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时》书评

出版日期:2015-9
ISBN:9787550241686
作者:张哲,刘梅香
页数:275页

她们的故事

8月底回家一趟,姥姥说等国庆节再回去的时候,让我陪姥爷去看一个人,我叫做三姑姥的。十一放假,事情接连不断。与姥姥商定4号去。期间姥爷还闹别扭说不去,又细细劝说他,趁现在天气还好有我陪着,去了就了了个心事,不然还等过年天冷了吗。起初三姑姥也说不放心姥爷过去,我说我和他一起去啊,放心吧。这才成行。那天天气很好,到了以后我们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她和儿女出来接我们。在我记忆中并没有这个老人的任何信息,但是她晓得我。到家聊天的时候,他儿子也说那时候我一点点大,天天跟在姥爷身边,荡悠荡悠地。三姑姥说起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也未曾听姥姥他们讲过。她说当时家里盖房子,姥姥过去帮忙;有时候谁晚上是自己睡就过去作伴……我听着,竟从来不知姥姥也曾与姨姥姥们之外的人有这样的情谊。我说,这就是现在所说的“闺蜜”了呀!那天姥爷也说了很多话,说起很多他们那一辈的人何去何从,我竟觉得他眼睛里也是莹莹的。于我来说,很多事情是十分新鲜的。许多人印象中竟不曾听过。我问三姑姥,离开家以后有没有再回去看看。老人顿一顿,说没再回去了。不回去了,有爹有娘那才是家,没了爹和娘回去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说得我竟忍不住湿了眼眶。中午说要去外面吃,姥爷一再拦下。后来在家里吃,家常菜,粥,和买来的好吃的包子。如今出门做客,我也喜欢这样家常的氛围,亲切随和。午饭后小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八十余岁的人,竟不知下次何时再见。三姑姥说,哪天方便了,让你舅舅送你姥姥来住几天。我私心里很想促成,只是姥姥腿脚一直不便,如今年纪渐长,身体更是大不如前,连出门都不敢让的。回家后我跟妈说,这个三姑姥我虽然没见过,但是看着亲切,很像从前的七老姥姥。妈妈说,她就是七老姥姥的女儿啊!我不禁恍然。也跟姥姥讲了她的情况,把拍的相片给她看,让姥姥和她讲了电话。说来也是奇怪,姥姥耳背已经很是严重了,也不爱讲电话,但是每每帮她拨电话,她就仿佛瞬间恢复了听力似的。那天之后,一直想记下这一段。十一回来上网,才得知竟有幸获得了《梅子青时》这本书。很快就收到了快递,但是也放了些日子,今天凌晨才读完。看到最后梅香和桃子和庭芬的白发重聚,竟想到了那天。读的时候,看梅香的同学录,那样的字,那样的文,那样的人,那样的年代才能有。总觉得今人少了些信仰,而那个年代的青年,总是心怀向往而充满活力的。是梅香的人生经历,讲给外孙听、外孙整理成书,在阅读的时候,竟成了故事,让人想快点看到结局;又不仅是故事,让人想慢些读,去多了解一些年月里的旧人事。翻到最后的时候,竟有些怅然,不知不觉,就这么结束了。又觉得,这样结束得好。年纪大了以后,总有一些心愿还未实现,也总有一些人想要再见,梅香见了,也是了了一些心愿。而余下的光阴,满满的是外孙以及读者的祝福,希望她老人家健健康康硬硬朗朗得,到茶寿,到白寿,到更长久的寿……家里有老人,就要好好珍惜他们在的时光。他们的人生更加丰富,听他们讲讲从前的故事,就好像陪他们走了一段人生路。能记录下来的,就成了这样一本素淡的书,就像梅香的人,始终坚持着为人师表的风骨。即便不能记录下来,也有一些是停留在记忆里的,将来讲给自己的孩子听,一代一代也会有传承的记忆。

这书是要专门征服我咯!(对啊我正宗就是来捧场的)

我在想:我同学张哲给他93岁的外婆写书,而我要给张哲写书评。那么我和他外婆之间,是一种怎么样的关联?1、9月12日在虹口公益坊的Z先生家,我见到了C先生。那天吴淞夹风带雨,出门雨势渐大。我问Z:“虹口那边如何?”Z说:“我们这里没。”那天夹叙夹议的聊天里,有往事,也有家门前的动迁事。聊至1点,四人穿四川北路去吃各自的那一碗奧灶面。C先生点了碗麻酱冷面。吃着,话不知到了何处,他突然似对我说,非对我说,“我这一生蛮坎坷的。”他语出寥寥。至亲生离死别,几句一点就过了。他也生了大病,瞒着家人率先知道病情。镇定地回家。打电话给海外的大哥。治疗。复检。他是一名遗腹子。后来他转过来对我一笑。那笑,将眼袋一起笑进去,眼儿眯眯,嘴巴弯弯,是那种有点陶醉的表情。我回家一直回味他的话和笑容。我想不清楚那平静的叙述和微微一笑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我。我翻开《地藏王菩萨本愿经》。2、“彼诸同来等辈,皆因地藏菩萨教化,永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后来我突然发现9月12日那天正巧是地藏菩萨诞。3、我跟张哲认识14年了。大学的时候就听他讲过那个温暖的奶奶,还有他童年时偶开“天眼”见到过已逝的爷爷,一种飘飘然的印象。稀是有说过外婆或外公吧,但我记不清了。张哲在《梅子青时》的“番外篇”里诉苦了跟外婆“牌友”打牌的懊恼:每次出牌平均12秒。然外婆怡然于麻将之神气,呼之欲出,令人失笑——我不谙其麻将道法,可也看得兴致盎然。六万,我(张哲)说。这个过去叫落难公子。(梅香外婆)九筒,我说。大麻子。红中,我说。红中么就是中风,你不要中风,我也不要中风。三筒,我说。三筒就是你爸爸,生东,生东吃麦冬。她得意洋洋,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我在办公室边看边笑,一旁同事问我,“你还好吧”。我满眼泪花转述了这段打牌场景。我同事,牡丹江人,说:对啊对啊,我们家打牌就是唠嗑的好场所。我于是又想:为什么张哲不知道梅香外婆在说什么呢!我得给外婆评评理。张哲,你爸爸不是叫张生东么?我说。是的。三筒音近生东,我说。生东吃麦冬就有点像儿歌咯。我爸也没有吃过什么麦冬。儿歌儿歌儿歌好嘛?!你们这些“长者”。哈哈哈哈哈。这也许就是一点点我和梅香外婆之间的关联。也许是奇奇怪怪的关联。4、张哲以“那种”语气来讲外婆的故事。哪种语气?称冷静或旁观还不够确切。但大概有一点这样的意思:他缺席了外婆的青春,又突然发现通过外婆的叙事,复又回到“现场”,有那么一点点生分,一点点好奇,一点点因自身格格不入的脾气而发现外婆竟是“一路人”——“喂喂,原来你果然是我外婆啊”的感觉。梅香外婆是硬气的,她年轻时就这样了。她年轻时候用奎宁丸救过同学潘仙华。潘后来一度是国民党。梅香有一段时间与他生了情愫。然而终成过去式。彼此失去老伴儿后,老潘先生那边想续前缘,却被梅香外婆婉拒了。我和张哲就这段作罢的“黄昏恋”在QQ上讨论一番。潘仙华老年之后的要求,其实也蛮好的,你外婆好硬气的。对啊,我觉得有什么关系。而且潘老了之后变帅了,有点仙风道骨所以你外婆好可爱。我觉得这种人总有一种奇特的拗。虽然不那么亲切。梅香外婆究竟是哪类人呢?也许是像我外公那样的一类人。这种人,有时会很软很软的。要么就很硬很硬。中间过渡的,没有。我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张哲说。“张哲你脸上长痘。”“张哲你闷声发大财。”梅香外婆大声说。于是张哲就被她气死了。这类人的性格,像瓷器。我自家的外公也是如此。我覅做人唻(言下之意是“不想活”)。他有时候会嚷。然而当他尝过悠哈糖后,竟和他至爱的海南椰子糖再见了!他还把悠哈糖派给老人院里的老人。当我妈叮嘱他留着自己吃时,“侬嘎小气哦!”,他数落她。后来他拎一只小箱包。扬招Taxi。他付清车钱。来到我家楼下。他敲敲门。进来。吃顿饭。住下了。后来也住下了。他和我妈置气、干仗。他高高兴兴吃砂糖橘、葡萄、糖炒年糕。他惊险地跌倒在卫生间,而后我妈负责营救。从门缝里。他惊险地跌倒在小房间,而后我妈、我爸、邻居负责营救。从气窗上方穿过去。他惊险地将一根皮带在自己的裤腰上越勒越紧,而后我妈、我爸、我负责营救。那皮带差点打算用剪子一刀两断了。然而当我妈给他洗澡时,他以感恩戴德地语气吁叹:“阿姆哎,终于脱掉这身湿布衫了。”继而紧接着在和我妈置气、干仗。冬天时,他蓝白色羊毛格子围巾里会露出一小截“不求人”(痒痒挠)。猛一看,好像是仗剑走天涯的感觉。我们端着饭碗,掩嘴笑。他傲然阔步前行。他寿数96。自他过世后我们回忆起他,总是笑出眼泪。清明时节,我看到他墓碑上的照片和外婆一起,鸭蛋型的瓷照片,像春天的白鹅。有点神秘,干净,远远得漂浮。5、张哲撑起耳朵努力地听外婆的松阳话,那是一种不像杭州话的方言。他把外婆的上两代的故事也都听了来。所以那本学生时代的纪念册是2015年时空中“啪嗒”掉下来的宝藏吧。纸面上五花八门的字迹,就是一个个来自时空中的青年人。那言语里依旧保鲜着充沛而饱满的能量啊!“梅子的味道是酸的。在人生的过程中也必然的要你尝尝。”“我说,梅子应该是酸的,不应该香!”同学们自那个离乱年代的遥远山乡,冲我们喊话过来!那是你外婆藏好的?我说。我外公比较仔细。是他藏好的吧。外婆乱弄的……最后由外孙负责记录和讲故事。于是我们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湖湘师范学院在1942年的大地上,移动,彷徨,寻找,有的人死于年轻,死于炸弹,死而无尸骨可寻。然这终究不是一本离乱之书。6、当我翻阅《梅子青时•初章》就想:张哲为什么要拉杂那么多当下呢?比如换掉保姆刚妹,比如听伍医生说病情,甚至是你随处可以见的放大音量的奶茶店。然而愈往后,到结尾那一刻,豁然了。我和外婆一起看向窗外。有那么几秒钟是大家都沉默的,就像约好了一样。在那之后,只听外婆喃喃自语地念道:“狮峰龙井茶。半岛咖啡。元元超市。翠湖豪邸。一个电话,宽带到家。”当今天的流光逸影被念出,被记录,就是被赋予了一次生命。进入更漫长的呼吸。7、将时间再往前拨14年。我看到张哲同学从乌泱泱的人群中站起来,自我介绍。他们一个个像从时光的水面上浮出来那样。里面还有我后来熟识的,认识的,比如大力拍了我肩膀说“嘿!”的FY,穿着白色紧俏短裤的ZXL,大学情史翩跹后去国外的WY。以及主动在我身旁坐下的HC,她时髦得让我以为她是上海姑娘,她说她其实来自重庆。还有成天搅和在一起隔壁、隔壁的隔壁寝室,楼上楼下,CLF,JS,ZXF,CBF……太多了。而后大三那年,张哲和我同时选修了一节课。古诗词。毕竟那才是他的长项。然而听起来飘飘欲仙的一门课程,中途还发生了一件令人恐怖而焦虑的事情。我们在校外大街上徘徊良久。中间,我抬头看看梧桐叶影。尸绿色。乱七八糟。不过在那堂课上,我们还是作了不少诗的。发空谷幽情时,就会念叨一下“泮池”、“西湖”、“横塘”,或者对着古人打个遥远的响指,张绪啦,刘郎啦。是咯。喝酒怅然,晚间行走,或深夜不睡,以及有事无事“劈情操”乃是无数代中文系人的拿手好戏。无论南北,或1980年代还是2000年后。恰今年,那古诗里的泮池边亦有一场毕业后的大聚会。时间总是这样精致得,掐着自己走到一个妙着上。巧。

