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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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9-6
ISBN:9787533928728
作者:[爱尔兰] 詹姆斯·乔伊斯
页数:309页

译本片段比较

Cranly pointed his long forefinger at him. “Look at him!” he said with scorn to the others. “Look at Ireland's hope!”They laughed at his words and gesture. Temple turned on him bravely, saying: “Cranly, you're always sneering at me. I can see that. But I am as good as you any day.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 about you now as compared with myself?”“My dear man,” said Cranly urbanely, “you are incapable, do you know, absolutely incapable of thinking.”黄雨石译:克兰利一边用他那长长的食指点着他,一边对着大伙刻薄地说道:“看他,看这爱尔兰的希望!”他的话和他的动作引得他们大笑。坦普尔勇敢地对他攻击,说道:“克兰利,你总是嘲笑我,这一点我可以看出来。不过,我怎么说也和你一样好。你知道我这会儿在心里拿你和我相比,我怎样看你吗?”“亲爱的伙计。”克兰利有礼貌地说道。“你没有能力,知道吗,绝对没有能力思考问题。”徐晓雯译:克兰利用长长的食指指着他。“瞧瞧他!”他语带嘲讽地对其他人说。“瞧瞧这爱尔兰的希望。”他们对着他的话语和手势哄堂大笑。坦普尔勇敢地朝他转过身,说:“克兰利,你总是在嘲弄我。我看得出来。可是在任何时候我都比得上你。把你跟我自己做个比较,我眼下对你是怎么个看法,你知道吗?”“我亲爱的人儿,” 克兰利礼貌周全地说,“你知道吗,你没有能力,根本没有能力产生什么想法。”李靖民译:克兰利一边用他那长长的食指点着他,一边对着大伙刻薄地说道:“你们看看这小子,看看这爱尔兰的希望!”他的话和他的动作引得大伙一阵哄笑。坦普尔挺起了腰杆儿冲他说道:“克兰利,你小子总想拿我开涮,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我怎么说也不比你差。你知道我这会儿在心里怎么拿你和我相比吗?”“喔,我的好小子。”克兰利用戏弄人的口气说道。“你是个笨蛋呀,知道吗,一个没有脑子的大笨蛋嘛。”

黑暗从天而降 / 光明从天而降

乔伊斯不愧是意识流的大师。在这本20余万字的书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主人公斯蒂芬的内心独白。书的最后,斯蒂芬的思绪像流水一般漫无目的的发散。他想到夜幕降临,想到”黑暗从天而降“,而后又发现自己其实记错了台词,应是”光明从天而降“。从天真的幼年时代不情愿的进入青春期,对斯蒂芬来说正如”黑暗从天而降“。在这被黑暗笼罩的青春岁月中,斯蒂芬感受到了一个与幼年”奶牛哞哞、宝贝咕咕“完全不同的世界。他感受到了世界的虚伪肮脏,经历了萌动的性,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欲望以及由此带来的深深的负罪感;他不断的挣扎着,与家庭、与宗教、与这个本不属于英国的爱尔兰。这时的斯蒂芬,面对身处的青年时期感到的只是困惑、恐惧,他用力的思考却无法得到解脱。跟着时间的步伐,斯蒂芬终于穿过了这幽暗的时光:”我不会为我不再崇信的东西去卖力,不管它自诩为我的家,我的祖国,还是我的教堂。我将会竭力以一种新的生活模式或艺术形式来尽可能自由、完整地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我只会用我允许自己使用的武器来保护自己,那就是沉默、背井离乡和机智应对。“斯蒂芬最终抛开了那些强加于他身上的束缚,选择了属于自己的路,即使以孤独为代价,他也并不在乎。文章最后由第三人称转变为斯蒂芬第一人称的日记。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文字与思绪之中,我依然能看见斯蒂芬的挣扎与痛苦。但那已经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挣扎了。因为他选择了自己的路,他将坚定的走下去。”欢迎,啊,生活!我将去面对无数的现实经历,将在我那灵魂的作坊里打造我的民族所不曾有的良心“”老父亲,老发明家,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给予我帮助吧。“我相信,在这一刻,对斯蒂芬来说,光明从天而降。

