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德的谱系》书评

出版社:生活·讀書·新知三联书店
出版日期:1992年5月
ISBN:9787108004451
作者:尼采
页数:136页

尼采论“忘却”(vergessen

尼采论“忘却”(vergessen): 1 《论道德谱系学》第一章十节 在许多场合下,高贵者丝毫不感到怨恨,而所有的软弱者和无能者却会毫无例外地感到怨恨。具有坚强完美的天性的人的标志是根本不会长期地把自己的敌人、不幸和失误看得很严重,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塑造力、修复力、治愈力,还有一种忘却力(vergessenmachende Kraft)(现代世界里有个很好的例子,他就是米拉保,他记不住任何别人对他的侮辱和抵毁,他不能原谅别人,只是因为他把一切全忘却了。) 2 《论道德谱系学》第二章第一节 “忘却(Vergeßlichkeit)并不像人们通常所想像的那样,仅仅是一种惯性,它其实是一种活跃的,从最严格的意义上讲是积极主动的抑制能力(Hemmungsvermögen)。由于这种抑制能力的存在,那些只是为我们所经历、所知晓、所接受的东西在其被消化的过程中(亦可称之为“摄入灵魂”的过程),很少可能进入意识,就像我们用肉体吸收营养(即所谓的“摄入肉体”)的那一整套千篇一律的过程一样。意识的门窗暂时地关闭起来了,以免 受到那些本来应由我们的低级服务器官对付的噪音和争斗的骚扰,从而使意识能够获得片刻的宁静、些许的空白,使意识还能够有地方留给新的东西,特别是留给更为高尚的工作和工作人员,留给支配、预测和规划(因为我们机体的结构是寡头式的) ——这就是我们恰才说到的积极忘却的功用,它像个门房,像个灵魂秩序的保姆,像个安宁和规矩的保姆,显而易见,假如没有忘却,那么幸福、快乐、期望、骄傲、现实存在,所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也不复存在。如果有一个人,他的这一抑制机关受损或失灵,那么这个人就像(而且不只是像……)一个消化不良的人。他将什么也不能够“成就”。恰恰是在这个必须要忘却的动物身上,忘却表现为一种力量(Kraft),一种强盛的健康的形式(eine Form der starken Gesundheit)。这个动物为自己培养了一种反作用力,一种记忆(Gedächtnis),他借助这种力量在特定的情况下——在事关承诺的情况下,公开地表现出忘却。因此,他绝不仅仅是被动地无法摆脱已建立的印象,不是无法消除曾经许下的、无法实现的诺言,而是积极主动地不欲摆脱已建立的印象,是持续不断地渴求曾经一度渴求的东西,是名符其实的意志记忆。所以在最初的“我要”、“我将要做”和意志的真实发泄、意志的行为之间无疑可以夹进一个充满新鲜事物、陌生环境、甚至意志行为的世界,而无需扯断意志的长链。但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什么?为了能够支配未来,人就得事先学会区别必然和偶然,学会思考因果,学会观察现状和远景,并且弄清什么是目的,什么是达到这一目的所需要的手段,学会准确地预测,甚至估计、估算——为了能够像许诺者一样最终实现关于自己的未来的预言,人本身就得先变得可估算、有规律,有必然性! 3 《论道德谱系学》第二章第三节 “人烙刻了某种东西,使之停留在记忆里:只有不断引起疼痛的东西才不会被忘记。”——这是人类心理学的一个最古老(可惜也是最持久)的原理。有人还想说,在这个世上,只要哪以还有庄重、严厉、机密,只要哪里的人和民众还生活在暗淡的阴影中,曾经一度被普遍地许诺、担保、赞誉的那种恐怖的残余就会继续起作用:过去,那最漫长、最深沉、最严酷的过去,每当我们变得严厉”起来的时候,它就会对我们大喝一声,从我们心底喷涌而出;每当人们认为有必要留下记忆的时候,就会发生流血、酷刑和牺牲;那最恐怖的牺牲和祭品(诸如牺牲头生子),那最可怕的截肢(例如阉割),那些所有宗教礼仪中最残酷的仪式(所有的宗教归根结底都是残酷的体系),——所有这一切都起源于那个本能,它揭示了疼痛是维持记忆力的最强有力的手段。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里还应当算上全部禁欲主义行为:有些思想需要延续不断,无所不在,难以忘却,需要被“固定”下来,通过这些“固定思想”,以及禁欲程序和生活方式,给整个神经和思想系统催眠,目的是为了把这些思想从和其它思想的竞争中解脱出来,使其变成“难以忘却”的。人类的“记忆力”越差,他们的习俗就越是可怕。严酷的惩罚条例特别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标准,可以用来衡量他们花费了多少努力以克服健忘,并且在现代为眼下这些情感和欲念的奴隶们保留一些适用于社会共同生活的原始要求。我们这些德国人当然不会把我们自己看成是一个特别残酷和铁石心肠的民族,更不会看成是一个特别放荡不羁和得过且过的民族;可是只要看看我们古老的惩罚条例就不难发现,造就一个“思想家的民族”需要进行何等的努力(我们要说,在欧洲人民中至今还可以找到最多的信任、严厉、乏味和求实精神,这些特性使得我们能够培养出各式各样的欧洲官人)。为了控制他们的暴民本能和野蛮粗俗,这些德国人用了可怖的方法维持记忆。想想古老的德国刑罚,比如石刑(据说是用石磨盘咂罪人的头)、车磔(这是惩罚术王国中德国天才的原始发明和专长!)、钉木刺、“四马分尸”、油煎或酒煮(十四世纪和十五世纪还在用此刑)、广泛使用的剥皮(“刀切皮”)、胸前割肉,还有给罪犯涂上蜂蜜,放在太阳下曝晒,让蚊蝇呆咬。借助着这些刑罚人们终于记住了五、六个“我不要”,人们就此许下诺言,以便能够享受社团生活的好处——确实!借助于这种记忆,人们终于达到了“理性”!——啊!理性,严厉,控制感情,所有这些意味着深思熟虑的暗淡的东西,所有这些人类的特权和珍品,它们的代价有多高啊!在这些“好东西”背后有多少血和恐怖啊! 以上参看尼采:《Zur Genealogie der Moral》,对文中重要概念的翻译对三联版进行了改动。尤其是核心概念“vergessen”坚决不采用“遗忘”,而是用“忘却”,旨在凸显尼采说的这是人的一种主动的积极的能力,它是人走向未来的源泉,也是使记忆可能的条件。而“遗忘”则只是针对记忆而言,它意谓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的模糊和逝去”,这与尼采所表达的意思天壤之别,且恰恰相反。同样,我也没有采用“忘记”的翻译,它过于中性,而不能诠释“主动和积极”之意。 4 《曙光》第126节. Vergessen. — Dass es ein Vergessen gibt, ist noch nicht bewiesen; was wir wissen, ist allein, dass die Wiedererinnerung nicht in unserer Macht steht. Vorläufig haben wir in diese Lücke unserer Macht jenes Wort "Vergessen" gesetzt: gleich als ob es ein Vermögen mehr im Register sei. Aber was steht zuletzt in unserer Macht! — Wenn jenes Wort in einer Lücke unserer Macht steht, sollten nicht die anderen Worte in einer Lücke unseres Wissens um unsere Macht stehen? ——尼采《曙光》 忘却。有否忘却这回事,是未经证实的,(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不过是“回忆并不在我们的意志力(Macht,权力)中”(即意谓着:我们不再能重新回忆起来)。我们目前将“忘却”这个词放置进我们意志力的这种缺隙之中:就像它(指忘却)是新被发现的另一种能力(Vermoegen)。但是在我们的意志力(Macht)中到底什么东西存在呢?——如果那个词(忘却)存在于我们意志力的缺隙之中的话,那么别的词语就不会存在于关于我们意志力的知识的缺隙之中吗? (此段文字对李秋零先生相对的翻译做了很大的修改,原文不仅难懂,没有将尼采的原意梳理清楚,而且没有区分Macht与Vermoegen) 5 不可以再寻找,这就是庸人的口号。 ——尼采《不合时宜的沉思》(unzeitgemaesse betrachtung) 6 人宁可追求虚无,也不可无所追求。lieber will noch der Mensch das Nichts wollen, als nicht wollen... ——《论道德谱系学》结尾 7 一句话总结:作为积极主动的忘却是生命追求者的一种强盛之健康的特质,它使新的未来成为可能,它是创造的源泉,同时也是真正独立的主动的“去记忆”。 同时留一疑问:是否当人主动意欲去忘却时,就能够忘却?忘却何以可能? die Frage an Nietzsche,ob man (es) vergessen kann,wenn man (es) vergessen will? wie ist vergessen moeglich? 贺念 2011.11.12 德国