平淡而质朴

从《平如美棠》开始起,一种风格蔚然而起。它们都是怀旧的,它们也都是有关青春的,它们还是平淡而温暖的。就像打开一张温暖粗粝的大手,纹理间藏着老茧,可是当它握住你的掌心时,是温暖而干燥的。《梅子青时》也是这样的一本书。它是外婆的回忆录,它更是一个年代的回忆录,那个年代,你我都没有经历过,可是,在那个年代,也有着青春,也有着火烫的热情,有激情有奋斗,有美好的感情,更有物质匮乏的年代那种一点一滴的小幸福。我们自有我们的青春,听外婆讲过去的故事,听外婆讲她的青春故事,虽然觉得温暖而理解,但是却无法真正的做到感同身受。身在和平年代的我们,无法想象,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卧倒在炮弹身边,在与死神擦肩中求学是一种什么样的况味。毫无疑问的是,外婆的故事,因为年代的特殊,将日常细碎小事都蒙上了一层深刻的色彩。我的外婆在我脑海中印象不深,我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八十多岁了。她是我家最后的一代小脚老太,走不快,拄着拐杖。如果我能像张哲一样的岁数时她还健在,我也很想听她讲讲过去的事情。未必精彩,但是绝对无法想象,只是一定不会像这本书一样顺畅,原因无他。外婆之所以能将回忆娓娓道来,多是湘师的底子,也是那么多年做教师积累下来的口才。有些年代故事的失传,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那个年代人们教育的断位。由此可知,女孩子受教育多么的不容易而又多么的意义重大。刘梅香外婆也是努力抗争争取来的受教育权利。于是,她的故事,还是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小书装帧很淡雅,有种岁月的质感。一边是现在的时间,是外孙张哲叙述的现在,另一边是故过去的时间,是外婆的青春岁月。两条线同步推进,就是这本《梅子青时》。人说,老人是个宝啊。的确如此啊。一位老人就是一部活的历史,青葱的青春,久远的历史。我们都曾经年轻过,可是谁也未曾老过,当我们年老,回忆起青春的故事,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滋味啊。PS:下班之前写好的书评,然后领导进来交代了点工作,人走之后我就直接关了电脑,毫不犹豫的,毁掉了一篇刚写完的书评稿子,这篇晚上再补的,除了第一个句子是之前写的还有点印象之外,全部重写了,好佩服自己,这是题外话。

【中华网】每一个能走到21世纪的“80、90后”老人都是传奇

题记行道树用脚,往下守着道路,却用脸,朝上接住整个城市的落尘。如果这些树还长果子,他们的果子要不就被风刮落、在马路上被车轮碾过,要不就在扫街人的咒骂声中被拨进垃圾桶。谁,会停下脚步来问他们是什么树?----《行道树》by龙应台台湾著名作家龙应台曾贴切地将那些年迈的长者比作路边的行道树——那些无论是沐浴阳光、在尘土里飞扬还是洒落阴凉,都不会被我们注意到的行道树。正因此,当90多岁的饶平如老爷爷绘出自己与爱妻的生平画册《平如美棠》时,我们才开始惊呼那一代人无法复制的爱情;当六十岁认字、七十岁写书的传奇奶奶姜淑梅带来她的《穷时候、乱时候》时,我们又仿佛第一次见识了那代人的执着与毅力;而当我期盼着还能有更多见证过风雨的老人能将自己的经历付诸笔端时,80后作家张哲出现了,他以无意中发现的旧物为契机,经过数月不懈地努力,终于挖出了“90后”外婆刘梅香的大半生,并整理出《梅子青时》呈现在读者眼前。而此刻,当同为80后的我拜读着这本外婆的青春纪念册时,不仅是在读一个人的遭遇、一个家庭几个好友的悲欢、一所学校的掌故和一方水土的风物,更是在读一曲祖孙情深,还有那些很久前便已藏在心中、此时又浮出水面的怅惋。在外婆的口述中,让我难忘的是她那二十世纪初青山绿水、衣食无忧的家乡,是儿时放牛的童年,是无法男女平等的村中祠堂,更是她及她的同学们读书时的执着与倔强。时值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当电视上以历史讲述者的标准模式讲述历史时,外婆却为我们阐述了一个普通百姓的抗战。那是飞机来了却无处躲避,只好趴在地上祈祷,却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向你的家乡和亲人;那是日本鬼子在强暴了你的乡邻之后继续去搜山,你被追得东躲西藏,最终只得带着年幼的妹妹蹲在山洞的水坑中一动不敢动;是辗转逃难,背井离乡,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一个个在身边死去;是敌人炸了你的学校,那些昨天还一起上课的同学今天就被炸死,甚至尸骨无存,而他们的追悼会竟只能等到全校师生逃难至下一个落脚处的几个月后才能召开。抗战8年,学校7迁校址,战争年代的迁徙不似候鸟北飞,它意味着条件艰苦的暂居、意味着食不果腹、意味着数百里地的步行逃难、它还意味着轰炸和生命危险。然而,身处战争的外婆与同学老师们一起选择了坚强,他们靠着精诚团结互相帮助,最终迎来了胜利的一天。读书,即是一群普通中国青年的抗战。而当我们把历史书向前翻页,不难发现二十世纪的中国史就是一部苦难史,它由每个含在期间的生命的挣扎与痛苦所组成。在《梅子青时》的写作过程中,外婆曾问作者张哲为什么要写她的故事,在外婆看来她实在太普通了,而当作者张哲回答“因为你是我外婆”时,我却有另一个答案:走过抗日战争与国共内战,经历了一场场运动,熬过了饥荒,度过了贫寒,每一个能走到21世纪的“80、90后”都是英雄,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故事都是传奇,是他们让历史不再只是宏大的事实、冰冷的数字和少数几个风云人物的游戏,是他们让历史有了血肉、有了色彩与温度,是他们构成了真正的历史。曾经,我也很想将爷爷的故事记录下来,爷爷1941年因家贫参军,从八路军、新四军到抗美援朝,再到后来一生随部队修路架桥,走遍了半个中国,直至离休。然而我却再也无法得知他的故事,只能从父亲也知之不详的口述中捕捉鳞爪----爷爷死于1989年的夏秋,那时六岁。我羡慕张哲,他不仅成功记录了外婆的回忆,更通过数月的聆听更多地了解了外婆,拉近了与外婆之间的距离。我也感谢张哲,因为他不仅记录下了自己的外婆,还记录下了外婆所处的那个时代,和同时代的更多的人,在他的记录中,潘仙华的克制、金竹的热烈、田淑仙的吝啬、戴昭珠的慷慨,一个个跃然纸上,让我更好地理解了那段历史和那段历史中的人。当然,也更加好奇。因此,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去关心家中长辈,让他们不再只是行道树,挖掘出更多的故事,写出更多的《梅子青时》。---------------原创文字,书评版权为中华网所有http://culture.china.com/wemedia/original/11173211/20151110/20725842.html谢绝转载,抱歉

梅子黄时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家故事的传递通常由我爸完成,饭桌上的故事会是老生常谈。我家过去在山东,曾经在村里风光一时,有屋有地有两个长工,一个姓马,一个姓冯。老马活好最笨,老冯相反更善于交际。当家的老太爷在城里做买卖,老太奶管家管长工管两个儿媳妇儿。大儿媳笨,人却老实。二儿媳嘴巧,有时偷懒老太奶也不点破,两个儿子都是好庄稼汉子,却都没有出去挣钱的能耐。这让老太爷十分恼火,每次过年回家,总免不了在饭桌上瞪他们几眼,叹几回气,抽几口老烟袋,喝几口闷酒。我爷爷是家里的老幺,是上过学的,最得宠却也不娇养。不管是暑天三伏还是寒冬腊月,天刚一蒙亮,老马就会在窗前扣窗,叫小少爷出来扫院子。我爷爷反抗过,被老太奶教育过几回后,练出了闭眼扫地的绝学。扫完院子,饭也做好了,吃几口饼喝一碗粥上学堂,之乎者也,孔子曰几回之后,纠集一班孩子玩点乡间游戏。美丽的童年随着日军侵华结束,爷爷为了躲避日本兵只身一人逃到了大连,认识了我奶奶,结婚生子。其实至今我都不知道这些就着花生米与大连干啤的故事的真实性,但是总满足了我对我的根的一点点遐想与希冀。我想人们不能探知未来,就会对过去的事有所好奇吧,家庭历史的传承是家庭教育的一部分。而且应该是重要的一部分。梅子青时恰好就是一本家庭史,更通过家庭的故事折射出了整个国家的兴衰起伏。可能不是每一个后辈都有耐心听家里的长辈讲过去的故事,也不是每一位长辈都有这么跌宕的故事。所以梅子青时这本书看起来如此的可贵,它的可贵正是现在很多出版物所缺少的,真实。靠段子和巧合攒起来的故事不会让人拍案叫绝,只有真实的故事才会让人沉浸其中。这本书无论从装订还是排版都看出了作者的满满诚意,可能这本书不是给我们外人品评的,而是给老人家的纪念,它不单单是一本出版物,他是一个老人,一个家庭的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是感情的浓缩,是灵魂。所以外人如何评说这个故事的任何细枝末节都没有意义,这个故事就是这个样子,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度过。

