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章节试读

《荒原狼》的笔记-第127页 - 哈里·哈勒尔自传

现在我第一次明白了歌德的笑，那是一种不朽者的笑。它并不是为了嘲笑什么人什么事，它只是简单的光，只是光明，那是一个真正的人经历了人类所有的苦难、罪孽、错误、热情和误解，进入永恒、进入空间的世界后留下的东西。而“永恒”不是别的，正是对时间的补偿，是对纯真无邪状态的回归，所以也可以说它经过转换再次回到了空间。……这些不朽者，在永恒的空间中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沉浸在如同以太一样晶莹透亮的永恒当中，那清爽的星光闪烁，那地外世界的闪闪发亮的宁静——然而对于这一切，为什么我觉得如此熟悉亲切？
我思考着，忽然想起莫扎特《遣性曲》和巴赫的《平均律钢琴》中的段落，在这音乐中，我觉得到处都有这种清爽的、星光似的光明在闪烁，在以太的明净中震颤。是的，它就在那儿。在音乐声中，有一种时间在空间中冻结凝固的感觉，在它之上是无边无际的、超出凡人的、宁静的、永恒的、神圣的笑声。
……
但是我们永远居住在你之上
住在以太之星的晶莹冰冷之中
我们分不清白天，分不清黑夜，没有时间之别
我们不以年龄、不以性别作为衣服上的装饰
……
冰冷宁静和永恒不变是我们永恒的存在
寒冷与星光是我们永恒的笑颜
黑塞的乡愁。

《荒原狼》的笔记-第125页 - 哈里·哈勒尔自传

“……我们称之为永恒的东西，虔诚的人把它叫做上帝的天国。我这样想：如果除了这个世界的空气再也没有别的空气可以呼吸，除了时间的背面就不存在永恒，那么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有更高要求的人，我们这些有更多维度的人压根儿不会为生活做出更多规划，永恒就是真理的国度。莫扎特的音乐属于这个国度，你崇尚的那些大诗人所作的诗属于这个国度，那些创造了奇迹、壮烈牺牲、给人类树立了伟大榜样的圣人也属于这个国度。但是，每一次真正的行动、每一种真正的感情所包含的力量也都属于永恒，即使没有人知道它、看见它、记录它或为子孙后代写下它。在永恒中没有后世，只有今世。”
“……这是时间与表象的彼岸王国。我们是属于那里的，那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心向往那里，荒原狼，因此我们渴望死亡。在那里，你又会找到你的歌德，找到你的诺瓦利斯和莫扎特，我也会找到我的圣人，克里斯托弗、奈里的菲利普。有许多圣人过去有可能是罪人，甚至罪孽和恶习也可能是通向圣人的道路。你也许会笑，但是我经常这样想，甚至我的朋友帕布罗也可能是个隐蔽的圣者。啊，哈里，我们不得不越过这么多的污泥浊水，经历这么多的荒唐蠢事才能回到家里！而且没有人指引我们，我们唯一的向导是乡愁。”
有关永恒的描述。

《荒原狼》的笔记-第8页 - 出版人前言

他这种悲观主义情绪的根源不是由于他蔑视世界上的一切，而是由于他的自我轻蔑；无论如何他残忍地将整个体系和所有的人淹没在他的话语中，而这种残酷的语言他也从不吝于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总是首当其冲，成为他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攻击对象，而他自己也是他最痛恨和轻视的人。至于其他人以及他所处的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有停止对这一切的爱，仅仅只是爱，爱他们所有，绝不会伤害他们，对周围邻里的爱简直跟他对自己的恨一样深，因此他的一生就是一个人对周围的爱和对自己的恨的最好例证，而他的自我厌恶跟真正的利己主义同出一辙，从长远来说，正是这种自我厌恶滋长了同样残酷的孤僻与绝望。
关于荒原狼的恨与爱。