精神的飞行者——Stephen Daedalus

“我将去面对无数的现实经历,将在我那灵魂的作坊里打造我的民族所不曾有的良心。”读到这里,《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结束了。当我怀着难以平复的激动心情合上书页,这本薄薄的小说在我的内心深处激荡起层层的涟漪,我的视线不禁长久的停留在封面上方小说题目里的这几个字上,更准确地说是那一串压在中文翻译下方的英文单词上——《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它仿佛闪电一样打穿了无尽的时空,一只鸟儿翻动起巨大的金色羽翼从迷宫里腾空而起,我看到了詹姆斯•乔伊斯那撒旦一般的面庞上浮现出的微笑,静默在我的脑海里轰鸣。A Portrait——“画像”两个字暗示了小说的写法。阅读小说的时候,我感到自己仿佛走在一幅幅画像面前,不同的情景有不同的色调、不同的线条、不同的笔触,这样的感觉让我想起俄国著名的民族乐派作曲家穆索尔斯基为纪念亡友而创作的印象风格作品《图画展览会》。如果说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小说仿佛一段又一段的夜曲,或者幻想曲,或者音乐小品:唯美,浪漫,精致,好像美轮美奂的宫殿,美的让人遗忘在记忆中,让人来不及动用理性去思索这背后的建筑结构。仿佛浸泡在醇厚的葡萄酒中一般,沉醉其中而忘记了呼吸。那么,詹姆斯•乔伊斯的小说则好像交响乐,开始就是结尾,运用简单的动机发展出主题,在旋律的进行当中那些原始的动机时常像蛙跳一样闪现,折射着作者内心的思想情感。当我们打开《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读上几页时,就会被这种写作手法而深深的吸引。小说中处处穿插着诗歌一般的意象,交响乐一般的动机。比如第一章中的牛、老鼠、家长的教导、记忆的重现、板球、学校建筑等等,随着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心理的变化而不断重复着出现,仿佛漫不经心的排列组合。同时语言的风格也随之改变就像音乐中的转调一样,给人以线索去探究小说家心目中的情感变化和艺术构思。当我们从这样的视角去观察这部作品的建构模式时,我们会不禁惊讶,詹姆斯•乔伊斯就用这样一些日常的不能再日常、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材料、意象或者动机而发展出了这样意蕴深刻的长篇小说,反映出了一幅宏大的历史图景,他堪称小说家中的贝多芬。说起这幅宏大的历史图景,一般的读者(尤其对于本文作者这样被打上“不解风情”标签的与自然科学的形上学打交道的人),如果仅仅凭借没有注释的小说文本,恐怕很难理解小说中或者顺便一提的人名地名,或者精心描写的心理活动,因为乔伊斯写的非常含蓄。但如果我们了解一下乔伊斯的创作生平,体会一下爱尔兰特殊的历史,这部小说的创作背景和艺术构思就会像两个高速相向运动的粒子一样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发生对撞,激发出巨大的能量,因为乔伊斯写的非常入骨。甚至如果我们有在爱尔兰生活的经历的话,那种特殊的文化背景,那种浸透着爱尔兰长达八个世纪被不落的太阳灼烧的殖民历史的自然地理和城市建筑,会在我们理解小说的过程中产生更大的张力。细致入微的心理活动的描写和波澜壮阔的时代图景的反映,这似乎是两个极端,一个通向无穷小,一个通向无穷大。可是因为乔伊斯深刻的洞察力,他完美的将这两个极端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从之前的作家所不曾涉足的道路走向了罗马。又好像带着所有的读者绕着地球一圈一圈的走着,让我们感受到那些想象中头脚倒置的对立的极点,原来是互相联系在一起的。The Artist——定冠词the的使用意味深长。Stephen Daedalus,正因为他出现在小说里,所以他不是任何人;但也正因为是在小说里,他又是所有人。当然,前提是,作者是乔伊斯一样的小说大师。漫步在小说里,浏览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像,我时常感到眼前摆着一面镜子,这边是被遗忘了的现实的我,那边是越来越清晰的被照亮的我的回忆。这样的感觉好像一朵刚刚绽开的水仙花,又好像一只亲吻着湖面中的倒影的天鹅。这不是我吗?!我也在学校里踢过球,打过架,被推进水沟,被老师冤枉,也曾关于世界关于宇宙产生过幼稚的思考(真的幼稚?),也曾在一旁默默的眼巴巴的看着家长们在饭桌上争论政治讨论我的前途。Stephen Daedalus听到过对于政治与宗教的争吵,我听到的是共产党与马克思罢了;他听到过对于天主教与新教的异见,我听到的是左派与右派罢了。我敢说,小说中除了主人公在妓院的性经历的描写之外(偷笑,这一点毫不讳言),其余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甚至Stephen Daedalus在忏悔室门口对着自己将信将疑的上帝发出对于自己的性罪孽的忏悔段落,我也能身临其境。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自己,童年甚至是现在不也偶尔会下意识的对着上帝表白一下以“自我与命运”为主题的感慨吗?然而上帝在信仰者的心目中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个人的这种下意识行为很可能发源于对好莱坞大片中的情节的模仿。同样的将信将疑,或者无所谓信与不信。定冠词the在这里的使用既传达出一种普遍性,又具有主人公的独特性。在欣赏的过程中即使因为一万个相似而忽略了一个不同,也是非常致命的。这也是为什么当我带着一阵又一阵的惊异去阅读这部仿佛自己的自传体小说的时候,在心中仍然要努力排除这种很可能扭曲而造成自恋的想法,要时刻提醒自己相同的表象之下所涌动着的不同的血脉,这一点有着深刻的原因——乔伊斯的写作有着爱尔兰特殊的历史背景。这种定冠词所传达出来的独一无二,又与小说结尾处主人公的流亡宣言里呐喊出的“将在我那灵魂的作坊里打造我的民族所不曾有的良心”遥相呼应。Stephen Daedalus,他如何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如何可以被称为是一个艺术家?在小说的最后一章里,乔伊斯花了大量的笔墨通过Stephen Daedalus与林奇的对话表现了主人公的美学观。令人信服,拍案叫绝,在历史进程中犹如迷宫一样的美学问题,小说的主人公居然深刻而条理的建立了自己的体系。这一段在小说中显得格外耀眼,又似乎有些毫无征兆。可是当我们重新捡起刚才的问题,会发现这一段的出现是不可或缺的。主人公在整部小说里一直以一种特立独行的沉思者的形象出现,也正是在他讲述自己的美学思考的过程中,他进一步思考着自我、认识了自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未来的方向,而在我们的心中,他的形象也越来越完整了。虽然在小说当中他还没有创作出什么举世公认的作品,可是当我们看到他的美学观之后,我们坚信这只是小说叙述之外的必然。当我跳出文本,试着用同样的手法想象着去为自己写一部《一个青年科学家的画像》时,我发现,对于科学,自己尚不能拿出一套如此完整而深刻的体系。As a Young Man!!!Young这个词点明了小说主人公的年龄段,正在青年和曾经青年的人们通过乔伊斯的笔触都能对这个年龄段中人的生活经历和心理活动产生共鸣,这也是这部小说的普适性的一个主要方面。然而这个介宾短语更加深刻的内涵是中文所无法传递出来的,从中文翻译回英文,我们可以这样更加简洁的表达:A Portrait of the Young Artist。