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當代作家作品選集˙梁羽生卷

出版日期:2015-9
ISBN:9789888255894
作者:梁羽生,張初,渠誠
页数:525页

内容概要

梁羽生(1924-2009)
本姓陳,名文統,原籍廣西蒙山,香港「新派」武俠小說開創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香港《大公報》編輯副主任,嶺南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廣西師範大學名譽教授。他學識淵博,諳熟歷史、詩詞、對聯、掌故、舊文學、新文藝、圍棋、象棋等方方面面,是著名作家、楹聯學家和棋評家;著有《白髮魔女傳》、《萍踪俠影錄》等三十五部武俠小說,另有《筆花六照》、《名聯觀止》、《文藝雜談》、《古今漫話》、《筆˙劍˙書》等文集。晚年定居澳大利亞,2008 年獲頒澳華文化界終身成就獎。

书籍目录

導讀(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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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
●《龍虎鬥京華》楔子
●《武當一劍》第十回
附:新派武俠小說兩大名家 金庸梁羽生合論
附:從文藝觀點看武俠小說(整理稿)
附:從武俠小說到歷史小說(講詞)
附:武俠小說與現代社會(講詞)
附:早期的新派武俠小說(講詞)
附:早期的新派武俠小說(整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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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對聯
●揚州慢(龍出深淵)
●金人捧露盤(引離杯)
●水龍吟(天邊飄渺奇峰)
●哀榕城
●木蘭花慢(謝西江萬頃)
●沁園春(一劍西來)
●翠樓吟(黃鶴仙人)
●遊梧州白雲山
●題蒙山文筆塔
●上帝死了
●賀天地圖書有限公司成立二十週年
●自題《草莽龍蛇傳》
●題「文心俠骨共嬋娟」中秋晚會
●自況嵌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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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散文
●新生了的「家庭」
●「包袱」與「圍城」
●從卓別靈談到孤獨感
●自負與相輕
●不要討厭女孩子
●諸葛亮的政治資本
●唐與亞洲諸國的關係
●從馬哥波羅到利瑪竇
●談送禮
●象棋國手楊官璘——其人·其藝·其事及其《棋國爭雄錄》
●李後主和劉姥姥
●水仙花的故事
●花都苦學不尋常——談冼星海在巴黎學音樂的故事
●看四王賽論曾益謙
●旅途小簡
●妙手烹調天下味
●有嘲有淚的怪聯
●杜文秀的悲劇
●不是偶然的「巧合」
●中國圍棋的傳統風格
●清末「刺攝政王案」真相
●斷腸豈止朱淑真
●七大名棋手的棋風
●古晉觀棋
●長屋風情
●弄斧必到班門——在伯明翰訪問華羅庚教授
●談新加坡華文小說
●小國寡民之樂
●紅線女演出的新《王昭君》
●你若九十七歲死
●何淡如的怪聯
●張恨水的詠史詩
●黃鶴樓名聯
●胡大川的「幻想詩」
●回歸·感想·聲明
●多才多藝的女詞人
●雪梨建德大廈徵聯
●從《雷雨》到《阿當》
●悉尼桂林山水觀
●六W與三結合——序張寶瑞「京都武林長卷」
●金應熙的博學與迷惘
●展藝華堂信有緣——聽雨樓詩札書畫拜嘉藏品展覽
●與武俠小說的不解緣
●澳大利亞的中國移民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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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梁羽生主要作品年表(渠誠)
●梁羽生相關文獻索引(渠誠)

作者简介

最新梁羽生作品的選集。梁羽生著有35部武俠小說,並有數以百萬言的散文、詩詞對聯創作。本書為梁氏生前好友張初先生選編,並由梁羽生研究者渠誠先生為此書作「導讀」。全書資料翔盡,入選皆梁羽生佳篇,是目下最為份量的編選。
導讀(節錄) 渠誠
一九五三年底,香港爆出一條熱點新聞,史稱「吳陳比武」──太極拳和白鶴拳宣佈擂台爭勝,生死各安天命!一時間街頭巷尾,盡是拳經。香港《文匯報》總編輯金堯如,那時兼任新華社香港分社新聞室宣傳戰線黨書記。正是他靈機一動,提議用武俠小説吸引讀者,並讓《新晚報》總編輯羅孚回去物色作者。
一九五四年一月十七日,吳陳比武當天,港澳諸報均登有特稿要聞,而以《新晚報》招數最奇。其署名「梁羽生」的〈太極拳一頁秘史〉一文,從楊露禪偷拳事一路講下,頗具武俠神韻。當月十九日,該報登出武俠小説重磅預告。當月二十日,梁羽生的《龍虎鬥京華》如期見報,以充滿新意的題材和主旨,確立了日後文學史所謂「新派」武俠小説的基本格調。
梁羽生是香港「新派」武俠小説的開創者,更是新中國成立後漸歸死寂的武俠小説之喚醒人。他非但挽救了這一小説類别,更使之影響全球,進而得到文學認可,這是他最大的創作貢獻。而他另有數不清的雜文散文和詩詞對聯,同樣值得注意。這一部份著作,論貢獻固無法和開創「新派」武俠小説相比,論成就和價值則是各有千秋,均足以使香港文壇增色,具備永恆的閱讀趣味。


