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卡门青》书评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1983.8
ISBN:SH10151-678
作者:赫尔曼·黑塞
页数:201页

山间的阳光射入谷底每一个最阴暗的角落

初读《彼得·卡门青》时对此书并没有很大的欣赏。或许是因为书中的一些沉闷之处让人感到乏味,也或许是因为作者写作时的过于年轻的年龄让我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但越往后读,一副和谐的画面在我的面前也就越发清晰,直到最后,心中充满了温暖。《彼得·卡门青》是一部最平凡不过的小说。小书的页数不超过两百页,字数也只有区区十万字,然而它所刻画的却几乎是主人公的一生。由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山区人,到一个在社会沉浮中打滚的书评人,最后又回归到故乡的山间。用的是最平淡的语言,人物也是最平淡不过的人,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它才会在读者的面前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这是其他任何一部回忆往事的小说都无法模仿得来的。卡门青的一生是小说的主线。少年时那火一样强烈却水一样腼腆的爱恋,让他沿着山峦峭壁攀爬,就为了摘那一朵热烈地开放着的杜鹃,但靠这汗水和血水换来的赠物却最后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女孩空无一人的家中。那是一颗纯洁的心的爱慕之情,这时的卡门青是一个尚未被这个世界的浑浊所浸泡的少年,什么都不能够了解。渐渐的,少年从身体的蜕变迎来了心理的蜕变。从和父亲在酒馆里和旁人嬉笑的那个时候开始,卡门青就不再是昔日的卡门青了。来到了城市的他认识了理查德。理查德当时的话实际上是一种暗示,也是黑塞的表白:“您是未受时尚沾染的人,是个多么令人羡慕的人哪!……一两年内,尼采也罢,诸如此类的人也罢,您都会知道的……”黑塞借理查德之口,实则是阐明了一个社会的现实,那就是这种随波逐流的社会风气,它有能力同化来到这个区域的一切人,而最恐怖的是,它就像是一种慢性药,服食时候会在不知不觉间腐化人的心灵。就在这样的城市中,人们生活、交际,盖上看似友善的假面具,和新朋友旧朋友谈笑风声。这是作者在本书中想要表达的内容之一,而之后与瘫痪者博比的相遇更是故事中很重要的一个情节。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卡门青对他的称呼前后有着明显的差别,从“残疾人”到“博比”,从“您”到“你”,这其中的转变十分可喜。与博比的友谊不是物质上的,是不带虚荣不带功利的,而是心灵上的交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博比与他故乡的上是非相似。都是纯洁,但能将一切看得透彻的。从书中人物的苍老和死亡,作者在读者的面前展现了时间的推移和世事的变迁,从不成熟走向成熟的过程,漂去一切浮躁虚荣的历程。在故事的最后,卡门青带着平淡的幸福叙述着他的生活:修补屋顶、回顾过去、舅舅康拉德……卡门青在阴湿积满灰尘的抽屉中看到了他从前怀着抱负写下的“巨著”的头几章——那是“我的毕生之作”。在我眼前是一幅画,在苍翠的山脚,倚靠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拿着沃州酒的酒杯,在和煦的阳光下细细回忆他的往事,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读书笔记

