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金属恋人》书评

银色与血肉与爱

　　1880年，意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精心为世人雕刻了木头男孩匹诺曹。这个《木偶奇遇记》中的木娃娃在童话的尾声中在仙子的帮助下成为了真正的、有血肉的小男孩。2001年，库布里克设计构思、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电影《人工智能》中，开启了感情开关的小男孩大卫无法抑制地将自己的爱交给了领养他的父母；开关的代价则是他的生命变得“只有一次”。这一次生命，则在2000年后人性陨落的废墟之中，被短暂而真实的母爱还原成了一滴透明、晶莹的人类泪水。　　器物的“感情”早在人工智能的概念成型以前，自偶像的雏形诞生伊始就慢慢地开始为人类文明所接纳。身为社交动物的人类，对类人型物品爱慕有加、有时想象着成天陪伴自己的项链、手镯和书本也有自己的感情；对于可以产生感情上互动的娃娃、电子宠物和聊天机器人更是擅长倾注精力。而在科学未竟的无限可能中，其中一种就是，人类和有着与人类同等水平感情的机器人相爱。　　“银色”系列（The S.I.L.V.E.R. Series）第一册《银色金属恋人》于1981年出版，女主角简与恋人“银色”之间的浪漫爱情故事成为了整本书的主线。抛开具体设定不谈，富家小姐因为钟情天赋异禀玉树临风的音乐家而最终选择私奔，两人住在贫民窟中靠卖艺为生；文中几度联系到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遣词造句，这些均令故事的莎士比亚感呼之欲出。而与那对见面不到一周就双双自尽的薄命鸳鸯（Star-Crossed Lovers，两部作品的两对主人公都被这么称呼）不同的是，《银色金属恋人》中两人的距离不仅仅是身世，还有“银色”作为机器人的钢铁之身。　　故事发生在机器人大量普及、地球上八成以上劳动力被解放的年代。这时地球正经受着严峻的污染和生态灾难，无事可做的人类精神世界极度贫乏。主人公，16岁的简是这样一位富家小姐：除了多得花不完的钱以外，她享有豪华的闺房、奢侈的衣饰，还有化妆、美容、保健这些花销，更自不待言。尚未被机器人取代的劳动者只有演艺工作者，他们成片成片地住在贫民窟中，贫富差距非常巨大。这时，“电子金属有限公司”开始让他们的机器人涉足演艺行业，设计生产了一种不仅身怀绝艺，而且可以给人类伴侣带来情感陪伴的机器人——“银色”就是其中一名“帅小伙”：一名音乐家机器人。　　银色相较于人类而言完美无瑕的动人音色打动了简的心，在他即将被电子金属回收销毁时，简舍弃了一切将它买下，并毅然决定逃离。他们去了一个不受干扰的地方——城市破败的贫民区。在那里，他们把一个破旧的公寓变成了一个童话般的避难所。短短几个月之间，这对恋人度过了无比甜蜜的时光。最后，电子金属公司还是拆除了银色。他们承认，这些机器人正威胁着人类……　　《银色金属恋人》在很多书评中被归类为言情小说，原因是作者倾注笔墨细致入微地描绘了了初恋的悸动。然而这部书在人工智能伦理的高度，与读者探讨起了“如何成为真正的人”这个话题。故事中，“银色”逐渐有了对自由的期望、学会了爱与恐惧。正如“银色”慢慢脱离预设程序带来的固定思维式样，这时的简也慢慢地通过爱挣开了富足生活为她带来的原始价值观。层层剥去桎梏的两人，在奋力挣扎中铺展开了爱情故事。故事中的简知觉自己在金属机身里瞥见的是她的爱人的灵魂，是真正的人、是美妙的情人。而彼时微妙的社会环境无法容纳与人类界限模糊的机器人的存在，这样的“银色”更使得悲剧本身势不可挡。　　作者塔尼斯·李是第一位获得英国奇幻小说奖最佳长篇小说奖的女作家，著有70余部小说及250余篇短篇小说，同时还著有儿童绘本和大量诗歌。塔尼斯写作风格多样，构思精巧，擅长科幻、奇幻、恐怖、历史题材。她的代表作“银色”系列三部曲至今已出版两部，分别是1981年的《银色金属恋人》以及2005年的《金属爱情》（Metallic Love），第三部拟称为《锡人》（The Tin Man）。在第二部告别简和“银色”之后，第三部的故事将会回归这对三十多年前的恋人。　　《银色金属恋人》第一版与第二版之间相隔18年，其中十余年均处于脱销之中，1999年的重新回归给广大英文读者带来了极大的喜悦和满足。果壳阅读此次引进，在初版付梓32年之际首次出版该书中文版，以飨读者。　　无论在机器人、人工智能的水平上，或者回到匹诺曹的彩绘画片之中，成为“人”的指标永远是在生存经验的积累中激发人性，学会相爱，最终找到“我”的意义。与此相似的是，全体人类也在探究人工智能的过程中经历着这个“成为人”的过程：如同简一样，人类也亟待为这些势必到来的科技产物寻求物的伦理，以爱的方式应对这些血肉以外的存在，并重新得到自我定义。如同这本书一样，这个过程将会“美妙、感性、忧郁且万分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