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修养》书评

从闻道到践道

现在心灵鸡汤类的文章在社交媒体中遍地开花，把一本书标榜为“让青年人受益一生的处世哲学”还真难以作为卖点，除非……除非这本书是一代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在国难当头的民国时代所写就。本书涉及立志、心态、处群、学问、读书、交友、消遣等二十个专题，在七十多年后的今天，从字里行间中听先生的谆谆教诲，依然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一片赤诚爱国之心。在《谈立志》中，朱光潜先生分享了他个人做人的信条，即此身、此时、此地，避免空谈立志而陷入拖延。如果每个有志青年在畅谈理想之后，能从现在做起，抓住当下，那么豆瓣上“我们都是拖延症”小组也将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谈到了人的惰性，但更强调意志力的重要性。聪明人善于取巧、耍小聪明有时也可成事，但是要有大成就，必定要朝着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没有其他捷径可寻。惰性是我们的仇敌。在《谈处群》三篇，作者语重心长、忧国忧民，若不是把个人前途命运和国家命运紧紧相连，就不会有如此沉重而中肯的思考。中国人有许多劣根性。鲁迅先生对此是横眉冷对、毫不留情地予以揭露抨击。而朱光潜先生则多了一分温厚和悲悯。在《谈恻隐之心》中他提到罗素在《中国问题》里讨论中国人贪污、怯懦和残忍的民族性格，时至今日，我们对罗素的观点依然无法反驳。国人的三大恶习不仅没有随着文明的演进得到改正，反而有愈演愈烈（劣）之势。朱光潜先生在沉痛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要通过教化培养人们恻隐之心的重要性。《谈冷静》这篇几乎是为鲁莽冲动的我量身定做。他说：“大抵修养入手的功夫多读书明理，自己时时检点自己，要使理智常是清醒的，不让情感与欲望恣意孤行，久而久之，自然胸襟澄然，矜平躁释，遇事都能保持冷静的态度。”我生性刚直口快，难免祸从口出，皆因放纵思维和话语驰骋而出，一逞口舌之快。他还说：“一个人愈易动情感，凭意气，在学问上愈难有成就。一个有学问的人必定是‘清明在躬，志气在神’，换句话说，必定能冷静。”既然我打算在学术之路上行远，那么涵养自己的理智和脾性就显得十分重要。他还指出不能保持冷静的原因：“凡是不能持冷静的客观的态度的人，毛病都在把‘我’看得太大……许多人动辄发火生气，或放僻邪侈，横无忌惮，或暴戾刚愎，恣意孤行，这种人看来像是强悍勇猛，实在最软弱，他们做情感的奴隶，或是卑劣欲望的奴隶，自己尚且不能控制，怎能控制旁人或控制环境呢？”《金刚经》云：“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既然“我”都是不存在的，何来因“我”被激惹而愠怒呢？“无我”的念头，是一辈子都要秉持的修行。在《谈读书》中，朱光潜先生说：“一个青年学者就可夸口曾过目万卷，‘过目’的虽多，‘留心’的却少，譬如饮食，不消化的东西积得愈多，愈易酿成肠胃病，许多浮浅虚骄的习气都由耳食肤受所养成……少读如果彻底，必能养成深思熟虑的习惯，涵泳优游，以至于变化气质；多读而不求甚解，则如驰骋十里洋场，虽珍奇满目，徒惹得心花意乱，空手而归。”回顾连日来我几乎“日刷一书”，看完后又马不停蹄写书评，看似很忙碌，实际上都偏离正途，只能算在读书上“打游击，亦如蜜蜂采蜜”。既然立志于学术之路，则要不能仅仅把读书视为兴趣，而更应视为一种训练、一种准备。学术类的书籍即便枯燥浩繁，也要咬紧牙关攻克，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让人受益一生的道理并不藏在深山，而是触手可得。闻道容易，而在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中践行道理，则需要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从闻道到践道，才算是把大师的教诲领会于心、践蹈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