但是回想整部小说的内容,我们会发现这样简洁的翻译欠缺了很多的分量。原因就在于Man这个沉甸甸的词在西方文明史上有着深沉的文化意蕴,它的第一次被叫响是在文艺复兴时期,那个在宗教的阴影下人们高喊出“以人(Man)为中心”的人文主义浪潮里。上帝被放在一边,人文主义者们的追求就是要活出一种很Man的感觉。文艺复兴是西方文明史上第一次对于宗教传统的打击,后来的尼采是第二个喊出“上帝死了”的人(需要点明,内涵有所不同)。在文艺复兴时期,“知识分子”这个概念第一次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其特征就是对现实的知性的批判,精神独立,思想自由。文艺复兴通过遥远的历史的走廊,在今天仍然发出回响的另一点就是艺术家的概念,从那时开始,艺术家的形象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奔放不羁、天马行空、生活浪荡、衣冠不整、鹤立鸡群、傲视天下,是社会中的一个特殊的阶层。当我们想到这一层历史背景时,再去看Stephen Daedalus这个角色,在第三章重点描写宗教的部分,连篇累牍的文字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引力将读者囚禁在令人瘫痪的精神迷宫里,不知所措,仿佛是被束缚在两面相对摆放的镜子之间,在现实与意识无穷无尽的相互映照里看着无数个越来越模糊的自己。他最后对于宗教与现实的反叛是多么的震撼人心,与这种内容的震撼相对应的是小说的叙述视角这时也从第三人称突然转变成第一人称。在爱尔兰那块受着殖民和宗教双重迫害的土地上,人们已经变成了乔伊斯笔下经常出现的一个意象——牛——驯服,一盘散沙,不能抱起团来将犄角一起朝外对准来犯的狮子。再去想乔伊斯的流亡之旅,一生穷困潦倒但却酷爱奢侈,在创作的道路上坎坷多难但却一刻也不曾妥协。他为什么要流亡意大利呢?也许,主要是因为那里更便于生活,更有利于他的文学创作。但是意大利这块土地上,既有着文艺复兴的历史传统,在残酷的宗教迫害里仍然产生了那么多伟大的艺术家、科学家,为后世的所有知识分子提供着精神的源泉;但同时又有着罗马天主教的历史传统,在爱尔兰长达八个世纪的殖民历史中始终作为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摧残和麻痹着爱尔兰人的精神意志。也许这个巧合也是成立的,詹姆斯•乔伊斯是像荆轲一样勇敢的人,他完成了一次孤独的流亡,一场燃烧的远征。再去品味乔伊斯的语言风格,不妨和普鲁斯特做一个对比。在普鲁斯特的小说中,绝不可能出现一个“屁”字(未读完《追忆似水年华》而做的猜测),然而在乔伊斯的小说里,一切都很现实,毫不遮掩,我们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将崇高与卑鄙、美丽与丑陋并置时的冷幽默与冲击力。曾经两位大师历史性的见面时,他们没有互相讲一句话。这就好像阿波罗与狄奥尼索斯的会面,他们对彼此能讲些什么呢?两位从各自的人生旅程出发在小说的世界里探索人类心灵哲学的大师,在这一刻还有什么比静默更好的表达惺惺相惜的方式呢?为什么会惺惺相惜?詹姆斯•乔伊斯在我们脑海里的那张画像不停地慢慢旋转着,背面就是翻动起巨大的金色羽翼从迷宫里腾空而起的Daedalus。然而我们再去想一想马塞尔•普鲁斯特,这位短命而且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哮喘症囚禁在室内的人,却在他那不朽的名著《追忆似水年华》中找到了永恒的存在,他不也是一位Daedalus似的人物吗?对于Stephen Daedalus,对于詹姆斯•乔伊斯,我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一句台词:“Some birds are never meant to be caged,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宁可粉身碎骨、流落天涯,也绝不相信“存在即合理”所带来的奴役与囚禁。对于这些人,这部小说的意义在于让他们从心底感受到自己并不孤独。在打破丑陋的现实、追求更好的未来的道路上,你——永不独行。乔伊斯,爱尔兰的鲁迅,小说界的尼采。他好像一只风筝,张开他天才的羽翼飞翔在自由的蓝天白云之间,折射着金色的阳光,然而线的那一端始终紧紧的绑在自己民族的心结上,正是这颗不屈的心脏的跳动,为远走高飞的乔伊斯送去继续前进的动力与信心。当一个人一遍遍的意识到自己的孤独是因为超越时代、超越人群时,继续坚持自我需要多么强大的勇气!他的作品使我深深的感受到小说无国界,但是小说家有国籍,爱尔兰这个国家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肃然起敬。乔伊斯的一生是充满矛盾的,背井离乡过着流亡四方的生活但是却对人讲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爱尔兰。正是因为他流亡了,他的作品才得以创作与发表;正是因为他从未离开,他才没有再沦落到新的命运的罗网与生活的迷宫之中。历史已成绝唱,时光流逝,沉淀下这些不朽的文字与思想默默地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启迪着今天的我们做一个知性、勇敢的人。在倡导着民主与多元化的今天,现实的困境却从来没有被打破,后殖民时代里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正在孕育着更大的罪恶,眼花缭乱的谎言之下仍然充斥着物质主义与犬儒主义的泥淖与渊薮,让世人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的自己。当我们想要像小说中的Stephen Daedalus,历史中的詹姆斯•乔伊斯,一样去流亡,去寻找,去打造,去战斗,只是今天除了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在“灵魂的作坊”里,我们还能去哪里呢?“勇敢的鸟儿成群结队,飞向远方,飞向遥远和最遥远的地方,但是,我们知道,他们最终会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不再能够继续飞翔,而栖身于某根桅杆或某个陡峭的崖壁上——他们现在甚至感谢如此凄凉的落脚的地方!然而,谁能够因此得出结论,认为他们已经飞到了天的尽头,已经飞过了鸟儿的极限?我们的所有伟大的导师和祖先最终都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精疲力竭,姿势可能既无威严也不优雅:这也将是你我之辈的下场!但是你或者我又算得了什么!其他的鸟儿将展翅飞向更远的地方!我们的这种信念和希望随着它们的翅膀上下翻飞,飞上了云端,飞向了远方;它超越了我们自己和我们自己的无力之上,从云端上举目仰望,看见了一群又一群比我们更有力量的鸟儿仍然在不懈地向着我们曾经飞向的地方飞翔,向着大海,向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飞翔!——那么,我们的目的何在?我们是否想要飞过海洋?这种不可抗拒的向往,这种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使我们快乐的向往,究竟要把我们带向何方?为什么我们飞行恰恰是这个方向,这个迄今为止所有人类的太阳陨落下去的方向?人们有一天也许会这样说我们:我们取道西行,希望到达某个印度——但却命中注定要葬身茫茫的大海上?或者这样说我的兄弟?或者——?”(引自尼采 《曙光•精神的飞行者》 )