关于翻译错误

对照英译本,发现此书中译本翻译错误、不可解之处甚多。以第三章19节为例,P113页中译本:比如有位心理学家今天很欣赏这样一种东西(随便是什么东西,其他人可能会说,这是他的正派),于是他就抵制那可耻的道德说教(现代人关于人和物的所有判断都粘在了这种说教),因为人不应该欺骗自己。英译本:Actually,a psychologist today shows his good taste, if he shows any at all (others might say: his integrity), by resisting the scandalously over-moralistic language with which practically all modern judgments about men and things are smeared.试译:的确,今天的心理学家如果抵制了可耻的过于道德化的说教,他就显示了自己的良好趣味(也许别人会说,这是他的正直所在),因为这些说教把现代所有关于人和事的判断都玷污了。

短评

(因读过的英文版未在豆瓣找到,所以打分是根据英文版,对本书有兴趣的,请无视此打分)尼采的书,读起来总是惹得人嘴角上扬,而不是像大多数其它巨哲,除非有着非学术的真激情,读时都会或多或少地沉几下眼皮子----我就这样一本一本地读了过来,在咖啡馆里,在地铁上,在图书馆的角落,在家里垫了两层旧床垫的大双人床上----从Genealogy到Twilight, 再从Beyond Good and Evil到Homo Ecce。我为他的热烈而倾倒,因他的勇气而自惭。他并不痴迷于哲理,也不热衷于辩论,字里行间承载了他所欣赏的法国作家谐谑曲一般的跳脱与幽默,同时饱蘸了对天然欲望的拥抱,以及对纯粹感官的颂扬。拒绝了所谓的神,是因为彻悟了神性的共通性和普遍性;驳斥了道德,是因为对自我及人性的维护和执着。可他终究是过于浪漫的,用自己的信仰赋予哲学那涌不尽的波涛,逶迤磅礴;自身却成了浪高处被抛起、爆裂的浪花,淹没于精神上的疯狂。他的哲学,美如他的文字。浮生一叹,息入骨髓。

