，只是把自己的工场办的日渐红火，让自己的家人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甚至凭着懵懵懂懂的直觉（我们暂且称之为直觉吧），办起了学校，并热心于“文化事业”。但他的精神世界，依然停留在那个玉米糊糊加黑馍馍的年代。他也念过书，但这只给予他基本的文化素质和识字的本领。精神世界的贫瘠，让他的思想永远只能在双水村附近百般聊赖地游走。因此，在我看来，当今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不仅仅是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还有日益扩大的社会交流与落后的文化素质之间的矛盾。如果这一点得以改善，社会上就不至于出现更多类似于“虐猫事件”，“李刚门”，“乳猫视频”等等　　但是少平和少安太不一样了。他掌握了人类进步的秘籍，那就是阅读和知识的累积。感谢少年时代的那次与书本偶然的接触，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他通过纸张了解到了山外的世界，使他较之于身边的同龄人更为稳重和成熟。但随之而来的是不断扩大的精神世界与狭隘的现实生活的矛盾。他的漂泊意识由此而来。　　我推崇少平的那种豪迈思想，他说，只要能出去闯一闯，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就算贫穷失败也无所谓。这是怎样的思想境界！他不在乎金钱，荣耀，不在乎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如何，只在乎自己奋斗过，尝试过。他追求的是一种人生的阅历。所谓精彩的人生，与分数无关，与证书无关，与财产无关，与头衔无关。人生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线，占据其重要位置的，是那长长的旅程，相比之下，结果如何就微乎其微了。正如一次长途旅行，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沿途的风景，“慢慢走，欣赏啊”才是人生之道。失恋之人常常用“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聊以自慰，其实也蕴含一定的道理。　　少年总是怀有一股莫名的漂泊情怀。正如《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的主人公圣地亚哥直言“我喜欢云游四方”。美国高校的毕业生，并不急着找工作和安家落户，更不会背着“房奴”的名字按部就班地生活，而是选择出门远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心中有远方就是流浪的动力。在流浪中成长，不免是一种值得称道的生活方式。　　我在开头就提到，对于很多人来说，山的那边不是海。但是，翻山越岭的目的就是看海吗？在经历曲折的山路，乏力的奔波之后，唯有那片纯净的蓝能够满足疲惫的心吗？其实，一路所得都是珍宝。绊脚的石头，崖边的野花，村头的古树，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收获。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中，像农民一样生活，像矿工一样生活，像诗人一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