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圃之乐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5-1
ISBN:9787020097739
作者:(德)赫尔曼.黑塞
页数:248页

章节摘录

承担一小块土地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住惯了,有一块你所喜爱的土地,让你在上面盖房子,不单只是让你看看、画画,而是让你也分享农夫和牧人简朴生活的福气,照着两千年来一成不变的务农历法作息起居,这就是我一向欣羡的好运。这种日子我固然在早年也曾经拥有过,却还不足以使我真正得着幸福。现在你看,这份好运再度降临,就掉在我怀里,好像成熟的栗子正好落在路人的帽子上,他只消剥开外壳就吃得着了。出乎一切意料之外,我再度定居下来,并且拥有一块虽非个人私产,却有权终生承租的土地。我们一开始就在上面盖房子,落成之后搬了进去,如今一切就绪,我又可以重新体验一段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农夫生活。这回我的心态不再像过去那样激动与热切,而是较无所谓地对待它,劳动时多讲究闲情逸致,常望着秋天篝火升起的蓝烟驰想,而不汲汲于垦荒和栽种。一如从前,我种了山楂树当做生篱,栽植树木、灌丛和花卉,尤其在当前这段再美好不过的夏秋之交的日子里,我几乎成天都耗在草地上和花园里,随便干点什么消磨时光,例如修剪灌木的枝桠、翻掘菜圃以待来春、耙扫小径、清洗井泉。在干活的时候,我在地上升起一个火堆,用来焚烧杂草、枯枝落叶、剪下的灌木萌蘖,以及新剥或枯干的栗子刺壳。

名人推荐

在流浪中体会温暖,在困厄中坚守达观去云南的时候,带了黑塞的《园圃之乐》。《园圃之乐》,节选汇集了黑塞的散文、诗作或者小说的片断,主题是耕读,是园圃之中的花草树木甲虫鸟蝶,还有醉心于这个冲淡世界的人们。多幅图片,或是黑塞的照片,或是黑塞手绘水彩画,雅致细腻。台湾译者,文风却不隔膜,有古雅之气,笔锋洗炼老到。 这本书,我读了两遍,一遍在路上,一遍是在归来后的床头。第二遍阅读,依然因黑塞的观察入微和细腻描绘而惊喜,想来虽然黑塞的文字大大著名于他的画,但习画与写作确实可以相辅相成。在黑塞这里,众生平等,花草树木甲虫鸟蝶,和人一样,有着各自的历程和情感,有着亮丽的色彩和丰富的肢体语言。他们都是生命之镜,照见不同的生命模式,照见自然的生息和智慧。他享受自然赐予的一切,而欢快之中脱不了忧郁。他的理想是“按照内心自然产生的愿望去生活”,也知道这么做的艰难。我想,这份艰难,不只在于世事蒙尘,也在于这混乱的世间有时候令内心混沌晦暗。在入世与出世之间徘徊:入世要忍受世俗的压力,出世要面对逃避的责问。和平时期,园圃让人沉静安歇,权当出世,只去领会自然的启示,春去冬来生生不息。战争时期,纵然淡然,因着细腻深刻的感悟力,责任和道义始终无法舍弃,入世是不二的选择,对园圃的描绘和倾力关注在此停歇,但看悲欢离愁如四季轮回,静静流淌。于是,在流浪中体会温暖,在困厄中坚守达观,不离不弃。 《园圃之乐》倒数第二篇,是黑塞未完成的小说,主角的父亲是位学者,同黑塞一样,醉心园艺,并将中国先哲引为知音。我曾经发现,中国古典哲学,常常是西方小说家们迷茫的主人公的最后出路,毛姆如此,黑塞如此,就连垮掉的一代的凯鲁亚克,也如此。我也发现,他们写到中国古典哲学,似乎总是浅尝辄止,不能力透纸背。最近读《老子心解》,第二遍,慢慢觉得也许不是或不全是因为他们没有悟透中国古典哲学,而是中国古典哲学本身的微妙精巧难以明言,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可道非常道”。就好像我可以写下《园圃之乐》的读后感,却只怕永远无法写下《老子心解》的读后感,尽管后者在我心里开了一扇窗,透过照进窗口的阳光,我已然看见浮尘,改变了生活。在路上的时候,读《园圃之乐》这样的散文集,最是惬意不过。少云曾经问我,是不是带着电脑随时记录观感而成游记。不是的,没有在当时记录,也不需要在当时记录。就如秋那桶明晃晃的春日阳光下,面对着雪山和麦田,在黑塞的字里行间体会自然的恒久美妙,和眼前的美好农舍如此契合,植入我心。 那些静谧安宁的时刻,就此如胶片般在内心定格,永难淡忘。每每忆起,便是连串回闪的镜头,眼神飘移之间心念流转,是充满着恬然喜悦的绚丽画卷。 ——睡虫

媒体关注与评论

《园圃之乐》,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田园作品首度辑成专书。编选者孚克・米谢尔斯在后记中讲了一桩惊世骇俗的趣事:自幼热爱阅读、饱览群书、后来又经营过书店的黑塞,在拥有自己第一座农园后,亲自铺设的走道,地基却是用大量文学书刊来做的!因为他的书评广受欢迎,很多出版商都主动寄书请他评论,数量庞大,他就把无用的图书清出来,为花园小道“垫底”。我喜欢这则“现代西洋世说新语”,觉得黑塞的举动,上对文学与生活的关系,下对泛滥的出版和书评,都大有象征意味。当然,更主要是作为一个植物爱恋者,我对黑塞的洒脱性情和花木生涯,对这本别致的选集,甚感亲切喜爱。黑塞钟情躬耕,长年流连于山水间乡村里,一生所居处,几乎都有可供其栽种蔬果的园圃、或至少可欣赏草木的花园,写作之余,着迷于打理花草园艺。此书选辑了这方面内容的散文、诗歌、小说、回忆录、书信等40多篇(组),插附一批黑塞在花园农庄中种植采收、徜徉休憩的照片,及其手绘的园圃植物水彩画等。――这是一本静静的小书,一如黑塞画的那些田园小品,稚拙而安宁,鲜美而淡雅。它不会是让人扔去填埋地底的纸本垃圾,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它又正属于奠基建造心灵园圃的好书,你可以在上面栽花植树。编选者后记用“在园圃中栽植诗意与哲思”这样的题目,来概括黑塞,指出:黑塞重视园圃之乐,有童年的影响,有晚年的保健需要,但更是他对现代工业化持保留态度、与城市物质文明疏离的一种自觉体现,追求“顺应自然律法与准则”、“与大自然结合、简单而质朴的生活”。对于童年在家乡的园畦生活,黑塞多篇诗文都表达了留恋怀念,常作《故园忆往》。