不存在的艺术家

“具有戏剧形式的美的形象,是在人的想象中加以净化后再次投射出来的一种生命。美学的神秘,和物质的创造的神秘性一样,是逐渐形成的。”引言出自爱尔兰意识流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身为二十世纪首屈一指的现代主义文学巨匠,乔伊斯的代表作《尤利西斯》《芬尼根守灵夜》以其隐喻之晦涩艰深、结构之复杂奇诡而闻名于世。通过外部心理描摹、叙事视角转换、内部心理独白等捕捉意识流动过程的文学技法,荷马史诗中沉眠已久的奥林匹斯诸神,一夜间从二十世纪都柏林的天空下复活,参与了爱尔兰文学史上一场神秘莫测的心灵狂欢。正像伏尔泰对但丁的揶揄:“他的声誉将会继续上升,因为人们拒绝阅读他的作品。”对个人美学理念的执着,对小说文本实验的坚守,以及对潜意识领域精神体验的深度探寻,注定了乔伊斯的名字将被少数评论家奉上神坛,而被绝大多数读者敬而远之。无人理解的写作者是孤独的,亦如无人吟诵的诗篇是无言的。在他的半自传体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乔伊斯不但像千年前漫步在希腊城邦的盲诗人那样,预见了命运加诸自身的孤独与无言,更将这种属于创作者个体的痛苦,上升到为审美独立性辩护的高度——“一个艺术家,和创造万物的上帝一样,永远停留在他的艺术作品之内或之后或之外,人们看不见他,他已使自己升华而失去了存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可被看作是一把通往乔伊斯世界的钥匙,一曲剖析艺术创作者心路历程的无声之诗。在小说开篇,乔伊斯通过冷静的第三人称视角,将读者带回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都柏林。斯蒂芬•迪达勒斯是个敏感细腻、热爱审美多过政治的少年诗人,出生在一个具有严格天主教传统的刻板家庭。斯蒂芬八岁那年,也就是1890年,是爱尔兰历史上风云动荡的一年。那一年,爱尔兰民族独立运动领袖查尔斯•帕内尔被曝光同有夫之妇的不伦恋,遭到大多数民族主义者的倒戈,同时面临着他自己所在的天主教会的谴责。在爱尔兰漫长而复杂的历史中,天主教信仰与爱尔兰人的国族身份认同,常被混为一谈,而与之对立的则是象征着英国统治的新教。因此,这场发生在议会和教堂中的政治风暴,一夜间席卷了无数个普通爱尔兰家庭的生活。斯蒂芬恐惧地看着他的家庭教师丹特,一位狂热的天主教修女,为了表示对帕内尔玷污自身理想的愤恨,用剪刀撕碎了为帕内尔预备的刷子上的绿绒背——在她心目中,绿色是属于爱尔兰的神圣颜色。习惯了审美判断而非政治判断的斯蒂芬对此非常困惑,“他拿不准怎么才是对的,应该赞成绿色的还是赞成绛紫色的”。激烈的争论不仅发生在每天的报纸上,也发生在迪达勒斯一家的圣诞餐桌上。斯蒂芬那同情帕内尔的父亲,同丹特小姐展开了歇斯底里的争吵,互相斥责对方为“叛徒”“受诅咒的”。家人因为政治观点相左而对立冲突的场景,在斯蒂芬幼小的心灵上投下了深重的阴影:“他不清楚什么是政治,也不知道宇宙在什么地方完结,这使他感到很痛苦,感到自己非常弱小。”进入青春期后,随着心智的成熟,斯蒂芬日趋感到自己周围政治气氛的紧张压抑、学校生活的枯燥沉闷。这一切“常给他带来极大的苦恼,令他心中时刻充满不安和痛苦的思想。”为了逃避灵魂的不安与痛苦,斯蒂芬利用一切课余闲暇,沉浸在那些充满反叛精神的诗篇中,将拜伦奉为“最伟大的诗人”。然而,对拜伦的迷恋,并不能帮助斯蒂芬摆脱教会学校施加于他的思想钳制。在英文课的课堂上,老师公然指着斯蒂芬,毫不避讳地对其他同学声称,斯蒂芬在自己的作文中宣扬了“异端邪说”;性情独断粗暴的教导主任,在不容斯蒂芬申辩的情形下,将他认作说谎话偷懒的坏学生,当众用尺子狠狠地打了他的手掌心;粗鄙的男同学们,高喊着“拜伦是个异端分子”,将斯蒂芬逼到水沟边的角落里,逼他承认拜伦不是好人……“他现在已经明白,他的灵魂所热烈追求的是自身的毁灭,那么祷告还会有什么用呢?”在斯蒂芬广阔的内心世界,至暗的深渊与至亮的星空同时显现。对灵魂毁灭的渴望,与对获得救赎的期盼,时刻撕裂着少年的心。好友达文劝告斯蒂芬说,一个人首先考虑的应是他的祖国爱尔兰,然后才是自己的诗人身份。但斯蒂芬早已明白,一名艺术家对“美”的认识,与他声称自己信仰何种宗教无关,与他表面上拥护何种政治观点也无关,而关乎于他对内在“自我”的认知程度。