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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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万卷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09-9
ISBN:9787547001752
作者:阎连科
页数:251页

章节摘录

  四号禁区  一  四号封锁区是一条狭长的漫谷,被搁置在如今和平的日子里,日光就总是呈出一些兰草的绿色,气味也淡淡的如一块早雾。都说圆极的太阳,原来扁成一挂白线,从远处朝眼前梳理过来,柔得像林中的一滴水光。然后,那水光渐次地弱减下去,成了一片发亮的草叶,慢慢消退隐没在遥远的山中。此时,下士鸢孩便不得不退下子弹,收起枪来,若有所失地站在阵地的洞前,想又过去了一天,又快该睡了,又要有一天一成不变的日子如期而至。鸢孩一直死心塌地地认为,日子是从他枪膛盖上的缺口中分分秒秒流失的,无论春天或是夏天,或者秋冬,太阳总是永守诺言地在他吃过晚饭之后,大约半个小时从西山消失。在晚饭之后,日落之前的半个小时里,他坐在草地上,持枪瞄着太阳。待太阳终要落下时,勾动一下锁了的扳机,睁开左眼,天色倏然黑将下来,四面山野也突然没了云流鸟叫,绝断成一片寂静,只还有阵地洞沿的那滴水声,轰鸣成白色的炸音,在鸢孩的世界里呜隆开来。鸢孩看了看枪的准星,用袖子擦了枪柄,这时候,他料定有脚步的声音。沉静地听着候着,从山的那边就有了摇晃的脚步声,如秋末被风吹起的带霜的树叶,歪歪仄仄地摆了过来。  他想,她来了。  她果然就来了。  背了一捆夏天砍下、秋天晒干,或者去年砍下、今年晒干的木柴,由远至近地到来。她总是拿着绳子、砍刀,到后山砍下一片湿柴让风吹日晒,背一捆干柴这当儿如期而至。她总是像在夜饭半小时后落日的时光一样,不提早,不误后,在他收枪、验枪和夜幕前的寂静之时,她就悄然来了。  “又拾一捆柴火?”  “你的枪里没有子弹吧。”  “你看你的柴火快要散了。”  “你见天都是这句老话。”  她今年十七。无论哪年初春,你是去屋檐下掀开一个不知何时盖在那儿的瓦片,你都能看见一株冒土的芽儿,那就是她和她的年龄。鸢孩看见她的时候,总想到阵地前沿口崖上有一株野菊,早春冒芽,春天开花,秋天也开,一年两季,黄瘦的瓣儿,只消用手轻轻一碰,扑鼻的香味就缠在手上不散。她就叫小菊,住在禁区边上。其实,是住在禁区以内。当年决定在这儿开山挖洞,修阵地,百姓都依令搬到了山外,只有几位遵着古训死不舍家的老人,被允许暂时留住,但绝不允许他们的儿女住在这儿,更不允许在这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十几年过去,几位老人也都一一过世,只还有小菊的爷爷从七十岁熬到八十三岁,孑然孤身守在原地。部队上曾动员他到山外与子女团聚,八十三坚硬地摇头不语。依着和平年月的一些准则,部队上又特批了他家小菊来禁区侍奉爷爷。不消说,老人一死,小菊就必须离开这儿。那时候,这四号禁区也就禁得纯纯净净,一片的蓝天白云。  