但他对住过的每处居所亦皆感情深厚,同样时时带着感激去忆念记写,而那感情相当大一部分是对于植物的:“园中每棵树都是我的朋友……”甚至为了一棵繁花满树的南欧紫荆,让他决定选择某处房子。更重要的是,他既爱索居僻处,也爱旅行漂游;既是“农民”,也是“流浪汉”。因此,他对故乡(以及各处家园)的怀恋,其实更主要是对一种与花木相伴的自由生活、像花木一样的精神境界的怀恋。与植物共在,让黑塞常常得到生命的领悟:他从《花的一生》中“学习如何把握#好梦相随的短短一生”;在《园圃春望》时看到生命是无常的,却又不断轮回,滋养下一代;在《浇花》时想到,我们于疯狂的世道也可以、且应该欣赏美好事物(他写给儿子的一封信中还谈到,“生活在明天可能就会毁灭的世界上”,却应取野花的态度:“依旧认真地长出小叶和花苞……全都一丝不苟,而且无不尽其妍美”);在《梦中的家》里明白,种植花草“对不完美的结果还要能够欢喜接纳才行”,“没有任何一丛小树会按照你所想要的样子生长”。所以,当《田园将芜》,杂草野树侵入花园,他会在懊恼之余“带着惊异与欢愉,欣赏野生植物世界的蓬勃生机”……如是,种种感悟化为豁然的欣悦,使他写下《树木的礼赞》。在这篇优美深邃的短文中,黑塞赞美树木是人的典范,它们“坚持着一个生命目标:按照各自与生俱来的律则去实践、呈现自己独特的体态,成就自我”。每棵树身上每一个细节都不与其他树雷同:“要以天生的殊相呈现永恒。”文章最后说:“人类果能以树为师,听它的训诲,那么不必时时以变成树木为念――除了扮好自己的角色之外,他将不再觊觎成为别人。这正是一个人的原乡,是他的福分。”这就是他从植物中明悟的、或者说他与植物相契的,一种自由、独立的精神境界。黑塞身逢动荡乱世,还经历过家庭悲剧,与前妻都几乎精神失常;他的小说名著,往往展示了心灵分裂的痛苦迷茫,反映了克服内心危机的精神探索。而田园生活和劳作,正给了他一种精神寄托与慰藉。因此,他对花草树木不止于欣赏和领悟,而是亲历亲为地投入,在写《花香八帖》之外还写《植树日志》,多次强调“园子一定得要亲自开垦,亲手种植和照顾”,《园圃春望》一文,更将自己作为忙碌的农园主人,与那些止于走马看花的悠闲的“健行者和喜爱野外的周日游客”划分开来,认为园圃劳役之乐,不下于文学创作。关于这种莳花务农的生活,及其所体现的生命价值,《承担一小块土地》是黑塞的最佳自状与宣言:“有一块你所喜爱的土地,让你也分享农夫和牧人简朴生活的福气,照着两千年来一成不变的务农历法作息起居,这就是我一向欣羡的好运。”“我喜欢成天与花草树木为伍,能够亲近大地与清泉,并承担一小块土地,为上面的五十棵大树、几座花圃,还有无花果和桃子等果树,善尽照顾的职责。”“这种生活但知有辛勤,有劳苦,却没有汲汲营营的根本的烦忧,因为它是以虔诚为基础,信赖土地、雨水和空气的大能,信赖四季的递移与动植物的生命力量。……心平气和,不忮不求。”有着对生命超然理性的心胸,有着对农事的切身实践,这样的“形而上”和“形而下”,使黑塞的感性文笔不致空泛、虚浮、腻人,而能扎实、宽厚、可亲。此外还有一份“形而中”,是他对社会现实的参与意识。如写夏玉兰与小矮柏的《对比》,从花木转到时事,在举国一片乐观主义思潮中表达了对未来的忧思――后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证实了黑塞此文的先见之明。正如身为黑塞研究专家的编选者在后记指出的:黑塞“醉心于大自然”、“致力于畎亩”,并不代表“思想落伍”、“逃避现实生活挑战”(这是一度有人对黑塞的非议),事实上,他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与时代共渡苦难”,对社会时政从笔墨批评到亲身介入,有过“以匹夫之力对抗超级强权所制造的集体灾难”的义举。编选者为黑塞辩护后指出:“他在作品中一贯流露的那种不与流俗妥协的悠闲与从容,正是有意遏阻贻害不浅的积极主义,同时也提醒人们,在现今世界的乱象之外,大自然仍有值得信赖的秩序。”这话说得很好。更好的是黑塞的自述:在记述自己盘桓田园的日常生活的长诗《园圃时刻》中,他谈到自己喜欢传统农技,虽费时耗力,却对土地有益,也使人在此过程中可以冥思;由此联想到,自己“叨上天之眷顾……被时代遗忘,得以悠然俯仰于天地间#享受前人常有的出神或驰想的光阴#如今世人不复有此闲情逸致,时间似乎相当宝贵#虚度光阴被视为恶习,我所描述的生活现状专家们称之为‘内缩倾向’#是规避自己生命责任#耽溺于个人遐想的懦夫行径……”他却不为所动,“仍旧尽其在我,以心灵的澄静对抗世道”。是的,种种毁誉并不能改变黑塞,在尽了对社会、对世道的责任后,他“尽其在我”,宁取“消极”,退隐到田园花木中。就像全书最后一篇带着童话色彩的《鸢尾花》,主人公经过无数摸索,最终抛弃世俗的一切,走进那湛蓝的花心,觅得自我灵魂的澄净天地。《鸢尾花》确是关于追寻人生真谛的“一则寓言”,编选者以之压卷,是别具匠心的。全书的其他编排也都很用心,黑塞是园圃和植物的解人,孚克•米谢尔斯亦可谓黑塞的解人。还要特别一提的是,本书的中文译笔极为典雅(译者陈明哲是台湾大学森林系学士、森林研究所硕士,现为自由作家),使这册《园圃之乐》添上独特色彩,让我们更得隽永的文字享受。――我们或者没有黑塞“承担一小块土地”那种可“欣羡的好运”,但至少,能从此书中感受浮华乱象之外仍有另一种生活态度,有如农事,有如植物。——《中华读书报》

后记

