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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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出版日期:2008-1
ISBN:9787801867872
作者:沈善增
页数:405页

章节摘录

  一  不知道别人上山下乡想些什么,我就想打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是真的想,不是幽默,那时候我还不会幽默。  一九七0年四月,我从农场巴巴地赶回来,送弟弟去插队。除了正在批判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云云,我找不出什么话来勉励他。本来我去了农场,按“两丁抽一”的政策,弟弟可以稳留上海。后来“一二?二一”指示发表,一批红卫兵到市革会门口贴大字报,争来了一个“一片红”。这“红”的概念其实很可研究,非但“一月革命”的发源地上海市区算不得“红”,连市郊也算不上“红”,要“红”非得出上海的版图不可。当时掌管上海的“红刀笔”,倒不去抠这个字眼。但他们顾不上抠,还是有人抠的,我国有八亿人口呢。就我知道,有一个便是敝同窗,男性,穿鞋才一米五八高,绰号“小木克”。  “小木克”的那张嘴在班里是有点名气的。一九六九年春节前夕,突然通知毕业班全体未落实去向的同学是晚到校集中,学习讨论分配问题,还附带通知,饭吃饱些,衣穿暖些。“小木克”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但精怪如他,还是合不得不去。七点整,工宣队在学校东楼小礼堂点过名,立刻命令大门紧闭。然后端出一只只盘子,盘里堆满用大红纸剪成的拳头般大小的“忠心”,要每人拿一颗,往上写好自己的名字,朝献忠栏里一贴,再去领一张工宣队长签署的出门条回家。全场哗然。百把条身子扭来摆去,像躲蛇一样躲避着那些“心”。工宣队长对着话筒吼读最高指示,从“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直读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是不能将本能的反抗压服下去。工宣队实行第二套方案,把十几个教室打开,按班级分组,一个工宣队员对十来个学生。“小木克”在分组后向带班的老吕挑起了辩论。他列举班级分配中的种种不公平、不合理,大叫想不通。老吕说,以前种种,即使再不公平、不合理,也都过去了,现在是毛主席要大家上山下乡。你们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对工宣队的错误可以提,毛主席的话你们要不要听?老吕这一说,驳得“小木克”哑口无言。老吕是条山东汉子,矮墩墩、黑苍苍,像个带缆桩。刚来时他说话含着胡桃,没说几旬脸就转成猪肝色,仿佛有先天性心脏病。“小木克”原是欺他这一点,才敢发动进攻,没想到老吕半年多来也操练得很可以了。旁边的同学窃窃地笑起来,“小木克”一时血往上涌,就说,那个“一片红”的“红”是反动的!此言既出,老吕立时又心脏病发作。“小木克”只顾翻本,奇语连射,老吕脸色越来越灰暗,终于仓皇朝教室门外逃去,教室里立时静得像太平间。过了一个“世纪”,老吕回来了,在门口向“小木克”招招手。“小木克”撸一撸分头向门外走去,同学们像目送江姐去就义似的望着他。工宣队长在老吕背后等着,对他一笑。到工宣队办公室,队长让“小木克”把刚才的观点复述一遍,然后说,你看怎么办呢?如果你坚持你的观点,那我们只能上报。也许让你撞中了,你路线斗争觉悟高。但是,你要是造反造错了,后果考虑过没有?“小木克”说没有,工宣队长就让他好好考虑考虑。  “小木克”放回来了,眼睛里没有了邪念,十来个同学都望此息心。老吕喝光了两茶缸水,也开始节约唾沫。到十二点,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十二点半,发现“鲁宾逊”失踪了。“鲁宾逊”是留级生,本来应该是六五届,小学、中学各留一级,结果留出报应来了。估计他是翻墙跑回家去了,老吕又去向工宣队长汇报,回来也没下文。到一点,“大姨妈”从怀里掏出一只大饼来咬。