读书笔记

这只是第一遍。我只知道,必须很清楚,才不至于弄乱了。这话有点同义反复,但这就是理解尼采时需要做的。——贵族是怎么产生的?谁是真正的贵族?谁知定了现在人人都信手拈来的道德语汇?——等级、良心是怎么回事?良心谴责是怎么来的?——幸福来自于痛苦,没有痛苦就没有幸福?——为何会有基督教?犹太人做了什么?……现代德国人的情绪……整个欧洲的无意识……有一个新的人在从现在开始的不久的未来会出现,迎着充满整个世界的虚无出现……“积极的健忘”……我自己的问题是:多大的事算得上我的事?我的论文……噢不用提起它了;我的家庭关系……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否给社会带来益处……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不受欢迎,ta可能要被赶出去了!如果以后ta在社会上做了大错事…………等这些事统统都想通,尘埃大概已经落地。我只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人各有命,快乐还是很重要的。如果快乐一定要以某种程度或某个时候的痛苦为代价,那么代我深爱或欢喜的人或事物受苦还是值得的。但如果我没有选择,痛苦来了也还是要面对,快乐不来也还是要去找它。也许这句话值得一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当你以为自己承受不了的时候,实际上你还大有空间呢。这句话好像是《少有人走的路》里的。以下是摘录,已经够多的了。× × ×第一章 善与恶 好与坏一假如允许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达一个愿望的话,那么我真心地希望这些人能够是另外一副样子,希望这些灵魂的研究者们和显微观察者们能够是基本上勇敢的、高尚的、自豪的动物,能够知道如何控制他们的情感,并且训练他们自己为真理牺牲所有的欲望——为任何一种真理,哪怕是朴素的、辛辣的、丑陋的、令人不快的、非基督教的、非道德的真理,因为这种真理确实存在着。二……我现在才看清了,这种理论是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和确定"好"的概念的起源:"好"的判断不是来源于那些得益于"善行"的人!其实它是起源于那些"好人"自己,也就是说那些高贵的、有力的、上层的、高尚的人们判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好的,意即他们感觉并且确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上等的,用以对立于所有低下的、卑贱的、平庸的和粗俗的。(主人有赐名的权利,这意味着人们可以把语言的来源理解为统治者威权的表达:他们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用声音给每一物、每一事打下烙印,并且通过这种方法将其立即据为己有。)从这个起源出发——"好"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必要和"不自私"的行为相关联:那是道德谱系学家们的偏见。事实上,只是在贵族的价值判断衰落的时候,"自私"和"不自私"的这种全面对立才越来越被强加于人的良知,——用我的话说,群体本能终于用言辞(而且用多数的言辞)得到了表述。三那种关于"好"的价值判断的起源的假说除了在历史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以外,在心理分析方面也是荒诞不经的。不自私的行为的功利被说成是该行为受到称赞的根源……功利不是从意识中消失了,不是被遗忘了,而是必然地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在意识中。四德文字"坏"本身"坏"字("Schlecht")和"简朴"("Schlicht")通用——请比较"直截了当"("Schlechtweg",直译:"坏的方式"),"简直不堪" ("Schlechter-dings",直译:"坏的事物")——因此"坏"这个字起初就是这样不屑一顾地径直把简朴的,普通的人置于高尚的对立面。大约到了三十年战争时期,也就是说到了很晚的时候,上述内容才转变为现在通用的意思。……它之所以这么晚才被找到是因为在现代世界上,民主的偏见对所有追根溯源的工作施加了障碍性的影响……那么这种偏见,一旦它燃起仇恨的烈焰,能给道德和历史造成什么样的特殊危害?五(人类学考察,以德国和整个欧洲总体为例)六政治优越观念总是引起一种精神优越观念,这一规则暂时尚未有例外(虽然有产生例外的机会),当最高等级是教士等级的时候,这一规则表现为教士们喜欢采用一种向人们提醒教士职能的称呼来作为他们的共同标志。……古人类的所有观念都应当从一开始就被理解为一堆我们几乎不能想像地粗糙的、笨拙的、浅薄的、狭窄的、直截了当的,特别是不具有代表性的东西,"纯洁的人"的最初的意思不过是洗澡的人,拒绝吃某种感染腹疾的食品的人,不和肮脏的下层妇女睡觉的人,厌恶流血的人——只此而已,岂有它哉!……从以教士为主的贵族的全部行为可以看清楚,为什么恰恰是在这种早期阶段,价值的对立能够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内向化、尖锐化。……凭心而论,无论如何还应当加上一句:只有在这块土地上,在这块对人类和教士的生存来说基本上是危险的土地上,人才能够发展成为一种有趣的动物,只有在这里,人的精神才更高深,同时也变得凶恶了——正是这两个原因使得人迄今为止优越于其它的动物。七教士的价值方式可以多么轻易地脱离骑士——贵族的价值方式而向其反面发展了。在每一次这种脱离发生时都有一个契机,都是发生在教士阶层和斗士阶层相互嫉妒、无法和解的时候。……教士是最凶恶的敌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最无能。从无能中生长出来的仇恨既暴烈又可怕,既最富才智又最为阴毒。世界历史上最大的仇恨者总是教士,最富有才智的仇恨者也总是教士——在教士的报复智慧面前,其它所有的智慧都黯然失色。没有这种无能者提供的才智,人类历史将会过于乏味……——让我们举个最重大的事例。在地球上,所有反对"高贵者"、"有力者"、"主人"、"权力拥有者"的行动都不能和犹太人在这方面的所为同日而语……!"……我们知道,是谁继承了这种犹太人对价值的重新评价。一想起这可怕的、祸及全体大众的首创,这一由犹太人提出的所有战争挑战中最根本的挑战,我就记起我在另一场合(《善恶的彼岸》第一一八页)说过的话——即犹太人开始了道德上的奴隶起义:那起义已经有了两干年的历史,我们今天对此模糊不清只是因为那起义取得了完全的成功……八你们没有看到某种东西需要两千年的时间才能取得成功?……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所有长期性的发展都很难观察、很难判断。可这是个大事:从那报复的树干中,从那犹太的仇恨中,从那地球上从未有过的最深刻、最极端的、能创造理想、转变价值的仇恨中生长出某种同样无与伦比的东西,一种新的爱,各种爱中最深刻最极端的一种:——从其它哪根树干中能够长出这种爱?……拿撒勒斯的这位耶稣,爱的人格化福音,这位把祝福和胜利带给贫苦人、病患者、罪人的"救世主",——他难道不正是最阴险可怕、最难以抗拒的诱惑吗?……这难道不算是报复的一种真正重大的策略所使用的秘密非法的艺术吗?……以色列本身不正是这样被迫当着整个世界像唾弃死敌一样唾弃其报复的真正工具、并且让它钉在十字架上,从而使"整个世界",即所有以色列的敌人,都不假思索地吞下这诱饵吗?……至少可以肯定,以色列以这种情景,用其对迄今为止所有价值的报复和重新评定,不断地战胜了一切其它的理想,战胜一切更高贵的理想。——九我不否认,无疑地,人类中毒了。'拯救'人类于'主人'的统治的事业正获全胜。一切都明显地犹太化了,或者基督化了,或者暴民化了。(不管用什么词吧!)……是教会而不是它的毒素在和我们作对……撇开教会,我们还是热爱毒素的……——这是一位"自由思想家"对我的讲话的反应——他是一个诚实的家伙,反正他明显地表现出他是一个民主主义者,他一直在倾听我讲话,而且不容我沉默,可是我在这个问题上却有充分的理由沉默。十所有高贵的道德都产生于一种凯旋式的自我肯定,而奴隶道德则起始于对"外界",对"他人",对"非我"的否定:这种否定就是奴隶道德的创造性行动。这种从反方向寻求确定价值的行动——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向外界而不是向自身方向寻求价值——这就是一种怨恨:奴隶道德的形成总是先需要一个对立的外部环境,从物理学的角度讲,它需要外界刺激才能出场,这种行动从本质上说是对外界的反应。……这种仇恨者的种族最终必然会比任何一个高贵的种族更加聪明,而且它对聪明尊崇的程度也大不相同:它把聪明当做其生存的首要条件,而高贵者只是把聪明当作奢侈和精致的一种高雅的变味品来享受:——即使在这方面,聪明比起无意识的调节本能那样一种完美的功能性保障也早已不那么重要了,甚至比起一种特定的不聪明来,比起某种更加勇敢的蛮干,哪怕蛮干会招灾树敌,比起那为所有时代的高尚灵魂都要重新认识的激怒、热爱、敬畏、感激和报复等等狂热的情感爆发来,聪明早已不再重要了。……具有坚强完美的天性的人的标志是根本不会长期地把自己的敌人、不幸和失误看得很严重,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塑造力、修复力、治愈力,还有一种忘却力……这种人猛然一甩就抖落了许多寄生虫,而这些寄生虫却深入其他人的皮下;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地球上才可能出现所谓的"爱自己的敌人"。一个高贵者已经向他的敌人表示了多少尊重!而这种尊重本身就是通向爱的桥梁……是的,他以己度自己的敌人,以自己的高标准要求敌人!是的,除了这种丝毫不值得蔑视,而且非常值得尊敬的敌人,他不能容忍其他种的敌人!十一(迷惑性的一节)一旦来到外界,接触到各种陌生事物,他们比脱笼的野兽好不了多少,他们摆脱了所有社会的禁锢,享受着自由,他们在野蛮状态中弥补着在和睦的团体生活中形成的长期禁锢和封闭所带来的紧张心理,他们返回到了野兽良心的无辜中,变成幸灾乐祸的猛兽,他们在进行了屠杀、纵火、强暴、殴打等一系列可憎的暴行之后也许会大摇大摆、心安理得地离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学生式的恶作剧,他们也许还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诗人们又有值得歌咏和颂扬的素材了。