《荒原狼》的笔记-第94页 - 哈里·哈勒尔自传

在战争期间，我反对战争，战后，我也时不时地劝告人们要冷静，要有耐心、有人性，要先从国内出发进行战争反思，而且我坚决抵制日益猖獗的国家主义和沙文主义，他们越发武断、越发疯狂、越发难以自制。现在，又有人用这种方式攻击我了，文章写得很烂，一半是编辑自己写的，一半是从接近他的观点的报刊杂志上许多类似文章中抄袭拼凑来的。众所周知，没有人比这些陈旧思想的卫道士写得更坏了，除了他们，没有人会把这种政治交易做得像这样毫无体面之言，而且说话完全不负责任。赫尔米娜读了文章，从中得知，哈里·哈勒尔是只大害虫，他跟祖国划清界限，只要纵容这种人以及这种思想，青年人因此会变得多愁善感，满口道德仁义，而不再抱有向不共戴天的世敌报仇雪恨的念头，那么，显而易见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国家有三分之二的人每天早晨、每天晚上读这样的报纸，读着用这种腔调写成的文章，每天受到激发、受到警告、被煽动着，他们和平的观念和更多善良的东西被这些文章剥夺了，到头来，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再次发动战争，下一场战争越来越近。而且会比之前任何一场战争更可怕。一切都显而易见又极其简单。任何一个人都能理解，只要花一丁点的时间想一想就可以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但是没有人想这么做，没人想要避免下一场战争，没人想要使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逃过下一场大屠杀，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想上一会儿，检视一下自己，问问自己在这场世界性的浩劫和逆天的混乱中负有多少责任——你看，没有人愿意这么做。所以这一切还将继续下去，没有人出来制止，成千上万的人日复一日充满热情地致力于下一场战争。自从我知道这一点，我就已经因为惊呆而瘫软了，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留在我心里的再没有祖国没有理想了。所谓祖国呀、理想呀，都不过是为了那些忙于下一次大屠杀的大人物装饰门面而已。任何人性的含义，无论是想、是说还是写，都没有了任何意义，那些仁义道德的思想只能给自己徒增烦恼——因为，即便有两三个人这样做了，还有成千上万的报纸、期刊、演讲、公开的或秘密的会议跟这两三个人对着干，抹杀了他们日常的、微薄的努力，而且总能得逞。”
有关战争与叛国的描述。
* 《荒原狼》出版12年后二战爆发，二战结束的第二年《荒原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荒原狼》的笔记-第6页 - 出版人前言

我们并肩在讲堂里落座。不久演讲者就登上讲台并开始演讲，很多听众都盼着他能有预言性的发言，但是最后他们被他的狂妄自负弄得很失望。后来，他继续笼统地介绍了一些内容，说了一些讨好观众的话，感谢有这么多人到场云云尔尔。这时，荒原狼瞥了我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严厉地批评着演讲者和那些扯淡——那种眼神令人难忘而且恐惧，简直胜过千言万语。这眼神不仅仅在批评演讲者，而且其中的微妙与力量就是对这个知名人物的讽刺。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含义。这眼神流露出比讽刺更多的悲伤之情，确实传达出一种彻底绝望的悲伤。他的这种绝望不仅撕毁了这个演讲者狂妄自负的面具，而且是在讽刺当前的事实情况、公众过度期望的态度以及在演讲之下掩盖的多少有些专制意味的噱头——不，荒原狼的这种眼神是在针砭整个时代、所有过度亢奋的行为、整个社会的动荡冲突、一切空虚浮华、一切肤浅的表面游戏、一切固执武断的想法。唉！这眼神如此深刻，远远要比这个时代的，集体智慧的，我们的文化的错误、瑕疵、绝望要深刻得多。他直达所有人类的内心。仅仅一瞬间，他便充分地表现出一个思考者的绝望，这是一个深知生活全部价值和意义的人的绝望。
关于荒原狼对整个时代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