武俠小說

《龍虎鬥京華》楔子

夜雨空山 深宵來怪客
白雲蒼狗 古刹話前緣

弱水萍飄,蓮台葉聚,卅年心事憑誰訴?劍光刀影燭搖紅,禪心未許沾泥絮! 絳草凝珠,曇花隔霧,江湖兒女緣多誤,前塵回首不勝情,龍爭虎鬥京華暮。
──調寄踏莎行

這幾天來,街頭巷尾都聽見談論吳陳拳賽,昨天又在《新晚報》上讀到白鶴派宗師吳肇鐘老先生的〈踏莎行〉詞,詞意幽怨,寄託遙深,想見在血濺擂台前夕,這位老先生的心境。筆者雖非武林中人,少年時也曾浪跡江湖,耳聞目睹過一些武林爭雄之事,至今垂垂暮矣,回想起來,尚不勝感慨之至。恰好編者要我將耳聞目睹之事,寫成一部武俠小説,遂也東施效顰,先填一首踏莎行詞以作引子。
列位看官,這首〈踏莎行〉詞,不是沒來由的,其中包含有武林中風華絕代的一位奇女子的辛酸故事,包括有武林中龍爭虎鬥的一幕,而這位奇女子也正是《龍虎鬥京華》中的主角之一。筆者曾在一個偶然的場合中,和這位女主角作過長夜之談,説來豈寧非奇遇?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筆者因事到塞外訪友,獨自僱了一輛驢車,馳驅在關外的斜陽古道之上。那時正是涼秋九月,塞外草衰,漠漠荒原,遙接天際,那天行了幾十里路,錯過宿頭,天將垂暮,尚未見炊煙。塞風括地,荒野無人,正在心裏嘀咕之際,忽聽背後蹄聲得得,驟的兩騎馬飛馳而來,將近身旁之際,忽地又蹄聲一緩,不見馳過。自己那時年青歷淺,平素又愛看武俠小説,不禁想起在荒原野道劫殺行旅的綠林好漢,打了一個寒噤,在驢車上回頭一望,只見這兩乘騎客,一個是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一個是卅多歲的壯漢,都生得魁梧奇偉,腰間隱隱現出劍鞘,心想莫不是真的「那話兒」來了?正在發愁,驀地一股寒風颼然掠過,兩騎馬已搶過驢車前面,兩個騎客還回頭看看我們,面容似微現驚訝之色,但旋即又騎馬奔馳,漸漸在荒原上只剩下兩個黑點,沒入寒風捲起的黃沙之中去了。
我們又約摸行了十多廿里,還是不見人家,這時天色已暮,在暮靄蒼茫中,塞外的荒原特別顯得荒涼,又因為途中遇見過兩騎怪客,心中正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不知如何過這一晚。忽然驢夫歡呼指點道:「你看那邊」,原來在他指點的那邊,有一座樹木稀疏的小山,在山畔有着一間古寺。我們連忙將驢車繫在山傍的小樹上,反正荒野無人,塞外又民風淳樸,不怕有人偷去。將驢車繁好後,我們就爬上半山,做月夜敲門的不速之客,敲了半天,才聽見裏面有一個蒼勁的老年婦人聲音:「寺門沒有關上,你們自己推門進來吧!」
推開寺門,撲地幾個大蝙蝠在殿角飛起,發出吱吱的怪叫,大殿陰沉沉的,殿中的燭光給冷風吹得搖曳不定,燭光在陰沉的氣氛裏也似乎凍結了起來。我們凝神注視,只見殿堂的大蒲團上,盤膝坐着一個年老的尼姑。來人的腳步聲,蝙蝠的怪叫聲,似乎都沒有帶給她絲毫紛擾,她端坐着動也不動,就宛如幾千年遺留下來的古代石像!
我們看到這樣的景象倒不敢便冒昧行進,先停頓一下。這個寺不大,殿堂外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院中有一棵約可合抱的大樹,在微弱的燭光下,我們又看到一個奇怪的事情,那棵大樹上有一道好像被鐵箍箍過的痕跡,凹下去直有兩三寸深,而且那道痕跡的合攏處,正當着我們這一面,分明是兩隻手掌的掌印,同樣也陷入兩三寸深。
我們停頓了好一會見殿堂上還是沒有反響,心裏雖然怔忡,但心想就算已經是到了「是非之地」,也不能不鼓勇行進了。我們慢慢的一步一步,從庭院拾級走上殿堂,再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這老尼姑的背後,她才驀地回頭,笑說道:「貴客遠來疲乏了!」在她回頭的剎那,我們首先看到的是一對明如秋水,神光奕奕的眸子。雖然在她面上已佈滿皺紋,她也顯出十分老態龍鍾的樣子,但無論怎樣,也可斷定,她少年時候,必定是個丰姿絕代的美人!
她跟着又説道:「貧尼還有一點點功課,要少時才能做完,貴客們且先進左邊耳房歇息一會,貧尼功課一完,自然會來招呼你們。」我們又再瀏覽一下殿堂景象,只見除了幾尊佛像外,便空無所有,在幾尊佛像當中,有一張塞外駝絨做成的簾幕,內中也不知道是供的佛像,還是另外一些甚麼?在絨幕下有一個形狀奇古的花樽,花樽內有幾枝塞外特有的、在初秋開放至初冬的變種忍冬花,花蕊還吐着清香,好像剛剛摘下來的樣子。
那間左耳房倒是打掃得很潔淨,但房中除了兩個大蒲團外,也再沒有其他傢具,倒是壁角裏堆了一些草本植物,我們也分辨不出是甚麼東西。
我坐定下一想,覺得今夜所遇到的好些事情都很奇怪。除掉碰見的那些奇怪現象不説,就是在這塞外地方,能有着一間佛寺,一個尼姑,就已經是奇怪的事情了,塞外是喇嘛教的範圍,怎會在這荒原裏有一間佛寺?而且這尼姑看來也絕不似塞外的人!
想不通,算了吧,我定一定心,在行囊裏拿出一本《維摩經》來。我年青時,頗為喜歡佛學,那本《維摩經》是涵真大師最新註釋的書,我特地帶來,以解旅途沉寂的。我拿出這本書,還有一個想法。因為佛經上的維摩居士是一個道心堅定,而且是最善於宣揚佛法,舌燦蓮花的人。佛經中「問疾維摩」那段就是一段奇文,當時八百「聲聞」,三千羅漢都不敢去探病,因為怕道力比不上他,詞鋒比不上他。更何況外道?我拿出這本經,也是怕遇到「邪魔外道」,想鎮定自己的。正輕輕唸了不到幾行,驀地門外一個聲音説道:「貴客這樣用功?可也覺得在塞外荒原上有這樣一間佛寺,這樣一個尼姑,奇怪嗎?」
聲音正是那尼姑發出來的。她正巔巍巍地向我們走來,招手説道:「請到大堂裏坐坐吧,貧尼已為貴客們預備了滾熱的苦茶,喝喝好解寒氣。順便給你們解釋,為甚麼這裏會有這麼一間古刹,會有貧尼這麼一個人?」
我們喝了兩口,放下茶杯,聽那尼姑説道:「喇嘛教,其實即是西藏的佛教,所崇奉的也是釋迦牟尼。大約在唐中葉,印度的『蓮華上座師』到西藏創立紅教,翻譯出顯、密兩宗的佛經,並組織『喇嘛僧團』,喇嘛是藏語中『最勝無上』的意思。後來到元世祖忽必烈征服西藏之後,尊大喇嘛八思巴為帝師國師,號稱『大寶法王西方佛子』。紅教的勢力遂日隆盛。喇嘛教雖然也是佛教的一支,算起來是佛教十三宗中的『密宗』,但卻和中土流行的天台、淨土等宗大不相同了。密宗又稱真言宗,講究傳授『真言』,後來更與原在西藏流行的『巫鬼教』結合,專以吞刀吐火等魔術立異炫俗,中土講究大乘教義的僧人到來,反受排斥了,而且喇嘛只有男子可當,女人是沒有這『權利』的。」
我聽著那老尼姑竟然能娓娓而談佛教的源流和宗派,不禁肅然起敬,真是一個不平凡的尼姑。這時天色,更是陰沉,下起小雨來了。稀疏的雨點,打在樹葉上,打在屋簷上。這樣一個雨夜,陪着這樣的尼姑夜話,的確是一個不平常的晚上。
這時又聽得那尼姑繼續往下説道:「雖然如此,但中土佛教和西藏佛教到底是同出一支,並非中土僧人完全不能踏進西藏的,否則怎會常有中土高僧,經過西藏去印度朝聖?但中土僧人如果要在西藏立足,如不改信喇嘛教,那倒是一件難事。這個古刹便有這麼一個故事:
「據説在距今百多年前,中土有一個高僧來到蒙藏雲遊,他既不會吞刀又不會吐火,但他卻懂得治病,因此蒙藏居民也有佈施給他的。漸漸他也收了一些徒弟,那時西藏的大喇嘛見他沒有來『朝』,便派人叫他到色拉寺(西藏大喇嘛所居之地)來,問他有甚麼本事,如顯不出兩手來,便要把他驅逐出境。
「那位僧人卻不慌不忙先問喇嘛僧們有甚麼本事?那時天空正有幾頭大鷹飛過,其中有一隻飛得稍低,離地大約有十多丈的樣子。一位喇嘛冷笑一聲,突然一躍便躍上高空把那大鷹擒下來。另一個喇嘛更不打話,一手連發四粒彈子,把其餘的四隻大鷹都打下來了。那高僧笑道:『你們都是用霸道伏鷹,且看貧僧的吧。』説完便向第一位喇嘛要過那隻大鷹,放在手心上,攤開手掌,那大鷹撲了幾撲,卻無論如何都飛不去。自此大喇嘛便許他立足下來,在蒙藏建了三個佛寺,一在伊索昭盟,一在藏邊的札什倫,另一就是此寺。我的師父正是這位高僧第三代唯一的女弟子!」
説到這裏,外面雨聲更大,驀地一陣寒風吹來,佛堂正中的絨幕,竟被吹開,我們又見了一件奇異的東西,裹面竟是一張丰神俊秀的美男子的畫圖!