在园圃中栽植诗意与哲思孚克•米谢尔斯对喜爱大自然的人而言,不时能碰见一只狐狸或一只布谷鸟,同时有机会稍加端详,这便足以令他感到惊喜,并视为一次小小的奇遇。这意味着在邂逅的当下,这只动物对凶残人类的畏惧感暂时消失了;抑或是这个人返璞归真,回复自己在洪荒时期质朴无邪的天性。摘自赫尔曼•黑塞的《鸟》一九五八年七月初,也就是在八十岁生日的翌年,穿着务农衣裤、头戴草帽、敞开衬衫领口的赫尔曼•黑塞,登上了新闻杂志《明镜周刊》的封面。这张极具特色的肖像照,是二十多年前由他儿子马丁所拍摄的,画面上的主人翁以亲切而狐疑的眼神,透过圆形镍框眼镜盯着读者,仿佛要试探人们是否觉察到肖像的警醒表情,与该刊编辑为照片所下的注脚——“在园亭中”——存在着矛盾。在那一期的杂志里,《明镜周刊》以一篇题为“菜畦间的赫尔曼•黑塞”的专题报导,附会了他的传奇。这篇报导一方面既未下过工夫深入研究,另一方面又以讹传讹;文章内容与其说是事实,毋宁说是那位匿名作者一厢情愿的想法。登出这样的文章,不仅有违该杂志一向标榜的自我期许,而且把主人翁矮化为一介滑稽园农,更唐突了他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重镇地位。此文读来固不免有陈腐难耐之感,对每一位认真而有心与言其事的读者,也是一种亵渎。而这样一幅描绘他在所谓“堤诺契山丘间的园丁生活”的失实漫画,也就在往后数十年间,为黑塞在德国人心目中定下了学术界不感兴趣、新闻界却过度渲染的基调。这意味着有人处心积虑要贬抑这位作家,将他那与世无争的“卑微老农的园圃乐趣”,“排除在世界文学的国际舞台之外”(引自《明镜周刊》)。黑塞去世之后,他的作品在短短几年内开始风行于全球各地,其大受欢迎的程度,不仅二十世纪德语诗人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并且出人意表地在世界文学观念上成就了一家之言。这时,这批学究又吃不消了。他们或率尔操觚地挺身抗辩,或收敛便给的口舌,以一贯应付突发状况的伎俩,刻意保持缄默。令人扼腕的是,我们不得不看着这么一则信手拈来,凡是稍微严谨的研究报告都不屑一顾的传奇,取代了诗人较为忠实的形象。尤有甚者,或许人们的确受到《明镜周刊》这幅“理想写照”的蛊惑,因而黑塞过去在六十家报章杂志上所发表、他自己也不曾搜集完整的大量时事评论,至今仍无法结集出书。事实上,这批多达十卷的政治、艺术评论和书简,适足以教一切批评他为遁世老农的谰言不攻自破。作家一旦醉心于大自然,或因致力于畎亩而符合狭隘保守的典型,很自然就被人们视为因思想落伍而百无一用的书生,或是逃避现实生活挑战的懦夫——从此以后,他们的一切作品只要和这个成见的框框相触,就会遭到人们排斥。因此,尽管这些年来赫尔曼•黑塞的作品在德语世界里已较为流行,同时在我们的学院和传播媒体等文史著作卖场上,他确实也比那些公认讨人喜欢的作家拥有更多的读者,但从公开做学术讨论的价值与影响来看,他在自己母语领域内的代表性,还是远低于世界其他地方。一般而言,文化事业如果健全,艺术家的真正价值(正如反映在他们超越地域的广大影响上),应该要和他在本国受重视的程度一致。准此而观,像赫尔曼•黑塞,甚或斯蒂芬•茨威格,在当代文学领域里,都应是被研究得最透彻或最常被人讨论的作家。如今,随着黑塞的田园作品首度辑成专书,他那些随手摘记下但绝非肤浅贫乏的日常生活观感,能够重新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们更应该牢记他一直受到漠视的这一层背景。对科技抱持保留态度一九○三年,二十五岁的赫尔曼•黑塞发表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彼得•卡门钦德》。这本书使他名利双收,不仅得以摆脱做了八年之久的赖以谋生的职业,转而经营书店和古董行,后来甚至可以成为专业作家。然而早在工业化发轫的那个年代,他便藉由这部小说,与当时被视为进步和主流价值的机械文明唱反调。这本书所歌颂的,是在城镇化的趋势下备受威胁的大自然,以及顺应自然律法与准则的生活方式;凡是在这种天人合一氛围中俯仰成长的人,对大自然之不能幸免于文明的威胁,自是无法坐视。他的这部小说痛陈社会进步所造成的偏差,控诉日益机械化的外在环境对人心的压迫,以及反抗受马表和打卡钟管制而变得急促、呆板、形同被奴役的生活步调。甚至对于工业化最受称道的便利,亦即经由生产流程规划而得以减轻劳力负担和节省时间的种种好处,黑塞本人也感到相当不安。他在一九○七年写给同侪作家雅各•夏夫纳的信上说:“机器也和所有工具一样:它们能够对某些善良和自主的人们提供帮助,同样也可以替千千万万的行尸走肉减轻工作负担。”他这种对于弗里德里希•乔治•容格所谓的“科技的完美”及早抱着保留态度的先见之明,不久之后就应验了——当时的掌权者乘工业化之利,在军事和政治宣传上大肆滥用,操控民众的思想行为,并制造出史无前例的巨大战祸。只此一端,便足以证明黑塞并非杞人忧天,而后来高速动力化的滥垦盗伐行为对生态环境的贻害,则更是不在话下了。与现实世界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彼得•卡门钦德》的天地。黑塞以丝毫不带感伤的笔触和生动逼真的白描,摹写受到所谓日常要务之排挤而鲜少被人眷顾的大自然,使人们再度想起自身源出的地方。在这本书里,大自然又活跃于字里行间,使读者能够直接与它交流,并透过那位周日漫游者对它的强烈热爱,衬显它那引人入胜的魅力:“许多人说,”《彼得•卡门钦德》一书中这么写道,“他们‘喜爱大自然’——这意味着他们并不讨厌时而投入周遭美景的怀抱。他们走出户外悦赏大地之美,行过青翠的草坡,摘一把鲜花和几许枝桠,也许随手就扔了,要不就带回家,看着它们凋萎。这就是他们喜爱大自然的方式。每逢周日,只要天气不错,他们就重温这份自然之爱,而且打心底里由衷地感动。”写作与生活深相契合不论关心的对象是植物、动物,或残障的邻居波比,他这种替弱势者仗义执言的行径,使他这部处女作及后来的几部作品,都成为年轻人和警觉到“成长极限”的有识之士的研讨读物。的确,连工业界的代表人物,如通用电力公司总裁亦即后来的国家外交部长瓦尔特•拉腾瑙,也曾为文肯定这位年轻作家。这篇于一九○四年刊登在《未来》杂志的评论说:“最可贵的是作者对天地所孕育的万物怀着博爱的情操。当他描写太阳和云彩,山峦与湖泊,树木、花草以及一切的生物,并由衷赞叹时,词句中流泻的充满情感与思想的诚挚心声,是那样熟悉亲切,那样流畅、清新与高雅。”在他这篇唯一公开发表的书评里,拉腾瑙最早窥见洋溢于黑塞往后所有作品(尤其是存在于诗作中)的特殊气质:黑塞的诗作之所以感人,不在于形式或内容的创新,而在于真诚写出他独特的经历与感受;他对看似习以为常的事物详加观照,发掘深入而真实的新意。这种写作与生活体验的深相契合,也与赫尔曼•黑塞所过的另类生活形态十分一致。《彼得•卡门钦德》问世后不久,他不只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甚至只要写作收入尚能口,他还刻意经营它。