……他们的这种满不在乎,以及对安全、肉体、生命、舒适的蔑视,对所有破坏行为,对所有胜利的淫欲和残酷的淫欲的那种令人恐惧的兴致和发自内心的爱好——所有这一切都为他们的受害者勾画出"野蛮人"、"邪恶的敌人"的形象,或许是"哥特人"或者"汪达尔人"的形象。……假定,现在被当作"真理"的东西果如其然,假定一切文化的意义就在于把"人"从野兽驯化成一种温顺的、有教养的动物、一种家畜,那么我们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那些反对的和仇恨的本能,那些借以最终羞辱并打倒了贵胄及其理想的本能看作是真正的文化工具,当然无论如何不能说,那些具有这种本能的人本身同时也体现了文化。其实,相反的结论的正确性不仅是可能的,不!这在如今已是有目共睹的了!……如今是什么构成了我们对"人"的反感?人使我们受苦,这是没有疑问的了,当然不是因为我们惧怕他,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了。虫"人"已经登台,而且是蜂拥而至。"驯服的人"、不可药救的中庸者、令人不快的人已经知道把自己看成是精英,是历史的意义,是"上等人"。是的,他们的这种感觉并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因为他们感到自己和大批失败者、病患者、疲惫者、萎靡之间尚有距离,在这段距离之后,当今的欧洲正在开始发臭,因此他们觉得自己至少还是比较适度的,至少还是有生活能力的,至少还是肯定生活的……十二人生来就是一种地下的、战斗的存在……假设在善恶的彼岸当真存在着上界的恩赐者——使我能看一眼,而且也只能看一眼某种完美的、圆满的、幸福的、有力的、凯旋的、多少还能引起恐惧的东西!看一眼为人作辨护的人,看一眼人的那残存的、正在消失的机运,以便能够保持对人的信任!……在我们停止惧怕人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对他的热爱、尊敬、期望,失去了对人的追求,看到人就会事感到格外厌倦——这不是虚无主义又是什么?我们对人感到厌倦了……十三一定量的力相当于同等量的欲念、意志、作为,更确切些说,力不是别的,正是这种欲念、意志、作为本身,只有在语言的迷惑下(理性语言对事物的表述是僵死的,是彻底的谬误),这种力才会显示为其它,因为语言把所有的作为都理解和错解为受制于一个作为着的"主体"。……可事实上并没有这样的基础;在作为、行动、过程背后并没有一个"存在";"行动者"只是被想像附加给行动的——行动就是一切。……行动:也就是把同样一件事一会儿称为原因,一会儿又称为结果。自然科学家也不强似常人,他们说,"力在运动中,力是始因。"我们的全部科学,虽然是极为冷静的,排除了情绪干扰的,但是却仍然受着语言的迷惑,而且始终没能摆脱那些强加上去的替换外壳,即所谓"主体"。例如,原子就是这样一个替换外壳,同样,康德的"物自体"也是这样一个替换外壳……上述主体,或者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灵魂,或许是迄今为止地球上最好的信仰了,因为它使绝大多数会死亡的人,使各种各样的弱者和受压抑者能够进行高超的自我欺骗,使他们能够把软弱解释为自由,把软弱的这种或那种表现解释为功绩。十四(独幕剧)——"不报复的无能应被称为'善良',卑贱的怯懦应改为'谦卑',向仇恨的对象屈服应改为'顺从'(根据他们对一个人顺从,这个人吩咐他们屈服,他们称这个人为上帝)。弱者的无害,他特有的怯懦,他倚门而立的态度,他无可奈何的等待,在这儿都被冠上好的名称,被称为'忍耐',甚至还意味着美德;无能报复被称为不愿报复,甚至还可能称为宽恕("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只有我们才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他们还在议论'爱自己的敌人'——而且边说边淌汗。"——接着说!……——"我懂了,我再把耳朵竖起来(对!对!对!把呼吸也屏住)。现在我才听到他们已经一再重复过的话:'我们这些好人——我们是正义者。'他们把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不叫做报复,而称之为'正义的凯旋';他们仇恨的并不是他们的敌人,不是!他们仇恨'非正义',仇恨'无视上帝';他们信仰和期望的不是复仇,不是陶醉于甜蜜的复仇(荷马曾经说过,这种陶醉比蜜糖还甜),而是'上帝的胜利',是正义的上帝战胜不信上帝的人;这个地球上还值得他们爱的不是那些满怀仇恨的弟兄们,而是他们称之为'充满爱心的弟兄们',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地球上所有的好人和正义的人。"十五……我觉得但丁在这里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凭着一种能唤起恐惧感的机灵在通往他的地狱的大门上写下了"我也是被永恒的爱创造的",——不管怎么说,在通往基督教的天堂和"永恒的极乐"的大门上应当更有理由写上"我也是被永恒的仇恨创造的",让真理站在通往谎言的大门上!那个天堂的极乐又是什么呢?……我们大概可以猜出答案来了,但是最好还是请一位在这类事情上享誉很高的权威;托马斯·阿奎那,伟大的教师和圣人,来为我们证实一下吧,他用羊羔般温柔的口吻说道:"享福总比受罚能给人以更大的快乐。同样,在天国里,人们会因为亲眼看见恶人受罚而感到快乐。"十六让我们来总结一下。"好与坏"和"善与恶"这两种对立的价值观在这个地球上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虽然第二种价值观长期以来一直稳占上风,但是只要战争仍在持续,胜负的问题就悬而未决;甚至可以说,在此期间战争又升级了,因而它也就变得更深刻,更具有斗智的性质了,结果是目前也许还找不到更确切的标志来标记那超越这种对立的"更高级的自然力",即更智慧的自然力,那种对立的另一真实的战场。这场战斗的象征在所有人类历史上垂训千古,这就是"罗马人对以色列人,以色列人对罗马人"。……从此,欧洲最后的政治高贵,那盛行于十七——十八世纪的法国精神,在民众怨恨本能的压力下崩溃了,地球上还从未听见过这样热烈的喝彩,这样喧嚣的欢呼!可是在这一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极为惊人的、根本无法预料的现象:古典理想本身现形了,在人类的眼前和意识中再一次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光辉;它比以往更强大、更简单、更显著,它大声疾呼反对怨恨者古老的谎言口号:"多数人享有特权",它反对底层意志、降尊意志、平均意志和使人倒行退化的意志;它喊出可怕的担是令人振奋的反对口号:"少数人享有特权!"拿破仑的出现就橡最后一个路标才指示出另外的出路一样。拿破仑,这个最孤独的人,这个跚跚来迟的人,他具体地体现了高贵理想自身的问题——或许我们应当思考,问题究竟何在:拿破仑这个非人和超人的综合体……十七(一个愿望)如果哪个哲学系想要通过提供一系列的学术奖金来促进道德史的研究,那么我目前的这本书也许会对这项计划起有力的推动作用。……“……问题的症结在于:各种品行戒律或"道德"价值到底是什么?……比如某种东西对于某一种生物的长久生存来说可能有明显的价值(对于这种生物提高适应特定气候的能力,或对于它维持最多的数量来说),但是对于造就一种更强壮的生物来说,它就不会具有同样的价值了。大多数的利益和极少数的利益是相互对立的价值观点,认定前者是更高的价值,这属于英国生理学家的天真……现在所有的科学都在为哲学家未来的使命进行准备工作,而哲学家的使命就是:他们必须解决价值的难题,必须确定各种价值的档次。第二章 “负罪”、“良心谴责”及其它一(承诺及责任的起源)健忘并不像人们通常所想像的那样,仅仅是一种惯性,它其实是一种活跃的,从最严格的意义上讲是积极主动的障碍力。……意识的门窗暂时地关闭起来了,以免受到那些本来应由我们的低级服务器官对付的噪音和争斗的骚扰,从而使意识能够获得片刻的宁静、些许的空白,使意识还能够有地方留给新的东西,特别是留给更为高尚的工作和工作人员,留给支配、预测和规划(因为我们机体的结构是寡头式的)……显而易见,假如没有健忘,那么幸福、快乐、期望、骄傲、现实存在,所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也不复存在。如果有一个人,他的这一障碍机关受损或失灵,那么这个人就像(而且不只是像……)一个消化不良的人。他将什么也不能够"成就"。……名符其实的意志记忆。二(良心的起源)我称之为"道德习俗"①的非凡劳动,人在人类自身发展的漫长历程中所从事的真正的劳动,人的全部史前劳动都因而有了意义,得到了正名,不管这些劳动中包含了多少冷酷、残暴、愚蠢、荒谬,但是借助于道德习俗和社会紧箍咒的力量,人确实会被变得可以估算。……总之,这是一种人的成就感。这个获得了自由的人,这个真的能够许诺的人,这个自由意志的主人,这个行使主权的人,他怎能不意识到自己比所有那些不能许诺,不能为自己辩护的人都要优越?试想,他激发了多少信任?多少恐惧?多少尊敬?——他"理应"被人信任、惧怕和尊敬。再试想,这个能够统治自己的人,他怎能不势所必然地也去统治周围的环境、自然,以及所有意志薄弱、不可信任的人?……他骄傲地意识到,负责任是非同寻常的特权,是少有的自由,是驾驭自己的权力。……这个独立自主的人肯定地会把这种本能称之为他的良心……①参见《曙光》第七,十三,十六页。三——所有这一切都起源于那个本能,它揭示了疼痛是维持记忆力的最强有力的手段。……人类的"记忆力"越差,他们的习俗就越是可怕。严酷的惩罚条例特别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标准,可以用来衡量他们花费了多少努力以克服健忘,并且在现代为眼下这些情感和欲念的奴隶们保留一些适用于社会共同生活的原始要求。……借助着这些刑罚人们终于记住了五、六个"我不要",人们就此许下诺言,以便能够享受社团生活的好处——确实!借助于这种记忆,人们终于达到了"理性"!——啊!理性,严厉,控制感情,所有这些意味着深思熟虑的暗淡的东西,所有这些人类的特权和珍品,它们的代价有多高啊!在这些"好东西"背后有多少血和恐怖啊!四以往的这些道德谱系家们恐伯连在梦里都未曾想到过,"负罪"这个主要的道德概念来源于"欠债"这个非常物质化的概念;惩罚作为一种回报,它的发展和有关意志自由的任何命题都毫无关系。……在整个人类历史的一段极为漫长的时期里是不存在着刑罚的,因为人们能够使肇事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当时奉行的原则也并不只是惩罚有罪的人,而是像今天的父母惩罚他们的孩子那样,出于对肇事者造成的损失的气忿——但是这种气忿是有限度的,也是可以缓和的,因为人们会想到任何损失都可以找到相应的补偿,甚至使肇事者感到疼痛也可以做为一种补偿。