望着小菊从面前走过,鸢孩看见了月亮尾随着落日升了上来,挂在阵地顶端的林地,被落日的一抹余晖,染成粉淡的润红。四号禁区天黑前那回光返照似的一抹儿明亮,跟着小菊的到来而到来,跟着小菊的离去将离去。连鸟雀和虫儿也仿佛为了抓住这最后的亮色,突然地叽叽啁啾,潺潺缓缓,犹如一片春天的水流之声,鸢孩睁大眼睛,听这虫鸣鸟叫,白白亮亮,间或有一些红光,铺开来满山遍野;看见小菊背过来扶着柴捆的手上,挂了一条藤蔓,藤蔓上开了一串粉红的小花。他闻到了一股鲜润厚朴的香气,从小菊的手指尖上扩散开来。他叫了一声小菊。  小菊立住了。  他说:“柴捆儿沉吧?”  她说:“当然呀。”  他说:“我替你背背?”  她说:“算啦。”  他说:“小菊,你不识好歹。”  她说:“来呀,你站住干啥。”  鸢孩养了一条狗,是部队上配备的狼狗,也就是官话日常说的警犬,名叫黄黄。他朝小菊感谢地一笑,忙不迭儿把枪锁进洞口那兼了哨楼的屋里,拍了懒着的黄黄的头骨,黄黄就沿着青石台阶,爬到了哨楼的顶上。依着训成的习惯,鸢孩不在阵地,黄黄便爬上哨楼执勤,发现异常动静,黄黄对天狂吠,鸢孩就是身在天涯海角,也要匆忙赶回。幸亏极少发生这类事情。鸢孩总希望发生一件这类事情,以不负自己的军旅生涯。已经服役了很长时间。日子的平淡,一如一位老人对往事的回忆,着实没有什么能让他有一阵激动。背着小菊的一捆柴火沿着被草封的路道,鸢孩浑身漫浸着莫名的快乐。当年,这儿开山凿洞,脚下曾是一条宽展平坦的军用马路,这马路上曾出操行进过一行行雄健的队伍;在夜阑人静之时,也曾有一辆辆伪装好超载的军用卡车开进洞里;待一切都完毕之后,一个团队走了,换来一个连队守着,再之后,并不知什么缘由,一个排、一个班,最后就成了两个哨兵,长年累月地驻守在四号禁区。可惜,鸢孩到来不久,老兵又生病住院去了,剩余鸢孩一人任重道远。这儿距连队的一号禁区有六十里路。连长曾说过再派一个人来,无论任务还是寂寞,都需增加一个人来,可连长第二次到四号禁区检查工作,走在这路上,只说了一句话。  “缩编了。听说他病轻了一半。”  从此,这路就更加的荒蔓起来,先还只有一些蒿草、白草、狗尾草从沙石里艰难地挣出,后来水浸风吹,路两岸各类的杂草都朝路上侵袭,连山上最难成活的一串红,也借着秋风春雨,在这路上落了户籍。走在这路上,鸢孩看见从小菊嘴里呼出的气息,退回来把她的头发刮得风吹草动,那气息白淡淡一丝一股,散开在即刻将至的暮色里。他闻到了她的汗味,香得漫无边际,还夹杂了洋糖甜腻腻的味儿。他说小菊,我渴了,到你家给我烧点水喝。  小菊说:“烧水哪有冷水甜呀。”  他说:“我爱喝开水,泡上茶叶。”  她说:“没见过茶叶,有鸡蛋,荷包蛋。”  他说:“更好呀。”  她说:“你不会也喂几只母鸡呀。”  他说:“我又不是老百姓。”  连天扯地,话随脚行,这也就走了许多路程,天也黑了下来,最后一抹余晖虽还残留人世,却是彻底地从四号禁区抽丝般走了。暮色的降临,带来了粘润的夜气,如刚从土地中刨出的蕴藏了千年的白色的地湿,十几分地沁人心脾。鸢孩深极地吸了一口长气,看见了四号禁区紧边上那方村落的遗址,几堵灰暗的老墙被风吹雨淋出许多小沟,十几户院落的地基,剥露出来像老人脱牙的牙床一样,嶙嶙峋峋,赤裸着探望人世。唯小菊家那三间土色的瓦房,还支撑架儿,立在遗迹的中间。有一股青烟,从那房的东端山墙上挣脱出来,自由在暮色里,染了些微的红亮,告诉外界那儿还有一户人家。  