就像书中主人翁——出身于巴塞尔市的彼得•卡门钦德——之卜居于尼米孔村(一称西西孔,也就是位于费瓦德斯塔特湖畔的维茨瑙),黑塞在一九○四年与巴塞尔市执业律师的女儿玛莉亚•贝诺里结婚之后,便从城里搬到位于博登湖畔的一个小村落盖恩霍芬,当时那里算是相当与世隔绝,人口还不到三百。他在一间小小的农舍里定居下来,打算在那里依照托尔斯泰、梭罗和英国社会改革家威廉•莫里斯的理念,“过一种远离城市、与大自然结合、简单而质朴的生活”。他的这个行动,也是想摆脱文明世界的诸多枷锁,弃绝它所提供的满足物欲的种种代用品,希望能够自食其力,做到自给自足。除此之外,当时的他,内心已对生活环境的原始质朴产生了强烈的向往:“我从来不懂如何轻松安逸地过日子,却始终有一套艺术,也就是讲究住得美好的艺术任我发挥。打从我有能力为自己选择住所的时候起,我总能居住得格外美好。有时房子实在简陋,一点儿也谈不上舒适,但是在我窗前总是拥有一大片宽广开阔、极具特色的风景……对我来说,感官所及的周遭之内如果没有起码的自然素材,或看不到真实的景致,我是住不下去的。我完全无法生活在现代化的都市里,置身于冷漠无情的实用建筑之中;那里四处是纸糊的板壁和贴皮的仿木料,替代品与假象充斥。如果在那里面生活,我想我很快就会死去。”打造自己的园艺乐园黑塞当时尚未拥有自己的庭园,因为这栋位于教堂所在地的小农舍,只够他沿着屋子边缘摆放一条狭长的花坛,简单种些花草和醋栗灌丛。可是在一九○五年他的长子诞生之后,这栋隔间原就有限的屋子(没有电力和自来水,用水得自村里的井泉处汲取)就开始显得更窄小了;于是他在村庄外面买了一块地,并且在一九○七年建了属于自己的屋子。这块地的面积够大,还能容他辟建一片庭园。这是黑塞生平拥有的第一座农园。它不仅足够提供这个小家庭日常所需的大部分蔬果,更实现了他长久以来所渴慕的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根植于童年——当时在卡尔维主教街老家后面的坡地上,他母亲曾经把一小块园畦拨给才九岁大的黑塞,交由他自己去栽种照顾。对于这座童年农园的怀念,对于在那里以嬉戏的童心所体验的生物世界法则、生命的消长、个体的成熟与蜕变,所邂逅的花、鸟、蜥蜴和蝴蝶……这一切的一切,他的记忆必然十分深刻,因为它们始终影响着他的创作,甚至是最后写成的若干诗篇(其中之一为《千年之前》,见本书)。因此我们不难领会黑塞的为父心情,不论是最早在这博登湖畔新辟的第一座农园,或是后来在伯尔尼的住家,他都迫不及待要在自己的孩子们开始能够感受印象的小小年纪,便让他们尽量和大自然直接接触。从他太太米亚用相机拍下来的许多照片里,可以看到他四岁大的长子布鲁诺拿着玩具圆锹,煞有介事地模仿爸爸掘土的动作。她还在日记里写道:“布鲁诺的爷爷送给他一套小农具,所以现在他满心欢喜,可以好好帮他爸爸在园子里干活了。他把他爸爸的一举一动都学得像极了,照样拿脚在圆锹上一踩,一下子就把土块铲碎了——简直熟练得不得了!有一回,他一大早起来就去找爸爸说:‘爸爸!来嘛!布奇拜要挖土,你快来帮忙!’”他爸爸还常常在园子里生火,焚烧枯枝落叶。有一回黑塞手边正好没有火柴,只见布鲁诺跑去摘来一朵金莲花说:“爸爸,你看!我有火呢!”曾经到过盖恩霍芬这座农园的访客,对黑塞心血灌溉的成果,对那里的多产与丰美的田园气息,对那争奇斗妍的花坛、多达三十余株的果树和两侧向日葵扶疏的小径,无不津津乐道。其中有一位在格拉里榭农村寄宿学校(就设在邻近的湖畔)任教的年轻老师,还在几十年之后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洛桑日报》上《假期结束时》,查理•克勒克撰,《洛桑日报》一九四四年二月五日。。他说当黑塞领着他走上园子那条以细砂铺就的主要走道上时,还郑重提醒他:“请你特别注意这条走道铺得多么坚实。在这片细砂下面,我打了很棒的地基。不过我埋的可不是石头,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当代所有德语文学作品呢!”他在一九四四年九月写给他最小儿子的一封信里,也证实了这段插曲:“我们在盖恩霍芬有很多细砂,但是却没有石头。所以我拿许多无用的书籍和大量的杂志来铺垫那条走道。”他的这个点子可说是既实用,又惊世骇俗。由于他的书评一向有广大的读者,当时有许多出版商主动寄书请他评论,这类的书籍每年大约有五百本之多,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出清一些图书来“垫底”。卜居于盖恩霍芬的这段时期,黑塞所写的书信大都洋溢着一种挣脱旧俗的兴致,经常迸发略带新奇和放任的强烈灵感。他喜欢以刻意简约的生活方式,横眉冷对德国威廉二世时代奢华的上流社会阶级意识,同时又爱以简洁实用的文字风格,质疑同辈知识分子的高蹈与做作。大约就在他唾弃一切华丽浮夸习气的这个时期,他的第一篇农园体验报告——《园圃春望》也问世了。这篇文章广泛地谈到了一位文学作家因园艺工作而兴发的感触:“从事园艺的乐趣大抵与创作欲和创作快感相似。人们可以在一小块土地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去耕耘,种出自己夏天爱吃的水果、爱看的颜色、爱闻的香味。人们可以在一小畦花坛或几平方公尺的裸地上,创造出缤纷灿烂的层层色彩……”与他差不多同一个时期,奥地利诗人胡戈•封•霍夫曼斯塔尔也写下了他对花园的观感:“世上再没有任何一种作为能够如此贴切于诗人的创作,那就是依照自己的想像去构建一小块生意盎然的大自然。”他进一步写道,“因为园丁所做的事,就像诗人运用词汇一样:他把那些素材整合起来,使它们变得新颖而独特,同时首次产生了自己的意义和内涵。”战事中断园艺生活然而就在多年梦想差堪实现之际,黑塞那永远在定居与云游之间摆荡的天性,早已先一步透露了后来多次搬迁的征兆。一九○八年他寄往巴塞尔的信件上就已经有了下面这番话了:“此刻我正为自己这片农园首次收成的水果和蔬菜而兴奋,心里对远方的向往却也并未消失。”而当画家弗兰茨•费特问他在新家园子里可也养蜂的时候,他表明了不愿受到羁绊的想法:“我没养蜜蜂。除了猫以外,我也不养其他宠物。我对任何动物都很喜爱,却不曾亲自饲养,因为那对我而言是一项不堪负荷的重任。你要不就得放弃旅行等等的活动,天天守着它们,照顾它们;要不就得将它们托给朋友,一路上牵肠挂肚,深感歉疚。”