因此,我们的生活为人性显示其深邃与滑稽提供了足够的天地。只是这生活蒙上了一层永久性的纱幕——被掩饰起来的或者未被意识到的压抑感。对各种自然力的依赖,有着干不完的活计的生活的劳苦,随着时光的流逝,使得我们这个本来就在老化的一族人,都染上了沉思的癖好,虽说我们的严峻的脸配上沉思倒也不坏,但却沉思不出任何结果来,至少是没有令人欣快的结果。多数人介乎义人和罪人之间,如果这两种人有什么好处,他们都乐于分享。我父亲便是这多数人中的一个。一件蠢事,倘若不能使他既动心又不安,既蠢蠢欲动地想赞同干蠢事的人,又老想到自己是个从未失算因而留下污点的人,于是就摇摆不定,显得十分可笑。倘若做不到这一点,那末,这件蠢事就愚蠢得还不够到家。一个在山区长大的人,他可以长年研读哲学和自然史,并抛弃老态龙钟的上帝,但是,如果他有朝一日重又感触到了燥热风,或者听到一次雪崩折断树木的声响时,他胸中的心灵就会颤动,他就会想到上帝,想到死亡。我的善良的父亲这样做,所遵照的正是那种朴素的教育学,但他自己并不知道;生活本身就惯于按这种教育学来对付我们,不知哪一天会给我们送来一个晴天霹雳,并让我们事后去追思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恶行,竟惹得上苍降下神威。遗憾的是我从来不去回想,或者很少这样做,宁可泰然自若地,甚至倔强地承受那种分期分批的惩罚,也不按别人的愿望独自去悔过。我开始预感到,我仅仅眯缝着眼看到了一线天地,还没有把世界看个真切,并且山外有山,或挺立,或倾倒,还可能有大事正在发生,而有关的消息则从未传到我们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山坳里来过。同时,我心中有什么象指南针一样地在颤动,以一股不自觉的力量拚命指向那辽阔的远方。如今,当我看到浮云向着无边无涯的远方流浪时,我这才完全懂得了浮云的美和忧伤。但是我今天还象当年一样缺少成为一个八面玲珑、善于处世的人的素质。我早年偏狭地只同大地和动植物打交道,因此在我身上没有形成多少社交才能,而且现在还常常抱着幻想,这充分证明,我——很遗憾——是多么偏爱一种真正的动物的生活。十七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律师的女儿。她很美,值得我骄傲的是,我一生始终只同非常美貌的女性恋爱。我为她和其余的女性所受的苦恼,留待以后再叙。在那儿,歌德和莎士比亚所创造的人在我身边出没。一切人的本质中神性的一面和可笑的一面都显现在我的眼前:我们的矛盾分裂又不受约束的心灵之谜,世界历史的深奥本质,精神才智的非凡奇迹;就是这精神才智使我们短暂的时日焕发神采,并通过认识的力量把我们渺小的存在提高到必然和永恒的境界。尽管我感到这样做简直是在苦苦折磨自己,但我还是一直不断地让她的形象在我的眼前出现那么一瞬间,这形象是那么真切,那么栩栩如生,于是乎一个昏黑的热浪淹没了我的心,使我身上最远的脉络都感到了痛苦。我的这次初恋从未告一段落,而是象一个疑问,在我的青春岁月中时时响起,永远得不到解答;又象一位沉静的长姊,陪伴我经历了往后的多次恋爱。我眼看着平凡的日常生活奢求于人,张开大嘴,吞噬了我充沛的精力和傲气,使我恼火,使我疲倦。我心中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而是万分惊讶,充满敬畏,因为我得以看到了一个伟大的谜如何解开,一个生命的环如何轻微地颤动着合上。这种忧愁便是一个抱有梦想的孤独寂寥者的哀伤,时而袭来,或者一天,或者一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又卷土重来。渐渐地我对它已经习以为常,一如对一位亲密无间的女友,感到它并不折磨人心,不过是一种烦躁不安的疲惫困倦,而且自有它的甜蜜。我以为。爱情的存在是为了向我们表明,在忍受上我们能有多么坚强。但是这明智而自制的生活始终缄默不语,听凭我四处飘浮。它既不给我送来狂风,也不给我送来星星,而是等待我有朝一日磨去棱角,变得畏畏缩缩,忍气吞声。它听凭我去演骄傲自大的喜剧,不屑一顾地等待我这个迷途的孩子重新找到慈母为止。我必须想到,总会有一天他躺在临终的床上,我伶仃一人站在旁边,看着他的灵魂离去,而这灵魂却是我所陌生的,我从未努力去得到他的爱。过去我曾以为,自己不爱别人而为别人所爱,必定是一种特殊的享受。