話說寒風吹來,揭開了佛堂的絨幕,現出一張丰神俊秀的美男子書圖,霎時那老尼姑的面色一變,眼睛裹發出奇異的光輝,但旋即又平靜下來,淡然的說道:
「居士們請別見怪,他就是貧尼的未婚夫!」
怎麼這個老尼姑還會有一個末婚夫?又聽得那老尼姑繼續往下說道:
「但他早在三十多年前給仇人害死了!他原是太極門名家的弟子,早歲挾劍仗鏢,也曾威震江湖!不料後來竟死在宵小之手。呀!往事悲傷,我也不忍提起了。
「居士們或者會笑我還勘不破色空的境界,太執著了吧?其實佛家並不是完完全全要講虛無得,最上乘的教義是要『人地獄以救眾生』,試問不辭任何艱苦也要普渡眾生,照一些略識皮毛的人看來,是否也算『執著』?一個人總有所為而生存,貧尼就是為了他的探仇才忍受了三十六年的空山靜寂!」
這時外面的風雨更大,吹得庭中那裸大樹的樹葉直簌簌作響。忽然那老尼姑面色霎地一變,隨手拿了幾枚念珠向空中擲去,她的擲法也好生奇怪,只見她先擲一粒直上夜空,跟看又發出一粒,恰恰和前一粒落下時碰個正著,而且發出一種奇怪的清脆的音響!這樣她一連發出六粒念珠,就在空中發出三聲音響。這樣的黑夜,這樣小的念珠,可以想見老尼姑的目力和腕力。
那老尼姑將念珠發出後,微笑道:「貧尼的這念珠以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叫做牟尼珠鏢,今夜的來人,無論是友是敵,總該曉得貧尼的家數!」
話猶未了,只見大樹上現出兩個人的身影,大叫道:「您老人家別發珠鏢,是孩兒們來了!」
那老尼姑一聽聲音,失聲的説:「呵,孩子!是你來了嗎?我們又巳有十八年沒有見面了。」
這時大樹上就好像兩隻飛鳥,突地飛撲到殿堂來,正是今天我們在路上碰到的兩個漢子!
那尼姑看看他們,説道:「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我未了的事是應該隨你們去了結了。」
那尼姑等着兩個漢子在蒲團坐下後,回過面對我説:「居士們今夜來得正巧,明天我便要隨他們去了,此行生死未卜,我想趁這長夜把過去的事詳細對你説説,也讓這兩個孩子能夠完全明白。如果我們死了,你也可以把這些故事傳下來,好讓後世武林中人,知道武林中仇仇相報的慘痛……」
那尼姑就這樣的談了一個長夜,後來我在江湖浪遊時,又得到不少有關的事蹟,現在我寫的這本《龍虎鬥京華》,就是將這位老尼姑的話,和後來所搜集到的材料,重新編造出來的。欲知老尼姑是甚麼人?和那兩個怪客是甚麼關係?她的未婚夫怎樣被殺?請看正文分解。

一九五四年一月

《武當一劍》第十回

生死茫茫如夢幻
恩仇了了散江湖

深宵隱隱聞人語
畫圖知所在,含意卻難猜。這條手帕是西門燕故意遺落給他的,這點,他已是不用懷疑;但她的用意何在,可就煞費疑猜了。
是與他重申遊西湖之約呢?還是吿訴他應該到西湖去尋找鄭巧兒呢?他最希望的當然是後者,但若是能夠在西湖碰上西門燕,那也不錯,最少可以從她那兒多打聽一點有關鄭巧兒的消息。
但圍繞着西湖的這一帶地方,説大不大,說小不小,總也有一千數百人家,還有古刹、名園以及分佈在湖濱的許多客店,而且這個將近中秋的時節,又正是遊客最多的時候,卻從何處打探芳踪?
耿玉京不禁有茫然之感了。
無可奈何,他只好在湖邊找一間客店住下,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情,只盼會有奇蹟出現。
他住了三天,把西湖十景都遊遍了,仍是一無所獲,連形跡可疑的人物都沒發現。
但在第三天晚上,卻忽然有一件他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是正交午夜的時分,他按照慣例,在盤膝打坐,做吐納的功夫。靜坐練功,心無雜念,聽覺特別敏鋭,正當萬籟倶寂之際,忽地隱隱似聞人語。
聲音是從斜對面隔着兩間的客房裏傳出來的,房間裏的兩個客人本來已是小聲説話,差不多等於耳語一般了,聲音小到這個程度,換上普通人的話,即便是站在房門口也聽不見的,他們怎想得到會給耿玉京偷聽了去。
耿玉京在初時也不怎麼留意的,忽然聽到一句:「老當家當真是、是……噓,小聲點兒,是已經來了?」下面的話語聲更小,而且是雜着江湖「唇典」(術語)了。
耿玉京聽得「老當家」三字,立即知道是江湖人物,當下默運玄功,靈台一片清明,豎起耳朵來聽。
「啊,這可是天大的秘密!」
「就因為這是天大的秘密,所以咱們還得詐作不知!」
「幫主,你不想抓着機會,請老當家……」(下面是耿玉京聽不懂的江湖唇典,但猜想是要重新投奔「老當家」的意思。)
「千萬不可,老當家若是用得着咱們,他,他自然……」(又是聽不懂的唇典了,但還是猜得到幾分的,那個幫主是勸手下不可冒昧,一切都只能由老當家決定。)