写你的奶奶

1逢年过节,当我要给我的奶奶买一件礼物的时候,总是不知道买什么好。她的体形偏胖,以我有限的购物经验,我找不到给她买合适衣服的地方;二来,就算找得到,人不在身边,买回去她很可能还是穿不上。她的胃口也不好,平常凑活吃一点粥和馒头,嘴馋稍微吃上点别的东西,就会消化不良上好几天。最后,我索性空手回家,去她家的时候,在村里小卖部买上两斤鸡蛋。有时候,我什么都不拿,因为毕竟她说过:"你回来再也不要给我买东西了。"说到底,买不买,买什么,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之所以这样在意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基于一种补偿心理。上了高中后,我与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异地上学和上班的这段时间里,偶尔,我会在一个时刻想起他们,大部分时候,他们被我彻彻底底地抛诸脑后。我需要一个机会表达歉意,表达爱,表达我对他们并不是那么漠不关心。然而,我能做的却少之又少。这并不只是分居两地所造成的问题,它还因为,无论从动机还是方法上来讲,我们想关爱一个老人,往往是无能的。你以为辞掉工作,回归故里,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绝非如此。如果你以前漠然,你还会继续漠然;如果你和他们没话可说,那你们仍然找不到话题;如果你的注意力总被微信吸引,那你也很少有耐心能多陪他们坐会儿。不过,你也不必因此就放弃你的那些良好愿望,或陷入一种悲观的情绪之中。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不管你曾经为此事是何等痛心疾首然而又无可奈何,你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方法:采访他们,并写下他们。2张哲的《梅子青时》就是这样一本书。他一次又一次地与她的外婆聊天,由她回忆从出生到读书时那段往事,最后,他将他们的聊天内容整理成了这本书。我从今天中午拿到书,到吃午饭前,一口气读了将近一半。它激发或唤醒你与长辈们聊天的欲望,并希望以相同的形式将他们的往事记录下来。你会惊奇地发现,竟然也能这样做,做出来竟然会这样好看,而你竟然一直没做这件事。你会发现,作为继承了他们血液的一位亲人,你对他们的了解原来是那么少。如果说好的文学不一定要以激发人的创作欲望为特征,但具备了这种特征的,一定是好文学。《梅子青时》不仅让你明白该做什么,还教给你怎么做。我最喜欢的是张哲的姿态(我不太喜欢姿态这个词,也许该换一个,唉)。我的意思是,当我们写一位亲人,常常会矫饰、夸大自己的情感,要么过分引以为荣,要么把文字变成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忏悔录,甚至不小心摆出一幅居高临下、洞穿世事的样子。《梅子青时》不是。它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现在时,张哲叙述外婆住院和出院后发生的事情;另一部分是过去时,完完全全采用外婆的口述。这两位作者——张哲和他的外婆刘梅香——的叙述口吻和内容,都是平平淡淡的。不过,它们却绝不冷漠。你可以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们对于相互的爱,对于过去和现在的一种如果不说是乐观,但至少也是坦然的态度。这让我想起李娟的《冬牧场》。在那本书中,草原寒冬的艰苦,人的某种缺点,好像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说,《梅子青时》不像某些作品,从头到尾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自我、自我、自我。在这里,自我隐身了,作品却变得格外打动人心。那是一种难能可贵、令人尊敬的生活态度,当融入作品之时,便具备了一种美学价值。3假如把《梅子青时》当作一本小说,它也是一本好小说。这只是一个包装和宣传的问题:去掉腰封,去掉副标题"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刘梅香口述、张哲著"改为两人合著,去掉书里的那些证明事件真实发生过的证物(影印的毕业赠言和照片)。我好奇与困惑的是,张哲是怎么做到的?他做了什么让我觉得这是一本好小说?如果让我写,我会写成什么样子?当然,本书不牵涉虚构。作者不需要像小说写作指南里教的那样:将人物置于困境,然后试着让他们走出来。所以,工作就剩下对素材的记忆(记录)、选取和叙述了。这样的工作,处理现在时部分和过去时部分又是不一样的。现在时部分,在我已经读过的上半本书中,主要记下外婆摔跤、入院、手术然后出院的经历。这一部分,如果他没有使用录音笔,那只能敬服于其记忆力。比如医生的那一段又一段话,我肯定是记不住的。这是个戏剧张力较强的"故事":有明确的起承转合,事故的突然发生出乎家人的意料,手术的风险让人必须做出两难之选。同时,它又是日常的,不同于英雄的冒险。如果要找一个相似的创作者,我认为是枝裕和比较合适(还有很多)。后来,出院之后,张哲开始讲述他对外婆的采访过程,类似于《公民凯恩》中记者对凯恩生平的调查,即对秘密的追寻,因而能够牵引读者的好奇心。在这之中,他融入了一些老人的生活细节和他的所思所感。总体而言,是对戏剧性的敏感指引着他对素材做出选择(也许是妄断)。过去时部分的素材收集,自然,张哲用了录音笔。选取上,在口述者和采访者的双重努力之下,留在纸上的,以进入湘湖师范为主线,多也是一些有冲突的时刻。其中两个片段我觉得特别感人。其一,外婆的父亲得了肺病,家中老牛无人放养,不得不宰杀。宰杀后,所有人都不忍心吃,只有父亲一个人闷头吃,吃不了,倒掉了。其二,外婆的同学陶爱凤,姐弟四人进了保育院,当人们要把小弟弟送到第二保育院,她从车上夺下了他。我猜想,人们在回忆往事时,那些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到底还是具有故事的特征。得益于书的这种穿插式结构,过去时和现在时在叙述上都做到了简洁。外婆对往事的评价和感想挪到了现在时部分,让过去时的故事变得干净利落;而对往事的回忆独立成为一部分后,则避免了现在时部分出现大段大段的对话。这就像电影中,当主人公要回忆往事时,就跳跃为闪回,让往事在银幕上"发生",而不是由他讲述出来。诚如罗伯特·麦基(或者谁知道什么别的人)所言,人们希望看到的是动作、动作、动作,而不是对话、对话、对话。这种结构的另一种优势是,二者之间可以形成有趣的对照。当外婆在学校里条件艰苦只能喝盐水汤时,紧接着在现在时部分,他抱怨保姆做的饭菜有点淡了。4或者也不用把它当作小说,它就是一本传记,就像封底上图书分类所标示的那样,那么本书的意义在于,它是一个小人物传记。不是历史伟人的,不是商业巨子的,不是文艺大家的,也不是影视明星的。在这本传记和其他传记之间,果真有什么区别吗?如果你不是寄希望于从本书中学得成功的方法或前进的动力,我认为,《梅子青时》里面的往事,与那些优秀的名人往事,一样有力。我就不说卡夫卡和刘梅香是平等的了,我不知道平等是什么意思。但是,请你翻开本书中的那些老照片,再看看卡夫卡或者哪一位名人年轻时的照片,它们给你的感觉,或多或少是相似的。或者你会感慨,《梅子青时》里的这些人,唉,居然都没有什么成就,而他们的照片却登在书上。是,我不是很清楚我想说什么。5张哲和本书编辑的认真实在让人汗颜,这在他们可能是基本素养。举个例子吧。书里影印的毕业赠言,正好呆在它们该呆的地方,与外婆讲述的事件形成恰当的对照。你知道,这些赠言并不是针对那些事写的。我也做过一段编辑,我的原则是得过且过。我大概会把所有这些照片放在书的前面或后面。方便嘛。6有一个地方,外婆病房里有人抽烟,张哲的父亲呵斥那人,张哲跟他父亲抱同一种态度。这一处我不是很喜欢。因为,我就是那种千方百计寻找抽烟机会的人。但这也是个严肃的问题。因为在这个时刻,本书的作者张哲(而不是主人公张哲),不再隐而不见,突然跳出来对他叙述的事件和事件中的人物发表议论了。7尽快,去写你的奶奶,你的外婆,你的爷爷,你的外公。去写,或者去拍,用你能用的任何工具。如果你为采访提纲的事伤透脑筋,那么就把《梅子青时》带在手边。它教给你该怎样问问题。8第7条是个不错的结束,谁能想到还有8。因为最后这几条,越来越短,越来越短,文章的形状显得极其难看,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咳,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觉得前面下的一个结论太随意了,我并不是很确信,用戏剧性就可以解释张哲为什么选取这一段素材而不是那一段。而且,戏剧性到底是什么一个意思?随手翻到书的第27节。这一节属于现在时部分。张哲听完外婆上一节中讲的初恋史,用八卦的眼神表露出一种调皮的诧异。“原来你的初恋不是外公。”我们很容易就感受到他在述及这一个聊天情境时的那种轻松姿态,但是,这一段对话的戏剧性却不是那么明显。外婆回答:“啥初恋,你不要乱讲。”很日常、却很有趣的对话。但仔细想想,或牵强地想想,它还是隐含了戏剧性的。首先,外婆的初恋史,出乎了张哲之前对这位老人的设想,用麦基的话讲,在他所设想的现实与外婆向他揭露的现实之间,裂出了巨大的鸿沟,所以他会感到惊讶。第二,他的反应,对外婆来说也是预料之外的。她严肃地作了一番回顾,想不到外孙的反应却如此不正经。另外,这一段对话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可以可无。当一个人射出一颗子弹,我们需要看到他射中的目标。外婆的初恋史就是那颗子弹,而张哲则是那个被子弹击中的人。再看看这一节的后半部分。张哲记起了外婆曾经问他有没有对象,他开了个玩笑回避了这个问题。同样是很日常的对话,并且不难引起了读者的共鸣。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经历,我们的长辈也为或者曾为我们的对象问题表露出忧愁或者急迫。戏剧性的时刻出现在外婆的回答上。她说:“有,也好,没有,也好,我就是想到,随口一问,没有其他意思。”哎呦,看张老师的记忆力。是的,我还要用到惊讶这个词。这位老人,因为这句回答,获得了张哲更进一步的敬爱。他想不到,外婆抱持的居然是这样一种态度,如此符合他的期望(而非预料)、与他的婚姻观如此吻合的一种态度。他感到了快乐,我们也跟着快乐。但外婆传递的信息仅仅像她话里说的那样吗?不,她的“随口一问”,实际上蕴藏着对外孙的深切关心(所谓“潜台词”)。这是一个非凡时刻,它看似漫不经心,但只有当你足够敏感,才不会错过这种生活中处处可见的惊奇。

外婆也有青春

在乡下,人老得很快,当我五岁来到外婆家时,她就好像已经是一个老人了,带外孙,上菜园,不再考虑自己的未来,全心关注下一代,下一代的下一代。其实那时候她不过五十出头,如今二十年过去,她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纹一年比一年深,牙齿已经全部换成假牙,头发全白,看电视时打瞌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但是她仍然爱笑,爱和人抬杠,仍然充满热情,仍然是我的外婆,我的偶像。外婆是我们全家最有生命力的一个人,她好强,不服输,同时有幽默感。11岁之前,我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是她教会我有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关于外婆,我有好多话要讲,以致于无从讲起,《失眠书》里有一章写到了我的祖父、父亲和母亲,但是没有写外婆,因为我想等一等,等我写得更好时,再去写她。可是我一直在拖延。现实生活中,我只是每年过年回一次家,去外婆家住几天,然后返身回到城市,我和外婆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想写一本关于外婆的书,我想好好去搞清楚,她这一生是怎样度过的,她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我还没有这么做,但是有人已经完成了。《梅子青时》就是这样一本书,它不是什么伟人的回忆录,它只关乎一个普通的老人,这是她的青春,她的回忆,也是子孙两代之间的对话。我喜欢这本书,因为它如此普通,又如此重要。书中外婆的名字叫做刘香梅,九十二年前出生于浙江松阳县上安村,她的外公是清朝秀才,但是到了父母辈,家里和普通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同,母亲认得一些字,但是没有真正上过学,父亲读到二年级就没有读下去,她是家里第一个受教育的孩子。她十七岁时,和朋友美尽一起去上了妇女识字班,那是湘湖师范办的民校,等到识字班毕业,她和美尽又去读小学,接着再读湘湖师范,那时候正是抗战时期,抗战八年,校址七迁,他们经常要改换上课地点,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从一个庙到另一个庙(那时候很多学校都使用寺庙的房间),王鼎钧在回忆录《怒目少年》里也讲述了类似的求学经历,一方面是战火频仍,一方面是流徙不断,他们都是在动乱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等到师范毕业,抗战也胜利了,刘香梅回家乡教书,但是事情并不顺利。因为她心眼直,和领导关系处不好,四年换了四个学校。直到她遇到后来的丈夫,也就是作者的外公,跟着一起去了杭州,才真正安定下来,教了三十几年书,直到退休。刘香梅的故事并不传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正因为她是一个普通人,我才说这本书如此重要。从前,我们读到的回忆录和传记,所关注的都是功成名就的大家,没有谁会关心一个小老百姓的过往,但正是这些小老百姓才是生活的大多数,才是历史中被遗漏的真相。我们知道八年抗战,我们知道四年内战,我们知道大跃进,知道文革,我们知道好多历史课本里教过的事件,但是我们从来缺少细节,《梅子青时》以及前两年出版的《平如美棠》《乱时候、穷时候》正是活生生的历史,它们也许视角狭窄,只关乎个人命运,但是,也正是在各人命运中,历史才可以鲜活。读这样的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和功能,它只是让你亲近和了解一个人,借此了解那个过去了的时代。而了解过去,正是了解现在,了解自己的前提。这本书并不只是简单的刘香梅的口述回忆,同时还包括外孙张哲的书写,他写的是现在,是他和面前这位九十二岁老人之间的关系,这两条线索交替进行,我们则跟随着两种文字,穿梭在过去和现实之间。张哲所做的事情,是一种示范,我们并不是石头里头蹦出来的孙悟空,我们都有各自的来历和故事,我们也都有自己的外婆,他们的故事正等着我们去聆听,去书写。这样的故事,我愿意一个一个听下去。

历史的细节

长假第一天,我在上海到重庆的飞机上读完了《梅子青时》一书。由于书中大半写的是抗战时的回忆,而重庆在抗战中又占据如此独特的位置,在飞机降落的过程中,我脑中也在想象当年日军轰炸的境况,这使得书中的时空与眼前的时空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共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我在读《李作鹏回忆录》时,当我正沉浸在林彪带领李作鹏血战四平的场景时,耳边传来了“四平路到了”的地铁广播声音。柴静曾经在一篇散文中着重推荐野夫,那应该就是我被野夫吸引的起点,那也是我读过的柴静写的最好的一篇散文。我原来一直在想,到底是野夫本身足够精彩故能激发柴静写出如此好的散文,还是柴静写作能力本身足够强。后来,通过分别对野夫和柴静作品的更多阅读,我觉得是前一个答案更接近真相。最近重读叔本华,叔本华有一段论述相当精辟,他认为辨别一个写作者水平高低的标准就是看他是否依赖于写作对象,越是从平淡无奇的对象中思考出精深之理的写作者,水平也就越高。……扯远了。之所以想到柴静的散文,是因为她写到了民间历史写作者的特点“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梅子青时》一书,是刘梅香的回忆。其实是刘梅香还是李梅香并不重要,她的经历,是时代大潮中的一个代表样本。民间口述史最出色也最有看头的地方,就在于这种小人物经历的历史细节。通过刘梅香的回忆,我也看到了以前在正规史书中不会提到的点滴。全书中,穿插着刘梅香的同学旧友们给她的寄语以及多张当事者的照片。我第一个深刻的印象是,那个时代的学生,手书的字迹大多很漂亮。虽然字体可能不一,但各有各的美感存在。当然,其实我对书法的欣赏能力很低,而且偏爱正楷。但即使如此,那种直觉的美感也足以为据。对比当今,别说漂亮的手书,不用输入法可能许多人都不会写字了。科技的进步固然可喜,但其带来的潜移默化的负面影响也不应忽视。第二个深刻的印象是,虽然时处战乱时代,但那个时代的青年有一种精气神。我没想明白时代背景和时代精神之间的辩证关系。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就是与刘梅香关系最好的陶爱凤。无论是她的性格、她的长相、她的经历、她最后在养老院老年痴呆的印象,都深刻在我脑中。最后,忍不住吐槽一下刘梅香的外孙就是本书的著者张哲。一是他对农村人若有若无的偏见。不过,这个与他对自己外婆的态度相比,就不算什么了。当刘梅香提出不愿让张哲写到自己与某男同学的绯闻八卦经历时,张哲竟然出离的愤怒了。我对他这种愤怒实在莫名,即使是作为记者采访,也要顾虑被采访对象意愿吧,更何况是对你有爱有情的外婆。更可笑的是,张哲把写作此书的动机拔高到保护人类文明的类似境界,我只能呵呵了。可惜了。