我现在才体会到,双手捧着呈献出来但得不到回赠的爱是多么令人羞愧痛苦。不过,一个外国女人爱上了我,希望我成为她的丈夫,对此我多少有点洋洋得意。此外,我的看法也慢慢改变了。我并不十分惋惜青春华年已过,自己渐趋成熟,跨入了这样的岁月:一个人将懂得把自己的一生看作是一段短短的行程,把自己看作是一个过客,他的行止以及最终消逝都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我从生活中和朋友那里所得到的要比我能给予的多得多,这就是我的命运。如今,一个对我来说是美好而喜悦的时期开始了。它的内容之丰富,将使我一生享用不尽。我有幸能清楚而深入地观察一个人的了不起的心灵,疾病、孤独、贫困、虐待都只象轻飘飘的浮云在这心灵之下一掠而过。我们用以糟蹋和败坏自己美好而短暂的生活的一切小小的恶习,狂怒、焦躁、猜疑、谎言,使我们变丑的一切令人恶心的龌龊的浓疮,在这个长期忍受深重苦难磨炼的人身上已经根除了。他既非智者也非天使,但他是一个富有理解力和献身精神的人,由于巨大的痛苦和匮乏,他学会了毫不羞愧地自感软弱,并听从上帝的安排。我看着一个人死去,他过去的一生唯有苦与爱。他感受着死神在他身上的劳作,可我却听到他象孩子似的在戏谑我看到,他的目光如何从万分的痛苦中射出来寻找我,不是为了向我乞求,而是为了鼓励我振作精神,为了让我看到痉挛和痛苦都损害不了的。保留在他身上的珍宝。这时,他的眼睛是那么大,使你不再看到他的枯萎的脸,而只看到他那对大眼睛的光芒。我在精神和所谓教养的王国里的几次曲折飞行,正好比我舅舅那次出名的帆船航行,只是我在金钱、精力和美好岁月上所付的代价要比他高。(结尾)对我来说。当作家同乡议员或者一道石坝的价值相当,或者稍高一点。可是,抵不上我那已成往事却又永不消失的生活。连同从苗条的罗西•吉尔坦纳到可怜的博比这所有可爱的人物形象。

少年-青年-中年-暮年

生活就是旷日持久的一点一滴的材料的搜集;少年的野性在心中觉醒,在大山和季风里欣赏自然各种玩味。横冲直撞,放声大笑,呻吟叹息,号叫着闯过山壑峡谷,吞噬山上的积雪,用它粗糙的双手拧弯坚韧的老松,折磨得它们叹息连连。青年-人生曾向我显示了它那日常的辛劳工作的一面,而今又突如其来地让抱有偏见的眼睛见到它那无限的深度,并将一次简单而又深刻的经验充实青春。书籍里的神秘意识是人世间未曾有过的,却又是真实的,而今要在被打动了的心中掀起浪涛,去经历它的改造自己的命运。青春不可缺少的恋爱-我所敬畏的美貌女子忍受甜蜜的苦恼,彻底地品尝男性的欢乐而纯真的友谊中年-在郊外莱茵河畔我的小屋里,我作了许多研究和思考。生活就这样在我身旁流逝而去,既无湍急的江河把我卷入,也无强烈的激情和同情炽热我的心,使我摆脱抑郁的梦。越来越热中于窥探事物的奥秘。我倾听在树冠里发出万千音响的风儿,在山壑里潺潺流动的溪水,在平原上悄悄逝去的平静江河。我知道,这些音响都是上帝的语言暮年- 我的看法也慢慢改变了。我并不十分惋惜青春华年已过,自己渐趋成熟,跨入了这样的岁月:一个人将懂得把自己的一生看作是一段短短的行程,把自己看作是一个过客,他的行止以及最终消逝都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他可以在自己的眼前保留一个人生的鹄的,一个心爱的梦想,但他再也不自以为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而是在人生的途中,经常给自己留出一些闲暇,毫不感到内疚地耽搁那么一天的路程,躺到草丛中,口吹一段小曲,无牵无挂地享受眼前的快活。

不是圣人,而是凡人