到了那瓦屋的房后,鸢孩闻到了清粼粼的煮红薯的香味,有波有浪地荡向远处,他欲说什么,小菊把柴捆从他肩上卸了下来。  他朝高处耸了肩膀,看见小菊矮了许多。  “我给你扛到家吧。”  小菊说:“走吧你。”  他说:“你说让我吃荷包蛋嘛。”  她说:“说说,你还当真。”  鸢孩望了望小菊家的炊烟。  “你还说过你要和我结婚。”  小菊也望了那股炊烟。  “我爷可脾气不好。”  鸢孩立在路边的一块石上不动。  “那时候我是新兵,现在,老兵啦。”  小菊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爷脾气不好。”  鸢孩问:  “到底结不结呀?”  小菊说:  “让我去你守的洞里看看就结。”  鸢孩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以为小菊一定在原地未动,正果呆地瞅着他的身影,然回头一看,小菊比他走得更快,竟就把一只脚踏进了院墙门里。鸢孩有些伤心,摸了摸被柴捆压烫的肩膀,说小菊,明天连长到阵地检查工作,有事没事都不能从禁区走过。小菊没有回头,只淡了一下脚步,就闪进了那扇没了门的门框里。随后,他听到了一声略带弹声的扔柴火的闷响,走了。他把路边的一片血浆石踢进了草里,刚刚还百家争鸣的虫儿,这时都惊得盯着他一动不动,世界一下子就沉寂得深远而又暗淡。  天是完完全全地黑将下来了。  八十三岁的老人死了。  一切都似乎为了后来,八十三才离了人世。鸢孩住的房子是内外两间,外屋是厨房兼了通向二层哨楼的楼梯室,里屋是卧室兼了工作间,一床铺盖,一部和连队通多断少的手摇电话,一张浸满墨迹的桌子,还有一把发了亮还从未坏过的椅子。自然,还有军用挎包、水壶和一支枪柄油亮的冲锋枪,杂七杂八,似一户人家,也俨然一个过于偏小的兵营。老兵住院走时留下这许多东西,现如今还依然这许多东西。有所改变的只是一点,老兵走时,交给鸢孩一支毛笔,半桶手工墨汁和一套《三大条令》,售说鸢孩你没事就抄条例条令,抄着抄着天就黑了,抄着抄着你就瞌睡了,再抄着抄着就该退伍了,就该别人来抄了。鸢孩就用毛笔来抄“三大条令”,一天一页地抄。鸢孩已经抄完了《内务条令》,共二十章四十五节二百六十七款,另有军旗、军徽、军歌、报告词和各类证件式样五个附录。鸢孩把第八章《日常制度》的第九节《保密》尤为写得清山秀水,共计四条、第二条中有十款内容,总计二百九十四字,四十个标点符号。他把《保密》一节书写在一张八开纸上,压在桌上那碎了十七块如冰纹一般的玻璃板下。接下来鸢孩续抄《纪律条令》,总计六章十三条八个附录。可抄到第一章第五条中的第三款时,鸢孩的毛笔僵住了,这一款说士兵在服役期间不能在驻地谈恋爱,更不能和驻地女青年结婚成家,生儿育女。鸢孩想起了小菊。想起了小菊,鸢孩就收墨洗笔,铺床扯被,开始躺在床上翻天覆地,把瞌睡碾轧得零零碎碎,如秋后的花味绿意样荡然无存,直至过了子夜时分,似是而非地有了一些半黑半灰的瞌睡,黄黄却又极不合时宜地狂吠得惊天动地,继而又跑到门口欢天喜地哼哼叽叽。  鸢孩惊乍说谁呀,小菊在门外说我呀,你快开门,我爷死了。  来不及多想,鸢孩把门打开,夜气带着山坡的林味和石头上冰硬的寒凉,扑面而来,把泄进门里的月光冲得一抖一动。  他说:“咋回事儿?”  小菊说:“我爷死了。”  ……