而从这个时候起,黑塞旅行的次数更为频繁。首先因为出任一份文化杂志的共同编委而前往慕尼黑,继而转往意大利,随后又在德国境内四处举行作品朗诵会,甚至还曾远赴维也纳和布拉格。后来又在锡兰和印尼停留了三个月之久,回来之后他便决定告别博登湖畔这栋已住了五年的第一个自建住家(同时也“为了逃避漫长寂寥的冬季”),再度搬到瑞士去。在那年生日当天,黑塞写道:“为了好好欢度最后这个夏天,我特别在这园子里种了几百株大丽菊、锦葵和石竹。”另外,搬家前不久,他在一九一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写信向伯尔尼的作家朋友海因里希•沃尔夫冈•赛德尔做一番概述时,语气中也不免流露感伤:“你将会十分满意邮差将你的包裹送达的这个地方。我这儿有大片的草地,窗前延展着几十公里的湖景,房子四周有我的农园。我在里面种了许多大丽菊、向日葵、锦葵和石竹,还有我的三个小毛头所偏爱,能结黑莓的覆盆子。我在这儿生活的外在条件是如此赏心悦目而令人留恋,但不知到了伯尔尼,我还能不能拥有这儿的一半运气?固然我在远离伯尔尼的郊外租了一间稍欠维修的小小乡下老房子,有一片农园和不少老树;但目前我对旧宅的不舍之情,当然还是比对新居的向往来得强烈。”即将搬入的这栋房子,原为黑塞甫过世的画家朋友阿尔勃特•维尔提所拥有。它也有一座壮观的农园,足以和盖恩霍芬故居的园子相媲美;园内有一口古井,到处长着茂盛的灌丛;沿着阶梯,可通往一片椭圆形的草坪。黑塞固然也在信函和作品中描述过新居的农园,但是比起经常提及的博登湖畔那座园子,他对新园确实着墨甚少。一方面这可能是因为新居已应有尽有,不像一块才刚开垦的可耕地,因而没有太多余地供他满足个人的营造欲;另一方面我们应该考虑到,他搬进维尔提这栋有点破旧的别墅两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在战争期间,黑塞率先提出许多时事评论和新闻方面的议案,杂务之多为平生所仅见;另外他还成立了战俘收容所伯尔尼总部——这些活动让他忙得几乎没有任何私生活的闲暇。也正是这个缘故,他在战前已经着手写作的短篇小说《梦中的家》(篇名采用了前屋主阿尔勃特•维尔提的一幅石版画)一直未能完成。这篇作品用文艺的手法描写他的伯尔尼农园,自然要比同一时期(一九一四年五月六日)写给住在柯恩塔的父亲和姊姊的信更富诗意。他在信上说道:“很可惜你们不能到我的阳台来看上一眼,要不你们就会望见一片椭圆形的草坪,房子南方墙角盛开着雪白的玉兰花,绕生了半圈屋舍的紫藤挂满了花串,旁边还长了一大丛紫丁香和其他灌木;下方的农园里,铃兰和郁金香绽放。接下来我打算把储藏在地下室的大丽菊移植到园子里。那些都是从盖恩霍芬带来的种苗,我在那儿还有更多这类花草,这回挖来了将近一百棵根株。这座园子不像盖恩霍芬那样杂草丛生,使得农事倍增辛苦,土质也好得太多;不过这里的鸟类和蜗牛相当猖獗,能把作物一下子吃得精光,我昨天傍晚种下的生菜莴苣头,今天一早就全都不见了。”四天之后,在写给曾邀他前访意大利的欧特玛•舍克的一张明信片上,他又提到了伯尔尼农园。这是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对该园所记的最后一笔:“你叫一个园丁在五月天里如何将息?到处杂草怒生,还要栽植大丽菊、扦插菜豆和小黄瓜、播种胡萝卜!我根本无能为力。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主宰了我们的生活!”与时代共渡苦难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一直到一九三一年,园圃农事再也不复成为黑塞写作的主题。那“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不只剥夺了欧洲人民的自由,也摧毁了黑塞的家庭。其实这番遭遇早已从他的长篇小说《洛斯哈德》、未完成的短篇小说《梦中的家》的片纸只字,以及稍后几年所写的童话《鸢尾花》里初现端倪,结局则是黑塞和他太太米亚先后都接受了长程的心理分析治疗。“他知道在那冰雪覆盖的绝壁后面,”早在一九一四年写作《梦中的家》时,他便在里面表达了远眺伯尔尼附近阿尔卑斯山脉的向往之情:“是一片美轮美奂的仙境,在上苍恩赐的丰美纯真里,人们的日子过得悠闲而美好。完美之神在那里栽种茂盛的鲜花,使那里洋溢着童真的天然气息;相反的,北方人的美却是从企望的痛苦与困思的执著里诞生。……他始终站在北方人这边,赞同割舍和永不止息的企望。”然而一直要到五年之后的一九一九年,他才得以从“冰雪覆盖的绝壁”里脱困出来,离开了家庭,重新以一个“穿着一条绽裂裤子的落魄文人”,展开他另一阶段的新生活。“在这期间发生了世界大战,我的自由、健康和家庭也全都完了。我学着用全新的观点来审视整个世界,特别是藉着与时代共渡苦难,以及透过心理分析治疗,我的心理状态有了全新的调整。”他在一九二○年一月六日写给路德维希•芬克的信上这么说。这时的赫尔曼•黑塞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像以前一样过着一般国民水准的生活,拥有自己的房子和庭园。他在一栋巴洛克式大宅院“高贵的废墟”里分租而居,一住就是十二年。这座大宅院坐落于卢加诺湖畔的山上,四周是一片地势陡峭的荒废公园,小说《克林索最后的夏季》曾经对这座废园做过描述。他在这里勤习绘画,有意成为一名画家,同时也努力笔耕——继小说《彷徨少年时》(又译《德米安》)让他东山再起,成为年轻一代的知名作家之后,他在这里又陆续完成了《流浪者之歌》、《荒原狼》和《纳尔齐斯与哥特蒙德》等三部长篇小说,开启了他写作生命的第三度复苏。直到一九三一年,五十四岁的黑塞得到苏黎世一位富裕朋友的资助,再度建盖了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并且和妮侬•都尔宾结婚。妮侬很能胜任黑塞不可或缺的伴侣角色,因为她明白,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幸福的意义无非就是让他能够为工作而活。