曾经看过一个书评,说毛姆这样的作家属“二流”作家。其原因说来也蹊跷或荒诞,他讲,这种作家之所以“二流”,是在他们的作品中,你无法找到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或是鲨威,套中人的别里科夫,这样个性鲜明,令人爱恨分明的角色,并通过鲜明的角色,来表达对当时环境的不满,对政治的讽刺以及对人类社会未来走向与发展的思考。他们只是将生活中的一些人讲给你听,人物的形象谈不上鲜明,个性也不突出,有令人爱也有令人狠的地方。而在看完荒原狼以及彼得•卡门青之后,我更加确信,我们所看到的黑塞大叔,又是一个这样的“二流”作家了。而我想,且不论几流,这样的作家,这样的小说人物形象是真实的。就像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样,我们总能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人性的闪光点,也能时不时被他们与生俱来的某些习惯所激怒。我们可以在到刀锋中看到艾略特的虚荣,也可以看到艾略特对于朋友的关切与尊敬;对于拉里,毛姆似乎也只是充满了尊敬之情,但是却没有呼吁也没有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像他一样,越过刀锋,踏上得救之道的,因为他知道那样是困难的。而在荒原狼中,开篇,我们看到的是狂傲不羁,充满狼性的荒原狼,他甚至是高傲的,有那么一瞬,他仿佛成了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笛卡尔,高尚的圣人莫扎特,甚至,他就是高高在上,嘲笑着睥睨者众生的尼采。而在卡门青中,情况又是及其相似。年幼的卡门青缺少了家人的呵护和爱,是那样的孤独无助,他喜欢大自然,喜欢独自爬上高耸的雪山,坐在山中眺望夕阳中远处的村庄,这样的他,在成年后,喜欢独处,即便是有了朋友,它也不是命运的宠儿,死神带走了他最要好的朋友。他爱过,但是却无法鼓起勇气去说出来,去争取,只得无助的看着它从眼前溜走而只能自己闷闷不乐甚至是懊恼。然而,无论是荒原狼,还是彼得卡门青,在书的后段,都会有一些平凡人的形象出现。他们不是圣人,他们不懂哲学,不懂大道理。但是他们却懂得爱,他们是社会的一份子。他们能够用自己的爱去关怀他人,并感染他人。他们是平庸的,而且也是令人憎恶的,即便不是平庸的,他们也是残破的,是令人厌恶的,就像是彼得•卡门青中的木匠以及木匠妻子的残疾人弟弟。但是他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唤起了卡门青的爱,荒原狼的人性,他们使得卡门青愿意接受他人,忍耐他人,并照顾他人。他们也使荒原狼去接受并不完满的“圣”,明白收音机中的音乐也是优美的,破铁发出的声音又有着别样的风味。而卡门青也对自己的父亲尽了孝道,尊敬他,并逐渐接受了在故乡小村庄的生活,也渐渐能够接受自己的才华被乡村的闭塞所埋没。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或者说是绝大多是人的生活就是平凡的。我们没有天赋去写出完美无瑕,点亮无数人前行道路的诗篇,更没有勇气去逃离周围的,充满压力的空气,家人期待的眼神,朋友攀比一般对于近况的问候而独身一人去印度修行以探寻人生的真谛。我们就不应去彷徨,去哀叹,去无奈。我们能做的也许就是安分守己。

世界美如斯——彼得卡门青读书笔记

唯有在不信上帝的时刻,我偶尔会觉得,那次为杜鹃花冒险,正如往后我全部的恋爱故事一样,全都是唐吉可德式的行为。我眼看着平凡的日常生活奢求于人,张开大嘴,吞噬了我充沛的精力和傲气,使我恼火,使我疲倦。这个小房间里一片寂静,渐渐地充满了初生的曙光。房屋和村庄都还在睡梦中,我竭力想象着自己如何陪伴死者的灵魂,越过房屋、村庄、湖泊、雪峰,去到凌晨时分那纯洁天空的清凉自由的境界。我心中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而是万分惊讶,充满敬畏,因为我得以看到了一个伟大的谜如何解开,一个生命的环如何轻微地颤动着合上。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他也平静了,害怕了,接着,我们两个走到母亲那边,这时,死亡的威力也攫住了他,使他的脸变得陌生而肃穆。然后,他向死者探过身去,开始非常轻地,象孩子般地啼哭,简直象一只小鸟,声音又尖又细。我听到燥热风远去,我看到遥远的、幸福的湖和岸在南方的色彩中辉耀。学习、创造、观察、漫游——丰富多彩的人生偷偷瞟了我一眼,我见到了它的光明灿烂,又像在少年时那样,有什么在我心中颤动,以莫名的巨大压力催迫我面向宏大的世界。