春泥满路 细雨靡靡 ——《梅子青时》,相聚离别时

春泥满路 细雨靡靡——《梅子青时》,相聚离别时因为听说讲的是“湘湖师范”的故事,所以想要读一下这本书的我,是1997年进入湘师附小读书的。我有一个70后的在湘湖师范读书的隔房的表哥,也曾经走在当时还存在那座学校的西河路,我曾记得“千教万教教人求真 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的陶行知先生的箴言,但09年后这座学校也离开了萧山的土地,变成了一块搬迁到别的地方的牌子。也许湘湖师范注定是要不断迁徙的,在战争年代,70年前,它在松阳当地落脚,又与当时青春年少的现在的老爹爹老婆婆有什么样子的因缘呢?讲述《梅子青时》故事的刘梅香女士在口述当中表达了对现在年轻人不会想要了解这些“老底子”的故事的担忧,可其实我们想要听这些故事的,因为它们就如同是一本本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家谱,让我们知道那些我们称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人是鲜活的,他们是“梅香”、“爱凤”“庭芬”,他们在照片上也会是傻气地年轻着,他们也曾经爱过、活过,他们会是那个会为了考试而“困不好觉”的学生,也会是直言仗义挺身而出的初出茅庐的社会新鲜人……作为读者,你会喜欢这样的一本书的。它甚至会让你默默流泪,它让你想起曾经年少的时候你错失的了解属于他们的故事的机会——那些无数个他们尚未如此苍老的手臂打着蒲扇为你驱赶夏日的蚊虫的夜晚,那些无数次牵着你的手任你在人行道花坛突起的细边上走独木桥的温暖的手,那些偷偷塞给你的带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糖——那么回到70年前,也有人为他们解答天空的秘密吗?也有人会是她们的闺蜜吗?他们会被家里人怎样期望呢?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成为春泥之前,他们曾经有过怎样鲜红而美丽的青春呢?有时候你会感谢上苍给你这样一个机遇,去留住这不多的时光,去挽回那仅剩不多的青春年少,也许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机会,肯让你留住过去的青葱岁月,告诉那些不是传奇的平凡与寻常。春泥满路,细雨靡靡。梅子青时,绿便西池。By 林怿2015-9-29 18:49:59写于御庭园

梅香自醉人

●梅香自醉人本可能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安静地坐在阳光洒进的阳台上小憩,享受着儿孙满堂的热闹,听着窗外麻雀与汽车鸣笛的合奏,年逾九十还执念参加着退休教师聚会,被冷在一旁。然而这位可爱的老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向外孙娓娓道来自己的青春年少,一时间,老一辈的口述历史,呈现出宏观历史掩盖下的细碎波澜。梅香自醉人。要说这是一部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在我看来,更是湘湖师范那一代人的纪念册。一个特殊年代的老人,在抗日战争的年代中倔强而又顽强的生活着,有专属于自己的骄傲和任性,甚至于愿意珍藏一份七十年前的毕业留言纪念册至今,那段在湘湖师范求学的经历,必然是影响了她一辈子的。书中影印了许多当年外婆湘湖师范毕业时的留言册,以及黑白照片。原本关于那段记忆只是文字的苍白叙述,一下子变得立体。外婆回顾到这个校友,便马上有这位校友的留言,留的什么,字迹如何,都在帮助我在脑中建构这位人物更立体丰满的形象。这些留言,不过只字了了,却是穿越了岁月呈现在我们面前。那里面有年轻的他们对未来的期许与祝愿,有一片赤忱的同学情谊,有壮志凌云的报复,更难得的是,这些留言都用毛笔写就,墨香沉醉,与我们现代人用打字传递的情感温度与厚度上早已不是一个级别。还有那些历史感浓重的黑白照片,这样的照片一直是我喜欢的。家里也有许多,都是父母那一辈年轻时的见证。没有一丝色彩点缀他们的脸庞,却觉得那时的人们眸子都特别亮,无需修饰却有着一种气韵。那是那一代人的涵养。●腹有诗书气自华湘湖师范里的几位老师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这种印象来自于他们自身内在的涵养。抗战八年,七迁校址的湘湖师范,这件事本身即是伟大,当然这与校长金海观先生是分不开的。金先生是陶行知的学生,他继承发扬了陶行知的教育思想,提倡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并亲身实践。想到金校长与刘梅香一起走的那段路,一路上用平等自然的语言一直在交流着,也不拘泥于什么话题,边走边看边聊罢了,却总有小知识在里头。当时,刘梅香是万万想不到校长能叫得出自己名字的。不免回想起自己在湖州师范求学的经历。我们大一写作课的老师是马明奎副教授。马老师长得讨喜,一看便是有福之人,脸盘圆圆的,笑起来更是亲切。马老师来上课总是衣着得体,一身西装衬衣,显得人精神,许是北方人的缘故,说起话来字正腔圆,从他嘴里跳脱出来的每一个音节似乎都沾染着那种精气神。他讲课时人总是站得笔直,笔直到什么程度呢?那是连手都放在裤缝两册的,却不呆板,若讲到些精彩之处,整个人似乎还拔高些,仿佛有人在往上拉着他似的。开学第一节课的时候,马老师便让我们每个人站起来自我介绍,别的可以随便说,但有一点,要说明你来自哪里。大学里,天南地北的学生多了,可每每一位同学讲到自己的家乡,马老师总能跟着说上几句:你这个地方我曾经到过的……你的家乡好啊,是个灵气的地方……你的家乡出产着什么我也是知道的……就这么聊着聊着,自我介绍延续了3节课。马老师的课件总是不固定的,一堂课上,也是他讲得少,让我们自由发表观点的时间多,他就坐在那儿听。当听到我们见解独到的观点时,总会眼睛一亮,然后飞快地在课件上打下那位学生的观点。有时话题有趣,引得全班一场大讨论,我们说得热烈,马老师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最后每每有观点总结出来,被马老师搜罗宝贝似的收录进课件里。汉语言文学系还有一位顶有名的教授,我们总是背地里佩服他,当面却怕他。瘦高的个子,半白的头发总是有些倔强的翘着。腹有诗书气自华,说得就该是我们刘方教授。刘方教授的课堂总是要求我们提问。他把学生提问看得特别重,如果是不经过思考的瞎提问,他会用非常严肃的态度告诉你要去思考,否则不如不问。这便是我们从他那学到的态度,思考与倾听,往往比举手一片却闹哄哄的课堂来得有深度的多。其实,再多的教学技巧,再先进的教学仪器,再巧妙设计的一个个看似“新颖”的教学环节,在我看来,都不如教师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那可能是看似随意接上学生的一句话茬,可能是站在讲台上的一种姿态,可能是间接传递给这个班学生的一种对待学问的态度。当我们在大考来临前“磨刀霍霍”向学生,不如把这把“刀”准确地对准自己,修炼自我的内在其实比什么都要紧。●经得一翻彻骨寒,方得梅花扑鼻香在当年战乱中,湘湖师范七迁校址,这是一种坚持,许是全体师生明白,教育是救国救民的武器,因此即使空袭夺走多人的性命,要靠胆大的学生一捧一捧将炸的血肉模糊清理掉,学生们也不曾散去逃命,在祠堂里,在寺庙里,在乡亲家里,没有黑板,没有教材,这课依旧上下去。在特殊时代背景下,金海观先生在做了四十年的教育工作,最后却在“组织上服从,思想上不通”的心情中被派去专搞党务工作,再也没能在教育领域取得任何成就,以致在晚年,他都怀着深深的愧疚感,他自责自责再自责。直到临终前还在病床上呜咽失声,说自己一生庸碌,愧对教师。这亦是对教师这份职业刻骨的坚持。在文革时期,所有学校都停课了,学生们都在家闲散着,刘梅香看着孩子们读不了书很是心痛,便叫了学生来,说:“所有学校都停课来了,我给你们上课吧。只要有一个学生来听,我就给你们上。”记录这件事的学生是连晓,巧的是,他正是我高中时期的校长,原来竟是刘梅香老师的学生,这奇妙的缘分让我读到此处,不免生出些许亲切感和归属感。只要有一个学生来听,我就给你们上。这是刘梅香对教书的坚持。总要经得一翻彻骨寒,方得梅花扑鼻香。我想这无论是在怎样的时代背景下,都受用终身的一句话,尤其是献身于教育事业的我们。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梅过留香。这本“外婆”的青春纪念册翻罢,余味甚浓。

重返二十岁

外婆的澎湖湾、外婆桥、外婆家,不知为什么,提起外婆,总会令人联想起这么多的亲切的地方,这些词汇在或短或长的岁月中慢慢演变为一代人的美好记忆。为什么和外婆有关的事物总是分外美好呢?这简直是个神奇的谜题。想要读这本《梅子青时》其实也是出于这样的一种好奇,外婆的青春纪念册里会写些什么呢,讲的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在五颜六色的书目之中,这本雅白色封面,黑色题目的小册子,看起来是那么从容、淡然、仿佛有着穿透时光的魔力。故事开始于一个冬日的夜晚,“我”九十三岁的外婆因为摔了一跤住进了医院,手术过后外婆十分虚弱,“我”在替她寻找电话本的时候偶然在她的抽屉里看到了一本写满不同人题字的毕业纪念册,于是开始和外婆一起回忆青春求学的日子。作者采用现实与回忆的双线结构,从“我”和外婆两个人的视角分别来叙述。“我”面对的是年老时的外婆,是一个经历了岁月沧桑、时光洗礼的生命;而外婆的故事里,是一群十几二十几岁的青春少年,他们求学于乱世,目睹了山河破碎,经历了生死离别。同窗情谊,家国命运,同舟共济,绵延至今。在外婆的讲述里,读者和作者一起逆光飞行,回到三十年代的浙江乡村。和那个活泼爱动的女孩刘梅香一起求学,一起经历杭州沦陷,一起踏上流亡的旅程。湘湖师范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在作者的笔下慢慢被勾勒成一幅生动的三十年代青春画卷。湘湖师范平等、朴素、热情、上劲的学风;俞子夷先生、金海观校长、桑送青老师的风采;陶爱凤、楼庭芬、潘仙华这些同学之间的故事;还有师生们一路辗转至义乌、松阳、庆元、景宁等地的过程,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生动、有趣,引人入胜。“我”努力用文字重塑着那段历史,而书中的一张张老照片、一页页离别箴言,是另一种无声的佐证。“生活即教育,生存须奋斗。”“‘人定胜天’环境是人的生长要素之一,故有许多人往往会因环境的恶劣而屈服,但亦颇有许多人他能藉自己的力量来创造环境。”男同学豪言壮语,坚毅笃定;“真的就这样别了吗?……我的手在发抖了,心摧肠断之终,恕我不能多写了吧?”女同学亲密无间,柔弱深情;还有个别的同学写下:“吃盐在一起,吃醋要分开”的离别赠言,真可谓顽皮幽默太有才。那些用毛笔书写于纸面的字迹各不相同,但每一幅都是用心之作,所以至今读来令人回味深长。《梅子青时》的语言风格细致、平实,外婆回忆的叙述又带有吴语方言的独特韵味,时光的印记,岁月的针脚,一针一针绣出那珍藏于记忆深处的青春回忆,这是用心之作,但又不仅仅限于用心。70年后的今天,“我”与这青春纪念册的偶遇促成了读者与外婆的相识。过去与现在,青春与年老,追忆与思索,这本纪念册的出现或许不仅仅是机缘巧合,更有人生的宿命,时光的魔力蕴藏其间。结尾之处,外婆康复出院,“我”极力促成了三姐妹的相见,然而却远非“我”想象中的热闹场面。回来的路上外婆望着车窗外的喃喃自语:“狮峰龙井。半岛咖啡。元元超市。翠湖豪邸。一个电话,宽带到家。”岁月荏苒,人生起伏,外婆重返二十岁的时光之旅就这样在一个平淡的傍晚画上了句号。走出了战火中的青春,走下了奋斗几十年的三尺讲台,又回到普通人的琐碎人生之中。外婆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如一抹灿烂的晚霞,炽烈过、燃烧过,徒留一段难以忘怀的美丽在人们心间。(本书评经修改已于2015年10月21日发表于《广州日报》B7版“阅读·每日连载”。)

每一代人的青春都值得被珍视

“生命是流动的,从认识这个被我称作外婆的人那天起,她一直是个老太太。如果说岁月为她带去过生命改变,那也只不过是老、更老、都这么老了……但是,在那之前呢?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老人,外婆也一样,她年轻过。” ——《梅子青时》看这本书的时候,一遍一遍想起那个未及履行的诺言……现实与回忆两条线在书中彼此交织,串出不同代际、各色各样人的生活样貌,留给我们的,却是无尽的唏嘘和喟叹。“外婆”的口述中保留了大量的乡音,听起来不但没有距离感,反而更觉亲近。普通话、网络语充斥的世界里,我们还记得多少故土乡音?我们都忙着赶着学习能让我们生存更好的异乡语,迫不及待地变成一个异乡人,一个城市的移民。一条线中,母亲了解她的母亲,另一条线中,外婆讲起她的外婆…女儿,便是连接两条线的纽带,也是细腻感情的传承者…想起那个阳光的午后,在奶奶晒蛮萝卜干的堂屋前,语言不通的我们愉快的聊了半天,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那么多无意义或是深思熟虑过的言语,有一种交流,只因为我们是彼此信任的家人,跨越血缘的联系…

穿越时空的祖孙情

中国有“隔代亲”的说法,因为隔了一代,老人对自己孙辈的疼爱超出想象,所以祖父祖母等往往是孙辈珍惜、爱戴的亲人。《梅子青时》就为我们演绎了外孙张超和姥姥刘梅青之间的隔代亲情。就叙事方式而言,《梅子青时》采用了故事平行、情感交错的形式,用平行叙述的手法,将现在的刘梅青和我的故事与刘梅青一生的故事采用不同字体的形式同时道来,带领读者在时空之间来回穿梭,体味病床上刘梅青的思想、回味刘梅青的过去。这种形式并行不悖,开拓了一种丰盈故事或者说人物传记的新手法。若仅仅只是文字,或许会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当书中配上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众多友人等送给刘梅青的类似于书法作品的赠言,那个时代、刘梅青等就立体起来。“生活即教育,生存须奋斗”体现的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所以刘梅青从年轻到年老一直以一种积极的态度生存于世;“读书犹如金字塔”体现的是读书的境界,也就是刘梅青一生的写照;“一张快乐活泼的脸孔是人人所欢迎的”体现了别人对刘梅青的评价也预示了刘梅青为什么能活到九十多岁的原因……无论承认与否,我们从父辈的身上继承了祖辈的血质甚至是骨子里的为人处世方式,它以不可见的形式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我们。平时不可觉,当静下心来,细细地剖析祖辈和我们自己的经历以及行为,就会发现这种明显的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家族特质的东西。在那个时代,刘梅青曾经被贴过大字报,但她以乐观的心对待,坚持上课,不记恨贴大字报的学生,体现了儒家思想中的“仁”,与人为善,不记恨别人,用自己的心温暖这冷酷世界的情感。一段人生需要用心去经营,方能充实、美好;一段文字需要用心去组合,方能质朴中温暖无比。《梅子青时》的语言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繁复的写作手法,只有纯朴情感中流淌出来的文字及别出心裁的架构方式。显然,这种特色适合于《梅子青时》的主题,也在启发我们,一种故事类型就算是被人写过多次,但是只要有心,就能够找出与众不同的故事结构方式与叙述方式,为其赢得独步于世的机会。梅子青时,历经风雨也要吸收营养丰盈自己;梅子红时,脱离母体也要将其脆美甘甜给予世人。在这青与红之间,祖孙情来回的交织,成就了一幅灿烂幸福的人生画卷。

看别人家的私事有意思吗?!