这种古老的、根深蒂固的、也许现在已无法根除的观念,这种用疼痛抵偿损失的观念是怎么产生的?我已经猜到了:它产生于债权人和债务人之间的契约关系中。这种契约关系和"权利主体"的观念一样古老,而后者还涉及到买卖、交换、贸易、交通的基本形成。五(人类学考察,罗马前及罗马)让我们来弄清上述整个补偿方式的逻辑,这种方式实在是够怪诞的了。等量补偿实现了,但不是直接地用实利(不是用同等量的钱、地、或其它财物)来赔偿债权人的损失,而是以债权人得到某种快感来作为回报或者相应补偿。这种快感来自于能够放肆地向没有权力的人行使权力,这种淫欲是"为了从作恶中得到满足而作恶",这种满足寓之于强暴:债权人的社会地位越低下,他就越是追求这种满足,而且这种满足很容易被他当作最贵重的点心,当作上等人才能尝到的滋味。通过"惩罚"债务人,债权人分享了一种主人的权利:他终于也有一次能体验那高级的感受,他终于能够把一个人当"下人"来蔑视和蹂躏……因此补偿包含了人对他人实施残酷折磨的权利。六我认为,驯服的家畜(比如说现代人,比如说我们)极力表现其谨慎,甚至于伪善,直到能够与构成古代人巨大欢快的残酷(这残酷简直就是他们所有快乐的配料)程度相抵。可是另一方面古代人对残酷表现出来的需求又是那么天真无邪,而且他们的这种"无所谓的恶毒",或者用斯宾诺莎的话说就是"恶毒的共感",已经原则上被当成了人的正常的特性,从而也就成了为良心所真心诚意接受的东西!……看别人受苦使人快乐,给别人制造痛苦使人更加快乐——这是一句严酷的话,但这也是一个古老的、强有力的、人性的、而又太人性的主题,尽管也许就连猴子也会承认这一主题:因为有人说猴子早已先于人类设想出,而且"表演"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残酷手法。没有残酷就没有庆贺——人类最古老、最悠久的历史如是教诲我们——而且就连惩罚中也带着那么多的喜庆!七不过,我阐述这些思想的意图绝不是要帮助我们的悲观主义者们向他们那走了调的、嘎嘎作响的、厌倦生命的磨盘上加水;相反,应当明确地指出,在人类还未曾对他们的残酷行为感到耻辱的时候,地球上的生活比有悲观主义者存在的今天还是要欢乐。随着人们对人的耻辱感的增长,人类头顶上的天空也就越来越阴暗。……如今,痛苦总是自然而然地被用作反对存在的第一条论据,总是对存在提出最重大的疑问,这使我们回忆起人们做相反的价值判断的时代。那时人们不想回避痛苦,相反,他们在痛苦中看到一种奇异的魅力,一种真正的生命的诱饵。……起来反对痛苦的不是痛苦自身而是痛苦的无谓,但是不论是对于把痛苦解释成整个神秘的拯救机器的基督来说,还是对于那些惯于从观望者、或者痛苦制造者的角度理解所有痛苦的天真的古代人来说,一种无谓的痛苦都是根本不存在的。由于在世界上创造出了,或者勿宁说中否定了,那隐蔽的、没有揭露的、无法证明的痛苦,于是当时的人就几乎是必须要发现众神这些所有高尚和低贱的中间人,简言之,就是要发现某种同样是隐蔽的、同样是在暗处的、而且是不会轻易地错过一场有趣的悲剧的东西。借助于这种发现,生命在当时和以后就一直被理解为造物;生命本身得到了正名,它的"不幸"也得到了正名。……荷马为什么让他的神轻视人的命运呢?此外,特洛伊战争以及类似悲剧的梦魔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有疑问,对于众神来说,这就是喜剧了,而且因为诗人在史诗中比其他人都进行了更多的关于"神"的艺术创造,想必诗人本人也认为这是喜剧……可是后来的希腊道德哲学家们却认为神也抬眼关注道德问题,关注英雄主义和品德高尚者的自我折磨:"负有使命的赫拉克利斯"登台了,他对此亦有自知,因为没有观众的道德行为对于演员民族来说是不可想像的。……古代世界基本上是公众的、开放的世界,这整个古代世界都充满了对"观众"的柔情,当想到幸福时绝无法排除戏剧和庆贺——我们已经说过了,即使是在实行重大的惩罚时也是喜庆的!……八罪恶感和个人责任感起源于最古老、最原始的人际关系中,起源于买主和卖主的关系,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中;在这种关系中第一次产生了人反对人的现象,第一次出现了人和人较量的现象。……"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价格","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清偿的":这是正义的最古老和最天真的道德戒律,是地球上一切"善行"、"公允"、"好意"、以及"客观性"的开端。这种初期的正义是在大致上力量均等者中间通行的好意,是他们之间的相互容忍,是通过一种协调达成的"谅解",如果是关系到力量薄弱者,那则要通过强迫达到一种调和。九(公社和罪犯)可以肯定,如果公社是受骗的债权人,那么它会尽力地使自己得到补偿的。……肇事者首先是一个"犯人",一个反对整体的违约者、毁誓者,他的所作所为关系到他一向从公社生活享有的一切优惠和安逸。罪犯是个债务人,他不仅不偿还他获得的优惠和预支,而且竟然向他的债权人发动进攻……罪犯本人不仅丧失了所有的权利和庇护,而且失去了获得任何宽宥的机会,他们受着战争法则和胜利庆贺的无情而又残酷的摆布——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各种形式的战争和战争的祭礼都在历史上呈现了惩罚。十(正义感消失)随着一个公社的实力和自我意识的增长,它的惩罚规则也就会愈益温和。任何削弱和处心积虑破坏这种惩罚规则的举动都会重新引出更严酷的惩罚方式。……由于对损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于允许无力赔偿者逃之夭夭",所以提倡"一切都可以抵偿,一切都必须抵偿"的正义感消失了——就像世间所有好事一样,这种正义的消失是一种自我扬弃。我们知道这种正义的自我扬弃给自己起了一个多美的名字——它叫"宽宥";很明显,宽宥已经成了最有权力者的特权,或者勿宁说,成了他的权利的彼岸。十一但是至高无上的力量用以反对敌意和怨恨的优势的最关键的一着还是:只要它有足够的力量,就要建立法规,强行解释,什么在它看来是合法的、正确的,什么是非法的、应当禁止的。在建立了法规之后,它就要把个别人或整个群体的越轨和肆意行动当作违法行为,当作抵制至高权力本身的行为来处理。这样一来,它就可以用这种违法造成的报失来转移它的从属者的情绪,从而最终达到和任何报复心理所想要达到的正好相反的目的:报复仅仅注意、仅仅承认受害者的观点,而至高的权力却训练人们的眼光在评价行为时要变得越来越不带个人情绪,甚至受害者本人的眼光也要如此,虽然就像我们所提到过的,这要在最后才能实现。由此看来,"正确"和"错误"的概念产生在建立了法规之后,而不是像杜林所想要的那样,从伤害的行为中产生。仅就正确和错误概念本身而言,它们没有任何意义。……从最高的生理立场出发,只应当在例外的情况下实行法制,因为法制有时会限制发自力量之源的生命意志,使生命意志的总目标屈从于个别手段,屈从于为了创造更大的权力单位而实施的手段。十二(按:不要字面地看)在研究法的发生史的过程中,"法的目的"应当是最后探讨的课题。……就连意义和实用价值的部分失效、萎缩、退化、丧失、乃至死亡也是真实的渐进过程的条件,这个过程往往表现为一种向往更强大的力量的意志和方式,而且这种意志和方式贯彻往往不惜以牺牲无数微弱力量为代价,甚至连衡量"进步"幅度的标准都是根据为进步而付出的牺牲量来确定的。为了个别更强壮的人种的繁荣而牺牲大批的人——这也可能是一种进步……我特别强调这一史学方法论的主要观点,主要是因为这个观点从根本上和当前占统治地位的本能与时尚相悖,这种观点宁可固守无所不在的强力意志的理论,宁可相信事件发生的绝对偶然性和机械的无目的性。……反之,在那种民主主义偏见的压力下,人们把"适应",也就是一种二流的主动性、一种纯粹的反应性,摆到优先的地位。十三(惩罚的“意义”的来源)我们现在没法断定,执行惩罚本来是为了什么,所有对全过程进行了符号式的压缩的概念都逃避定义,只有那些没有历史的概念才能够被定义。可是从早些时候的一个研究看来,那个"各种意义"的组合倒还更容易分解,且更容易推演。……为了使读者至少了解惩罚的"意义"其实是多么不确定、多么次要、多么偶然,并且使读者了解,同样一个程序是会怎样地被利用,被解释,被装扮,以便为完全不同的目的服务,我在这里列了一个提纲,这是我从一小部分偶然收集到的资料中抽象出来的:……十四(惩罚和良心谴责)惩罚据说是具有价值的,为的是要在犯人心中唤起一种负罪感,人们在惩罚中寻找那种能引起灵魂反馈的真实功能,他们把这种灵魂反馈称为"良心谴责"、"良心忏悔"。……恰恰是在罪犯和囚徒中绝少有人真心忏悔,监狱和教养所不是这些蛀虫类喜爱的哺乳场所。……总的来说,惩罚能使人变得坚强冷酷、全神贯注,惩罚能激化异化感觉,加强抵抗力量。……可是如果我们真的仔细思考一下人类历史以前的那数千年,我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断定:恰恰是惩罚最有效地阻止了负罪感的发展。……其实他看到的无非是法在干着同样的勾当,只不过是以好的名义,以良心的名义干的,诸如刺探、谋骗、收买、设陷、那一整套精细狡诈的公安技巧、起诉艺术,更不要说那些为情理所不能容的劫掠、强暴、咒骂、监禁、拷打、谋杀,所有这些行动都不受法官的斥责和判决,只是在特定的条件下,出于特殊的用途才有例外。……一块岩石由天而降,把他砸碎,他已没有力量再进行抗争。十五(惩罚的效用)斯宾诺莎把善与恶统统归结为人的幻觉,他顽强地捍卫他的"自由的"上帝的尊严,反对那些污蔑上帝做任何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亵渎者("这可就意味着让上帝屈从命运,那上帝可就真的成了荒谬愚蠢之最了"——)。在斯宾诺莎看来,世界已经返回天真,返回到发明良心谴责以前的境地,可是在这一过程中良心谴责又变成了什么?"开心的反面",他终于自言自语道。……总之,应当在人类对于自我认识的增进中寻找惩罚的真实效用。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它们通过惩罚所能达到的都无非是恐惧的增加、才智的增长、以及对于欲望的克制。因此,惩罚驯服了人,而不是改进了人,我们没有更多的理由还坚持相反的结论。十六(良心谴责的起源假说)所有不允许发泄的本能转而内向,我称其为人的内向化,由于有了这种内向化,在人的身上才生长出了后来被称之为人的"灵魂"的那种东西。整个的内在世界本来是像夹在两层皮中间那么薄,而现在,当人的外向发泄受到了限制的时候,那个内在世界就相应地向所有的方向发展,从而有了深度、宽度和高度。……仇恨、残暴、迫害欲、突袭欲、猎奇欲、破坏欲,所有这一切都反过来对准这些本能的拥有者自己:这就是"良心谴责"的起源。