傻小子是俏姑娘
「這幾天一定會有大事發生,記着,千萬不可洩漏那個秘密,在外間,不,從此刻起,不論是對何人,連老當家這三個字都不准提!」
「好,不提老當家,提個小姑娘行不行?」
「小姑娘,哪來的小姑娘?」
「吃晚飯的時候,不是有個小子來客店投宿嗎,大哥,你沒留意,我可留意了,那俊小子八成是個ㄚ頭!」
那個被稱為幫主、大哥的人,似乎想了一會,説道:「你説的是那個眼睛大大的小子?他進來的時候,我剛好有事出去,的確沒怎樣留意他。他已經住在這裏了嗎?」
「不,店主沒接納他,他住到別的客店去了。我已經打聽清楚,是住在南屏客店。」
「老三,不是我説你,你好色的老毛病也得改一改了,尤其是在這幾天!縱然那俊小子的確是悄姑娘,
「但這小姑娘卻有點特別,大哥,我想你去查個明白。倘若當真是我懷疑的那個野ㄚ頭,大哥,縱然我不想惹她,恐怕你也要去惹她!」
「哦,那小姑娘有甚麼特別?」
「她有一雙大眼睛!」
「一雙大眼睛又有甚麼稀奇?」
「她那雙大眼睛呀,水靈靈的,哈,要是給她的大眼睛那麼滴溜溜一轉呀,嘿、嘿……」
「就要給她勾去了三魂七魄是不是?哼,你這不長進的傢伙,又犯了老毛病了!」
「大哥,你只説對了一半,那野ㄚ頭的確是會勾魂攝魄,但用的是劍,不是眼睛!我也不是想要採花,而是要幫老五出一口氣!」
那「大哥」似乎吃了一驚,説道:「你懷疑這小子就是那個幫魔女鳳棲梧和咱們作對的ㄚ頭?」
「不錯,我看九成是她!那次咱們龍門五霸從斷魂谷跟踪到積石崗,要把鳳棲梧搶來給老五做婆娘,眼看即將得手,卻給這ㄚ頭跑來攪局,不但老五和咱們幾個吃了她的大虧,連大哥,你,你,也好像──」
那「大哥」哼了一聲,説道:「不錯,我也吃了虧。但不是那ㄚ頭的能耐,我已經知道是另外有人暗中助她的。
耿玉京凝神靜聽,聽到這裏不覺又喜又驚,心道:「聽他們所説,這個扮成『俊小子』的姑娘莫非就是我的姐姐?但姐姐又怎會忽然來到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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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五三年底,香港爆出一條熱點新聞,史稱「吳陳比武」——太極拳和白鶴拳宣佈擂台爭勝,生死各安天命!一時間街頭巷尾,盡是拳經。香港《文匯報》總編輯金堯如,那時兼任新華社香港分社新聞室宣傳戰線黨書記。正是他靈機一動,提議用武俠小說吸引讀者,並讓《新晚報》總編輯羅孚回去物色作者。一九五四年一月十七日,吳陳比武當天,港澳諸報均登有特稿要聞,而以《新晚報》招數最奇。其署名「梁羽生」的〈太極拳一頁秘史〉一文,從楊露禪偷拳事一路講下,頗具武俠神韻。當月十九日,該報登出武俠小說重磅預告。當月二十日,梁羽生的《龍虎鬥京華》如期見報,以充滿新意的題材和主旨,確立了日後文學史所謂「新派」武俠小說的基本格調。梁羽生是香港「新派」武俠小說的開創者,更是新中國成立後漸歸死寂的武俠小說之喚醒人。他非但挽救了這一小說類別,更使之影響全球,進而得到文學認可,這是他最大的創作貢獻。而他另有數不清的雜文散文和詩詞對聯,同樣值得注意。這一部份著作,論貢獻固無法和開創「新派」武俠小說相比,論成就和價值則是各有千秋,均足以使香港文壇增色,具備永恆的閱讀趣味。-----------------------------------------承前啓後的新派武俠梁羽生創作《龍虎鬥京華》的背景是很複雜的。一方面,向他索稿的《新晚報》由新華社直接領導,主旨是傳播新中國的「新」字,所以這部小說勢需具有「新」意;另一方面,新中國政府基本禁絕武俠小說出版,南來香港的大陸客又無法接受當地夾雜方言、水平拙劣的「廣派」(南派)武俠,梁羽生想要用《龍虎鬥京華》幫報館爭取這些讀者,敘事風格上就不得不貼近還珠樓主、白羽等民國時期的「北派」作家。正是這種特殊的背景,促使《龍虎鬥京華》以「舊瓶裝新酒」姿態出現,繼往開來,大放異彩,從內涵上釀成武俠小說的巨大變革,呈現出和民國時期武俠小說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由此開端,香港左派報紙紛紛登出武俠小說。金庸、百劍堂主、江一明、尉遲玄、林夢、楊劍豪、唐斐……再加上早從一九五二年就給《香港商報》創作武俠小說的牟松庭,各報主力編輯競相上陣,以共同的文學主張,形成早期的「新派」武俠小說。這裏有兩點需要特別說明。(一)香港「新派」武俠小說得以勃興,進而風靡東南亞乃至全球,背後實有中共中央的提倡支持。一方面,當時負責港澳辦公室的廖承志曾明確指示《文匯報》不要太講政治,而該照顧讀者興趣,提供些武俠小說(吳羊璧署名「唐斐」的《黃河異俠傳》就是這樣來的);他本人更是非要讀完梁羽生等人當天的小說內容才可以安睡。另一方面,東南亞僑報紛紛效仿香港同行,競相登出武俠小說,而且大都是轉載《大公報》和《新晚報》上的武俠小說。譬如泰國《中原報》就從一九五四年十一月開始借《龍虎鬥京華》吸引華僑讀者,而緬甸《中國日報》則是從次年八月開登。僅就目前所知,泰國《中原報》、《中原晚報》、《京華晚報》、《世界晚報》、《世界日報》、《星泰晚報》、《星暹日報》、《新報》,新加坡《新報》、《民報》、《新生日報》、《南洋商報》、《星洲日報》、《聯合早報》、《聯合晚報》,馬來西亞《詩華日報》、《美里日報》、《大同日報》、《華僑日報》、《建國日報》、《中華日報》,柬埔寨《工商日報》、《棉華日報》、《湄江日報》,緬甸《人民報》、《新仰光報》、《中國日報》,越南《大夏日報》,印度尼西亞《生活報》、《印尼郵報》,老撾《華僑新聞》,早年都曾跟梁羽生小說結緣;除此尚有美國《華僑日報》和《中華新報》等等。這些報紙大都和當地新華分社往來密切,有些甚至跟香港《大公報》、《文匯報》一樣,是由新華分社所直接領導;但又不乏「反共」報紙,譬如由蔣介石題字、奉民國正朔的美國《中華新報》就曾鄭重介紹《萍踪俠影錄》。由此益見梁羽生武俠小說的藝術魅力之強,雖無法脫離政治,卻足以超越政治。