2013年,《平如美棠》一书取得巨大成功。自那时起,细腻记录家庭生活进程和人生旅途的私密性书籍,便成为人们热宠的目标。私人口述史真的那么值得一读吗?别人的生活,甚至是与阅读者生存年代时隔甚久的人,他们遥远而陌生的生活见闻,对大家而言有怎样的意义,能构建何等程度的亲切感?这本《梅子青时》以精巧的构思回答了这个问题。作者张哲是一名普通青年,外婆刘梅香七十多年前也是一名普通青年。然而1940年代并不普通,战争、迁徙、生死别离,“梅子应该是酸的,不应该香!”外婆住院抢救过来之后,托外孙张哲去找通讯录,帮她联系退休以前工作过的学校。在抽屉里,张哲偶遇了一本外婆当年读湖湘师范学院时候的学生纪念册。至此,初章《时空奇遇》结束,顺便也讲了外婆从出生到小学毕业的家事,小时候的刘梅香是个倔脾气。拿起了纪念册,病床上的外婆精神了起来,一边翻看,一边讲起好多少年朋友的故事。讲起同学们的学业、思想、作为,外婆神采奕奕;讲起一路迁校途中的战事,听天由命,哀叹怅然。接下来外婆讲到那时的爱情,外公出现之前先有个潘仙华先生,故事相当可爱有趣,潘先生在书中占的戏份还真不少。这件事情可是充分展现外婆的性格,相当率性,有原则,跟着感觉走,年轻时候和老年都很一致。爱情也好,前程也罢,在几十年前,做选择都有特殊情境。讲到朋友的死难,外婆的语气也悲伤起来。时光飞逝,越过浩劫的年代,学生纪念册上的名字很多都被镶上了黑框。“没有被框住的人不一定还在,但被框住的人却肯定不在了。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终于,黑框也框住了外公王保森的名字。退休以后,外婆与两位少时好友一起在公园拍了一张合照。关于外婆的笑容,作者这样写道,“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多半对事物缺乏狂热,不会狂热地爱,不会狂热地恨,也不会狂热地信仰。正是这种冷静和现实,让她面对时代的浪潮和生活的压力毫无惧色,一路走到今天。”三个好朋友九十多岁时的再次会面是在养老院,大家聊天都变慢了很多,但是最后开开心心地唱起了小时候的歌谣。这样温馨的结局让人明白,别人的历史虽然是私人的,但总有一部分是他人想看的。人们珍重回忆的方式,最终是一样的。刊于《凤凰都市》杂志2015年11月号

致外婆那已经逝去的青春

致外婆那已经逝去的青春-评【梅子青时】文/信实的精灵博尔赫斯说:“只有不属于时间的事物,才会在时间里永不消失。”那么我们奋力所“追寻”的那“逝去的旧事物”,是否属于时间,是否永不消失?那些美好的旧事物一旦随时光逝去,它们就不再停留在时间的长河中,如同梦中的界碑,将永远消失。“我的人生是一幢不可复制的楼房”,从地基开始,独一无二。对于本书的口述者外婆刘梅香来说,又何尝不是呢?关于张哲的外婆刘梅香,一个特殊年代的老人,在抗日战争的年代中倔强而又顽强的生活着,有专属于自己的骄傲和任性,甚至于愿意珍藏一份七十年前的毕业留言纪念册至今,恰恰是这本关于青春的纪念册,勾起了外孙对这位老人波澜壮阔却谨小慎微的一生的浓厚兴趣。“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震撼了我的视听。现实当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外孙张哲勉强算是做到了,他用自己的耐心和细心倾听了外婆的故事。因为他也意识到,或许没多久以后,我们就没有可以陪伴变老的亲人了。外孙子张哲因为外婆再一次生病住院,无意当中整理外婆的东西,翻出来外婆70年前的一本毕业纪念册。里面竟然是一代又一代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的毕业题词,或专业、或隽秀、或狂野、或精细的毕业临别赠言(其中很多语句我们或许仅仅觉得是摘抄名人名言,很多人的名字或许在我们现在的人看来也都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但是对于外婆而言,那都是当年活生生的存在,一个个鲜活生动的形象在外婆的口中呈现出来)。那是关于那一代热血青年的美好希冀,关于他们对于刘梅香的殷切期望,在今天的我们看来,或许觉得有些毕业留言过于“标准化”,不接地气,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都愿意为了祖国的明天抛头颅洒热血,那样的文字竟然一点儿不觉得矫情。仔细看那赠言,竟然勾起来我的青春记忆,那是连买一个精美的笔记本都要考虑好久的金钱匮乏的年代,然而自己笔记本还是不少,因为都是每学期努力学习换来的奖品。所以里面的内容,不管是毕业时别人帮我留言的,抑或者自己摘抄的,都保存至今,这是我自己的青春纪念册。于我而言,五岁之前都生长于外婆家,现在想想,从我出生的时候外婆已经算是一个老人了,跟张哲的感觉一样,就觉得外婆就是一个老太太而已。我的外婆她总是很关心我的衣食住行,时不时嘘寒问暖。记得当时调皮的我总是时不时钻进外婆的葡萄园偷吃葡萄,然后酸倒了牙,却从不曾听外婆提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所以,脑海当中,总是“固执的”认为并总觉得他们老人就是老一辈人,按部就班的长大,结婚、生子再到抱孙子,没有什么新鲜事。年岁渐渐长大,与我而言,能够渐渐看清人情冷暖,然而上学慢慢离开了家,更无从谈起外婆的青春了。对于我这个80后而言,所谓的青春纪念就是关于那些年的夏天。关于那些青春的记忆,总是淡淡的,挥之不去。一直以来很喜欢这种类似回忆性质的文字,尽管朴实无华,但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故事~对于张哲的外婆而言,出生于战争年代,成长于战乱年代,那一年,匆匆别离,或许有些人那一别就是永别,唯有一本纪念册可以致外婆已经逝去的青春。在我们年轻人的眼中,总觉得老人就是老人,总觉得他们的过去就如历史一般的东西,如同一幅又一副关于抗日战争的摄影照片一样,灰白色的感觉,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增加我们的认知而已。偶遇这本书,重新刷新了我对于老人回忆录的传统印象,每一个老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只不过时光渐渐磨去了他们的棱角,他们变得不再那么锋芒毕露,甚至于将自己的青春纪念仅仅是留存起来。若不是外孙张哲帮外婆整理物品(在期间外婆又找出来当年外公的一些报纸和发表的文章),外婆或许不会讲出来自己那么惊心动魄的一个传奇人生故事。这本书采用倒序、交叉呼应的形式书写而成,外孙从外婆生病住院的情况开始写起,这算作一章内容,外婆生病,翻出外婆的纪念册,经仔细追问外婆,外婆娓娓道出自己那些年的故事。外婆的口述又单独另起一章内容,里面关于外婆的故事都是刘梅香口述,外孙张哲负责记录和对里面的部分内容进行考证再创作。作为一个92岁高龄的老人,她说话夹带着很多的地方方言(当然,很多部分张哲都进行了标注和解释),并且肯定不如专业的作家写出来的文字那样读起来朗朗上口,甚至于这都是70多年前的记忆,在刘梅香的口中难免会有错误或者夸张部分,但是这不影响这本书整体的效果。至于日军在这个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迫害,攻击,貌似不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在外婆的口中,历史也变得有血有肉起来。“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龙应台张哲面对着外婆刘梅香也是同样的感觉,最开始的时候,他仅仅是完成陪伴一个老人的过程。他觉得她仅仅是一个老人,但是,在外婆的讲述中,他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外婆。外婆年轻时,也是个性很强势的一个人,从小父亲不让女孩读书,她据理力争,最后顺利小学毕业;后来她去外地湘湖师范学校念书,历经很多磨难,住宿、吃饭、上课地址的几次更换,然而这都打不倒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子的心。外在的条件再艰难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同学友谊。和平年代,我们很容易轻言分别,因为我们都相信后会有期;但是战乱年代,她们的一次分别可能就是永别,今天还坐在一起上课的同学,明天可以就被日军突然偷袭投下来的一枚炸弹炸得血肉横飞。他们一次次经历着生离死别,终于等到毕业时刻,反而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同学情、师生情。外婆在湘湖师范学校读书,虽然仅仅四年的时光,与她一生92岁的漫长旅程相比,仿佛是不值得一提的一段日子,然而,若将画面重新定格到那四年的画面,每一天仿佛都精彩纷呈。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对彼此都深深了解,甚至于连他/她的家庭情况、兄弟姐妹情况、来读书的艰辛情况都了如指掌,所以即使距离70年的时间,依然清晰如同昨日,历历在目。那个年代外婆的同学们都是意气风发,或是地下党,或被共产主义深深折服,有正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这在毕业纪念册的临别留言中可见一斑,并且这整整影响了外婆的一生。在这本书的成书过程中,外孙张哲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或者他感到好奇的人都会询问外婆,外婆都尽量一一回答。在自己眼中本来微小、不起眼的老太太,却能在抗战中求学,并且坚持自己的人生信仰,这个形象瞬间在外孙的眼中高大起来,他重新审视外婆的一生,回想外婆的现在与过往,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个人。外孙是一个温暖的人,他将自己的细心和温暖回馈在自己的外婆身上,这是一种祖孙辈之间的交流,跨越时间的洪流,用文字记录一幕又一幕感人肺腑的故事。就如一瓶弥久陈酿的珍藏红酒,等有人发现的时候,轻轻打开,扑鼻的酒香缓缓扑来,带着这种感觉,打开这本书,你会发现一位不一样的老人!PS:作品虽有限,但均为原创。如需转载或者另作他用,请豆邮或664591856@qq.com联系本人。谢谢您的尊重~