蓬勃丰富的艺术张力,往往起源于人性中本质的自我矛盾——那是人类的悲悯之心与暴戾肉欲之间无尽的交锋。然而,并非每位投身艺术的青年都有足够勇气,为内心感受到的真实人性而创作。一颗敏感的创作者心灵,对自认为善和美的那一部分天性愈是爱恋,对自认为丑与恶的那一部分便愈是恐惧与羞耻,并往往因此从一神论宗教、政治乌托邦中寻求慰藉,通过赞颂幻想中的天堂,来逃避内心存在的地狱,就像斯蒂芬听完神父布道后,感受到的那样:“他的灵魂是躺在自己罪孽的深坑里,但是天使的号角声却把它从那罪孽的黑暗中驱赶到光明中来。他的罪孽在世界末日的风暴中拼命逃跑,像带着无限恐惧的老鼠一样吱吱叫着,在一撮鬓毛下面缩成一团。”斯蒂芬深知,这种将个人道德偏见置于艺术真实之上的创作方式是怯懦又狂妄的。在斯蒂芬看来,一个艺术家应是美的孕育者、承载者,而非置身事外的审判者。艺术家首先应该承认,是他的国家、他的时代和他的生活塑造了他,因此,他心底一切真诚的声音,都应被视作现实世界的一部分,得到诚恳的倾听。唯有当艺术家勇于直面自我,不再一味自我审查、自我压抑,他的作品才能拥有超越时代的独立美学价值,而非沦为社会伦理斗争的牺牲品,抑或个人虚荣心的残渣。乔伊斯认为,最大程度的艺术真实存在于创作者的自我之美中。这个“自我”不是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艺术家本身,也并非社会伦理、他人意识的投影(super-ego),而是创作者通过文字这种媒介,想象出的一重全新自我,全新生命,即创作人格的美学自我。因为这个“自我”只生活在虚构与创作中,不需要忌惮现实中的群体关系、道德伦理,所以也就没有欺骗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但对于创作者来说,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何突破虚荣心束缚,孕育出这一重新生。因此,所谓的“直面自我”指的是在创作中排除他人给自己造成的心理障碍、心理压力,把最个人化、最隐秘的内心世界完全展现在作品中,而不因为忌惮社会规范、世俗偏见而有所保留。也正因此,当达文试图说服斯蒂芬在一份请愿书上签名,表明他的爱国立场时,斯蒂芬没有直接作出反驳,而是对达文讲述了一段晦涩难懂的“灵魂论”:“就在我刚说到的那个时代,灵魂首先诞生了。它的诞生缓慢而阴森,比肉体的诞生更为神秘。当一个人的灵魂在这个国家诞生的时候,马上就有许多网在他的周围张开,防止他飞掉。你和我谈什么民族、语言、宗教。我准备要冲破那些罗网高飞远扬。”青年诗人斯蒂芬•迪达勒斯成长历程中体现出的个人与时代之争、艺术与信仰之争,可看作是乔伊斯自身的一面镜子,映射了他走上文学创作道路之前经历的漫长心灵挣扎。1903年1月,21岁的乔伊斯对祖国发生的一系列宗教、政治斗争心灰意冷,拒绝了前途大好的神职工作,独自远走巴黎学医。然而,仅三个月后,这位文学天才的巴黎梦便宣告休止——母亲的骤然病逝,使乔伊斯不得不暂时结束他的流亡生涯,重新坐上了返乡的航船。令乔伊斯始料未及的是,煽动民族主义情绪的爱尔兰天主教会,早已为乔伊斯与他虔信天主教的母亲之间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得知自己的长子坚持不肯皈依后,乔伊斯的母亲抱憾而逝。怀着对幻灭的哀恸,对童年的追忆,以及对双亲与故土那爱恨交织的矛盾情感,乔伊斯开始动笔创作他人生中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英雄斯蒂芬》。虽然手稿在他生前从未发表,但其中的男主人公“斯蒂芬•迪达勒斯”的形象,却反复出现在乔伊斯文学生涯的多部重要作品中(《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尤利西斯》),成为具有典型意义的“乔伊斯式美学英雄”。“生活下去,错误下去,堕落下去,为胜利而欢呼,从生命中重新创造生命!”这是斯蒂芬离开家乡追求艺术理想之前,在内心深处对自己发出的呐喊。作为一位“不存在的艺术家”,乔伊斯逃出了历史瞬间的虚无存在,永远生活在他自己建造的文字迷宫中,无人得以直视他那谜一般的眼眸,正如后世永无人知晓,那曾经目睹了人神交战的盲诗人荷马最终归去何方。刊于《云爆弹》第六期

