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斋识小》书评

比周作人还周作人

在现代作家中，被学得最多的不是鲁迅，更不会是胡适或者别的谁谁，这样的荣誉应该归于周作人。在现当代人中学周作人最象的，不是周门哪个弟子，比如废名、俞平伯、沈启无，更不会是此外的谁谁，这样的荣誉应该归于止庵。上两日从杭州回来，又提回大袋小袋几十本的杂书，其中有本止庵的《苦雨斋识小录》，这是我的第五种止庵的著作。在止庵的著作中，学周作人最象的不会是《向隅篇》、《罔两篇》，更不会是《插花地册子》，这样的荣誉应归于本书，起周作人于地下，大概也会自叹弗如。记得多年以前，去苏州游学，在运河的客船中，写小说的学兄某某跟班主任谈艺，说什么小说的语言三年一换，否则就跟不上什么什么的，听得云里雾里。这也是一种文字观。我也不知道亦步亦趋和三年一换哪个更好一点，没有这种能力，也不想从这里讨生活，但觉得好像两者都是趋时。那学兄的小说上学时好像也读过几行，后来毕业了也没再联系，不知道还在不在写，我不喜欢那学兄；止庵呢，一个学医的，写着写着写成了中国作协会员－－和余华一样，写成了华夏或者别的什么出版社的副总编，这其中，他的文体大概也是成功的一个因素－－学周有成是一种大功力，并且好像在当今，周作人的粉丝若单个拎出来，与别的什么什么的粉丝比，都称得上是精英分子。现在在有些方面好像又回到了五四时代，一方面祭黄帝、祭禹、祭孔，乃至于穿“汉服”行笄礼，群魔乱舞、丑态百出，不知伊于胡底，一方面废中医、废什么，似乎又是矫枉过正，有孩儿连脏水一起泼出的架势，两极分化，公有公理，婆有婆理。止庵呢，理科出身，却来从文，文体好像从第一派，态度似乎又在第二派，大约是以第二派的态度写第一派的文字。本来孔子说“辞达而已”，文字若足以达意，其他是不必论的，庄子说“得意忘言”。然而达岂容易，往高里说，那么就这简单一个字，古往今来恐怕没有一人作得到的，没有一人能够将自己的意思用文字百分之百地表达出来，言与意总是有距离的，言只能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到达意，夫子老人家自己也不行，所以只能就低，言能得意之大概，不背意，也就不错了。以此而论，文字是不应分今古的，止庵的文体应该是成功的，他自己在学周上高歌猛进，应该是对自己的文字的表意功能是满意的，我们读他的文字也能得到他的意。然而问题又来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不同的意，克隆、转基因什么什么的，不要说是孔夫子那时没有，就是周作人时也难以想像，旧瓶子能装新酒吗，不会邯郸学步、削足适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