這種世界性魅力的另一體現,當是其各種譯本——梁羽生小說光是被譯成印尼文的就有約二十部,除此尚有柬埔寨文、泰文、英文、韓文、日文等各種譯本。(二)早期「新派」僅指繼承《新晚報》上《龍虎鬥京華》而來的左翼陣營的武俠小說,概念上是和香港舊有的「廣派」相對,而不是和整個民國時期的作品相對。當時《新晚報》和競爭對手《星島日報》份額大約是四六開,隨着《龍虎鬥京華》出現,這距離不斷縮小,有時《新晚報》甚至會小贏一番;而稍後登出「廣派」耆宿鄧羽公新撰小說《五嶺遊俠傳》的《文匯報》和早就登有牟松亭《山東響馬傳》的《香港商報》卻無大突破,表明只有《新晚報》上的武俠小說才是成功方向,所以這兩部至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卅一日齊告完結,次日元旦分別由商清和金庸的小說接替。這帶來兩個結果:一是《新晚報》武俠小說不再一枝獨秀,而是漸成陣營,當年十月更提出「新派」一語;二是左派報紙的武俠小說由此急劇升溫。而這次升溫又帶來兩個結果:一是使香港的《晶報》、《真報》、《成報》、《香港時報》、《華僑日報》、《華僑晚報》、《新生晚報》等自命「大報」的「非共」和「反共」報紙再難安坐,不得不推出武俠小說相抗衡,卻又都不肯冠以具有政治寓意的那個「新」字;二是使香港固有的「廣派」武俠小說一天天面臨絕境,數年後徹底湮滅。這可說是「新派」武俠小說和不同陣營的搏殺階段,從結果來看顯然是銳意求變的「新派」優勝,雅俗共賞讓讀者欲罷不能。這一階段的落幕,是金庸創辦《明報》的一九五九年,直到這時才第一次有「新派」武俠小說脫離新華社領導下的左派報系。也正是從這時開始,所謂「新派」不再有明確的陣營歸屬,概念放大到足以囊括一切新出現的武俠小說,躍升至一般文學史所謂「新」對「舊」的更高含意。由梁羽生所開創的「新派」之所以得到躍升而非曇花一現,跟早期作者群的文學主張是分不開的。他們的文學主張,主要從文學觀、歷史觀和價值觀三方面體現出來。先說文學觀。梁羽生嘗謂:「其實所謂『新派』也者,也並沒有甚麼『新』,只不過是要求作品具有『思想性』和『藝術性』而已,古今中外,凡是具有文學價值的創作,都是旣有思想內容,又有藝術創造的。只不過在以前的『武俠小說』中,好些作者還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因此我們這些不成熟的東西,才能給人以一種新鮮的感覺而已。」正如梁羽生所言,民國時期武俠小說家的創作目的是養家餬口,沒興趣更沒辦法兼顧作品的文學價值和社會導向。而梁羽生等早期「新派」作者則以接受了「新思想」的「文藝工作者」自命,按照文藝標準來創作,藉武俠小說向讀者傳播思想,其「文以載道」的文學觀跟民國時期的武俠小說家無疑有天壤之別。再說歷史觀。「新派」出現以前,武俠小說整體上欠缺歷史意識,故事背景總選擇時距較近的晚清、民國,只有「江湖仇殺」和「除暴安良」兩大套路,不直面歷史上的重要人物和重大事件,更不會對之進行褒貶評價。梁羽生等人的作品反其道而行,不但讓英雄俠客置身歷史洪流,更用「階級矛盾」闡釋官民對立,小說中的正面形象大都具備推動階級鬥爭和反抗異族侵略的使命感;故事的主要舞台則是邊塞地區或北京、江南,以異族人民跟漢族反抗者的親密合作,渲染侵略戰爭的不正當性;又常以「雙方分處敵對陣營或出身背景差異極大」製造愛情矛盾。他們強調國家民族的憂患意識,力求喚醒年輕人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並以唯物主義史學理論指導創作,使武俠小說兼具歷史小說之長。第三是價值觀。民國時期武俠小說充滿個人英雄主義;而「新派」提倡集體主義,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俠客首先要保證國家利益和人民利益。梁羽生闡釋道:「我認為,武是一種手段,俠是一個目的,通過武力的手段去達到俠義的目的,所以,俠是最重要的,武是次要的,這是我的看法。一個人可以完全沒有武功,但是不可以沒有俠。那麼,甚麼叫做俠,這有很多不同的見解。我的看法是,俠就是正義的行為;甚麼叫做正義行為呢?也有很多很多的看法,我認為對大多數人有利的就是正義的行為。」金庸則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高度概括。這種集體主義指導下的價值取向,同樣是民國「舊派」不具備的。早期「新派」武俠小說以上三方面的文學主張,本質上固因組織的需求所致,事實上則都是沿着梁羽生所開闢的道路前行,把他的一部份個人特點發展成流派特點。這是梁羽生小說「開風氣」的一面。而梁羽生小說又另有相當別致和超脫的一面,非但同時期、同流派的作家所無從效仿,後來者同樣難以企及。-----------------------------------------兩大體系的小說創作梁羽生埋首創作三十年,共著有武俠小說三十三部,結集出版時分成三十五部。倘以內容論,可分出唐、宋、明、清四系;但若從作者本人的創作旨趣來看,則只有「《大公報》小說」和「非《大公報》小說」兩類。後者是指《新晚報》、《週末報》、《香港商報》、《武俠與歷史》等政治性相對不是很凸顯的報紙雜誌上的小說。其中「《大公報》小說」計有《七劍下天山》、《江湖三女俠》、《萍踪俠影錄》、《散花女俠》、《聯劍風雲錄》、《大唐遊俠傳》、《龍鳳寶釵緣》、《慧劍心魔》、《瀚海雄風》、《風雲雷電》、《武林三絕》、《劍網塵絲》(含《幻劍靈旗》)和《武當一劍》共十三部。十三部小說的共同點是注重闡釋「俠」的精神,除了一般意義的行俠仗義,更包括反抗封建統治和反抗異族侵略,格調雄壯,主題厚重,保持着「新派」武俠小說的正統風格。譬如《七劍下天山》的「俠」主張團結各族人民,推翻外來政權;而《萍踪俠影錄》的「俠」則主張不計個人得失,將一切獻給祖國;至《大唐遊俠傳》更創出「寧可無武,不可無俠」的人物形象,不斷探求「俠」的可能。但若將梁羽生的「《大公報》小說」比諸他同時期的「非《大公報》小說」,譬如《江湖三女俠》比諸《白髮魔女傳》、《萍踪俠影錄》比諸《冰川天女傳》、《聯劍風雲錄》比諸《雲海玉弓緣》、《瀚海雄風》比諸《遊劍江湖》、《劍網塵絲》和《幻劍靈旗》比諸《彈指驚雷》和《絕塞傳烽錄》……那結果顯而易見,前者(《大公報》小說)皆不如後者(非《大公報》小說)靈動奇麗、灑脫不羈。