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太極卷》书评

一如既往的风景

很喜欢看阴阳师里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在一起絮絮铺来的故事，不管多少个故事，开始我总能看到变换不同的景色：或是“红叶在阳光下亮晃晃。...一丛丛开着黄色的黄花龙芽，在西斜的光线之中探出头来。秋日闲适地步入暮色。...天高云淡，风声瑟瑟，仿佛笛声悠扬。”这般秋高气爽的秋景；抑或是“冷森森的雪在下着。...柔和的白。所有的东西上，都堆积了雪，地上的一切，都被漫天洁白覆盖。天地万物的声音，仿佛已被雪夺去。没有风。雪花依然不住地从天而降。”这样宁静的冬日；也许是“昏暗中芬芳怡人的花香，似乎是樱花。微微的香气，若有若无。感觉有，就有。感觉没有，就没有。不过，当你安静地呼吸着夜间的大气时，似乎就能感觉到某种透明的花香。”这样樱花盛开的美丽景象。我想说作者一贯描写开场场景的时候都是如此唯美。然后，风景里一定会有晴明看似野草丛生的庭院里，木条板上总会坐着晴明和博雅，两人一起闲适地饮酒赏景，晴明总是穿着白色的狩衣，飘飘洒洒的感觉，而博雅总会应景的感慨，此时，晴明总会拿“咒”来说，而又是博雅最搞不懂的时候，其实很多时候博雅不自觉地就已经通俗的理解了何谓“咒”，只是他不理解晴明口中讲的那般复杂。故事又会从他们的聊天当中很顺其自然地过渡到新的故事中来，或是惊奇的故事，或是恐怖的故事，或是感动的故事，总之，娓娓道来，从不拖沓，伴有晴明的神秘，与博雅的纯真。　　我想我是喜欢这样的风景的，这两个人的风景，不管什么时候再读，都感觉自己进入了这个风景，可以一直和他们走下去。

陰陽師：看見「咒」裡存在的萬物本質

不知大家可曾想過，自己認知的「世界」是從何處建構而來？我們眼見的世界包含許多事物：「陸地」、「海洋」、「人」、「動物」、「植物」、「愛情」、「友誼」……這些事物存在我們的世界，看似理所當然，但是，它們是從何時開始「存在」的？如果今天我命名兩根細長渾圓的竹枝為「筷子」，並且拿來吃飯，那本來只是竹枝的東西，就變成「筷子」；如果我們今天將太陽說是「大餅」，或說吃的大餅是「太陽」，那太陽就成為「大餅」，大餅就成為「太陽」。在「語言」裡，我們對事物的命名，將原本沒有名稱的事物給予名稱，於是，冬天飄下來一片片的水成為「雪」，在地凹處流動的水成為「河」。在《陰陽師》裡，安倍晴明如此解釋命名的魔幻性，稱之為「咒」。海德格在《走向語言之途》裡分析詩句，他說，詩的語言「召喚」出天地四方聚集在自身的事物，讓我們看到、聽到、觸摸到的事物，組成一個統一的整體，也就是我們所認知的「世界」。余德慧在《詮釋現象心理學》裡，舉李白「床前明月光」這首詩為例，「他的語詞召喚了月光，召喚了皎潔，召喚了異鄉人。」語言的本質存在召喚的能力，語言創造了世界──這經常在我們生活發生的事實，當我們細細追究，彷彿踏入奇幻的領域。在勒瑰恩（著有性別科幻經典《黑暗的左手》）的《地海》系列裡，只要知曉事物的真名，就能召喚它、變化它；在《西遊記》裡，金角大王只要唸出人的名字，就能將他收進紫金紅葫蘆裡；在魯西迪（《魔鬼詩篇》的作者）的《哈樂與故事之海》中，只要給事物一個名字，就能將它從混沌無名的狀態下拉出來，成為某種存在；在奇幻經典《說不完的故事》裡，只要給女王一個新名字，就能讓因想像力匱乏而被空無吞噬的幻想國再現生機。*莊子．齊物論裡，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其中的思想是：天地萬物俱是一體，變化視乎人心。天地運行無名，但人心對萬事萬物有所分別，是以給于名稱，而有是非善惡美醜等等的詞語。在禪宗的經典．六祖壇經裡，也有這麼一句話：「若不思萬法，性本如空，一念思量，名為變化。」《陰陽師：太極卷》裡，源博雅看著月亮喃喃說美，安倍晴明卻說美也是咒的一種──若沒有月、或沒有源博雅，當下的「美」也就不會存在──正是把握人心變化的道理。貫穿整部《陰陽師：太極卷》的哲學意涵，除了對咒的衍繹外，還蘊含作者對自然之道的體悟。源博雅看見無風時櫻花的飄落，由此感知季節的推移、時序的轉換，這潛藏在世上萬物之下的脈動，源博雅不知其名，稱它為「巨大之物」。安倍晴明聞言讚嘆：源博雅卻比當世的陰陽師或修行者更曉得事物的道理。在壇經裡，慧能推衍他對本性的觀念，說：「無一法可得，方能建立萬法。」為何從「無」可生「有」？慧能再說：「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在《陰陽師》裡，源博雅是位真摯的「好漢子」，雖然他總是被安倍晴明所說的「咒」弄得頭昏腦脹，但他卻也能從靜觀萬物之中，看見自然之道的推移。「咒」是人心所「召喚」，無心就能看見「咒」之下的事物本質。閱讀這些奇幻小說的經典，我們也可從中得到自我的體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