内容概要

阎连科,著名作家,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县,1978年应征入伍,1985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政教系,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
1979年开始写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情感欲》、《目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为人民服务》、《风雅颂》等8部,中、短篇小说集《年月曰》、《黄金洞》、《耙耧天歌》、《朝着东南走》等10余部,散文、言论集5部;另有《阎连科文集》12卷。
曾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20余次。其作品被译为日、韩、越、法、英、德、意大利、荷兰、挪威、以色列、西班牙、塞尔维亚等近20种语言,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
2004年退出军界,现供职于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驻校作家。

书籍目录

四号禁区和平战中士还乡和平寓言大校寂寞之舞

编辑推荐

  《四号禁区》作者曾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第四届“十月”文学奖,《大校》曾获解放军文艺中篇小说奖。

作者简介

《四号禁区》内容简介:鸢孩是一个独自驻守在“四号禁区”的年轻的士兵,陪伴他的只有一只警犬黄黄。他和唯一赖在禁区没有搬家的83岁老人的孙女小菊,既是军民关系,又是暖昧的青年男女的相恋关系。神秘秀丽的山间景色和朴实淳厚的民风让你联想到沈从文的边城,同时,出人意料的故事情节和令人扼腕惊叹的结尾,又使你唏嘘不已。自然而然地,你会走进阎连科的独特审美意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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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六个军人,故事不一样,读来感觉却多相似,因为他们都是当兵的。军营生活,耳朵里充斥了太多的赞美宣传,军营是家庭,战友是兄弟。我相信人一旦进入那样封闭的世界,封闭得睡觉吃饭定点定量,封闭得青春欲望压抑成操场汗水,封闭得部队为你安排了所有的时间,所有的活动,所有的情感,对这样一个封闭的世界,没法不产生依恋以或依赖,外面的社会离得太远,女人太靓,钱太烫手,将我们回忆校园生活那种向往乘上千百倍,也许就是军人对军营的那种感情。 然而正如校园里有学生会,有禽兽老师,有纨绔子弟,军营也无法干干净净,不透明的地方,长久见不到阳光,时间长了,霉菌甚至蛆虫都长出来了。一个在兵营的人,首先也是个人,与社会上其他人无甚差别,只有戴了这顶军帽的人才能深深体会这个身份所给予的一切。然而,谁又不是生活在某个封闭的世界呢?
  •     神秘秀丽的山间景色和朴实淳厚的民风让你联想到沈从文的边城,同时,出人意外的故事情节和令人扼腕惊叹的结尾,又使你唏嘘不已。自然而然地,你会更加迷恋上阅读阎连科的独特审美中去。。。。。。

精彩短评 (总计15条)

  •     已读《四号禁区》、《和平战》、《中士还乡》。待读《和平寓言》、《大校》、《寂寞之舞》。
  •     花了2年写书,用了2个月宣传,在架上摆了2个星期。。。
  •     通常情况下,这是我最讨厌的题材,但这些篇什都被冷静地舒展开来,并没有沉溺于军人形象的纠结境地,阎老师功不可没,他的自诩make sense。尤其是第二篇,于我个人而言格外动人。
  •     几次看得泪眼模糊
  •     传说中的阎连科。
  •     六个军人,故事不一样,读来感觉却多相似,因为他们都是当兵的。 军营生活,耳朵里充斥了太多的赞美宣传,军营是家庭,战友是兄弟。我相信人一旦进入那样封闭的世界,封闭得睡觉吃饭定点定量,封闭得青春欲望压抑成操场汗水,封闭得部队为你安排了所有的时间,所有的活动,所有的情感,对这样一个封闭的世界,没法不产生依恋以或依赖,外面的社会离得太远,女人太靓,钱太烫手,将我们回忆校园生活那种向往乘上千百倍,也许就是军人对军营的那种感情。 然而正如校园里有学生会,有禽兽老师,有纨绔子弟,军营也无法干干净净,不透明的地方,长久见不到阳光,时间长了,霉菌甚至蛆虫都长出来了。一个在兵营的人,首先也是个人,与社会上其他人无甚差别,只有戴了这顶军帽的人才能深深体会这个身份所给予的一切。然而,谁又不是生活在某个封闭的世界呢?
  •     这才算得上阎连科~
  •     1阎先生自己的军旅生涯(不禁好奇,他是二炮的吗?)2阎先生写长篇更能发挥。
  •     阎连科的功底很深
  •     值得读
  •     所有的抗争都变成无意义。作者真擅长写绝望
  •     第一本军旅小说,不得不佩服大校的写作方法,来回穿梭,学习创作。想要真实还是故事。另外其他几篇也都是军人的服从和自身本性的挣扎。看完小说才知道定量还没搞完。。
  •     读前面感觉阎连科不愧科班出身,小说写成了诗写成了散文。看着看着就感觉到了马尔克斯莫言和他自己。小菊在梦中醒,爷爷在死中生,还有反常的季节与怪诞的菊花。结局有点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妮儿死了。死的突然又很合理。架子本就该倒。但小菊的死和禁区的解禁,让一切抗争和坚持都变成了无意义。结局还是让人心惊,悲伤那么大。
  •     军旅作家,支持
  •     看了书的包装 感觉里面质量应该不错 给个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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