的確,和注重展現「俠」之精神的「《大公報》小說」相對,梁羽生的「非《大公報》小說」是注重展現「情」字。這「情」字不獨指「愛情」一項,而是包括「親情」、「友情」甚至「奇情」等等,再輔以角色的極端性格,形成浪漫的文學效果。縱觀梁羽生的「非《大公報》小說」,尤其是一九六六年以前所作,堪稱每一部都自有特色,創新的意味十足。一個非常明顯的事實是,梁羽生的「《大公報》小說」,不但以《萍踪俠影錄》成就最高,而且完全可以用這部小說來總括;而「非《大公報》小說」各有特色,諸如《白髮魔女傳》、《雲海玉弓緣》、《女帝奇英傳》風格不一,題旨殊異,論到藝術的感染效果則難分軒輊,並沒有哪一部足以涵蓋其餘。兩大體系有這樣大的分別,自然跟報紙定位有關。梁羽生是這樣評價當時的《大公報》的:「因為那時的左派,一般說都板起面孔;報紙像《大公報》也是。」而《新晚報》雖然是《大公報》的附屬報,卻被明確要求走「灰色」路線,編輯方針不同,政治傾向較弱,留供作者發揮的餘地自然隨之增大。所以若要分析梁羽生個人的創作特色,從「非《大公報》小說」下手無疑更加合理。這些特色之中,最重要的是角色的個體主體意識。和「《大公報》小說」小說強調社會主體意識不同,梁羽生的「非《大公報》小說」很顯然是受到現實主義文學影響,角色形象帶有特別鮮明的個體主體意識。正如梁羽生之自釋,白髮魔女(玉羅剎)近似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卓一航近似屠格涅夫的羅亭,厲勝男近似卡門,金世遺則近似約翰·克里斯朵夫。他們有的追求愛情自由,有的性格軟弱、遇事舉棋不定,卻全都具有濃厚的個體主體意識,堅持自我,不肯向別人(甚至愛人)妥協,結果招致悲劇。正是這種對個體主體意識的全面把握,使梁羽生小說衝破時代和環境的樊籬,具備極深刻的現實意義和純粹的藝術特徵。按照西方精神分析學家的「潛意識」論,人之慾念長期被環境壓抑,就會以隱晦的面目現諸夢中。假如允許用該學說打個比方的話,那就是梁羽生本人的慾念(個體主體意識)一直受環境(所屬陣營的意識形態)壓抑,只好藉小說求得變相的紓解。事實上,綜合各方面資料來看,梁羽生本人的個體主體意識無疑是相當強的。他自幼好學,興趣博雜,文學、史學、棋牌、藝術……方方面面都有深厚積累。個人努力再加上後天際遇,自然令他的才華遠超乎同儕之上,贏得簡又文、饒宗頤、陳寅恪等學者名流讚許。譬如當他讀大學時,人稱「嶺南才女」的國文系教授冼玉清甚至覺得本校國文系根本不足以教他。這種來自社會精英階層的好評,理所當然會助長年輕人的自傲性格,進而加深其個體主體意識,使之體驗到特別強烈的孤獨感。梁羽生曾不止一次談到當年這種感受,比較明顯的是一九五三年所作〈從卓別靈談到孤獨感〉一文:「從舊社會出來的知識份子,大都有同一的毛病,老是感覺自己孤獨,感覺到沒有人了解的悲哀……雖然我自己也還沒有完全擺脫這些陰影,但我是想努力向『我們』走去的。」而一九九九年的〈亦狂亦俠 能哭能歌——憶念《大公報》前副總編輯陳凡〉就更直白了:「但繼而一想,以陳凡的詩詞功力,豈有看不出我的思路之理,莫非他是藉此來糾正我的『偏差』?在五十年代的『左派』陣營,許多人還是抱着理想、追求『進步』的……」但若論到這種「孤獨感」的最直觀體現,則當數梁羽生早年的詩詞創作。-----------------------------------------別有根芽的詩詞人生眾所周知,梁羽生武俠小說最直觀的特點之一,就是詩詞歌賦的靈活運用。除了概括整部小說的首尾詩詞之外,更常常用詩詞佳句來塑造人物,提升小說感染力。諸如《七劍下天山》第廿六回敘冒浣蓮和納蘭容若因詞寄意、《白髮魔女傳》第卅二回敘卓一航石壁刻詩、《散花女俠》第卅六回敘沐燕向鐵鏡心填詞示愛,都是武俠小說創作中「僅此一家」的獨特手法。再如《還劍奇情錄》第二回藉雲舞陽所吟「辜負梅花一片心」預伏陳雪梅事,同樣是極高明的創作技巧。最難得者,梁羽生這些詩詞絕不光來自學識,更主要是來自性情。所以《萍踪俠影錄》張丹楓的狂歌當哭才特別令人神往;而《雲海玉弓緣》則神似龔自珍的《秋心》三首,極具蒼茫落寞之幻滅感,整部小說都洋溢詩性。梁羽生小說和古體詩詞的不解緣,顯然是繼承他早年間這方面的創作而來。他祖籍廣西梧州市蒙山縣文圩鎮屯治村——當年是廣西省桂林道蒙山縣龍定里文圩鄉屯治村,實姓陳氏,父母兩家都是鄉間有名的富農地主。他的父親陳品瑞懸壺濟世,古道熱腸;他的堂兄陳文奇是蒙山地區培養出的第一個留學生,歸國後負責協辦中方和法屬越南的沿邊國防及外交事務;而他的外祖父劉乃琳更是當地一等一的文武全才。劉乃琳字瑞球,年輕時以一腔熱血投奔抗法名將蘇元春,獲蘇氏薦學軍事,後擔任廣西邊防軍之「標統」職務,約和現下的團長相當。辛亥革命成功後,割據廣西的陸榮廷不滿意眾軍隊理念陳舊,特開辦將校講習所,分批培訓手下將官。當時講習所的教官就包括李宗仁和劉乃琳。再後來李宗仁運籌擊潰舊桂系,揮師攻打北洋政府,劉乃琳和陳品瑞皆曾隨軍北上,結果一病一傷,相繼回家調養。劉乃琳由此卸甲隱居,鎮日以下棋和詩詞自娛。陳品瑞仰慕岳父閱歷豐富又諳熟舊學,提議由他負責梁羽生的啓蒙教育,所以梁羽生就從五歲那年開始隨劉乃琳學習《古文觀止》、《三字經》和《論語》等古典精粹。劉乃琳熟讀《資治通鑒》和廿四史,授課後常常再講些故事,幫外孫打下牢固根柢。如此三年後,劉乃琳又向梁羽生傳授了圍棋和對聯,待他用一年時間熟練了平仄韻律,再教他作詩填詞。清末有「四大詞人」之說,劉乃琳和其中兩位都有往來。他以王鵬運弟子自居,填詞恪守「重」、「拙」、「大」三個要點,並特別講究音韻;又接受況周頤的美學理念,主張填詞需「有萬不得已者在」——填詞要有寄托才佳,而且要兼顧「性靈流露」和「書卷醞釀」兩方面。上述這些觀點,自然而然被梁羽生繼承下來,使他早年的詩詞作品充滿悲愁困苦之感,意境孤寂、憂鬱。尤其是「重」、「拙」、「大」三字,後來更直接影響到他創作的武俠小說。所謂「重」是生命之重,所謂「拙」是情節之拙,所謂「大」則是意境之大。