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章节试读

《晚唐》的笔记-第356页 - 第十一章 李商隐：朦胧诗

研究李商隐朦胧诗的最好方法，不是去试图评价某种特定参照结构，无论是艳情的还是政治的，也不要试图为特定诗篇构建场景，而是详细分析这样一首诗如何既指向一个隐藏的所指，又阻止一种轻易的连贯性。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搁置某种最终的经验所指对象的问题，将诗歌视作意义形成的一个过程。

《晚唐》的笔记-第160页 - 第五章 李贺的遗产

[杜牧]这一段话的意思是，李贺的诗歌依赖华丽的辞藻和新鲜的观念，但缺乏唐代价值观中那种涉及社会政治世界的深度。在与一般指称屈原诗歌的“骚”比较之时，这种社会政治参与在读者心中会激发深刻的感情，而这种深刻的感情赋予作品感染力。实际上杜牧是在说李贺的诗歌十分空洞。
年轻的杜牧很“严肃”，是唐代传统意义上的那种严肃。他把自己的严肃态度带到了对李贺的评价中，而李贺则是完全不同的诗人。……[杜牧]这段话很精彩，实质上是在宣称李贺的诗歌超越了世界上所有相同特质的事物（或指附属于易于接触的经验世界的神仙世界）。这样李贺的特质在诗歌中比在现实世界中更能完美地体现。严肃的杜牧不得不摒弃李贺的诗歌世界，因为李贺的诗歌从杜牧的唐代意义上来看不“严肃”：它没有提供道德和政治教训，未能使人因为诗人参与这些问题而引发深刻的感情。这是完全不同的一种诗歌。但是任何人阅读杜牧在九世纪三十年代的作品，都会看到他阅读李贺所受到的影响。杜牧不像同时代的一些诗人，他从未公开模仿李贺的诗歌，但显然他对李贺的描述对自己有影响，从而创造出一个比任何经验世界更为真实的“诗歌”世界。

《晚唐》的笔记-第341页 - 第十章 李商隐：引子

虽然李商隐有些诗篇与他同时代人的作品一样率直，但有许多很难读，有些则晦涩异常。他的作品中有一较小却很重要的部分，暗示了热烈的男女之情。他的诗歌中这种虽然不淫靡但却艳情的氛围，长期以来吸引了一系列反情感的阐释：批评家们或强调他的风格受杜甫的影响，或将注意引向他的政治诗篇，而最重要的做法是赋予那些表面看来是艳情的诗以隐喻性的解释。
……
简言之，中国传统社会后期占主导的阐释传统是从诗人生活中找到诗篇中最终指向人类的以历史为根基的特定价值。现代评论家们在否定根据推测的传记背景做出的早期阐释时，常常说诗篇缺乏“深意”。即使这些评论家们在否定清代一些牵强附会的阐释时显然很正确，但失去那样的阐释便使诗篇丧失了传统意义上的“严肃性”，从而丧失了更重要的价值。
当我们碰到这种情况时，记住九世纪上半叶存在与之竞争的其他“诗歌”观念是很重要的：李贺和贾岛都是纯“诗人”的类型。这两个截然不同但相互联系的例子假设“诗歌”创造了一个语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诗人的生平即使有关系也属于第二位。毫无疑问，李商隐的一些诗篇确实令清代和现代评论家们满意，如他们过去和现在仍然认为的那样，是指他的生活和当时的情境。然而，另有一种可以与传记内涵相竞争的诗学（甚至在同一首诗中），将其以有趣的方式扭曲。如我们已经见到的，诗人可以在传记内涵上做文章，既宣称存在某一事件又掩藏这一事件，以致产生出一种完全不同的诗歌类型。

《晚唐》的笔记-第9页 - 导言：后来者

虽然九世纪第二个二十五年间的诗歌丰富多样，不允许我们只用单一的总体特征来概括，但我们的确看到新的价值观和兴趣的兴起。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新现象的根源可以追溯到稍早的时期，并延续于整个九世纪，一直到十世纪。我们已讨论晚唐诗人的回瞻眼光，以及他们对过去的诗歌和文化的迷恋。南朝后期特别令他们感兴趣。这种兴趣很容易被看作是对死亡笼罩着唐朝的预感，但这很可能只是一种间接的关联。他们感兴趣的是各种形式的沉迷，南朝诗人不顾一切沉迷于诗歌和感官愉悦中的形象，在他们心里激起一种矛盾心情，既吸引他们，又迫使他们对之进行一种谴责。

沉迷是一种排除外部世界、内省以及孤立某一特定事物或范围的方式。沉迷的形象在这一时期的诗人和诗歌代表中承担了重要角色。我们看到将诗歌作为独立活动领域的感觉越来越强，诗歌要求绝对的投入，“诗人”成为一种独特的类别。诗歌创作继续被唐代知识精英各阶层所共同实践，但我们发现有些群体倾注全副心力作诗，视诗歌为一种使命，而与之相对的是在朝廷的圈子内有些人对“诗人”越来越轻视。随着诗歌作为一个独立的献身领域，像僧侣献身佛教一样，诗人开始视诗歌为一种积累和“遗产”，如同土地、商品的集聚，或如同终身仕宦生涯或佛教实践的“功德”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