乔伊斯从不徒有虚名

1904年1月,22岁的爱尔兰青年詹姆斯·乔伊斯应都柏林一个新杂志《达纳》之约,写了一篇叙事体散文题为《艺术家的画像》。但是这篇短文最终并未得以发表,编辑以内容难以理解为由,拒绝予以刊登。在这篇文章里,乔伊斯展现出强大的企图心,运用他的"心灵顿悟速写",将往事像流水般一幕幕展现出来,流畅得足以随着思绪起伏跌宕。10年后的1914年,乔伊斯几经改写,彻底摒弃了原作品中的传统现实主义描述,最终定稿名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随后在众多朋友的不懈努力下,付梓出版,这部作品首印仅750册。100年后,《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在兰登书屋"现代文库"评选的20世界百部最佳英文小说中,名列第三。这足以证明这位意识流小说的开山大师在20世纪小说写作领域中占有的至尊地位,也悄悄暗示文学新千年的开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作为乔伊斯的早年之作,没有捉弄人的文字游戏,没有故作高深的哲学探讨,没有太多花哨的技巧,也没有让人哭笑不得的讥嘲,语言纯净而饱含诗意和激情。他忠实记录了一个青年艺术家的成长历程,描写了一个爱尔兰天主教家庭孩子的残酷青春物语。这部书既是一部自传体小说,我们可以窥到乔伊斯的影子,它又是一部虚构的作品。书中的人物、场景大多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但又不是完全纯粹的自传,无论是人物、时间还是情节的处理都与现实生活存在着距离。这本书,他写的就是他自己的内心,所以他改了又改,尽可能地在作品中复活以前的自己。乔伊斯写出了所有对生命敏感的青年人的心路历程,幼年的懵懂和恐惧,少年的狂躁和不安,青年的困惑和清醒。这是一个灵魂企图摆脱束缚的奋斗过程。那么,这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书?防波堤旁的大宅,翱翔的飞鸟,犹太人贫民区,天使般的生活,酒吧,咖啡店,妓院,教堂,大学,瘦弱的学童,攻读文学艺术的大学生……种种不断累加,乔伊斯用这些素材构筑了语言的海市蜃楼,想象、记叙、描摹、议论,如梦似幻云烟一般,时而清晰逼真,犹如尽在咫尺,时而朦朦胧胧,宛如隔着一层薄纱。就仿佛一场关于青春的梦魇。这场梦的主人公,就是所有的读者,你。本书最伟大之处,在于那永不消弭的青春活力,毫无遮掩地展现出一个从幼年到青年的"自我":这个自我在慢慢成长,一步步走向成熟。乔伊斯按照精神世界的规律或者说回忆的经纬来编织小说,赋予时间以具体的形式,描绘了生命的机理和每一处皱折。他借助时空概念的潜在意识,不时交叉地重现已逝去的岁月,从中抒发对故人、往事的无限怀念和难以派遣的惆怅。一切都在时光的流失中瓦解变质,乔伊斯用语辞把这个时刻固定下来,失去的青春就是这样找回的。次第更迭的人物,让我们挽紧时间的缰绳。伍尔芙说,乔伊斯先生不顾一切专注于表现内心深处的火花掠过大脑时隐约间传递出无数信息。他仿佛炫技般地展现着自己出神入化的文学天赋,无论是变化多端的语言形式,第三人称的叙述与第一人称的视角交替,还是自由间接引语,内心独白,破折号代替引号等等特殊表达,都不言而喻作者的伟大。乔伊斯的一生,是流亡的一生,生活在别处是他命运的常态。从本书问世开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要驾驭自己命运的青年艺术家,他已经做好了彻底背叛的准备。甚至他已经不屑于鹦鹉学舌,而开辟出了自己的一套语言系统,来书写命运。那么,这部作品就是乔伊斯对自己青春的一场薄奠。我们放佛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有点单薄,有点脆弱,又执着地往前走。而整个爱尔兰都在落雪。《中华读书报》20091118

成长的孤独与彷徨。

一些摘录。白玫瑰和红玫瑰,无论哪一种颜色想来都是很漂亮的嘛。第一、第二、第三名卡片的粉红色、奶油色和淡紫色也都很好看。淡紫色、奶油色和粉红色的玫瑰想来不都是很漂亮的花吗?可是,他并没有闹肚子。他心想,如果有人要是闹心的话,自己是在闹心。当他捂住耳朵的时候,那声音也想火车发出这种隆隆的响声,后来火车驶进隧道,那隆隆声就停止了。这会儿他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火车在奔驰,隆隆一阵,然后停住,又隆隆一阵再停住。斯蒂芬.迪达勒斯一年级文法班克朗戈斯伍德学校沙林斯基德尔县爱尔兰欧洲世界宇宙斯蒂芬.迪达勒斯是我的名字爱尔兰是我的国家克朗戈斯是我住的地方天堂是我渴望的去处。政治就是有两边:丹蒂属于一边,他的爸爸和凯西先生属于另一边,而他妈妈和查尔斯叔叔哪一边都不属于。每天在报纸上都能看到讨论政治的东西。他很懊恼,一来自己不是太清楚政治的含义,二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宇宙的边儿在哪里。他感到自己太渺小、太软弱。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诗歌修辞班那些人一样?他们说话嗓门大,穿着大靴子,还学三角学。那实在是太遥远了。还得先过一个假期,然后是下个学期,然后再过一个假期,然后又过一个学期。这简直是火车进出一个又一个隧道,就像是在食堂里开饭的时候捂住、放开耳朵听到的噪音一样。学期,假期;隧道,出来;噪音,停止。多么遥远啊!害怕也是一种什么病吧。恶疽是祸害植物的病,恶瘤是危害人体的病,那么害怕是另外一种什么病吧。他感受到害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那时在暮色中呆在外面的操场上,在自己这拨队员的边上挪老挪去,一只大鸟在昏暗的低空中飞过。莱斯特修道院灯亮了起来。沃尔西死在修道院里。院长亲自将他埋葬,西蒙,你真的不应该当着斯蒂芬的面说这样的话。这不好。哼,等他长大了,他不会忘记这一切的。艾琳有一双细长白嫩的手,一天晚上玩耍捉迷藏的时候,她把手蒙在他的眼睛上,那两只手长长的,白白的,细细的,凉凉的,软软的。那就是象牙,一种又凉又白的东西,那就是象牙塔的意思。他们怎么能对这种事这样大笑呢?不加思考的热情就像一条随波逐流的船。欢呼声在柔和和灰蒙蒙的天空中渐渐远去,他独自一人呆在那里,感到十分幸福畅快。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多兰神父面前洋洋得意,他会非常平静且恭顺,他希望能为多兰神父做点什么好事,以向他表明自己丝毫没有得以的意思。斯蒂芬跪在他的旁边,虽然没有他那份虔诚,却对他的虔诚心怀敬佩。这一切斯蒂芬都听得津津有味。有一些话他听不明白,就一遍一遍地在自己心里反复说,直到把它们背下来。通过这些谈话,他开始认识了周围的现实世界,感到自己必须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现实生活的时刻似乎马上就要到来了。他已经在暗暗地做好准备,去迎接他认为迟早会落在他身上的责任,虽然其性质是什么,他现在还模模糊糊地不能完全理解。斯蒂芬有时候会跟着傍晚送牛奶的车四处逛逛,冷飕飕的风儿吹散了他记忆中那牛棚的臭味,他看到牛毛和送奶人身上的草籽也不那么厌烦了。每当奶车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来,他便急等着想瞧瞧擦洗的干干净净的厨房和灯光照亮的客厅,看一看女仆端着的奶罐和关上门的模样。他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之中,加入他有一双暖和的手套,口袋里装着一大包姜饼,每天晚上驾着马车沿街去送牛奶,那日子一定很惬意。在这个充满柔情蜜意的时刻,他自己的外表也完全变了样,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隐去,然后一下子变成完全新的样子。在这个魔术般的时刻,软弱、羞怯和无知一股脑儿地全从他身上消失了。现在似乎他想写的诗又要泡汤了。但他仔细回味那天晚上的事,越想越有信心。想着想着,凡是他觉得平淡的和不重要的情节全都从那一幕中消失了。马车。车夫、拉车的马不见了踪影,就连他和她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那首诗讲到的只是那个晚上,那甜蜜的风,还有如同少女般婀娜的明月。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苦涩隐藏在诗中主人公的心里,他们默默地站在没有叶子的树下面,到了该离别的时候,先是其中一个不肯接受另一个的吻,可是最后两个人还是吻到了一起。写完这首诗,他又在下面写了L.D.S几个字母。然后,他把本子藏好,跑到母亲的卧室里,对着梳妆台的镜子久久地看着自己的脸。他的胸中充满了那天晚上的那种躁动的感觉,但他并没有靠写诗来发泄这种情感。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他的年龄和阅历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情感了。但是他却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现在并不怨恨那些曾经欺辱他的人。他们当着那么多的人欺辱他,他并没有忘记,可是现在想起这些事情,他并不感到愤恨。看来,他从书上看到的那些爱憎分明的故事全是假的。即便是在那天晚上他踉踉跄跄地沿着琼斯路往家走的时候,他也感到有一种力量,就像剥去熟透了的果子皮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他那排山倒海的愤怒给打消了。那记忆中的触摸就像是一种无形的轻浪拂过他的心田,拂过他的全身。他不相信同伴之间会有什么大的风浪,也怀疑伙伴之间会有真诚的友谊。在他看来,将来成年之后一切就是这么可悲。