……人类至今尚未摆脱这种疾病:人为了人而受苦,为了自身而受苦,这是粗暴地和他的野兽的过去决裂的结果,是突然的一跳一冲就进入了新的环境和生存条件的结果,是向他过去的本能,向那迄今为止一直孕育着他的力量、快乐和威严的本能宣战的结果。我们还须马上补充一点,另一方面,随着一个动物灵魂转向了自身,采取了反对自身的立场,地球上就出现了一些新奇的、深邃的、前所未闻的、神秘莫测的、自相矛盾的和前途光明的东西,从而使地球本身的面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十七(国家)把一直未曾受过约束、没有定形的民众关进一个紧促的模子里,这样一种以暴力开发始的行动,必将以暴力结束。所以,最早的"国家"就是作为一可怕的暴君,作为一个残酷镇压、毫无顾忌的机器而问世、而发展的,这个过程一直发展到民众和半野兽们不仅被揉捏、被驯服,而且已经定了形。……谁能发号施令,谁就是天然的"主人",谁就在行动上和举止上显示粗暴。这种人要契约何用!这种生物无法解释,他们是命定的,没有始因,没有理性,没有顾忌,没有借口。他们闪电般地出现,太可怕,太突然,太令人折服,太"不寻常",甚至都无法去恨他们。他们本能地造就形式、推行形式,他们是最漫不经心、最没有意识的艺术家。……他们被那种可怕的艺术家——个人主义所驱使,这个人主义矿石般地坚定,它善于以其"作品"使自己获得永久的承认,就像母亲善于以她的孩子使自己得到承认一样。……我们懂了,只有这残暴地迫使潜匿的自由之本能,只有这被压退回去的、锁入内心的、最后只能向着自己发泄和施放的自由之本能才是良心谴责的萌发地。十八(美与非个人主义的前提)这就是那种积极的力量,那使暴力艺术家的作品更加出色、使暴力组织者建立了国家的力量。同样是这种力量,在这儿它内向、微小、狭隘、朝着倒退的方向,用歌德的话说就是处在"胸的迷宫"中,正是这种自由之本能,用我的话说就是强力意志,创造了良心谴责,建立了否定的理想。所以,那创新的、残暴的自然力的构成材料是人自身,是人的整个动物自身,而不是另外那个,另外那些,更伟大、更壮观的非凡人。……这种纯粹是主动的"良心谴责"最终是——我们已经猜到了——理想的和臆测的事件的真正母腹,它同时还娩出了大量新奇的美和肯定,甚至竟娩出了美本身……无私的人、自我否定和自我牺牲的人所感受到的乐趣从一开始就是一种残酷的乐趣。关于"非个人主义"这种道德价值的起源,以及这种价值的生长土壤的划定,我就先讲这些:正是良心谴责,正是自我折磨的意志为所有非个人主义的价值提供了前提。十九(私法)在原始部落中——我们是在讲古时候——每一代新人都承认他们对于上一代人,特别是对于部落的最初奠基者负有一种法律的责任(这绝不仅仅是一种感情的纽带,尽管我们也不能毫无根据地否认这种纽带自人类有史以来就存在)。早期社会认定,人种只有通过他们的祖先的牺牲和成功才能获得延续,而这些需要用牺牲和成功来回报。因此人们承认负有一种债务,而且债务还在继续扩大,因为作为强大精神而继续存在着的祖先们并没有停止以他们力量向他们的后人提供新的优惠和预付新的款项。是无偿的吗?可是在那个残酷的、"灵魂贫困"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偿的。……用祭品(开始是出于最低的理解力向他们提供食物)、用庆贺、用神龛、用礼拜、特别是用服从来偿还。说到服从,这是因为所有由祖先建立起来的惯例也成了他们的后人的规章和命令。……祖先最后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神。也许这就是神们的起源,也就是说源于恐惧!……二十(尼采一生的主题:基督教)历史教导我们,关于人欠着神灵的债的意识即使在"政体"的血亲组织形式没落了以后也未曾消失。……作为迄今为止"最高神明"的基督教上帝的问世因此也就使得世上出现了负债感之最。假设我们终于进入了反向运动,那我们就可以毫不迟疑地从对基督教上帝信仰的减弱推论出:现在人的负债意识也已经相应地减弱了。是的,我们不应否认这样一种前景:无神论的全面最后胜利可能将人类从其对先人、对始因的全部负债感中解放出来。无神论和一种形式的"第二次无辜"同属未来。二十一(转向)现在似乎理应停止对这些概念的议论,因为这些概念的前提——对我们的"债权人",即上帝的信仰已经崩溃了。可怕的是,事实情况与此相距甚远。事实上,人们以其对于负债和义务概念的道德化加工,以其将这些概念推回到良心谴责中去的努力,尝试着扭转刚才描述过的发展方向,或者至少使发展中途停顿。……(对债务人)"永恒的惩罚"……基督教的这一绝招使备受折磨的人类找到了片刻的安慰:上帝为了人的债务牺牲了自己。……这是出于爱(能令人相信吗?),出于对他的债务人的爱……二十二(地球疯人院)正是这个进行良心谴责的人以其倒退的残酷抓住了宗教假说,从而使他的自我折磨加剧到可怕的程度。对上帝负债的想法变成了他的刑具;他在上帝身上抓到了最终与他的真实的、未脱尽的动物本能相对立的东西。……他把自己置于"上帝"和"魔鬼"的对立之中。他对一切都掷以否定……这种心灵残酷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志错乱……他情愿建立一种理想,一种"神圣上帝"的理想,以此为依据证明他自己是毫无价值的。……所有这一切都非常之有趣,可是人们用一种应当受到严厉禁止的、黑色的、忧郁的、神经衰弱的悲哀目光对这些深渊注视得太久了。……在这苦难和荒唐之夜响起了爱的呼喊…………它慑于一种不可克服的恐惧而离去!……地球很久以来就已经是一所疯人院了!……二十三(希腊神)希腊众神是一些高贵而又能自主的人的再现。在他们那里,人心中的动物感到自己神圣化了,而不是在自我摧残,不是在对自己发怒!这些希腊人长久地利用他们的神来回避良心谴责,以便能够保持心灵自由的快乐,这也就是说,他们对神的理解和基督教对它的神的利用方式相反。……许多世纪以来,每逢一个高贵的希腊人用那些无法理解的残暴和恶行玷污了自己时,其余的希腊人,就会这样发问、最后他们会摇着头说:"他肯定是被一个神愚弄了。"这是典型的希腊式遁辞,当时众神就是这样在某种程度上为人的恶行作辩护,众神成了罪恶的原因。在那个时候,人们不是惩罚自己,而是以更高贵的姿态惩罚犯罪。二十四(伟大的健康)为了建造一个圣物就必须毁掉一个圣物,这是规律——如果有谁能够证明规律失灵,敬请指出。……人用"罪恶的目光"在他的自然倾向中搜寻了太长的时间,结果这些自然倾向终于和"良心谴责"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了。逆转这一方向努力是可能的,但是谁有足够的力量去做这件事?……一言以蔽之,为了达到那个目的需要的正是这伟大的健康!人如今还可能有这种健康吗?但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在一个比我们这个腐朽的、自疑的现代更为强盛的时代,那个怀有伟大的爱和蔑视的人,那个拯救世界的人,那种创造精神,还是会来临的;……这个未来的人就这样把我们从迄今所有的理想中拯救出来了,就这样把我们从理想的衍生物中、从伟大的憎恶中、从虚无意志中、从虚无主义中拯救出来了。……他总有一天会到来。二十五(查拉斯图拉)可是我还要说什么?够了!够了!只有在这儿我应当沉默,否则我就会侵夺仅仅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权力,他比我年轻、比我强壮、比我"更代表未来",这权力只属于查拉斯图拉,不敬神的查拉斯图拉。第三章 禁欲主义理想意味着什么?一 和盘托出,却没人能懂……人需要一个目标,人宁可追求虚无也不能无所追求。二 从头讲起我以为瓦格纳做的对,他以一种优美果敢的路德旋律使他的德国同胞们再次记住了这一令人愉快的事实,因为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在德国人中间总是有许多情欲的中伤者,而路德最大的贡献也许莫过于他敢于有他的情欲(当时人们和很委婉地把情欲称为“福音的自由”)。三换句话说,瓦格纳过分地夸张悲剧精神,过分地夸张最粗暴地反自然的禁欲主义理想,想以此种恶作剧手法来告别一切。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是合乎一个伟大的悲剧作家身份的。 四 作品甚于本人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他的作品的先决条件、母腹、土壤,有时只是作品赖以生长的粪肥。……不过我们知道,艺术家有时也会对他内心深处的这种永恒的“失真”和虚假感到厌倦透顶,这样一来他就会尝试着做对于他来说最犯禁的事:就会向真实挺进。……这就是典型的艺术家的单纯愿望,这就是晚年的瓦格纳所产生的单纯愿望,他为此付出了昂贵惨重的代价。五 禁欲主义的理想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毫无意味艺术家从来都不是自为的,独立自主违背他们的内在本能,所以理查德·瓦格纳当“时机一成熟”就把哲学家叔本华当作他的保护人,他的护卫,如果没有叔本华哲学的权威,没有叔本华在七十年代欧洲的显赫声望,谁能想象瓦格纳会有勇气崇奉禁欲主义的理想?……(81)六 美镇定意志(叔本华);美许诺幸福(司汤达)我只想强调一点:康德像所有的哲学家一样没有从艺术家(创造者)的角度看美学问题,而仅仅是从“观察家”的角度思考关于艺术和美的问题,而且神不知鬼不晓地把“观察家”本人也塞进“美”的概念中去了。……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提出的问题中去:“如果一位哲学家尊崇禁欲主义理想,那意味着什么?”我们至少已经得到了第一个提示:他要摆脱折磨。七 禁欲主义理想是使哲学家笑对高尚果敢精神的最佳条件每一种动物,包括有动物性的哲学家在内,都本能地力争能够全面地发挥其力量,充分地满足其强力感的最佳生存条件;每一种动物都同样本能地、以一种“高于所有理性”的敏感憎恶各种阻挡或可能阻挡其通向最佳状态之路的恼人和约及障碍(我所说的路,并不通向“幸福”,而是通向强力,通向行动,通向最强有力的活动,在多数情况下其实是通向不幸)。[如此一来,美的效能和禁欲主义理想的效能在幸福的维度上是相反的;禁欲主义理想越来越像一种洁癖]八 美学生理学很清楚,这些哲学家绝不是禁欲主义理想的价值的公正见证人和裁判!他们只考虑自己,“圣人”与他们何干?他们只想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他们只想摆脱禁锢、干扰、噪音、事务、责任、烦恼;……情欲很可能就像叔本华所相信的那样,并不因美的出现而消失,而仅仅是改变了形态,不再以性冲动的方式进入意识。[这一部分 别忘了是从瓦格纳开始讲的 瓦格纳晚年的时候附庸在叔本华上 企图让音乐有别于其他艺术形态而产生自我意识 进而拥有形而上学的话语权 甚至称为禁欲主义理想的代言者 区别于路德……参考前节](周红 译)

