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的思想者》章节试读

《中国科幻的思想者》的笔记-第411页 - 67年回眸

我并非想对自己“盖棺论定”，因为今天的讲话并非我与科幻文坛的告别辞，但有一点是无疑的——我的创作高峰期已经过去，虽然67岁对作家来说还不算太老，但我不同，我的脑力已经严重衰退了。
中学时我是以未来的科学家自许的，而且最想当的是理论物理学家，当一个能掌握自然界运行机理的天界政治局常委。我后来没有走上这条路大致有三个原因。第一当然是那个天杀的“文化大革命”，它整整耽误了一代人；第二是我个人性格上的缺点，凡事得过且过，没有强烈的上进心和离经叛道的勇气。比如说，依我当年的成绩和实力，在小学中学蹿个两级绝对不成问题，那样我就可以在“文革”开始前考上大学，但我压根儿没有产生过跳级的想法。下乡当知青及回城当工人那11年，虽然条件确实有限，但如果铁下心来自学深造，也不是办不到，但我没有。结果，人生中最富才华的11年就那么一天一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地混过去了，至今回想起荒废的11年岁月仍然心痛不已。第三是从高中起就失眠，相当严重。上大学又犯了，而且更为严重，以至于我不得不放松学业，也彻底放弃了搞科学研究的人生之梦，后来才阴差阳错地闯进科幻文坛。一个在偏僻城市中长大又并非科幻迷出身的家伙，竟然在45岁这个年纪成了有点名气的科幻作家，这本身就带点科幻色彩吧。
长期失眠严重损坏了我的记忆力，我的记忆力之坏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而且，记忆力的严重衰退恐怕不光是因为长期失眠，也许还有遗传因素？我父亲高寿而逝，但去世前七八年深受脑萎缩之苦，由老人一天天变成无知的孩童，最后成了植物人。我曾在他病榻前伺候了整整三年，因此对智力衰退的痛苦有切身感受。西方科幻名篇《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我在阅读时曾激起极强烈的共鸣，这一点在我两个短篇《失去它的日子》和《血祭》中有真切的描写。我今天主动来这里谈自己也含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效法《阿尔吉侬》里的主人公，在脑萎缩前（万一我不幸言中）给后人留下一个清醒的自我剖析。
我曾听一位作家转达大刘的话，大刘说，在他的作品中科学是道具而在我的作品中科学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