他是班里最有特色的一个同学。整年穿一件黑不溜秋的布袍,一条叠腰大裆宽筒裤子,真像个从苏北农村逃荒到上海来的妇女。他平常总笑嘻嘻的,但发起火来,乱踢乱咬不休。因为他有个患精神病的母亲,同学们跟他逗乐也都适可而止。那天晚上,却是“大姨妈”与大家逗乐。许多人嚷起肚子饿来。老吕毫不动容地说,本来就通知大家吃得饱些,再说,没人拦着不让你们回去,主动权操在你们自己手里。到一点三刻,有几个同学熬不住了,领了颗红心,在上面尽可能潦草地签了个名,拍拍屁股回家了。“小木克”叫住与他比较要好的“哈密瓜”,托他去家里报一声平安,再取点吃的和穿的来。“哈密瓜”半夜两点敲开了“小木克”家的门。“小木克”的母亲正在甜睡,知道自己儿子只是关在学校里,更加放心,用食品袋装了大半袋炒面粉,足足两斤,另加一件丈夫的工作棉袄,交“哈密瓜”带去。“哈密瓜”兴冲冲送进学校,已经凌晨三点。炒面粉成了马后炮,“小木克”们已吃过工宣队发的小枕头面包。面包是一角二分,二两粮票,“小木克”等声明没带钱与粮票,结果同意先吃后付。“大姨妈”也拿了他这份面包,叫原来以为他有点神经不正常的同学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哈密瓜”交割了炒面粉与棉袄,却忘了再领一张出门签证,结果被门岗拦住,费了大量口舌,直到四点才获准出门。到五点,工宣队又把各小组集中到礼堂,对剩下的三四十个花岗岩脑袋说,献忠心只是表示拥护毛主席的指示,拥护上山下乡政策,不等于插队落户报了名。“小木克”闻言叫了起来:“操那!这不早就好说了吗?早知道是这样,啥人高兴屏到现在?”  六七届其实只算轧住了尾巴,六八届才是整个身子全被关进“一片红”的笼子里。对六九届,话说得更绝了:这是长期的政策,直到要实现共产主义。除了瘸腿断手瞎眼哑巴驼背痴呆,谁也别做梦留上海,留一个,就对不起早先走的。已经上山下乡的听了都百感交集。  “一片红”方案一宣布,弟弟就拣了个淮北插队,报名到走才一个月,在他们学校是第一批动身,与我当年一样爽气。待在家里吃老米饭没出息,再说家里也没有老米饭可吃。在一九六七年到一九六八年当逍遥派期间,我钻研过象棋,读过几本棋谱。读谱的最大收获,就是知道,对方叫“将”,而你的老将又只有一个方向可走,你就应该想也不想把将移动一步。哪怕形势再危急,要绞脑汁也留到下一步棋去细绞。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弟弟的名字已经从户口簿上勾去,大件行李也已打好送到了集中站,火车票放在他新买的塑料皮夹子里,里面还有一张崭新的十元钱与二十斤全国粮票,这是关照他留着遇到万不得已时逃命用的。到这时,是可以考虑下一步棋了。  我把弟弟引到人民广场去。人民广场是上海最大的一块天。去农场一年多,我回上海休假就觉得气闷,在家一定得把两扇南窗打开,就是打开了还觉得气闷。这种肺部新鲜空气综合征,直要到我日后调回上海才不治而愈。人民广场是上海最大的一块天,到那里去对话,心情才会豪迈。“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首诗在当时的利用率最高,已被我抄过几十遍送人,无怪乎中华书局一九五九年编印的《唐诗一百首》要把它列在第二。那位编辑的目光可真邪乎!这本小册子,第一首是骆宾王的《在狱咏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运动初期的牛鬼蛇神走资派,稀里糊涂倒霉,真心诚意忏悔。第二首便是王勃的《杜少府之任蜀州》,小将们,意气风发地充军去吧。第三首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人人都在轰轰烈烈中感到孤独,事情好像不对劲了。第旧首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罢官的回来了,插队的回来了,就是青春年华回不来了。第五首孟浩然的《过故人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人心思定,小康生活多么诱人。第六首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们逐渐取得了一种对历史的超然态度。六首诗,整整一部大转折史。今天,有人说早从佛经或推背图里看到关于“文革”的谶语,不知道是不是这类东西。