人生至此,黑塞才敢重新营求在盖恩霍芬及后来在伯尔尼的那种耕读生活,而新居也有足够的地方让他开辟农园,只不过对黑塞而言,早年的农园是追求自给自足与摆脱物质文明的生活哲学的一部分,而此时的农园则有另一种略为不同于以往的功能。那几年里,黑塞的眼疾(他在一九○一年动过一次失败的手术。当时他因受了风寒,转变成泪腺炎)受到关节炎合并肌腱萎缩的影响而日益严重,长时间阅读或伏案写作,经常导致眼球括约肌痉挛和颜面上半部的剧烈神经痛,所以亟需一套能够恢复眼力的作息方式。过去这段时日,以绘画作为调剂的确对他的健康颇有帮助;然而画画终究还是需要眼球的紧张与视力的集中,长年下来仍是比户外劳动更容易令人疲劳。于是,此时农园里的活儿对他就别有一种“保健与经济”的双重意义了。一九五四年他在《复活节手记》里回顾道:“每当眼睛和脑部里的剧痛缠扰我的时候,我便需要换个方式,做做体力活儿。这些年来为了这个目的,我在园子里从事农艺和烧炭的假劳动,不只让身体活动有所变化,还能帮助冥想,发展思绪,以及专注于心神的调适。”他在一九三○年七月获赠的这块土地,面积广达一万一千平方公尺,雄踞于蒙塔娜拉村庄上方的南向山坡,可以饱览意大利境内群山环抱的湖谷;但若想辟建为农园,这片陡峭而多石的葡萄山坡却十分不宜。不过黑塞还是竭尽心力,运用一切园圃技巧达成了他的心愿。不与流俗妥协的从容正如黑塞的座右铭所言:“投注些许余暇,使大自然之力为我所用。”他的这块土地无需大幅整治,换言之,大致保留它原有的结构,只是利用腐殖质施肥、构筑挡土墙、辟建梯级植床和步道以利栽种、围起井垣……到后来居然改头换面,宛如一家正式营业的种苗园。他栽种了不少树木,还在林地边缘的二十几株栎树下设置了一座木球球道。他把这座农园的中央区仍保留为栽植葡萄的山坡,可以的话希望能将它租佃出去,但由于乏人问津,他只好雇了一名临时工来照顾。即便这样将就,到了收成季节,这座园子还是采收了七百公斤的葡萄,而且往后年年都有相当数量的产能。他把栽种鲜花、草莓、蔬菜、生菜和香草的植床设在低处的梯级上,高处狭窄的地方则种植葡萄。此时黑塞已经是一位“垂暮的老者”。他把和写作有关的事务优先放在下午和晚上来处理,所以他的“园圃时刻”照例排在大清早。他在这个时段里究竟如何从事农务,我们可以在同名的一篇叙事诗里找到答案(见本书《园圃时刻》一诗)。这首由数百句六音步诗行组成的诗篇,是一九三五年夏季七月,他为了祝贺姊姊阿德勒的六十岁生日而花了四天写就的。这种诗体可上溯至古典时期的希腊诗人荷马和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维吉尔等人;而在德国文学领域内,则有克洛卜斯托克、所罗门•葛斯纳和歌德(见诸《赫尔曼与多多泰》、《列那狐》),此外托马斯•曼也曾在《孩提之歌》里运用过。在所有诗体当中,用这种六音步格律的节奏感来描写安详惬意的田园风情,最适合黑塞语言的音乐性和丰富表情;但是当他那不合时宜的朴实田园生活和扰攘的时代精神发生格时,他也长于运用自己略为庄重的笔调,时时插入幽默反讽的词章。卡尔•寇恩对这一点想必也有同感。他在某次《园圃时刻》发行新版时做了这样的回顾:“处在当时的德国社会,你得略施巧计,才能避免盲从群众的呐喊和行动。这时费舍尔出版社推出了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名叫《园圃时刻》。它堪称为现今文人所不屑一顾的某个文学旁支的末代作品,而其创始者是古罗马诗人维吉尔。黑塞在这本雅致的书里所描述的,全是他在卢加诺湖畔山上的蒙塔娜拉农园里所经验的乐趣。那里还见不到附庸风雅的高级士绅,有的只是葡萄工人、园丁、农夫……还有他戴着那顶凹陷的宽边草帽往来其间,那草帽就像出入于大自然的法国风景大画家雷诺阿和塞尚所戴的那种……然而田园诗风格在当今是如此受到轻蔑,所以没有任何一位作家敢在强大的社会政治压力下,公然提倡这种逃避主义。”可是黑塞从未与这种压力妥协。他在一九三一年到一九四二年之间完成了长篇小说《玻璃珠游戏》,提出自己的另类世界观来对抗时潮。这个富有教育意义的模式,以毫不说教的科际整合方法,将政治上的极端化消弭于无形。他还打开自己家门,收留受到“政治意识形态”迫害的难民;对数以百计的移民和无数前来求助的访客,他也都剑及履及地给与有力的支持——或提供庇护处所,或仗义疏财,或充当顾问,或实际帮他们解决困难(诸如提供担保、鉴证、斡旋签证等等)——这还不包括他为答复寄自各个难民营和其他国家的求助书函而写的数千封查询与救济的回信呢!以匹夫之力对抗超级强权所制造的集体灾难,他的义举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就在这样颠沛造次的逆境里,黑塞寄情于农圃的田园诗歌问世了。他在作品中一贯流露的那种不与流俗妥协的悠闲与从容,正是有意遏阻贻害不浅的积极主义,同时也提醒人们,在现今世界的乱象之外,大自然仍有值得信赖的秩序,“一如花朵年年如期盛开于草原,历数千年而不曾爽约;而世界强权、朝代与国家则终将败亡,明朝便烟消云散。”这种于遽变中知常守恒的认识,为我们这些汲汲营营,或耽溺于声色犬马,或在政治上野心勃勃的世人提示了一个要点,使我们敢于质疑那“按照理念创造历史的野心。因为现今的世界既不是这样形成的……而这种强求……终将导致流血、暴力和战争……因此即便在最苦闷的年代,我们仍要尽可能以平和的心灵面对世事,始终与人为善,切勿只以世风日下为念。如此将会得到福报。”这种态度之发人深省,几乎与但问耕耘的路德的一句格言全然一致:“纵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我仍将栽下苹果树苗。”谨识于美因河畔法兰克福一九九一年八月

内容概要

德国作家。1877年生于施瓦本地区传教士家庭。1891年入神学校学习。1892年辍学,入文科中学学习。后当过书店伙计、塔钟制造厂机工。1899年在瑞士巴塞尔经营书店。1903年后专事文学创作。1911年去印度旅行,次年侨居瑞士。1923年入瑞士籍。194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1962年病逝于瑞士。代表作有《乡愁》  《在轮下》  《荒原狼》  《纳尔奇斯和哥尔德蒙》  《玻璃球游戏》  《生命之歌》等。

书籍目录