关于第一章的疑问

尼采的道德谱系论,字里行间,作为一名欧陆哲学家而不是分析哲学家,可以看得出尼采并不看重严谨周密数学般的论证,而是诉诸于诗人一般的感情。厌恶基督教道德便将它比作腐臭的动物内脏。在康德的书里我几乎看不到感叹号,而尼采则更像是咆哮帝,叹号叹号叹号!!!其实他的观点有一点我实在无法认同,就是好坏的观念最初是由有话语权的贵族制定,即他们自己为good,而平民百姓为bad。而后平民百姓出于报复,出于欲求权力而不得的嫉妒,反向制定了善恶,即弱者为善,强者为恶。而尼采如此claim的唯一论据似乎就是古代德语中坏与普通是一个词根,便认为是贵族由普通人制定出来了“坏”的概念。但是姑且不论好坏观念的话语权是否完全掌握在贵族手中,即便他们的确拥有这种话语权,那么方向为什么一定就是从普通衍生出“坏”呢?为什么他们不能先有坏的定义,然后衍生出来普通这个词,并应用于和他们自己不同的平民身上呢?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对于那些平民和贵族共有的好坏观念,它们的起源,尼采完全没解释。即便有两个明显对立的阶级,也不可能所有的道德观念都是围绕这两个阶级二元对立的。比如偷盗,强奸,等等,相信无论在哪个阶级都会被看做是不道德的,这些观念的定义,除了“utility”的方法以外,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原因把它们定义为“bad”。第三点,尼采虽然没有说明,但他的话语明显暗示这种slave revolt的进程是可以universalized的,但是他论证的时候却只采用了德国的语言学例子。如果要验证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起码要举出不同地方的例子吧?在罗马,战士阶级和教士阶级的区别与感情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在其他人类聚居区,比如亚洲和非洲,并没有这两个阶级的对立,难道这些地方的善恶就是没有起源的吗?尼采又否定了“遗忘论”,又否定了“utility”论(并且都没有给出证明),那么这些地方的善恶论起源是怎么来的呢?不知道与尼采的生长环境,全家都是教士是否有关系,可以看出他非常不喜欢教士阶级,力倡战士阶级的善恶论,认为隐忍的道德是虚伪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直接可以获取的幸福感作为报偿。然而我认为,两个阶级的善恶论进行对比时,只提一方的缺点而不提另一方是不公平的。战士阶级的善恶论,想必其中不可能没有缺点,让食草动物贯彻食肉动物的生存哲学也可行性不大。所以我质疑这种仅仅处于个人好恶的评判是否理性

论道德的谱系

坏人的存在是源自于好人对自己的界定,被压迫者,被蹂躏者,被战胜者他们出于无能者渴求复仇的说:我们要做好人,不去伤害人,我们是正义的忍耐的谦恭的,我们是好人。但事实上,这只是他们伪装的外衣。弱者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认为自己的“善良”是符合道德的,是顺应天理的。这种本能惯于把所有的谎言都神圣化。“良心谴责是一种病。”相信未来会有救世主出现,思索现实,将人们从虚无主义,虚无意志中解救出。

无法直视的骄阳

人向往光明,却无法直视刺目的阳光,一个从迷梦中醒来的人,不惜自己的双眼,望向骄阳,这便是尼采。 尼采用思想刺穿了语言,用语言嘲笑着思想。人类社会的风俗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沿着血迹斑斑,我们看到在很久以前,当人学会了算计,功利被戴上了道德面具,强者哄骗弱者,一场人类理性对自身极限的挑战,生存意志与死亡意志的缠斗。记得鲁迅讲过一个故事,一家人生了孩子,众人来道喜,纷纷说这个孩子以后会当大官,会成富商,主人很高兴。只有一个人说这孩子终究是要死的,结果主人很不高兴。其实,只有这个人讲了真话,凡是人都是要死的。人常常喜欢听希望听到的话,来麻痹自己。“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驾着七色彩云来接我。”但紫霞最终盼来的是一个绝对正义的化身,作为个体的好恶却消褪了,他只能猜到开头。经过光明的洗礼,尼采同样难以直视,直到今天。