一走出家乡冷清而压抑的空气,我便欢乐而自由地鼓动双翼。如果说我在以往的岁月中始终吃亏的话,那么,我唯一丰富地享受到的,是少年时奇特的、耽于幻想的乐趣。我宛如一名在林边鲜花盛开处休憩的年轻战士,生活在战斗与悠闲之间的幸福的不安之中;我好似一位充满预感的先知,站在黑暗的深渊边上,侧耳倾听激流和风暴的呼啸,并做好了精神准备,去聆听事物和生活的谐音。我捧着斟满的青春的酒杯幸福地痛饮,暗暗地为我所敬畏的美貌女子忍受甜蜜的苦恼,彻底地品尝男鞋的欢乐而纯真的友谊,这最珍贵的青春的幸福。我观看车水马龙的上流社会人士、招摇过市的花花公子、随处游逛的外国人。在我眼里,打扮时髦,趾高气扬的阔太太就好似养鸡场里的孔雀,漂亮、高傲,多少有点可笑。我本就不腼腆,只是呆板、固执,我毫不怀疑自己完全有能力彻底了解这种喧闹的都市生活,日后替自己在这中间找到一个牢靠的地位。我对着玫瑰色的向晚的天空唱起了无词歌,用各种各样的音调和换音法,高昂激越,欢快诱人。唱罢,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了,伸手指着群山侧耳倾听。从远方一座高山上传来了回答,轻微,延长,渐强,那是猎人或者浪游人的问候,我们高兴地静听着。在我们两个一起站着聆听的时候,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顿觉轻快,一种感觉流遍我的全身:我第一次站在一个朋友身边,两人一道远望这美的、满天玫瑰色晚霞的辽阔天宇。傍晚的湖开始了它的轻柔的色彩游戏,临日落前,我见到几座倔强的、泼辣的、锯齿状的阿尔卑斯山山峰从四散的雾气中显露出来。我那明镜似的快活的心灵,有时也蒙上忧愁的阴影,不过暂时还没有真正被扰乱。这种忧愁便是一个抱有梦想的孤独寂寥者的哀伤,时而袭来,或者一天,或者一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又卷土重来。渐渐地我对它已经习以为常,一如对一位亲密无间的女友,感到它并不折磨人心,不过是一种烦躁不安的疲惫困倦,而且只有它的甜蜜。但它夜间向我袭来时,我便几小时不睡,躺在窗台上,眼望着漆黑的湖,画在苍白的天幕上的群山的黑色轮廓,以及天空中美丽的星星。仿佛星星、群山、湖泊都在求索一个人,这个人能理解和说出它们的美以及它们的无声的存在着的苦恼,仿佛我便是这个人,仿佛我真正的使命便是在文学作品中表现这无声的自然。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可从来也没有想过,只是感觉到这美的、严肃的也焦躁地无声地要求着我,期待着我。我也从未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写过一点一滴。不过,我感觉到了自己对这些无声的声音负有一种责任,通常在过了这么一夜之后,我就一连数日独自外出徒步远行。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由此向默默恳求我的大地表示少许的爱,过后我自己又放声嘲笑这种想法。这样的浪游为我日后的生活打下了基础;在此后大部分的岁月里,我便成了这样一个浪游者,数星期或数月之久地游历许多个国家。我惯于只带不多的钱和一块面包去做徒步远行,白天孤独无伴地匆匆行走,也常常露宿旷野。一叶孤舟,燃着红灯,掠过湖面,朝漆黑的湖水投去几道跳跃的猩红色的光,除此之外,只有这里或那里从水中突起一道轮廓清淡、银灰色的狭长浪峰。高高的天空还是一片湛蓝,慢慢地把黯淡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驱赶出来,岸边或此或彼传来音乐和游园的欢乐人声。怠惰的湖水一口口吞着木浆,发出轻微的声响,别的船星星点点地撒在寂静的湖面上,模糊难辨。扁舟一叶,星星,温和平静的湖,全都使我忐忑不安,我仿佛觉得背后是美丽的舞台布景,而我将在舞台中央演一幕温情脉脉的戏。我感到惧怕,这寂静又使我感到压抑,因为我们两个都沉默无语,我于是用力地向前划去。他用美妙的诗填满可怜的人心。我在梦中始终见到前面有一个鹄的,一种幸福,一个圆满的结局。这究竟是什么,连我自己也不得而知。我只是感觉到,有朝一日生活的激流必定会将一件令人心花怒放的幸福冲到我的脚前,一种荣誉,或许是一次爱情,使我的渴望得到一种满足,使我的天性得到一次升华。我现在还只是个王室侍从,梦想着贵夫人、被封为骑士和获得更大的荣誉。生活就这样在我身旁流逝而去,既无湍急的江河把我卷入,也无强烈的激情和同情炽热我的心,使我摆脱抑郁的梦。