正如他本人所言:「文學作品能夠感動讀者,主要的因素是人物性格塑造的生動和內心情感刻畫的深入……我個人寫小說並不很注重故事的情節,但有時為了迎合讀者,也不得不兼重情節的發展,惟在敘述時盡可能避免情理不通之處,使故事合理化而不流於神怪奇詭!」目前留存下來的梁羽生詩詞作品,最早者是題贈韋月仙的《人月圓》詞,詞曰:「不堪回首當年事,休上望鄉台。故園荒蕪,故人零落,故跡難埋。  萍水重逢,悲歡離合,喬木蒼苔。他年花發,天涯音訊,能否傳來。」這顯然是脫胎自倪瓚的《人月圓·傷心莫問前朝事》詞。倪瓚生當元末,感時傷世,使用寓意時光流逝、大勢難挽的「喬木蒼苔」自然不覺突兀;而梁羽生這首詞是要贈給他的意中人的,這就大有「強說愁」之感了。按照況周頤的理論主張,人需要傷感到一定程度才有望創作出優秀詩詞。梁羽生早年完全遵循此說,若非因故需要「強說愁」的話,就只有情緒特別低落時才會作詩填詞。譬如不得不和意中人分別之時,被影片《一夜皇后》感染得淚流不止之時,知悉衡陽失守而悲憤交加之時……他想要用詩詞來排遣愁緒,而他的性情卻又被這種充滿愁緒的詩詞所攫。他當時最鍾愛納蘭容若的詞。按照他的理解,納蘭容若出身貴族家庭,本身卻厭惡貴族生活的無聊和腐朽,性格清高,極不屑其父親的庸俗卑鄙,但是封建思想又使他無法公開反抗父親。納蘭容若求不到精神上的解脫,於是在詞章上就化為悲苦之聲。「也許生成氣質相近吧!那時候自己是公子哥兒,不通世故,總覺得和納蘭非常的有緣份……」由此不難推知,梁羽生的苦悶實是由內外兩方面共同構成的,一方面是來自外界人事的情感之傷,另一方面則是他所接受的新思想帶給他的孤獨寂寞。梁羽生是從初中就接觸了新思想的。時當抗戰初期,國民黨不斷後退,中共地下黨則積極活動,呼喚民眾抗日。梁羽生班上的地理老師就是一位地下黨員,指導學生閱讀《新華日報》和毛澤東《論持久戰》等著作,而梁羽生最愛看《救亡日報》桂林版。後來他到桂林求學,就更是主動接受新思想了。新思想激發了他的愛國熱忱和年輕人特有的使命感、責任感,同時又不斷提醒他背後是一個地主家庭。就這樣發展到一九四四年,梁羽生高中畢業,避戰火返回蒙山老家,由此結識了前來投奔他父兄的簡又文、趙文炳和饒宗頤等一群文人學者。梁羽生以詩詞向他們請益,結果得到頗一致的答覆。趙文炳稱讚他的才情,卻說詞由婉約而來,格調悽婉非少年所宜;簡又文則根本不喜歡這種頹靡之感,收他當了弟子後便勸他勤讀修身養性之學;而饒宗頤乾脆親自教他作詩填詞。梁羽生根據先生們的訓導,新作了一首《水龍吟》詞。詞曰:「天邊縹緲奇峰,曾是我舊時家處。拂袖去來,軟塵初踏,蒙城西住。短鋤栽花,長詩佐酒,幾回凝佇。慣裂笛吹雲,高歌散霧,振衣上,千巖樹。  莫學新聲後主,恐詞仙,笑儂何苦。摘斗移星,驚沙落月,辟開雲路。蓬島舊遊,員嶠新境,從頭飛渡。且筆瀉西江,文翻北海,喚神龍舞。」他後來有一句自我點評:「這首詞豪情勝慨,抱負既高,胸襟亦廣。」確實跟舊作大異,呈現出新的內容。梁羽生的詩詞和人生,由此開始一個「莫學新聲後主」的新階段:境界更加遼闊,性情趨向疏朗,不復有幽咽自苦之作。抗戰勝利後,他隨簡又文回廣東生活,就讀嶺南大學,又碰到另一位對他影響至深的老師,那便是地下黨員金應熙。嶺南大學當時有個名曰「藝文社」的合法社團,表面上從事文化藝術活動,其實是校園地下黨員和地下學聯成員的大本營。金應熙長期指導「藝文社」事務,梁羽生和他往來密切,漸漸被熏陶成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很快就被「藝文社」相中錄用,展現出非凡才華,後來更當上由學生自治總會負責編印的《嶺南週報》總編輯,直至受恐嚇被迫辭職。一九四九年,渡江戰役打響,政府下令後方城市各高校提早放假,遣散學生,防止地下學聯運動。梁羽生老家蒙山正被國民黨桂系控制,而他又上了國民黨的追捕黑名單,因此先到香港謀生。香港《大公報》收留了他,使他得以發揮熱情,可以報效蒸蒸日上的新中國。固然這中間是有波折的,譬如父親和堂兄不幸被冤殺,但是梁羽生畢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無論經歷怎樣的挫折失敗,他總是把使命感看得比一切更重。「那時候的青年是這樣的,儘管共產黨犯了很多錯誤,但是共產黨代表了方向。當時年輕人還是有希望,還是有理想主義,要不然,早就被歷史淘汰了。(中略)年輕時想得太美了,共產主義啊,為理想奮鬥啊。實際上,一個社會,即使是最完美的,也有膿瘡有血瘤,有醜陋的一面。當時想,東方紅、太陽昇,美得不得了啊。這是我人生的遺憾。也許能看到,也不一定。」梁羽生的這一腔熱忱,一直持續到一九六七年五月。一九六七年的「五月風暴」帶給梁羽生極大的思想衝擊,他目睹香港的公共秩序被破壞,無辜群眾的日常生活受干擾,信念一瞬間土崩瓦解。他唯有「躲進小樓成一統」了,從此只想跟武俠小說和象棋圍棋打交道。這個階段(一九七八年以前)的梁羽生武俠小說是很黯淡的,理想的消亡讓他的作品不再具有精神,反倒致力於推敲回目,而且大都是七字對聯。其絕佳者不勝枚舉:「獨行長劍一杯酒,孤客高樓萬里心。」「四野龍蛇吟寂寞,九邊風雪路迷離。」「故國路遙歸夢渺,天涯人隔客魂消。」「回頭始識風波惡,放眼應知天地寬。」又有用前人名句發展出的:「錦帳青鋒疑是夢,瓊樓玉宇不勝寒。」「何須拔劍尋仇去,依舊窺人有燕來。」「心事浩茫連廣宇,情懷蕭索覓伊人。」更常有嵌字嵌名之作:「欲得仙槎通瀚海,且看豪傑振雄風。」「折戟消兵歌牧野,沉沙洗甲看流星。」「彈指傳烽消罪孽,驚雷絕塞了恩仇。」梁羽生沒興致談理想了,卻牢牢恪守詩魂,想要從詩詞對聯裏尋求排遣。(他的《遊劍江湖》甚至發展到六十九章的每一章開篇都使用一首詩詞,這無疑要花大功夫。)這以前,他小說的回目主旨是概括劇情,到這時則不但對仗工穩,兼且自備意蘊,足可以脫離小說而單獨欣賞,就像他小說裏的那些詩詞一樣,有時如奔濤出壑,奇景壯絕;有時則清雋自然,彌足回味。一九八六年十月,蒙山縣人民政府發佈〈關於給予陳信玉平反、恢復名譽的通知〉,梁羽生之父沉冤昭雪。次年二月,梁羽生回到闊別近四十年的蒙山老家,回港後於當年秋季移民澳大利亞。移民澳洲的梁羽生開始享受生活,聽蟬看雲,以文會友,詩詞創作隨之趨向喜樂、平和,但仍有「變調」出現。