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屋》书评

《七屋》：山河变色下的土耳其女性

文/严杰夫奥尔罕•帕慕克曾在《伊斯坦布尔》中深情地，为伊斯坦布尔老城区那些荒废的奥斯曼时期的帕夏别墅而感叹。这些别墅连同新老皇宫一起，成为这个国家的历史记忆中能清晰触及的远端。就如同紫禁城代表的明清之于中国。自然，同一切在近代史上经历过内战革命的国度一样，从奥斯曼帝国的崩溃到共和国的建立这一山河变色时期的土耳其，也是本国作家最爱描摹的题材。艾芙•丽泰•克罗提尔的《七屋》就是这些作品中典型的一部。《七屋》讲述的是一个土耳其丝绸家族的传奇，它通过这个家族成员先后居住过的七幢老屋的视角，展现了这个家族四代女性百年以来的不同命运。艾芙选择用建筑来作为第一人称视角，令这部作品的叙述带有一种特别的意味。对于土耳其来说，建筑正是标识其不同历史时代的重要遗迹。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竖立着科林斯柱的罗马古城遗迹，也可以看到暗藏在卡巴多奇亚火山岩中的洞窟，当然无法忽略遍布于城乡的奥斯曼时期的精巧别墅，以及共和国建立后造起来的近代化建筑。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讲，建筑对于土耳其人来说，就代表着记忆和时间。如果有机会徜徉在伊斯坦布尔的老城区，你会发现君士坦丁堡的遗迹、奥斯曼时代的宫殿和官邸、共和国以来的民居，这些历史风格各异的建筑混杂一处却极易分辨，由此产生的错综复杂的时空感，正如同这个国度所背负的深厚却也沉重的传统。这恐怕是艾芙在《七屋》中，选择将房屋拟人化后作为叙事视角的重要原因之一。作者的身份背景则是令《七屋》成为一部风格迥异的土耳其小说的另一关键元素。作为定居加拿大的土耳其女性作家，艾芙在关注土耳其传统的同时，自然不会忘记去反映土耳其女性在历史和当下所分别面临的境况。所以，尽管作者自己曾提及家族的第四代女性琥珀是整部作品的主角，但我还是认为，作品中的艾诗玛、爱达、卡米拉、帕帕提亚，以及作为支线情节出现的玛丽卡等一众女性角色，作为一个整体才是故事真正的主人公。在传统和时代的冲击下，这个家族中的女性成员，所经历命运看似不同，结局却大多是一样的悲剧，这正是作者在撰写这部家族史时想要表达的核心内容，也正是这部小说最令人动容的部分。作者的这种感情，我们可以在“香蜜街”最后一章的结尾体验到：“这是我的母亲，她要提醒自己，这个女人给了我生命，把我养大。这个女人张开她的双腿把我生了出来。这个女人曾经是红色女妖斗争的年轻媳妇。我从她的乳房吃奶。她的皮肤已经永远失去了弹性。她的牙齿全是假牙，也已经松动。即使喷了古龙香水，她身上还是有老女人的味道……永远是柠檬花的味道。看着卡米拉小小的身影和她满是皱纹可是还是和我很相像的脸，我看见自己成为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的样子……”我是在土耳其的旅行中陆续读完这本《七屋》的，当合上最后一页时，我的行程正好落定在伊兹密尔旁的一个小镇。如今的伊兹密尔在土耳其已是仅次于伊斯坦布尔的经济中心，士麦那古城留下的片鳞只甲却仍在爱琴海滨闪烁。我站定在一座奥斯曼大宅门口，想象这就是艾诗玛、琥珀住过的那座大屋，一幕幕爱与悲伤曾在里面上演。就这样在恍惚中，我似乎听到它笑道，“故事讲完了，天上掉下三个苹果，你一个，我一个，讲故事的人一个”。