这是我的精神旗帜

上高中时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细腻敏感,某些方面又很张狂无束,大部分的感动来自大自然。读的是漓江的诺贝尔系列。这是我精神世界最最最最的那个源点。虽然我并不认为很多人会喜欢这片略显幼稚的文。可是我每次读到:开天辟地是神话。的时候,都是一次洗礼。

回家的路:《彼得•卡门青》(Peter Camenzind)

     也许,可以把它看作一曲古典主义的挽歌,可以把它看作一个人的自我救赎之路的求索,可以把它看作一连串对“神性”的召唤,当然,也可以听到生命的钟摆在“两个漆黑的深渊”之间的回荡。对于一部小说主题的提炼,有时会是愚蠢的,尤其是这部只有十万字的中篇小说。随着情节的进展,让思绪肆意流淌,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事从一个小村庄开始。那是夹在瑞士的一些岩石山之间的一个村落,村里有四分之三的人都姓“卡门青”,这个姓氏一页一页地填满了教堂的簿册,并见于教堂公墓的十字架上。周围的山峦在一年中不停变换自己的颜色,每年的春季,会有燥热风席卷过这片狭长的土地。对于村庄来说,这些变化都是无关紧要的。时间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效力,只能慢慢地腐蚀掉老旧的屋顶,或者让一些人渐渐老去。“长久身在客地的本乡人,又重返故里时,除去见到几家人家的旧房顶更新了,几家人家半新的房顶变旧了之外,再不会见到有什么变化;当年还健在的老人虽然已经亡故,但又有另外一些老人,居住在同样的农舍里,姓同样的姓,照看着同样是黑色头发的儿童,他们的相貌和举止,同在这段岁月里已故的那些人几乎毫无区别”。在村庄里,“每个人都起着自己的一份作用,能持续多久就多久,随后犹犹豫豫地加入到无用者的圈子里,最终无声无臭地沉没到黑暗的地下去”。彼得•卡门青是这村庄里的一个年轻人。    在他十岁零三个月的某个下午,登上了村子旁边的一座山峰,泽恩阿尔卑施托克山,这一天便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头顶宏大辽阔的天宇,面对无垠的视野。他被这一瞬间征服了。“我开始预感到,我仅仅眯缝着眼看到了一线天地,还没把世界看个真切,并且山外有山,或挺立,或倾倒……我心里有什么像指南针一样地在颤动,以一股不自觉的力量拼命指向那辽阔的远方。如今,当我看到浮云向着无边无际的远方流浪时,我这才完全懂得了浮云的美和忧伤”。他决定出走他乡。母亲去世之后,卡门青已经被人们当作成年人来看待的时候,他打点行装,出发了。多年之后,当他走过了苏黎士、巴塞尔、佛罗伦萨、米兰、巴黎……终于回到故乡的时候,时间在他的额头上留下足迹,他在渐渐衰老,而村庄,和村庄周围的山峰,一如昨日,不曾改变。“自从我的表兄弟库奥尼给我修短了胡子,自从我又穿着束皮带的裤子和衬衫东奔西跑以来,我在外表上也完全成了本地人;当我成为白发老人的时候,我也将不知不觉地继承我父亲在本村生活中所处的地位和他扮演的小角色”。    纳博科夫在他自传的开头用了一个意象,“我们的存在只是一条短暂的光缝,介于两片永恒的黑暗之间”。这个意象,同样可以用卡门青的村庄来代替。他在这里出生,最终也将安静地消失在这个村子里,只有教堂公墓十字架上的一个符号会告诉人们,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来过这个世界,尽管人们不会更多地想到,这个名字的背后,怎样走过一段充满着痛苦、欢欣、悲伤、阴郁和其他许多莫可名状的道路。