最著名的是陳凡死後,他重題《草莽龍蛇傳》的那一句:「自憐多少傷心事,家國飄零到白頭。」從這個角度來講,梁羽生確實是有些「看不開」和「放不下」的。他曾有「廿年得失隨緣份」之句,自覺很「灑脫」了,卻被好友黃苗子指出「得失」兩字依舊有所計較,不如易以「歡喜」更好。縱觀梁羽生的一生,確實很像是「別有根芽」的納蘭容若,總無法跟生活的環境相融。在廣西(一九四五年以前)時,他的「根芽」是他所接受的新思想,使他無法和社會相融;在廣東(一九四九年以前)時,他的「根芽」是他的家庭背景,使他雖然和「藝文社」同學共事,卻不被真正接納;在香港(一九八七年以前)時,他的「根芽」是他的獨立精神和自由思想,使他屢屢和他所服務的組織脫節;到了澳洲以後,他的「根芽」卻是他的祖國和故鄉了,悉尼的生活誠然愜意、快樂,卻畢竟無法把他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澳洲人。所以梁羽生晚年才會有這樣一幅自況聯:「俠骨文心,笑看雲霄飄一羽;孤懷統覽,曾經滄海慨平生。」他的「俠骨」和他的「文心」、他的「孤懷」以及他的「曾經滄海」,確乎是足以讓他「慨平生」了。-----------------------------------------博學通識的雜文散文梁羽生是說不清也說不盡的。他學識淵博,經濟學、文學、史學和心理學全都可以信手拈來,行文引經據典,以理論和數據服人,非才華超卓者所不能至;他欣賞藝術,電影、戲曲、音樂、舞蹈,無不是興趣所在;他又活潑好動,象棋、圍棋、橋牌和乒乓球樣樣當行,屢次被報館派出採訪重大賽事。他署名「陳魯」的棋評尤其得報館和讀者的青睞,一而再見諸頭版,如此特別優待就算是他的武俠小說都享受不到。梁羽生以創作立命,把一切都用文字呈現,而他這些五花八門的愛好,自然絕不是「小說」和「詩詞」裝得下的。事實上,他著有數量相當龐大的雜文散文,只是一直沒得到全面整理。早當他開創武俠小說的「新派」天地之前,就有大量文談、史話等作品見諸報端,包括《大公報》上〈略評「山長水遠」中的人物描寫〉、〈從「相輕」到相重〉、〈風波亭的悲劇〉、〈向蘇聯列寧共產主義青年團學習〉、〈論五卅運動〉等獨立文章,以及《新晚報》的「茶座文談」和「李夫人信箱」專欄、《文匯報》的「歷史新話」專欄。加上後來的「台灣史話」、「中國社會發展史講話」、「史料點滴」、「古今漫話」、「筆不花雜記」、「棋人棋事」、「筆劍書」、「聯趣」、「有文筆錄」(中間插有「摘錄評點《金瓶梅》」和「古文賞析」)和「聯之趣」,總共十三個大小專欄;另有跟人合作的「影劇廣場」、「上下古今談」、「三劍樓隨筆」、「一人一題」及各大報紙上難以徹查的獨立文章。倘非「五月風暴」促使他躲進小樓,留下十年空白,雜文散文的創作無疑將伴他一生。梁羽生的雜文散文,從主要內容來說,就包括文藝、歷史、對聯、棋賽、影劇、旅行、雜事、懷舊……真可稱無所不談,而又按空白期明顯分裂成前後兩部份。前期特點是虔信唯物主義,銳意進取,同情工農階級,提倡積極、健康的生活態度;偶有《旅途小簡》這種清新雅致之作。後期則歷經滄桑,蕭散野逸,完全以趣味和閒適取勝。前後期共同的特點是居高俯瞰、議論橫生、情感真摯、旁徵博引,形散而神不散,具有錯綜變化之美和自然直率之美。這跟他的博學通識和出眾記憶力是分不開的。譬如他一九六四年受邀演講「十五年來中國象棋之發展」時,不但以古體詩詞來概括棋手風格,把日新月異的棋壇濃縮成一首七言長詩;更隨手擺出歷史上的精彩對局,用現場大棋盤演示種種變化。他甚至曾在北京表演盲棋,且自信能同時跟八人對弈。又譬如他評點天下名聯,非但注重文辭本身的趣味性、藝術性和背景資料,更對之進行美學分析,譬如輕重的均衡、虛實的映襯,進而至用典是否得當、對仗是否工整,以及該聯之佳處何在,劣處又何在;從文史兩方面把對聯藝術的精湛巧妙處一一點明,非腹笥淵博的大手筆所不能辦。梁羽生把詩詞功夫挪用到棋評之中,把文史知識挪用到聯話之中,打破壁壘,豐富內涵,固可說別創一格,卻只是「博學通識」的表現之一。更大的表現,是他憑藉淵博的閱讀範圍和知識體系,居高臨下俯瞰整個時代。譬如他評點新加坡的華文小說,就直接從宏觀角度指出:「香港並非缺乏有才能的作家,但為了迎合市場的需要,多少有才能的作家,也只能隨波逐流,寫一些『廉價小說』——過去流行一時的所謂『三毫子小說』,大家恐怕『印象猶新』吧?也不是說所有『廉價小說』都沒有文藝價值,但這些小說中,庸俗的趣味更多,恐怕也是事實。(中略)新加坡作家則無需如此。也正因此,他們倒是比較能夠認真從事於文藝創作的。儘管在技巧方面,他們可能還比不上港台一些老作家的熟練,但主流是健康的。讀到他們的文藝作品,就像吹來了一股清新的風,令人呼吸舒暢。」又譬如他解釋文人書信的審美價值,有云:「文人書信,可以是優美的文學作品,還可以是一種雅致的綜合藝術。書法是最突出的一面,好的書法,賞心悅目,未讀內文,已是一種享受。而且朋友的書法,篆、隸、真、草、行、楷,各個不同。其筆致或則恣肆流動,或則沉穩凝重;其體勢或則磊落波磔,或則劍拔弩張,字體不同,各如其面。看到朋友的筆跡倍增親切之感,這更是非『手寫』的信所能給予的。(中略)時至今日,不但有了電話、電傳,還有電子郵件,不論海角天涯,都可傳音傳信。科技的發展,難免在某些方面影響了雅致的藝術,不過物質生活的改善和精神生活的提高,原可以並行不悖。工作之餘,放下計算機,聽聽音樂,那也未嘗不是一種享受。」凡此種種,皆足以表明他的視野、境界和成就。梁羽生的俠士襟懷和他的文人理想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他的畢生追求正如他之自釋:「善用自己的幻想」、「不是依靠別人的腦袋」、「如俠士之敢於傲視世界」。正是這一種「傲視世界」的肝膽和器量,使得他的小說、詩詞和雜文散文具備獨特的藝術生命,既存活於時代之中,又超脫於時代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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