园圃春望九月即景故园忆往回首青春岁月外在世界的内心世界寄语舍弟忆博登湖畔故居花的一生风雨过后花朵亦不幸免龙胆花暮色中的白玫瑰石竹花花香八帖先春之花草原闲卧树木的礼赞修枝后的栎树告别博登湖古园惊梦老树的挽歌植树日志遗失的一把小刀夏季的尾声对比花梗百日草临秋感怀夏秋之交承担一小块土地园圃时刻桃树园丁的梦田园将芜耶稣受难日日记页如同失落的故乡——散见于黑塞书信中的园事随想狮子的哀求致友人的园事小记千年之前梦中的家鸢尾花——一则寓言后记 在园圃中栽植诗意与哲思 孚克•米谢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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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园圃之乐》是德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黑塞的诗文选。在天下多事、杀伐不已的动荡之年,黑塞退隐山间,在耕读生涯中觅得些许宁静。作者长年与园中花木为伍,伴着它们度过晨昏寒暑,见证着它们的荣枯消长。书中文字隽永清新,冲淡平和,得自作者对自然与生命的深切体悟,另有十余幅黑塞手绘水彩插图,画风淡雅,一如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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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向童年寻找救赎读赫尔曼 黑塞的《园圃之乐》慢吞吞地读完了赫尔曼 黑塞的《园圃之乐》,书本不厚,但速度如此慢,是因为读过一段之后,就放下书,发发呆,脑海里想象作者笔下的园圃,田地,和面朝河谷,视野无比开阔的房子。偶尔还要查查他如数家珍似的频繁提起的那些植物,像金莲花啦,桂竹香啦,栎树啦,分别长什么样子。后记里研究黑塞作品的专家忙着给作者平反,说黑塞不是一个醉心于畎亩,弃世的作家。他还做了好多事情,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也写时事评论,鞭笞战争的残酷,在伯尔尼组织成立了战俘收容所,等等,等等。岂知,读者并不是以这些来评价黑塞的。他们爱他,只因为他的文字,不管他是隐者,还是斗士。黑塞的一生,有三个主要居所。无一例外,这些房子都有一个园子。患眼疾的黑塞通过给树木剪枝,除野草这样户外体力劳动缓和病痛。定居瑞士之后,他给友人写信“很可惜你们不能到我的阳台来看一眼,要不你们就会望见一片椭圆形的草坪,房子南方墙角盛开着雪白的玉兰花,绕生了半圈屋舍的紫藤挂满了花串,旁边还长了一大丛紫丁香和其他灌木;下方的农园里,铃兰和郁金香绽放...”出生于书香门第的黑塞在祖父和父亲母亲的文化熏陶下长大,青年时期云游各国,从欧洲到东南亚,对东方哲学尤其感兴趣。从他的文字和哲思间总能看到对古中国道家思想的向往。他曾给儿子讲中国有这样一群人,在世俗中娶妻生子,做活谋生,待到老年,仿佛顿悟了一般,放弃一切,两袖清风地入了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在未完成的短篇《梦中的家》里,他描写归隐之地:“一片美轮美奂的仙境,在上苍恩赐的丰美纯真里,人们的日子过得悠闲美好。完美之神在那里栽种茂盛的鲜花,使那里洋溢着童真的天然气息...”而这正是他的居住地,瑞士的写照。在纳粹铁蹄践踏欧洲大陆之时,只有这里未被染指。只为了窗外能望见卢加诺地区的山峦和草原,年迈的黑塞独居在一座古老的城堡里,心甘情愿地挨过夏日闷热和冬日严寒。与自然的亲近赋予了黑塞无限灵感。他的文字里总能闻到花香,看到蝶舞,疾风骤雨过后,放晴的天空。领略了黑塞的田园散文,才知道什么叫做诗情画意。他是诗人,也是画家。这本《园圃之乐》里收录了他的诗作和钢笔淡彩画。无论是何种形式的作品,黑塞的主题永远不离自然和童年。在《回首青春岁月》这首短诗里,黑塞将童年比作花园“草上清泉溅迸,老树浓荫蓊郁”,每个人都一样,不可避免地,在成年后,作别承载着青春岁月的花园,背上行囊,远行。这一去,便意味着永远不复返。从此只能对着深锁的园门,遥遥相望,“清冷的故园里,枝梢簌簌作响”。黑塞认为,一旦抛弃了童年,也就抛弃了自我。《鸢尾花》是收录在这本书里的一则寓言。主人公安泽姆明显有着作者黑塞的影子。“打从孩提时代起,我一直有个嗜好---喜欢欣赏大自然里奇特的造型。我不只观察它们,还为它们特有的奇妙力量,为那芜杂而又深奥的语言所着迷。”与儿时的黑塞一样,安泽姆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花园,去探望他最心爱的鸢尾花。他也对蝴蝶和卵石说话,也和甲虫,蜥蜴做好朋友,但牢牢吸引他的,无疑是被母亲唤作“剑叶百合”的鸢尾花。他喜欢盯着花心向里面瞧,“中间有一根明亮的管子,一直向下通往花萼深处的蓝色神秘国度里”,那是花朵的心灵和思想栖息的地方。长大之后的安泽姆,离开了母亲和故乡,当上了人人尊敬的教授,生活平静安稳。直到他爱上了一位名叫伊丽丝的女子。伊丽丝,这名字,仿佛唤醒了他心底深处某个记忆。作为答应他求婚的前提条件,伊丽丝向安泽姆提了一个要求:“你有好几次对我说过,每当你念着我的名字,便似乎想起一些被你遗忘的,曾经对你是重要而神圣的事物。”去寻找吧!伊丽丝鼓励安泽姆。就这样,后者踏上了一趟漫长的旅程。他寻访到过的城市,向记忆里回溯,人渐渐变得消瘦,寡然,但偶尔,“他会突然感受到一股气息,像四月清晨的风或九月天的雾,他闻到了一种香气,尝到了某种味道,领略到,在身体上的什么地方,在皮肤,在眼睛,在心里,有个模糊而纤细的感觉。”然而,他始终没能跑赢死神,去世前,伊丽丝请求安泽姆不要停止寻找。恍惚寥落的安泽姆遵从爱人的嘱托,在山野乡间流浪,饿了以野生的莓子果腹,啜饮灌木树叶上的清露解渴,对着小石子说话,久久地看着花,溪流与湖泊,寒来暑往的过日子。直到他邂逅了一位老者,他守着一个绝壁罅隙,狭长而窄仄的通道,透着蓝色的光,一直向内沉坠而下,就像深入一朵巨大花冠的内心。