我没有成为作家,却写了半本书

声名未噪之时,诺兰曾拍过一部叫《跟踪》的电影,借主人公之口道出“一个二十多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会将自己想象成一个作家”这普世金句。我当然也有过类似的作家梦,因为发梦又不要缴保证金,无论咸湿梦,发财梦,强国梦,庄生晓梦,春秋大梦,双眼一闭,或者睁着,幻想些当下不可即的图景,即便将来醒了未能兑现,到底也没有人会较真到找来算账。渺小者的选择:以记录对抗遗忘我没有成为作家,却写了半本书。《梅子青时》另一位作者刘梅香是我九十三岁的外婆。这本书当然是关于她的故事,但我又不希望你主观地将它想象成那种一人口述一人整理的所谓自传。如果不是出版机制必须将它强制分类,我甚至不愿意为《梅子青时》贴上回忆录这个标签。在文体上,它半文半史,难以归类。历史的那一半来自外婆。今年春节前的那一个月里,我一有空就去她家里聊天,记录下几乎要湮没在遥远光阴里的那些故事。一个农村女孩因为某种机缘,得以穿越烽火,接受当时观念最进步的教育,那种朴素的民主和平等的理念以及对知识的尊重植根于她的心底,使她在之后数十年的生涯里一以贯之,将这样的价值撒播出去。即便在最艰危的岁月中,她也始终记得校长的教诲:无论环境如何扭曲,第一不可以整人。文学的那一半来源于我自己。如果你看过广受赞誉的电影《蓝色茉莉》,或许会更容易会心于《梅子青时》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双线叙事结构。历史是过去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历史。现实和历史各自独立,却又相互纠缠,彼此照见。读史早知今日事,然而当过去时让步于现在时,两条线索终于并成一股的那一刻,个中交集的百感又绝非我们这些晚生后辈所能体会得尽。我不知道这本书能够激起你的多少共鸣。说到底,它的性质非常私人,外婆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芥,她的经验并不能取代你的。她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值得将这份个人史大书特书?我无法回答。然而,望一望电视,翻一翻如果你还在看的报纸,当盛世的宣传消解了个体的意志时,渺小如你我者,惟有用记录来对抗遗忘。这种渺小未必是与国家机器形成的对比。事实上,人本来就是渺小的。在茫茫的宇宙间,我们无依无靠,宛若微尘,即便被抹去了,宇宙也不会有所知觉,何况宇宙本身也有终结的一天。如果固执地沿着这个方向去追寻意义,只能得到虚无的答案,不如在有限的时空里,记取,记取。她忘记了欢腾的街道,但……很难说书中记录的故事是完全真实的。在人们时过境迁的讲述里,多少也会植入无心的夸张、避讳和移花接木,这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外婆老了,她的记忆究竟有几分准确,我不敢断言。当然,我搜集了能找到的各种资料,小心翼翼地核实她口中那些日期地名人物,而即便如此,仍存在那些逆时间之河而上的小舟永远无法到达的区域。一件事情,她的说法如此,却没有旁证来支持,或者说至少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要如何才能确认它的真实性?另一个难题是,外婆的口述时常过于简略。她是一个不够精致的女人,永远大事化小,一笔带过。你看《巨流河》回忆战胜,重庆万众欢腾,如在目前。我试图让外婆讲出那一天她所见的盛况,然而她始终说,没有印象,忘掉了,记不起来了。或许这景象对她来说倒不如每个学生家里的门牌号码来得重要,苛责她对此健忘,如同怪罪他人不肯举国同心收看某个仪式一样强人所难。好在《梅子青时》并不会因此让你感到枯燥,或者怀疑它的可信度。极幸运的是,外婆保留了那本七十年前的毕业纪念册,它也是本书写作的缘起之物。你不妨将留言的字体结合书中对这位同学的描写,还原出每个人物由内而外的立体造像,这不失为一种阅读本书的有趣方法。那些留言张张好看,我不是说他们已经臻于书法家的境界,这些少男少女大都来自浙江各地的农家,绝非什么书香门第,然而从他们的字迹和话语中,你能嗅到那个时代无可取替的气度和风味。而我选择以外婆的方言来书写回忆,固然是为了增添那份临场感,也意在于普通话书写的教科书式官方史笔之外,建构起独特的私历史视角。致谢但书中的方言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金宇澄老师的《繁花》给了我很大启发,那种经过精心改良后的方言既保留了话语的韵味,也能让非吴语区的读者一望即知其意思。金老师是我在文学上的偶像,《梅子青时》也得到了他的大力推荐,令我诚惶诚恐。同样要感谢的还有另外几位推荐人。饶平如老先生是我外婆的同龄人,几年前他的《平如美棠》洛阳纸贵,那份夫妻间的患难真情几乎是一代中国人的美好样板,而当时我也有幸采访过他。这次我将书稿寄去,他认真读罢,竟超乎我意料地作了几千字的读后感,端端正正,手写在信纸上。这种诚恳到近乎迂腐的旧式做派,现在已经很少能遇到了。外婆来自农村,然而七十年过去,天地都变了色,那样的农村当然早已经不存在了。梁鸿女士近几年凭她的著作成功地让许多城市文青关注起中国当下的农村问题,扎实的文学功底与对现实的研究相得益彰。严彬先生是我过去的上司。他是一位眼光独到的文学推手,忠于原创,服膺诗意,孜孜不倦地奖掖后进。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用顾城那张戴着怪异帽子的照片作头像,而在我看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也许正是严彬的精神世界所寄托之处。《梅子青时》的编辑陈胜伟先生也是一位理想主义青年,本书同样凝聚了他的心血。用他的话来说,这本书在一般人留意不到的地方花了极多功夫,可见他心思之精细。此外,更该感谢身边许多亲朋,他们也为成书过程给予了极大帮助。最后,我想向所有愿意阅读这本书的读者道谢。在今天,阅读本就不易,何况是读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普通人的一生。谢谢你们付出的时间。下面这篇日记可以当成《梅子青时》的前传,无剧透,请品尝。http://www.douban.com/note/518028546/

青涩的记忆

九十多岁的外婆——刘梅香的回忆和外孙女——张哲的文字就这样不留痕迹地融合在一起,成为一本最美好的回忆。我们走过的记忆回忆起来总是美好的多余苦涩的,基于这个原因,看这本书,头脑中闪现的都是那些留在记忆深处最为光鲜的经历。人的生命是脆弱的,但人的生命却是顽强的。外婆摔倒后,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而且记忆力依然超好,她和外孙女开始了一段2奇妙之旅——回忆。从儿时起开始,小学、中学、大学——湘师师范,到最后的工作。一段生命的旅程,因为几本日记,再次出现在读者面前,向我们讲述了抗日战争、民国时期的普通民众生活。那段时间对我们年龄小的人来说就陌生的,是一知半解的。但对经历过的人来说,有噩梦,有美好,有难以割舍的情怀……日本鬼子的扫荡、摧残,让人不忍回忆。能在那个时候幸免于难,真是必有后福的。就如本书中的外婆,刘梅香。性格决定人生。耿直的性格,让外婆刚毕业的时候,连续到四个地方当老师,但都没有继续为人师。不过这个耿直的性格,坦率,真实,却让她九十多岁依然硬朗。不得不说,天造人,自由他的理由。最让我感动的是,三个从小的好友,在耄耋之年能够再次相见。也许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他们见面的时候,那该是一份怎样的情怀!这本书的文字干净得很!都是真实的回忆与真实地再现生活。就因为这文字,让我对《梅子青时》多了一份喜爱。外婆那富有乡情的语言,虽然不是老乡,但却非常亲切。活到九十多岁的时候,是不是对一切都看淡了,无欲无求了!应该是如此的。外孙女把外婆的话就这样真实地摘录下来,传递给读者一份朴实的回忆,多好的再现。美好的东西不需要深加工,需要的再现。

梅子青时

历史的宏观底下是微小个体的生活点点滴滴。近年来不少个体以自我为视角撰写的回忆录,记叙他们在历史车轮前行的时候留下的痕迹,包括悲欢离合,包括爱恨情仇。当胜利者的历史记录者没有耐心和谦虚来记载失败者的事迹的时候,当高高在上的祖国的历史学家们没有谦恭和时间来录下个体历史背景下的细微的时候,他们的讲述或者记录,给我们还原一个更为真实的年代。当然,透过他们的笔触和记述,并不能全然了解当时的社会,毕竟能够撰写的,认为讲述有必要的,大多数是受过教育的阶层,对于被历史车轮碾压的大部分穷苦人来说,过去并不是那么重要,也许生活太过残酷,谈起又是一次揭开伤疤,疼痛不已。《梅子青时》是众多讲述笔记的书籍之一,主要的年代回忆是刘梅香的读书年代以及她的青春年华,于是乎这本书的副标题是“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当下许多人写过也回忆过民国的事,但是,多并不是一种遗憾,算是一种惊喜。本书的讲述者与撰写者之间存在着不同时代的代沟,在他们的谈话间我们可以看到二者之间的一些差异,也算是了解时代背景下的不同的生活。讲述长者的过往很多人很难做得到客观或者是曝光糗事,如之前的《皮囊》,蔡崇达多少有点神话了自己的亲人,而丑化了所谓的小伙伴,这并不能带读者真的走进讲述者的世界,反而是错过了他们的世界。《梅子青时》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一种不避嫌。外婆的初恋,外婆与朋友之间的喜怒哀乐都记录在案,这是在还原那个时代的生活,细致到连一个坏孩子说的逗女孩子的话语。外婆在讲述中是主人公,而她是拖着自己的病体在讲述这些过往的事迹。我们总觉得经历过接近三朝代的人有着说不尽的故事,有苦难,有欢乐,在自由与独裁的制度间游走,在战争与和平间逃窜。外婆的青春在抗日战争中度过,这是很多那个年代的人共同的回忆。死亡带给他们的生命另一种色彩,或许这也是让很多人在经历更苦难的时候能够挺过去。外婆毕业之后作为教师的阶段更是一种接近乎传奇,她继承了湘师的传统,作为师者,她有点不谙新社会的规则,在批斗火热的时候也坚持讲课,这是今日难以看见的事情。即便她参加教师退休宴会之类不被待见,她依然郑重看待自己作为老师的身份,这是一名师者的荣耀。讲述一个人的过往,不是为了满足偷窥的欲望,而是回到一个远去的时代,看看我们已经无法触碰的社会,是否有着我们早已忘却的社会规则,是否有些让我们不得不肃然起敬的人,那些人,或许如此平凡。

故事从回忆开始

我们真的是无所不能:出生、成长、相爱、变老,如同一部学院派的小说,有开头、铺垫、高潮和结尾。我们在做这些的时候,仿佛是天上闪烁的孤星,发出来自过去的光芒,期待将来的自己拾忆。我们都是爱回忆过去的,当我们在别处,在另一个时间,重新看以前这些过程,出生时的呱呱坠地、成长中的欢愉苦涩、相爱中的五味杂陈、变老后的落寞孤寂,发现那些点滴的故事都是从我们回忆的片段开始,而我们的人生,也仿佛是从历史的角落中走来,娓娓道出那过往的事迹。《梅子青时》开篇讲述了作者的外婆刘梅香在松阳县(民国时称为县)成长的童年轶事,如外婆描述自己小时候好动顽皮的性子,既不怕疼也不怕生。“小时候我皮得很,人家叫我多动症。村坊里的戏台,少说也有两米高。我没有东西可玩,就从戏台上面跳下来。砰!没事体,好,再上去跳一次。”(摘自八)外婆的性格跃然纸上,活脱脱是一个女汉子。再如,为什么外婆和她父亲的关系时而紧张、时而平缓?主要是外婆的父亲性格异常倔强。这份倔强也遗传给了外婆,让外婆从小到大都保持了鲜活而独立的性格。父亲认为女孩子读书不好,硬是不同意让外婆去念湘湖师范。受外婆和其他家人关于“男女平等思想”的灌输,同时也恰巧受到地主的嘲笑(文中写道:地主遇到父亲笑说“你女儿去读书也肯定读不好,你看我的伢儿,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让父亲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禁同意外婆去湘湖师范念书而且还要叮嘱其好好念书更不能输。然后,这时候竟已开学一月有余了。外婆上了湘湖师范,开启了她经受战火洗礼的求学生涯。那时的湘湖师范因躲避战乱而南进古市,借广因寺场地办学。书中描绘浪漫学生时代的故事让人在阅读的时候常常忍俊不禁,同时也感慨那时学生的单纯和美好。“抗战期间,浙江省湘湖乡村师范学校从萧山闻家堰迁到松阳古市广因寺。一九四零年左右,著名教育家俞子夷先生应湘湖师范校长金海观的聘请,从汤溪来到松阳古市任教,就住在我家后院。当时我是简师班三年级学生,学校各方面条件都很差,教师也很缺。俞先生到湘师后,同学们听说他要兼任我班理化教师,感到十分高兴。”(摘自21)然后好景不长,日军对寺庙的轰炸彻底让学生陷入巨大的恐慌,书中再现了那段让人害怕的场景——“这次轰炸不光死了七个人,还有三四十个人受伤。等我从家里赶去广因寺的时候,现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轻伤的人被转到松阳县里的卫生所,而那些尸体,据说血肉模糊,有的肚肠都飞到树上挂起来,是胆子大的老师和同学一捧肉一捧肉运出去埋掉的。”(摘自廿二)读罢此段,仍觉耳边充斥着轰炸后慌乱的哭喊声,让人忍不住觉得那段时间的人一定过得充实而又时常担惊受怕的生活吧。毕业后,外婆走上了教育系统,成为了学校教师。时过境迁,外婆和学生时期最要好的伙伴陶爱凤、楼庭芬时而相聚,竟然很少拍过照片,在书中,外婆也有类似的感慨“有件事情比较遗憾。当年读书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总觉得以后机会多的是,没有一道拍过照片。退休以后,有一次我们去灵峰赏梅,庭芬突发奇想,她说我们三个合张照吧,以后可以纪念纪念。我说,年纪轻的时候都没拍过,现在还有啥好拍呢,大家都是老太婆了。爱凤说,哪里是老太婆,我们才刚刚退休,以后日子还长呢。所以就有了我们唯一的合照。你看,就是这张。”(摘自45)在外孙的撮合下,经历了两个世纪,外婆她们三人在今年又再次团聚。书中结尾描述了这段美好而又感伤的相聚,相聚之后的离别又让人感慨:人生虽然显得如此短暂,但友谊却又是那么绵延长久。书的一半内容来自外婆的口述,夹带着方言,从过去讲述到现在,每一则故事都带着俏皮的味道,仿佛外婆就端坐在你对面,对你娓娓道来过去的一切。 书的另一半内容来自外孙的观察。从外婆身体不再如以往般硬朗,不再如之前般健康;从抽屉里以外发现了外婆学生时代的同学录,民国遗风扑面而来;从外婆和楼庭芬、陶爱凤再次团聚的温存对视,从这些林林总总的线索中“写”了一副外婆的画像。作者如同一只完美主义的猫,也如亚历山德罗·巴里克笔下《一个人消失在世上》中的主角加斯帕·格温。格温在《一个人》中是一个安静的抄写员,专门给人“写”画像。顺着外婆的记忆,顺着生活的脚步,在岁月里来回穿梭,描写了过去的外婆青葱样貌,描写了当下外婆乐观开朗的性格,也记录了许许多多对于外孙来说都是第一次听闻的过去。《梅子青时》是一本记录了过去的书,仿佛是一个时间匣子,埋藏了许许多多的时间节点。我总认为,能把过去记录下来而不被遗忘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看过一则报道,说光的传播是有速度的,所以我们眼见的一切都是发生在过去,哪怕就近在眼前的事情,我们见到的也是万分之一秒前。这么看来,仿佛我们就生活在历史中一般。而同样,人总是会离去,能让后人记住的最好方式就是留在这个世界上一些痕迹、留下一些记忆,把过去的一切——我们眼睛所看见的、我们耳朵所听见的、我们口舌所尝到的、我们肌肤所触碰的——重新整理,按照时间的顺序流淌入实体的记录载体。吓……我貌似剧透了。→_→,勿拍……