在小说里,这个村庄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小说的开头,年轻的彼得•卡门青从这里出发了。其间曾经回过一次家乡,不久便又重新出走。最后,彼得•卡门青回到了家乡,并准备在这里渐渐衰老下去。在对村庄的叙述里,一些意味深长的事物不断重现,比如那条小木船,康拉德舅舅,和酗酒的父亲。年复一年的,父亲做着同样的工作,管理自己的菜园子,修理屋顶,每年春天给自己的小船涂上新漆。 父亲与村庄合为一体,随着时间和村口的河流一起向前缓缓流淌。康拉德舅舅是个不安分的人,总是会冒出各种希奇古怪的想法,比如给父亲的那条木船装上船帆,让它驶出大山,可惜,这些计划总是以失败告终,那条帆船在驶出一天后,被风吹坏,他拖着小船又回到村里,引得村民们议论纷纷,成为邻居口中的傻瓜。最后,彼得•卡门青回到家乡,康拉德舅舅已经垂垂老矣,时日无多。不过,他还在思考着自己的伟大计划,“他总是把食指衔在嘴里,在他的小屋里急匆匆地小步踱来踱去,晴天时老是远望湖水”,只是,这计划不再是他老伴岑青纳所想的那样,再去造一条船,而是如彼得•卡门青所想——如何快乐地离开这个世界.“这只是他疲倦了的灵魂现在想要一对翅膀,马上要飞到归宿处去了”,彼得•卡门青充满敬佩之情地呼喊道:“挂起船帆,老舅!”那条小船在每次对家乡的叙述中都会出现,第一次是康拉德舅舅给船装上了风帆,第二次是彼得•卡门青流浪的中途回家时,他驾起小船在湖面上游荡,那时小船已经开始漏水了;最后,当他回故乡安定下来的时候,小船已经不在了,与他流浪远方的欲望一起消失了。    彼得•卡门青的流浪,即是他寻找生命意义的一次漫长的旅行。第一次爬上山峰时,“心里有什么像指南针一样地在颤动,以一股不自觉的力量拼命指向那辽阔的远方”,对世界的强烈的求知欲望驱使他背起行囊,走出了大山。“我听到燥热风远去,我看到遥远的、幸福的湖和岸在南方的色彩中辉耀……丰富多采的人生偷偷瞟了我一眼,我见到了它的光明灿烂,又像在少年时那样,有什么在我心中颤动,以莫名的巨大压力催迫我面向宏大的世界”,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书籍等着他去阅读,有那么多的书籍在等待他去写。刚刚住进苏黎世的一栋阁楼里的彼得•卡门青满怀欣喜地阅读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方式,用山里人未经世俗污染的眼光。只是,不久他便发现了自己与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在楼下的邻居,后来成为他好朋友的理查德的引领下,他熟悉了瓦格纳的音乐,了解到在学者之间流行的尼采的超人哲学,结识了许多严肃认真、苦心求索的哲学家、美学家、社会主义者……人们把思想、热情和精力全部集中于社会、国家、科学、艺术、教育方法的状况和设想之上。但是,只有极少数人认识到有必要不求身外的目的而洁身自好,净化个人同时代以及永恒的关系。“当今所有的人多么强烈地渴望着解救,这种渴望在大声呐喊,并引领人们走着多么古怪的道路。相信上帝被看作是愚蠢,几乎被看作是不体面,但人们却相信其他各种各样的学说和名人,信叔本华,信佛,信查拉图特拉斯以及其他许多人”。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于是,开始四处行走,从伟大的古典艺术——音乐、绘画、雕塑、建筑、书籍——中寻找自己想得到的那个答案,寻求存在于心灵深处的“神性”,“我在梦中始终见到前面有一个鹄的,一种幸福,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从四个人的死亡中感受生命的意义所在,寿终正寝的母亲,意外身亡的理查德,夭折的女孩阿吉,以及残疾人博比的病故,不同的人走向生命终点的四种不同的形式。