信仰之路

视剧中表现内心挣扎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脑袋左边一个圈冒出一位穿白衣服长翅膀很清新的鸟人,像天使,代表好的自己。脑袋右边一个圈冒出一位穿黑风衣戴墨镜很酷的帅哥,像魔鬼,代表坏的自己。天使说:“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的话,你就堕落了,大家会嘲笑你看不起你的,你对得起你家人亲戚朋友吗?”魔鬼说:“服从心灵的召唤,JUST DO IT!这才是真正的你,你不这样做,你就对不起你自己,你要给自己自由,让世俗的眼光见鬼去吧!”一般情况下大家都选择做天使,让自己痛苦让亲人朋友高兴,看到大家高兴后,自己也觉得开心,最后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曲折点的是先选择魔鬼,在受到惩罚后浪子回头,凤凰涅磐,魔鬼变天使,大家还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种非A即B的一元论表现手法属于老套路,不新鲜。《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就不一样了,斯蒂芬(主人公)选择了C。小说的歌词大意是:斯蒂芬从小生活在很浓郁的宗教氛围中,母亲笃信天主教,希望儿子和她有同样的信仰。他虽然早就对宗教心存怀疑,但是还是装着信着。步入青春期后,他的思想和行为都开始背离教义,哥们很痛苦啊,就去寻找知心哥哥姐姐妈妈叔叔的寻找慰藉,希望他们给自己心灵鸡汤一把,让自己从此走上“正道”。可事与愿违,他根本按奈自己的欲望和艺术家的本性,于是就“堕落”了——开始嫖娼。但童年时期宗教对他的影响,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作用,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思想都很肮脏,每次“作孽”完,都会陷入无尽的悔恨和失望之中。即使这样还是阻挡不住他下次去爬妓女的床。从小说中看到他并没有把责任推到妓女身上,他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战胜不了自己的欲望,只是在不断地忏悔。后来遇到了一位神父,像成功学大师一样,神神叨叨地给他们讲了地狱如何如何可怕,地狱之火这般那般的厉害,每个下地狱的都要经书这火的煎熬。唯有信仰上帝爱上帝,真心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过,死后才不会承受地狱之火的惩罚,才能进入天堂。斯蒂芬听过这些之后,非常害怕下地狱受罚,他也迫切需要抓住一根稻草来把自己从罪恶的泥潭中拉出来,所以他开始真心忏悔,向神父讲出自己所有的“罪孽”,开始变成一位虔诚的教徒,每天都在认真祈祷,积极参加教会的活动。他想相信自己的信仰就在这里。可想归想,真正的相信确是另一回事,他比一般的人都要了解宗教。但是不管如何努力,他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宗教。虽然他在那里获得了短暂的快乐,那种不孤独的快乐。最后斯蒂芬背叛了宗教,但没有继续”作孽”,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信仰,一条属于自己和适合自己的路,他“……要去发掘一种新的生活模式和艺术形式,这样我的心灵就可以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不说人家乔伊斯牛逼呢,之前我还没看过一本小说对主人公这么狠的,他像是发现了一座用不完的富矿,在不遗余力地挖掘斯蒂芬的内心,从里面开采出无数宝藏,他用了整整21万字的篇幅来表现斯蒂芬对信仰的追寻,而《译后记》提到乔伊斯原本是计划要写一千多页的。我们没有信仰,理解起来可能有点困难。其实你只要把这个信仰换成你的某个人生重要抉择就行了。如果你跟我一样记不住外国名字,觉得看起来会比较费劲,也不要紧,只要您记一个就行,就是斯蒂芬,看和他相关的心理刻画,景物描写和对话。如果你连书都不想看,又想让人觉得你比较有文化看过这本意识流小说,你把上面的歌词大意记住。如果你连歌词大意都不愿意记,那就记住这个抽象出来提纲:斯蒂芬怀疑宗教——寻找他人帮助——“堕落作孽”——回归宗教——踏上朱军的艺术人生之路。如果你连这个都懒得知道,那当别人谈起这部小说的时候,你就说“斯蒂芬很纠结,不过还好,最后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了”,然后直接闭嘴,剩下的让对方猜去吧。即使这样您也没说错,这部小说就说了一个事,斯蒂芬的纠结。一些其他的感想1.很惊叹斯蒂芬的早慧,一个16岁的少年,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思考的不是怎么泡妞,怎么玩,怎么考试考个好成绩,怎么穿衣打扮,而是怎么直面自己的欲望,寻找心灵的归宿。2.丢失信仰比没有信仰更痛苦。3.一个人向内到底能走多远?以字数衡量,乔伊斯给了21万。应该可以更多,甚至是无限多。4.孤独这玩意是艺术家自找的,这是他们的财富,也是他们必须具备的条件,有时候用这个来顾影自怜,就太矫情了。5.我们有没有小说只描写80后的青春期欲望和对欲望的挣扎的?6.这小说不适合拍电影,大部分是心理和对话,而且是讨论宗教、信仰、艺术和美的,要拍出来,应该属于科教片。