讲述过去,回忆外婆

没想到,小小的人儿也要跟我抢着看《梅子青时》了。这是当下我喜欢得不想放下的一本书。捧着书,仿佛打开了我的记忆匣子。外婆,一本关于外婆的青春回忆录;抗战,和刚刚过去的抗战七十周年契合的主题。这是一位外孙根据外婆的口述整理的外婆年少时抗战求学的回忆录。书的封面设计独具匠心,类似无纺布料的质感封面,拿在手上宛如捧着旧时的笔记本。开本不大,精致的装帧,夹了一条丝带可作书签带。“梅子青时”是主书名,用我家小人儿的话说,梅子就是书里的老外婆,因为她的名字里带着“梅”字,“青”就表示她年青的时候。副标题是:“外婆的青春纪念册”。小人儿叫我也写一本关于外婆的书。因为我也常提起我的外婆,时常回忆起我的外婆跟我讲过的她年少时的那些事情。也是在旧社会、在抗战的年代,外婆也有过求学的经历(在那个时代,女孩子上学堂的极少,所以对外婆来说,能有学上,应该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还有后来躲避日寇的经历,外婆断断续续地跟我提及过一些,也把我带到了她的青涩年华里。虽然有苦难,但是所有经历正是完整着外婆的人生,而在我的童年里添加了许多真实的旧时故事。一边读着这本书中作者外婆的故事,一边想着我的外婆的往事。仿佛在作者笔下的外婆身上找到了我外婆的影子。这位外婆的故事是因为外孙在收拾她的旧物时找到一本她以前上学时毕业留念册开始,因为外婆年事已高,如果没有外孙如一根线的牵引,许是很多往事都不太会再去提及,但是在外孙与她一次次的交流中,一点一点地道出了陈年旧事,把我们带到了那个艰苦的抗战年代,就好像在看旧电影一般,引发怀旧情愫。文章把作者的现实观与外婆的口述往事结合起来,常规宋体是作者的当下记录,小的仿宋体则是外婆的口述内容,如此编排,一目了然,如同一部电影,现实部分,加上插述、追忆往事的镜头。而书中的图片部分则是老外婆毕业留念册上的同学校友留言赠词,是毛笔字,时间记载的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正是抗战时期。一段段回忆、一则则小故事,串联起来,彰显的是当时形势下的中国学生依旧好学求学的精神,也记录了人生百态,同学之间的友情、男女生之间的爱情,师生朋友之间团结互助的情义。甚至提到他们当时的学校提倡人人平等,并不反对学生之间谈恋爱,相反,还会支持。倒是与现在我们这些人上学时大不同。当然,年代不同,身处的环境不同,他们从封建的思想里解放出来,可能是跳跃到一个激进的思想氛围里,出发点与当下迥异。书里有很多我熟悉的地名和场景,所以,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多了许多的亲切感。以及老外婆时不时夹杂着的方言,恰是“吴侬软语”的味道。作者在记录的时候,保留了方言的音译,倒是让人读来更觉旧时味道,更有市井气息。市井不是贬义,它是真实、接地气的。想念外婆的人儿,可以也来读一读这本书;想了解抗战年代历史的人儿,也可以来读一读这本书。文/ashley

饶平如先生评《梅子青时》

在晚上看书是我的习惯。《梅子青时:外婆的青春纪念册》交到我的手上时是清样,我有幸成为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我用三个晚上就把这本书读完了——欲罢不能啊!书中的外婆可以说是和我同一个时代的人,求学时期也正值抗日战争的时代;虽然地区不同,遭遇各异,但艰危困苦的大环境是一样的。举个例子来说,当时我们在学校上课读书,随时都有日寇飞机前来轰炸的危险。每遇空袭警报发出“呜——”的长鸣声,正在上课的师生便匆忙地收起书本,跑出教室,各自奔向自己认为安全得地方去避难。事先我们学生也都学过一些逃避轰炸、保全性命的常识,例如:要躲藏在壕沟之类的有掩蔽的地方;卧倒在地上时,千万不能够俯卧而应该侧卧,否则,炸弹在地上爆炸时的剧烈震撼会使你的心脏受损;如遇敌机施放毒气弹,要赶紧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如果来不及跑出屋外,就要用棉被等物叠放在桌子上,自己则藏身桌下,这样,万一房屋坍塌时,你还有逃生的机会……书中的故事,激起了我许多旧时的回忆和感慨:我能理解当时一个农村的女孩子的求学之路有多么艰难!我也知道学校中的生活是多么的清苦——甚至于吃一餐饱饭都不容易;太多太多和我相同的经历啊!至于书中提到的金校长、骆老师等人,我与他们虽未见过面,但看完此书后,我又感到似乎对他们很熟悉,很亲切,好像他们也教过我的书,也是我的校长和老师。奇怪吗?说起来也并不奇怪,因为在国难当头的岁月里,那个时候的校长和老师,他们对“教育救国”的理念是一致的。他们那种坚韧不屈、刻苦办学、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奉献精神是完全相同的。他们认为,再苦再累也要把学校办好,也要把学生们教育成才。他们这样做就是在抗日,就是在救国!1943年我在四川成都黄埔军校毕业时也准备了一本“留言簿”,请全队同学(约200人)签名、题词,称之为“临别赠言”,别的同学也都有“留言簿”。留言中都是些互相勉励、互相关怀的词语。青年人意气豪迈,热血沸腾,字里行间充满了热烈、期望和温馨……可惜的是,我没有像外婆这么幸运地能把它保存至今,我的“青春纪念册”却在战火纷飞的年月里,和我的青春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回家以后忽然想起:晾晒在外面院子里的衣裳还没有收取,这时急忙写信给陶爱凤代为办理。很快,回信来了,上面写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穿上了!”又若干年之后,有时手头上有点紧,经济上周转不过来,便跑到陶家去对她双手一摊,说一声:“拿来!”困难便立时解决了。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不是同胞,胜似同胞。这种亲密无间温暖而真挚的友情,令人羡煞、妒煞……外婆是个好人,书中故事里还有许多这样的好人。从前人说:“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必有好报”。这话并非迷信,而是天理之自然,事理之必然,人理之当然。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本介绍外婆个人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生活历程的传记,而且也是一本描述人间师友精诚团结互助友爱的真情,弘扬中华优秀文化传统美德、有益于世道人心的好书。饶平如 2015年7月16日

和谐亲情致青春

和谐亲情致青春《梅子青时:外婆的青春纪念册》是2015年9月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一本新书。当时,笔者一看题目就觉得,外婆青春纪念册是不是一本简单的外婆回忆录啊?带着这几分犹豫、这几分郁闷,我在网络上查阅了这本书的介绍。根据媒体资料来看,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后,浙江杭州沦陷,原处萧山的湘湖师范学校被迫南迁流亡办学,师生一路辗转至义乌、松阳、庆元、景宁等地。外婆(刘梅香)在1941年入学湘湖师范,四年青春时光转瞬即逝,而在此结识的同学师长、奠定的世界观、价值观,却深刻地影响了外婆的一生。后来,网络的断断续续介绍有些满足不了我的好奇。后来,干脆从网上买了一本,细细品读,感受那些年的青春童话、那些年的致青春。文中介绍,70年后的今天,在一次偶然整理外婆的旧物时,外孙(张哲)发现了一本70年前的毕业留言册。这次偶然的相遇,连接起了外婆的现在与过往,也让外孙重新认识了外婆。每一代人的青春都弥足珍贵,70年前外婆在抗战与求学中的少时故事,穿越战火和动荡的久远年代,仍深深地吸引着像他这一代年轻人……这既是93岁外婆的一部抗战求学回忆录,也是祖孙两代间一曲令人感喟的心灵对话。浓浓的祖孙情的确让人感受到了暖暖的爱意。外婆的青春是绚丽多彩的,外婆的青春是难忘的,值得崇敬的。80后作者却能这么孝顺,这么有感恩之心,的确让笔者深深佩服。他的确不简单,作为这么一个80后却能写出这么好的书来,的确值得佩服。而作者的外婆更是让人佩服,他们经历过抗日战争、经历过战火纷飞,经历过旧社会的困苦,却能乐观坦然的面对,的确让人顿生敬意。作者的外婆是个感性、细腻的老人,93岁高龄了却还是那么有亲和力,言谈举止那么随和,让人瞬间忘记了她的实际年龄。的确让人佩服,让人羡慕不已。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老人,的确让人充满了崇敬、敬畏。作者的外婆留下了很多同学、好友相送的题词、书信,看来她是一个非常有人缘的老人,我们看到了她的好友非常多。我们看到她还是那么从容、淡定。

重识外婆

如果不是一场病症,记录逝去青春的纪念册将永远尘封在橱柜深处,没有人会想去翻阅了解,直到有一天,那些黑白照片中曾经鲜活的生命都已经归于尘土时,我们可能在整理旧物的空档看到,继而翻开,一页页都是陌生的年轻身影,陌生的留言祝愿,直到看到自己的至亲时才终于发出一句感慨,外婆(抑或妈妈)那时好年轻啊,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啊。许是还会点评一下各位的留言墨宝。这个字丑点难以辨认,那个写的潇洒俊逸,应是人如其名吧。时光留给我们的只是感慨和猜测,别无其他。幸而翻开了这本纪念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个鲜活迥异的稚嫩的身影。我们听着外婆讲述那些成长记忆中的片段,伴随着湘湖师范的到来离去迁徙,一出出再平常不过的小故事在这个纷繁杂乱的时代轮番上演,亲族家里的是是非非,艰苦求学的欢声笑语,老师的博学至诚热情,结识了各色的同学,一生的挚友,甚至某一次的互生好感,寺庙中躲避炸弹的听天由命,逃避敌人围追堵截的艰险刺激,面对瘟疫时的人心惶惶。所有这一切外婆只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孙子抱怨太过简洁笼统,外婆的性情太过冷淡,然而所有这一切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熠熠生辉过,成为了老人家记忆深处的珍藏,甚至好友在迷糊不清时还能哼唱起那时的歌谣。外婆毕业后的工作几经波折,经历了父母妹妹的先后离去,结识了自己的恋人结婚生子,她坚持着自己在湘湖师范学到的那些理念,也坚持着自己的生存准则,就像她的老师对她家乡人的评价那样:醇厚、质朴、忠诚、柔弱、固执、少远见。但那所战时校园和短短几年的动荡校园生活,所给予她的养料,让她在这个养料的培养下成长成为了一棵荫蔽的大树,继而荫蔽着后来人。就仿若巨大机器上的一个细小的齿轮,接收,运转,传送,接连不断。那本青春的纪念册里,一个个曾经熟识的,了解的,知晓的人,在毕业那一刻四散而去各奔东西,再听到消息时已不知过了几冬春夏,再后来也只是在聚会联络中才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现而今留下的徒有一个个框着的名字,没被框住的不一定还在,但被框住的人肯定不在了。让人唏嘘:当时共我赏花人,检点如今无一半。外婆已经老矣,我们正青春着,如果可以的话,想多去听听外婆追忆那些似水流年。