少年时代,站在母亲的床前,看着她的双眼渐渐失去生命的光彩,感受着她的灵魂越过屋顶、湖泊、山峰,直飘向遥远的天际,这是少年彼得•卡门青第一次直面死神;与好友理查德在旅行意大利之后分别不久,便得到了他在游泳时溺亡的消息;一个穷苦木匠的女儿阿吉,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多次看到死神与自己交谈,直到安然告别人世;关于从小就瘫痪的残疾人博比,“双峰驼背,极丑,没有脖子,大脑袋,大脸盘,宽额头,大鼻子,一张美的、忍受着痛苦的嘴,眼睛明亮,但没有动静,像是受了点惊吓,一双小得出奇的漂亮的手,白白地,一动也不动地始终搭在狭窄的挡胸横木上”,一生中认识的人不超过四十个,却可以从生活中的各种细节里体会生命的快乐: 坐在窗前歌唱那些年代久远的谣曲,去动物园坐在轮椅上喂养小动物,回忆自己母亲在生前对自己的关爱,最后满怀对生命的感激离开。彼得•卡门青对于死亡的态度在不断变化,从惊恐不安地看着母亲离去,听到理查德的溺亡消息时失声痛哭,直到博比死在自己怀里时,他已对死亡淡漠了:“死神是我们聪明而又善良的兄弟,他知道准确的时辰,我们大可放心,时辰一到,定能见到他站在我们的面前。我开始懂得,痛苦也罢,失望也罢,忧愁也罢,都不是为了使我们灰心丧气,使我们变得毫无价值又无尊严,而是为了使我们成熟起来,改变形象,焕发神性”。    关于爱情,彼得•卡门青生命中遭遇到四个女人,少年时暗恋邻村的罗西•吉尔坦纳,冒着生命危险从最陡峭的山腰采来杜鹃花,悄悄放在罗西的家门口便慌忙逃开;在苏黎世遇到女画家阿格丽哀蒂,意识到“爱情的存在只是为了向我们表明,在忍受上我们能有多么坚强”;在巴塞尔和黑头发的伊丽莎白相遇,却终究擦身而过;流浪到圣方济格的故乡阿西西时,被房东——善良的寡妇纳尔迪尼太太爱上,最终这段感情也无疾而终。与友谊一样,爱情也成为彼得•卡门青寻找生命意义路途中的一部分,年老之时,他将回到村子里,坐在父亲和祖父曾祖父都坐过的那间屋子的门前微笑着,回忆起生命旅途中的女人们,还有理查德、博比……这些可爱的形象,并记起当自己经过许多年的流浪,生活给他的最终解答:    “一个人将懂得把自己的一生看作是一段短短的行程,把自己看作一个过客,他的行止以及最终消逝都不会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他可以在自己的眼前保留一个人生的鹄的,一个心爱的梦想,但他再也不以为自己是个不可缺少的人物,而是在人生的途中,经常给自己留出一些闲暇,毫不感到内疚地耽搁那么一天的路程,躺到草丛中,口吹一段小曲,无牵无挂地享受眼前的快活。”    小说中,彼得•卡门青最后接纳了基督教中圣阿济格的教义,在人与自然的和谐中寻找到存在与心灵深处的“神性”:“他把整个大地、植物、星星、动物、风和水都函括在他对上帝的爱之中,从而超越了中世纪,甚至超过了但丁,找到了超越时间的人性的语言……我变得耳聪目明,我学会了分辨细微的层次和差别,渴望更贴近、更清晰地听到一切有生命的心脏的跳动”,“阳光下的一棵树,一块风化了的石头,一头野兽,一座山——它们都有一个生命,一部历史,它们生活、受苦、反抗、享受、死亡”。似乎,与中国的老庄思想有些相似,或者,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之说。它们唯一的区别,在于阿济格教义中人与自然物归其类的和谐,与庄子梦蝶时人与蝴蝶合而为一的和谐之不同。正如基督教中二元对立的教义——灵与肉,生与死,光与暗,善与恶,死亡与复活——与东方阴阳互补天人合一的思想之差别。也许不是巧合,在这部小说发表之后,作者黑塞倒是真的接受了老庄思想,并成为自己晚期文学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的思想来源。    1904年,在叔本华和尼采成为新的偶像之时,当各种现代文艺流派逐渐成为时髦之时,27岁的黑塞独辟蹊径,发表了这部成名作——《彼得•卡门青》,诗意的笔触,有时是优美的散文或幽静的沉思录,有时像一首田园诗或一支狂想曲,成为当时被人追捧一时,并垂范后世的经典之作。    42年之后,赫尔曼•黑塞(Hermann Hesse)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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