前言

  听——黄浦江的涛声  上海市作协党组书记  王安忆与东方出版中心商讨出一个很好的设想,那是祝君波先生主持东方出版中心之后的事情,他们商定,为新时期以来上海专业作家的创作,出版一套代表性的丛书。安忆说,想尽量选择各位作家处于创作巅峰期的作品。当然,不是说以后就不再有更好的作品。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假如有超越巅峰之作,肯定是被热烈欢迎的好事。安忆希望,我也关注此事,于是就有了一点感慨。  前些日子,我有事去五原路,那是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忽然童心大发,决定去穿越一条小弄堂。那是从我的老家旁边通往安福路的狭窄的弄堂。让我惊讶不已的,是那条弯曲的窄弄,竟全然不顾外面世界的翻天覆地,甚至淡漠地应对身边的明显的变迁。比如,乌鲁木齐中路与安福路一带建造的众多豪华的大厦,它依然简陋而安静地蜿蜒着,那破旧的墙壁,那杂乱的树木,乃至那废弃的老井,与五十年前我读小学时几乎一样,连呼吸到的潮湿而带点霉味的空气也与半个世纪前的记忆相似,时间在这里好像凝固了。  当我穿过小弄堂,面对安福路沿街高档的建筑群,据说,那是香港地产巨商的得意之作,星空下,亮丽的灯光从众多窗户喷射出来,我才长长地透过气,明白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十个年头,我也早就从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年,演变为品味过人世沧桑的感叹者。  这套书的作者,有比我年长的,也有年轻几岁的,大体算同代人。听着差不多的黄浦江的涛声成长起来,体味着大同小异的上海人的甘苦走上文坛。上海,有着她的变与不变,我们也有着自己的变与不变。丛书中的小说,记录着各种各样的变,街景的变,风俗的变,时尚的变,乃至人物内心、社会世态的变等等;同样,这些小说还证明着许多的不变,梧桐树、老洋房、石库门之类,是外在的保留,上海人的精神世界,是否也有许多难以改变的基因存在7我想,肯定有不少,上海的文化可以区别于其他地方的,除了特别的方言之外,肯定相当丰富。至于比较优劣长短,那就很难简单说清楚了。文化方面的情况,当然比数学物理的公式要模糊得多。  对于时代和社会的变迁,小说家们的记录,各有侧重不同。程乃珊与王小鹰均从所谓的大户人家走出来,但是,《金融家》与《丹青引》,是主旨、人物、艺术很大不同的作品;沈善增与阮海彪都在反映底层的生活,不过,其角度、思考的差距也是相当大;陈村和孙甘露,在先锋文学方面全有过引领风尚的美誉,但他们的创作特点,也真难归类。正是作家们散漫的观察与书写,把城市的画像丰富起来。作家的个性张扬与社会的前进脚步,在丛书里无意识地和谐起来。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张照片始终很新鲜,可能是某个西方商人或旅行者拍摄的,那是一百多年前,上海刚开埠的时刻。黄浦江畔,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马路栏杆,只见沿江排列的帆船和连接船与陆地的长长的木跳板,泛着暗光的江水奔流不息,苦力们扛着沉重的货物艰难地跋涉在那狭窄的木板上……  今天繁华的上海,源于黄浦江上的那些木跳板。我曾经为一百多年前的照片产生灵感,有过写一部小说的冲动。后来因为懒惰而没有动笔。因此我感激这套丛书的作者们记录下来的上海的昨天与前天,由此,我们还能联想到上海的明天。

内容概要

  沈善增(1950~):1968年赴崇明东风农场插队。1973年调回上海工作。1981年调市总工会《工人创作》杂志任编辑。1986年调上海作协“创联”室,负责“青创会”讲习班辅导工作。1989年起被聘为专业作家,被选为上海作协理事至今。1970年起发表作品。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心理门诊与魔鬼》;长篇小说《正常人》;长篇经济学小说《当缪斯伸出金手指》;长篇纪实文学《我的气功纪实》;文艺性论著《上海人》;学术专著《还吾庄子》、《还吾老子》等。

编辑推荐

  “白玉兰文学丛书”精选新时期以来15位上海市专业作家的15部长篇代表作,其中包括三位已故作家树棻、陆星儿和胡万春。入选的作家和书目分别是,王安忆《长恨歌》、叶辛《蹉跎岁月》、白桦《每一颗星都照亮过黑夜》、赵长天《不是忏悔》、陈村《从前》、孙甘露《呼吸》、王小鹰《丹青引》、竹林《女巫》、程乃珊《金融家》、沈善增《正常人》、蒋丽萍《女生·妇人》、阮海彪《死是容易的》、树棻《末路贵族》、陆星儿《痛》、胡万春《苦海小舟》。  《正常人》以另类的风格记述了旧上海民众在历史沉浮中的思想与生活。

作者简介

《正常人》是正面表现市民阶层生活的小说,作者在海派文学脉系割裂几十年后,又以他独特的感知和书写能力,为我们呈现了一幅新的旧上海画卷。值得推崇的还有作者独特的笔触——集幽默、调侃、自嘲、戏谑于一身,读来妙趣横生欲罢不能。其自言自语式的行文,也显示出作者独特的气度。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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