不顾老人的劝阻,安泽姆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岩缝。“他闯入的是伊丽丝的心房,脚下轻踩的是母亲花园里剑叶百合的蓝色花杯;当他迎向眼前那片朦胧的金黄时,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全都恢复了...而他在小男孩时代所做的那个梦,也在这时候重新出现了。他踩着花壁一直往下走...安泽姆轻声地唱起歌来。小路默默地引着他往下走,回到他的故乡。”安泽姆一直都知道,伊丽丝,Iris,是鸢尾花的意思。只是,他把鸢尾花对自己的意义弄丢了。这篇寓言发表于1918年,第一世界大战硝烟渐歇的时候。它让人联想到同样写于战争尾声的作品,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今年是《小王子》出版70周年。BBC做了一期特别节目,邀请作家,学者,作者的亲戚,法国的和外国的读者,来解读他们从《小王子》里收获了什么。一个11岁的小姑娘说,《小王子》让她知道,要永远做孩子,即使将来长大了,也要记得自己曾经是孩子。《园圃之乐》的扉页,是作者黑塞的一张黑白照片,由他的儿子马丁于1935年拍摄。照片里的黑塞,戴着他那顶标志性的农夫草帽,稍稍倾斜着脑袋,透过圆框眼镜,睥睨镜头。像个孩子般顽皮。

精彩短评 (总计25条)

  •     体味黑塞在园圃中栽植的诗意与哲思,爱自然,爱生命。
  •     这个译文没有提挈诺之歌好 虽然看得出译者很努力了
  •     非常喜欢。全五星,在我的评价中可是不多见的。和以往所读到的那些知名作家的文学作品最大的不同就是黑塞的文字清新,平和,浅显易懂,像老朋友唠家常,同时又充满了诗意与哲思。这本书中所集结的作品大多创作于上世纪3,40年代,其时战事频发颠沛造次,黑塞寄情于农圃写出他独特的经历与感受。在现今世界的乱象之外,大自然仍有值得信赖的秩序,“一如花朵年年如期盛开于草原,历数千年而不曾爽约;而世界强权、朝代与国家则终将败亡,明朝便烟消云散”。
  •     大陆连正经搞翻译的都没几个,看看人家译的多美。
  •     2015第九本《园圃之乐》-赫尔曼•黑塞读完。终于明白富于智慧的心灵导师那诗意的气质和超脱的人生观从何而来,经营一个园子那其中包含的一切甚至大于经营一个国家,倾听四季的声音,呼唤每一朵花的名字,拿着铁锹和剪刀做决策呵护泥土中每一片叶子。世界沉溺于权力和斗争,人们开始追逐机械化的效率,可我这古怪的老师在堤诺契山丘选择宁静和文学,选择清醒和斗争,号召着青年回归心灵,走一条回归自然通往内在自我的路。大爱《鸢尾花》这篇寓言,隐含了人生的真理和一切。
  •     我的毕生所求,不过是为了回到源起之地
  •     “纵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我仍将栽下苹果树苗。”
  •     对持有相当时日的事物抱执忠诚
  •     世界还是要靠我们悲观主义者反过头来安慰啊
  •     不汲汲于时代的声色犬马,不降伏于娱乐至死的庸俗,黑塞在园圃之中,以原始的劳作体味生活的点滴,写下质朴的所想,有时候脱离时代、人群,特异让人反而明白什么是美!
  •     艳丽的阳光,浓郁的泥土之气。剩了最后一个长篇,要是此刻是夏天,窗外没有下雨,估计也没有心情读这种很有‘炎热感’的文字了吧。匆匆翻略感觉《梦中之家》要远超前半部分,待来日好好单读这一篇。
  •     鸢尾花看哭了
  •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     德国男版小森林
  •     “一个人只要想尽办法在这时代的炼狱里活下去,那就是治疗自怨自艾与自暴自弃的良药”
  •     诗《花的一生》解释了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公孙绿蕚名字的意义,整首诗也是其一生命运写照,不知金庸先生是否刚好读过这一首。
  •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朕家里没有一本黑塞了)
  •     耐人寻味的作品 尤其是放在历史背景下来读
  •     初拿起书本随意翻起扉页时并无甚感触,但待有时间坐下来细细翻过去,便忍不住一读再读,精致的翻译,流畅的笔触,细腻的心思,淳朴的自然,诗意的哲学,清新的田园。这个不断在探索在思考的诗人和画家啊,是生活的艺术家,内容和插图都美得不可方物。似陶潜,似王维,但这又是个青睐草木花卉的小老头。真可爱。
  •     【由于黑塞的书评拥有大量读者,每年,出版社们都会寄大量的书给他,请他写书评。不得已,他只好把这堆烂书用来铺地基。】哈哈好酷……
  •     不喜欢这个翻译,散文翻的有点怪
  •     “在我每次闻着一朵花的时候,我心里总是这么觉得,这花香应该是和某个非常美好而珍贵的东西有关的纪念物——那东西曾经为我所有,后来又从我这儿失落了。……我相信我们是为了寻找这个感觉而活在人世的。我们活着是要思索、探寻和谛听这个杳远的、失落的声音,在它背后是我们真正的家园。”
  •     他笔下园圃里的每个点点滴滴,都美的清新脱俗。你曾观察过的花心、花萼,沉淀在脑里的美丽,全都被黑塞勾起来。花与根,日与山,我都贪婪地摘录出来,仔细玩味。译者是森林学博士,文辞精准,甚合心意,感谢这样优美的呈现!
  •     半个月前读完,今日才有时间整理笔记。黑塞趋向田园之乐,也深明所处之境,既然清醒就不是规避之举、耽溺之为。因自然与人的运行中皆有一份神明在,所以共通而友。我爱森林,甚于一切其他自然。《树木的礼赞》一篇最有深鸣。“人类如果能以树为师,听它的训诲,那么不必时时以变成树木为念——除了办好自己的角色之外,他将不再觊觎成为别人。这正是一个人的原乡,是他的福分。”
  •     清新,自然。如果沒時間逛鄉下的花園,那就看這本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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