无题

读这本书的理由完全是因为没有勇气打开那本1000多页的《尤利西斯》,在尝试之前已经翻过了《跳房子》和《追忆逝水年华》,见识过科塔萨尔的脑洞和普鲁斯特的摄魂大法,已经判定所谓的三大天书大概都不属于正常人类大脑的调频范围:前者你压根读不懂,后者倒是没几个句子段落看不明白的,但注意力集中不过一分钟就飞到纳米克星去了。魔性啊!魔性!但本书是极好的。首先它真正“起飞”的部分在后半段,那时最好的部分已经读完了,剩下口感粗糙扎喉嚼不烂咽不下的渣滓,吃不吃全凭信仰而已,此时遇难而退,抽身而去,于己何损呢?其次,当你对敢于和你叫板的文艺青年们侃起乔伊斯,大抵能把对方吓得两腿夹不住蛋...当有人指着一坨类似狗屎糊墙上了的东西告诉你这叫艺术,拿出一张全程只有嘶吼、爆炸和类似粉笔划过黑板声音的唱片告诉你他在里头听到了爱与世间的万物,并告诉你这叫XX派,XX主义,运用了XXX的技术从而表现了XXXX的时候,你总会怀疑,扯犊子扯吧这是。。。所以每当有人谈到一位作家写的“很先锋”,就会有人质疑,奇技淫巧的玩意儿谁都能搞,捏泥巴又没什么门槛,敢不敢整点大家能看的懂的证明一下自己?乔伊斯就真的这么做了。而且好到长跪不起膜拜膜拜再膜拜。这本虽然属于意识流作品,但较之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的粗矿晦涩,要清冽动人的多。因为结构脉络单一,只有主角迪达勒斯一条线索,场景的跳跃穿插较易梳理;乔伊斯注重细节的刻画,声音,画面,触感,气息,味觉的准确表达,感官冲击强烈,临场感,在文字这一最干瘪的载体上创造奇迹,做到了电影,游戏,音乐无法再现的。后半段文艺青年的内心挣扎与性萌动没啥共鸣,可童年少年以及对自然万物的体验有谁不曾经历呢?人是擅忘的生物,这些宝贵的体验被千万次的重复,早已失却新鲜感,逐渐成为日常的一部分,你再不会惊异于一滴雨水中的泥土气息,冬日清晨穿过胸腔冰冷清冽的空气,黄昏迟暮时将一切染成金黄的奇妙的光影...这是记忆的召唤,体验的回溯。乔伊斯把你遗忘许久的宝物重新取出拂拭,指指点点,当老朋友的名字被一一念出,惊觉原来它们一直追随身旁从未远去,只是消隐无形而你无所觉察。

翻译问题

原文Stephen went on:    ——Pity is the feeling which arrests the mind in the presence of whatsoever is grave and constant in human sufferings and unites it with the human sufferer. Terror is the feeling which arrests the mind in the presence of whatsoever is grave and constant in human sufferings and unites it with the secret cause.    黄雨石译文:   ——怜悯是使人的头脑停留于任何一种人所遭受的严肃而经常的痛苦之中,并使它和受苦的人相联系的一种感情。恐惧是使人的头脑停留于任何一种人所遭受的严肃而经常的痛苦之中,而使它和某种难于理解的原因相联的感情。    徐晓雯译文:   ——在人类阴郁而连续的苦难面前,占据了人类心灵并与受苦难的那个人连接起来的感情,叫做怜悯。在人类阴郁而连续的苦难面前,占据了人类的心灵并把这苦难与那神秘的原因连接起来的情感,叫做恐惧。    李靖民译文:   ——怜悯是一种控制人的精神的情感,当人类遭受的任何一种长期深重的苦难与具体的受难人联系在一起时,就会产生这种情感。恐惧也是一种控制人的精神的情感,当人类遭受的任何一种长期深重的苦难与某种神秘的诱因联系在一起时,就会产生这种情感。    grave的翻译不同,原文中and unites it with中的it,几位翻译家也没能统一。谢谢一楼的同学,我觉得他的不错。

谦虚是艺术家的第二美德

说实话,这本书给我的触动并不是很大。但是在阅读的时候,你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意识之流”,一种形式之美。书中主人公立志成为一名艺术家的过程倒给我不少启发:艺术家的眼光:家庭,宗教(在中国,则为官方说教),性爱都容易使人陷入一种平庸。惟有获得一种获取美感的能力“把普通的生活经历变成具有永恒生命力的光辉的杰作”(P256)的人才有可能成为艺术家。艺术家的故乡:惟有逃离故乡才能真正返回故乡。从奥德赛返乡开始,回归永远是文学的中心。艺术家的冒险:必须长出翅膀,必须往更高的天空飞去,但是飞得太高,翅膀很有可能会被灼热的光芒融化掉,代价便是坠地而亡。艺术家的武器:“我只会用我允许自己使用的武器来保护自己,那就是沉默,背井离乡和机智应对。”(P298)艺术家的父亲:必须杀死自己的生父,找到自己的养父。(P1,P298)艺术家的狂妄:谦虚永远是艺术家的第二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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