从禁欲主义看尼采与叔本华的两种虚无

这其实不是书评,是读完本书的随笔……======================================  对于其精神导师叔本华视作彻底解脱手段与终极奥义的禁欲主义,尼采在《论道德的谱系》的第三章进行了一次集中的详谈。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该种“意志的自我取消①”的确是,而且还仍将是一种意志,即“宁可让人追求虚无,也不能无所追求”。  同为虚无主义者与意志哲学家,尼采与叔本华,这两个在思想上紧密相关的人,如若深究起来却有迥然不同的逻辑根基。叔本华是在严密的反理性论证之后将意志推向前台,认定这一杂乱无章、不可理喻、利己的冲动性的存在为唯一真实的“自在”之物,接着又通过批判意志本身、揭示其给人类带来的痛苦与邪恶的灾难性处境来证实生存毫无意义,进而走向被动的虚无主义,即穿越摩耶之幕,自觉自愿地对生存意志及其欲望进行残酷弃绝。而尼采论证虚无时首先批判的是意志之外的东西,束缚意志的障碍物,一直充当着彼岸世界最高价值的柏拉图主义和它所变体的基督教道德——它们给欧洲人带来了颓废主义与奴性,百害无利且在历史景观中死期已至——陈朽的价值体系被破除后,意志必将被解放,获得绝对的权力与自由,从骆驼变成狮子,再变成大地的新生儿②。这是积极的虚无主义,这种虚无主义最初便旨在为意志及其欲望卸下千年的重负,重寻狂欢的酒神。由此可见,两种虚无主义实质于起点处便已分道扬镳,它们各自来自于自身的贬抑与对枷锁的拆除,于是前者不可避免地带来绝望,后者却带来激烈的恐怖与狂喜,带来“一切皆虚妄,一切皆允许”的、流亡于荒漠的“超人”时代。  如此我们便理解二人为何对禁欲主义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了。在此我要详谈的是尼采对于叔本华的禁欲主义,即哲学家的禁欲主义③的全面批判,叔本华哲学的最大逻辑漏洞,即为由人生的痛苦与邪恶直接推导出人生不值得经历,生存意志除自我取消之外别无出路。他如是描述生命:“任何人生彻底都是在欲求和达到欲求之间消逝的,愿望在其本性上便是痛苦,愿望的达到又很快产生饱和”,于是在灼烫的跑道上,生存意志被拘禁在疯狂之中,犹如永恒不幸的咒符,使人周而复始疲于奔命地重复着单调的循环。如果用叔本华深切倾慕的佛教语言来说,那便是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六道轮回冥冥众生,无一不罹此难,无一不在微尘中。然而,“只有一个与生俱来的谬误,它就是,我们为了幸福而在此”。当幸福无以诉求,又有不道德的利己主义与非义不断因意志的生存需要而生,他便得出结论:“我们根本上是不应该存在的,为此我们停止存在”。  然而痛苦与不道德是否足以成功灭绝意志,走向禁欲主义的充分理由?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首先,道德这个无本体的概念,本来就并非一成不变的铁律。它是理性的或教义的,这个阶层或那个阶层的,唯独不是崇高不变的,尼采在反道德的同时,颂扬意志的强力,向往古老辉煌的荣光,“我们今天几乎不可能感受到产生‘风俗道德’的那些非凡的年代,那是在‘世界历史’之前,是真实的,定夺的历史,它确立了人类的性格,那时候,苦难、残酷、伪装、报复、拒绝理性总是被当作德行;反之,舒适、求知欲、平和、同情心却总是被看作危险;那时被人怜悯和劳动是耻辱,疯狂是神圣,而变化则总是被看成是不道德的,灾难的先兆。”于是道德在其基石初就已被解构。我们从这段话中,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尼采对原始自然的生存状态的热爱迷恋。生杀予夺、地覆天翻都是值得肯定和赞颂的,又遑论痛苦?尼采还彻悟过比“欲求和达到欲求”的无尽循环更加可怖而痛苦的东西,他将其称作“永恒复至”,又译为“永恒轮回”,被预言家、鹰和查拉图斯特拉本人屡次提及,因其晦暗的宿命色彩而成为尼采学说中最有神秘主义意味的内容。而就是在这样魔障般的冰冷无望面前,这样的“大痛苦”面前,他依然无畏,未曾放弃意志,并依然爱它。他在《权力意志》中写道:“肯定世界就是现今的样子,不打折扣,没有例外的选择——哲学要求永恒的循环——即同种事物连接的同种逻辑和非逻辑的永恒循环,这是一个哲学家所能达到的最高状态,对生命抱狄俄尼索斯式的态度——我的公式就是热爱命运。”  热爱命运,这是对希求借禁欲主义来摆脱折磨的叔本华最为准确有力的回答:我们无需寻求摆脱。而更加深刻的是,我们亦无法寻求摆脱。叔本华指出的两条摆脱途径,审美同情与意志的自我取消,都在其可行性上被尼采进行了漂亮的驳斥。康德宣称,“美就是不含私利的享受”,叔本华则将其当作了意志的逃遁之所:“这是无痛的状态,伊壁鸠喜称其为极善和神的状态。在那一片刻我们摆脱了意志的悲惨压力,我们庆贺意志苦役的休息日,地狱车轮停止了转动……”而尼采认为,叔本华的审美动机恰含巨大的私利,“是从最强烈、最个人的私利出发,从饱受折磨,要摆脱折磨的人的私利出发……”至于意志的自我取消,更是与僧侣禁欲主义无异,都是与自身生存权利所共存亡的理想。该理想的作用,即是为生存提供一种唯一可能的意义,“人因此而得救,从此他不再是风中飘零的一叶,不再是荒唐戏、无意义的玩偶,他现在能够有某种追求了——至于他追求的内容、目的、方法是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了。”至此,尼采揭示出无论审美同情抑或意志的自我取消,俱是仍然出自意志的要求,对此要求的执行即为对欲望的肯定与对欲望带来的苦难的延续。禁欲与纵欲由是陷入吊诡,将摆脱的希望彻底断绝。  叔本华曾用极富煽动性的笔调谈起他的禁欲主义理想最终可能达到的某种境界,将审美同情的一瞬的感受定格为永恒。“由此我们就可以想象,要是一个人的意志不只是在一些瞬间,如美感的享受,而是永远平静下来了,甚至完全寂灭,只剩下最后一点闪烁的微光维持着这躯壳并且还要和这躯壳同归于尽,这个人的一生必然是如何的幸福,一个这样的人,在和他自己的本性作过许多艰苦的斗争之后终于完全胜利了,他所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纯认识着的东西了,就只是反映这个世界的一面镜子了。”然而这种蛊惑人心的、梦幻般空灵静美的图景还是被尼采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因为这与他热爱命运的公式是背道而驰的。真正的热爱,应当是用全部的器官、智能与欲望去热爱。在尼采的观念里,我们从来不需要执念于解释和找寻一个单纯的出路,而是去经历,去爱,去超越,去战斗,带着伟大健康的身体永不枯竭的激情,他笔触犀利地写道:“哲学家先生们,让我们从现在起更注意提防那种设计了一个‘纯粹、无欲、无痛、无时的认知主体’的危险的古老的观念虚构,让我们提防那些诸如‘纯粹理性’、 ‘绝对智慧’、 ‘认知身体’的一类的自相矛盾的概念的触角,这些虚构和概念总是要求一只常人无法想象的眼睛,完全没有方向感,没有主动性和解释力,可是没有这种看就无所谓之‘看见’,因此,这些对眼睛的要求都是荒谬的要求。世上只有观念的看,只有理念的认知,我们越是允许更多的对于事物的情感暴露,我们越是善于让更多的眼睛去看同一事物,我们关于此事物的‘概念’,我们的客观性就越加全面。但是如果要削除意志,扼制、甚至排除情感——假若这是可能的话——什么?这难道不意味着阉割智能吗?”这段文字强调了没有情感、意志参与的认知便不可能是全面的认知,这是对叔本华禁欲主义理想的回敬,也是对健全生命本能——尼采本人理想——的赞颂,两种虚无主义的本质不同越发明确地呈现出来了:尼采追求的是热爱痛苦的、强健的超人;叔本华追求的是摆脱痛苦的、被去势的人,他依然志在彼岸世界,回眸此岸,皆为空无。  然而尼采的理想是否就是彼时身患痼疾已有数世纪之久的欧洲人的最佳选择?正如叔本华的禁欲主义经心理考察后成为最大的纵欲——纵生存之于自身意义的需求和欲望——尼采对强力意志的追逐实际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禁欲。而这一点恰是由他本人,这个具有超凡洞见的,自恋又自嘲的天才哲人指出的:“所有这些苍白的无神论者、反基督主义者、非道德主义者、虚无主义者,这些精神的怀疑论者,候审者、肺痨病患者,这最后一批认识的理想主义者们,只有在他们身上还残留着、活跃着智能的良心,事实上,这些‘自由的、非常自由的意志者’,他们相信自己完全摆脱了禁欲主义理想,可是我却要告诉他们一个他们看不到的事实:禁欲主义理想也便是他们自己的理想。”“他们被牢牢地绑缚在这里,恰是被绑缚在对真理的信仰中,在这里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被绑得更牢靠、更执著。”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尼采本人亦已意识到所谓“最后的理想主义者”们同样被自己的理想捆束于作茧自缚的境地,由追求自由走向了自由的反面。这一切究极原因,是由于禁欲与纵欲实为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禁欲本身也是人性的一种要求,属于欲望的范畴,而并不是像多数人认为的那样与欲望彻底对立。因此不论一个人出于形而上学的理想作出何种选择并坚决将之付诸实践,都将不可避免地二者兼得,哪怕他强令自己纵欲以达到自由境界,也是否决了身体要求禁欲的那一部分欲望的。  同样的,尼采终生在追求意志的强权,与自身天性中与生俱来的浪漫主义、悲观主义等“软弱”特质相抗争,最终走向疯狂,便是人出于形而上学的理想而作茧自缚的实际例证。叔本华提出的意志的悲剧性,人生而为人的永远的痛苦与不自由依然存在,尼采已证明叔本华的方法解决不了它,而尼采自己过于激进偏执的方法同样无法解决它。宇宙空茫,刹那浮生,而我们为了求得一种价值,无论去变成炽烈焚尽的太阳,还是塌缩为死寂的黑洞,都逃不过“欲求和达到欲求”的循环,也更加不可能超脱于“永恒复至”。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求得一种价值?为什么必须怀有一种形而上学的理想?为什么不能够假定,人被宇宙弃置于一隅,一生无非占据着微不足道的须臾时间和封闭空间,孤独至死——而他并不需要去追求什么,他生来就无价值,便也因之自主且自由?  在这种境地下,我们依然应当肯定生命意志,尼采用以对抗叔本华所持的意志仅会带来痛苦、邪恶的论调的两个主要原则——“热爱命运”与“反道德”,依然具有不朽的意义。人应当爱世界现今的样子,不打折扣,那么必然要爱它的痛苦和邪恶,也要爱它的颓废与软弱,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爱应该既是美学意义上的,观赏性的,又是深入的、哀恸而热烈的。尼采与叔本华都曾希求将艺术审美的愉悦凝固成永恒,却并未发觉这种愉悦不需要佛陀或超人作为载体,不需要陷入禁欲、纵欲必取其一的悖论,不需要遗世独立,反而可以无孔不入地深入生命的每一个间隙,将庸俗、谬误、蒙昧、谎言等等杂乱平常却又真实鲜活的一切作为对象。尼采不屑瓦格纳最终对基督教精神的回归,但无论是代表酒神的伊索尔德的情死之歌,抑或尼采将之斥为颓废的《帕西法尔》那忧伤的前奏曲④,都在诉说着一种美,存在本身的美。波德莱尔、瓦格纳的另一个仰慕者,曾将《唐怀瑟》序曲中灵肉斗争的主导动机比作他所挚爱的鸦片,极致的颓废,极致的“不安而有益的痛苦”,但是开启了一种超绝的审美境界——经历过此般醉梦沉沦,也实属不枉此生⑤。我们甘于被欲望控制,甘于处在软弱、病态的状态中,因为人生本就如此,为了获取尽可能丰厚的审美经验也需要如此。并且由于出自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们可以仍旧居于主人的位置,另一种意义上的超越的位置,而完全不必经由艰辛卓绝,刻苦为之的斗争。浮士德博士追索一生,也不过为了一句“你真美啊,吾爱,请你停留。”  最后我想用查拉图斯特拉的梦游者之歌作为这篇文章的尾声。人世的全部秘密,愈是痛苦便愈加深沉的快乐,生活自身在在虚无中包含的无限性,无一不在其中——  哎呀!要留神啦!  深沉的午夜在说什么?  我睡过了,我睡过了——,  我从深沉的梦中醒来——  世界很深,  比白天想象的更深。  它的痛苦很深——,  快乐——比哀痛更深;  痛苦说:消失吧!  然而一切快乐都要求永恒——,  ——要的是深而又深的永恒!  ①出自《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四卷。  ②出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之《论三种变形》。  ③出自《论道德的谱系》第三章《禁欲主义理想意味着什么?》与“僧侣的禁欲主义”相对。  ④见《悲剧的诞生》与《瓦格纳事件/尼采反对瓦格纳》。  ⑤见波德莱尔《美学珍玩》之《理查德·瓦格纳与〈唐怀瑟〉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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