外婆的记忆

外婆大我60岁,自有记忆起,我就住在外婆家。外婆家在小村子里,三面环山,一条小路穿过村庄通向公路,小溪和公路弯曲并行。那时我三周岁,能说会唱,在村子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外婆没上过学,不认字,只能勉强识得电话本上的数字,但是我认为她是家族中最有智慧的人。在外婆90岁生日那天,我一个人跑回去在外婆家住了三天,我试着向外婆询问从前的事。外婆的回答简短干脆,她问,说这些做什么。她的口气俨然在说,这些可是秘密。我一时语拙,用方言我很难组织起一个通情理的解释。于是,那段录音就停留在6分35秒。 在外婆的简短回答中,我记下了几个数据——她的出生地点,她的兄弟姊妹几个,她两岁亡父,十五岁嫁给外公,十九岁亡母,在战争中一个人拉扯小孩长大。就这么几句话,她介绍了她的早年生活。对于我来说,这组数据几乎是震撼性的,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外婆一直是以老人的形象存在,而这一天,老人向我说起她的童年、青年。仿佛那一刻,外婆才是以一个完整的形象在我意识里确立。我有点遗憾,这些事情外婆一直随身携带,是外婆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我一直视而不见。此外,外婆的记忆还向我展示了那个村庄五十年前的场景,外公的隐藏性格,姨舅们的童言。 说起这些往事,外婆有点悲伤,她起身进屋做事去了。外婆几乎从来不停止劳动,炊事和家务不离手,这对她来说,才是生活主要内容。而人、情感,说做些又做什么呢?我只能默默地坐在院子里观想。    翻看《梅子青时》,我没有想到我的外婆,单纯被作者和他外婆的故事吸引。书中一幅幅珍贵的同学留念印在纸面上,时空穿梭,令人难以置信。那种距离太近了,70年近在眼前,仿佛身边某个平凡的人,她的一生就是这么壮观,只能怪我们缺少这种视野。另外,外孙和外婆拗脾气的情节让我捧腹,我觉得太好笑了,温馨啊。    花了三个晚上看完这本书,看完之后,我开始想念我的外婆,想念我的童年。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梅过留香

《梅子青时》,封面上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作为外婆的刘梅香,一个是作为外孙的张哲。在书的最后一个章节里,张哲在反思自己与外婆的关系时,才恍然发现,自己性格里的许多因素,竟然与外婆的行事风格和价值判断不谋而合。这种不谋而合,应该是一种已经持续很久的客观存在,但我们或许从来都不会去考虑,和一位老人家会有怎样的共通之处。对于我们许多人来说,在我们初有记忆的时候,外婆已经“老了”。她们鬓发花白、走路蹒跚,我们甚至错觉,她们一直都是个“老太太”。直到当年的照片、留言册或者书信在老屋里被翻出,我们才会恍然“她们也是曾经年轻过的呀!”《梅子青时》,与书本身的内容,有两层关联。一层是“梅”字,代表了口述者外婆刘梅香;一层是“青”字,从时间维度带我们往前回溯到外婆的年轻时代。书中影印了许多当年外婆湘湖师范毕业时的留言册。这些留言,穿过岁月干净利落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尽管大部分留言只是寥寥几句,但我们还是能轻松揣摩出当时当地的情境、他们年轻时代的惶惑、彼此间赤诚的友情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许。最令人难言的,是他们“焦虑的未来”成了我们课本中的“既定的历史”。一方面是不可预知的万种可能,一方面是不可改变的已然发生;不过匆匆几十载,不胜唏嘘叹息间。留言用毛笔写就,跟我们习惯的打印字完全不同,几乎每个人的字都融了自己的性格进去,美极了。留言的主人们,大都已离人世,若不是有此机缘,他们的名字大概也都会被逐渐遗忘吧。有一个数据说,如果不经记录的话,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会在他死后200年内完全消失。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期待着名传千古,但能留下一些“我来过,我存在过”的证据,也是好事一桩。正统教科书中的历史太关注大局了,那些经由个体记载的曾经,往往有着更动人的力量。几年前,文洁若老师在祖屋里偶然发现二姐文树新当年的日记,托付陈黎跟我编辑出版成《一个民国少女的日记》。也就是这样,一段尘封的往事、一段被遗忘的恋情、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突破尘封的浓雾,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些日记有的写在本子上、有的写在信纸上、还有些写在奇怪莫名的书页上,七十年岁月自带的庄严力量,让我们对这些“遗产”肃然起敬。她写“月色很好,不知你窗前的月,是否也像我窗前的月一样皎洁”,你甚至都能想象当时穿着棉袍子的她,如何推开木窗棂,对月思人。所以,这就是文字的力量,想象力会让生命永恒鲜活。《梅子青时》中还有些外婆及同学当年的照片,这样的照片或许我们每个人家里都有吧,但除了自己的亲人,别的人你大概都无法辨认。我外婆家的墙上,有一个镜框,里面有早逝的外公的单照、有一家人的全家福。全家福照片里,瘦瘦的外婆抱着我妈,我妈那时候只有一岁。如果没有这张照片,我永远无法想象,我妈一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张哲偶然看到这本“青春纪念册”的时候,他的心情我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这跟我看到《一个民国少女的日记》原稿时的心情一样,有一种浓浓的敬意,也有一种岁月沧桑转瞬空的惶惑。文洁若老师那个装日记的盒子里,也有些老照片,花纹边、黑白色,已然泛黄。照片里面,阳光很好,女孩子们穿着旗袍,烫卷了头发,嫣然笑着,可是我们都不知道她们是谁,去了哪里,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梅子青时》文本分为两个部分,穿插推进。一部分是张哲描述的成书过程以及当下外婆的状态;另一部分则是外婆口述的“当年”。外婆的口述,主要围绕“青春纪念册”展开,读书时的辗转、战争带来的个人灾难,以及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远去的情愫与思绪。《梅子青时》,外婆的口述部分,会很容易让人想到六十岁才开始学习识字的姜淑梅奶奶。对比《梅子青时》与《穷时候,乱时候》,我们会发现,书面语系外的方言,在某些细节的雕琢方面,往往会是点睛之笔。而两位老人,在谈起“生命的逝去”这个不可规避的主题的时候,都有着岁月、时间、经历赋予的“举重若轻”。这是一种很奇怪的阅读体会,我们看不到到激昂的情绪、痛苦的悲愤、对不公的感叹;两位老人在说起当年死去的亲人、同窗、乡邻的时候,像是在说“与己无关”的某某某,或许这就是生死见惯后的对生命的坦然吧。每一片段的个人史,都应该成为民族史记的一部分。所以,尽管《梅子青时》只截取了外婆的部分回忆,但“亲历者”的身份,已经创造了一个不被遗忘的机会。趁来得及,不如你也回家问问外婆、奶奶年轻时候的事情,替他们写下来,留一些存在过的证据。

有幸做个赏花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回苏州家里和母亲闲聊,她总爱说起青春往事,和父亲初遇时少女怀春又遮遮掩掩的片段,与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曾经亲密无间如今杳无音讯的不可言说,往返于山西部队和苏州之间的周折及当时军民鱼水情的难得,等等。母亲文化水平不高,根本不是腹笥丰赡之人,她的言说,碎片而寡淡,可是,当我自己经历了一些人事之后,便多少品出个中况味,倒不是因为这些是如此亲近之人的讲述,而是再平凡的人、再平凡的事,那些人性相通之处,总是会拨动心弦。就如最近读朋友的新作《梅子青时》一般。我是在平遥回杭州的飞机上读完的,落地时已深更半夜,本来想在机场大巴上迷迷糊糊地休息会,脑海里却全是年轻的刘香梅和同学们在浙南山区的影子。这种感觉很奇妙,其实作者的外婆早已年过九旬,而穿插的回忆像看电影,那些于我心有戚戚焉的片段,不如说是看到了自己。“毕业纪念册上,苏梁舟不但写了赠言,还画了一幅画,一只蓝色的水鸟站在溪中。几十页的册子除了这幅画,还有另一幅,画面上一株红色的花,没有署名,只有两个题字:鲜花。花,就是华。鲜花就是仙华。鲜花总要枯萎的,只有回忆却一直鲜艳。”多么像我们自己,也是在那样的年龄,干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写毕业纪念册,字里行间总要言必有意,向往着地久天长。这种气息几乎贯穿全篇,尤其是点缀其间的老照片和当时的手写留言,那十足的认真劲儿,与一度觉得自己青春年少的“傻”又是何其相似,然而,那意气风发、头角峥嵘的日子,不都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吗?朋友在自己的文章里说“外婆的口述时常过于简略。她是一个不够精致的女人,永远大事化小,一笔带过。你看《巨流河》回忆战胜,重庆万众欢腾,如在目前。我试图让外婆讲出那一天她所见的盛况,然而她始终说,没有印象,忘掉了,记不起来了。”似有遗珠之憾,我倒真觉得《梅子青时》的珍贵在于那些人情相通之处,当然,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革”等历史阶段让外婆们的青春更为曲折,更有了一分患难与共的味道,这是不言自明的。若要说真觉得可惜的是外婆与外公的相遇与结合,原本以为会是主线,却扑了空,成了全篇的点缀,实在没有满足八卦读者的好奇心。不过,想必关于这一点,作者也是无能为力吧,就像他要追问与外婆曾经有一点可能的那一位“最后是为啥结束?”外婆只回了句“他不好喽!你问他去。”其中的可爱之态与设防之心,跃然纸上。最后外婆与另两位老友现实中的相聚,成了最令我动容的点,其实到今时今日,就像作者自己说的,外公外婆给名字画框框成了每年必做的事情,框框越画越多,昔日的人却越见越少。陶爱凤老奶奶已经卧榻许久,不识亲人,但几十年后两位昔日老友来到病房时,她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梅香当然晓得的呀。我天天都在这里想,我想你们就快要来看我了”,读到这里时,心底被触动,眼眶湿润,在那样的年代里,挥手便成歧路、一去就是终身的事,估计也是常态,而他们的友谊,却敌过了岁月。书里也不乏让我大跌眼镜的地方,尤其是湘湖师范在那个年代里的一些教育理念、几位教师的作派等,真有领风气之先,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如果不是外婆亲述,也许真的以为是小说,是电影。他们当时就公开自由恋爱,学校不但不会干涉,还会给予鼓励。而那位做了四十年教育工作最后却在“组织上服从,思想上不通”的心情中被派去专搞党务工作的金海观校长,始终怀着坐靡公帑的愧疚感。这些虽然都只是“外婆的故事”里的点滴浪花,却让我们领略到了历史长河里清澈的、闪光的部分,我没问过张哲当时起笔的动念里有没有这样的考虑,但这无疑是此书非常有价值的地方,因为哪怕时至今日,还是有很多的观念与作派,与当时依然迥若霄壤。

不该被遗忘的记忆

在兵荒马乱的大时代里,整个世界都被战争的狂潮横扫。个人的命运如同无根的浮萍,随着狂风骤雨四处飘荡,完全不知能停在何处。神州大地的苦难往往要来的更深重一些,因为一场有形的战争结束的时候往往就是另一场无形战争的开始。恐怖的铁幕下人人噤若寒蝉,默默躲避着无缘无故的飞灾横祸。很难想象到,在经历过那些苦难后活下来的人拥有怎样的坚韧。能活下来的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者,功成名就还是一事无成都一样。事实上,在生死存亡面前,那些身外之物早就成为无足轻重的存在。七十年间,刘梅香女士的同学名册上那些曾经年轻鲜活的生命已经有一半画上了方框。按照刘老的说法,那是“没有被框住的人不一定还在,但被框住的人却肯定不在了”。不论出身贵贱,是贫家子弟还是富家公子,都逃脱不了最终的结局。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这本书情节的展开采用了嵌套故事的手法,类似于双线叙事,这种手法不论是在小说里还是在电影里都是常用的手法,在电影里更为常见。譬如脍炙人口的《阿甘正传》《布达佩斯大饭店》等都是用的这种手法,当下的讲述者不仅仅是讲述者也是旁白的充当者,寥寥几句话能提供出极大的信息量。而在小说里,当今场景与那些旧事的共同处成了篇章的衔接点,两组画面的时间错落感于瞬间展现出来。这使得书中的场景画面感极强,像是在观看一部张弛有度的电影。我们不由自主的为剧中人揪心,恨不得一下子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知道结局。“我”的外婆刘梅香女士一生平凡,不过是个退休小学教师,但是她的人生经历却是无法复制的传奇。战火硝烟的恐怖,贫穷失业的折磨,与外公共度一生的温暖,全在外婆的娓娓道来间跃然纸上。刘梅香老人在这些岁月里积淀下来的除了冷静睿智以外,还凝练出一份难以名状却又融在字里行间的优雅,这份优雅使得她面对一切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最后她和少时朋友楼庭芬和陶爱凤的相逢。三个老人的相见没有激动和热泪,甚至表现的分外安静。衰老使得她们不再有精力去燃烧激情,旧日的故事也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残片,连她们这些亲身经历者都不再记得那些逝去的岁月。假使作者张哲没有让外婆去怀念这些逝去的故事,那么这本书就不会诞生,书里的那些故事则会永远被深埋地下,这无疑是巨大的损失。我们如今生活在和平年代,那些动荡岁月已经离我们远去,越来越多不懂得珍惜当下的人在挥霍着生命。我们不应该忘记历史,忘记历史等于背叛,我们的世界无法承载越来越多的背叛。我们无法阻止时空的流逝,无法阻止生命的凋零,但是我们至少可以选择记住,记住发生在“江湖之远”的那些平凡故事。当日梅子青青,今日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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